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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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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钻,抢我老婆,你不得好死。”

    方芬芬吓呆了,不知道要冲过去护着日思夜想的费青龙,还是要帮江希文捂
住小肠外流的腹部伤口,地上流满了血,音乐还在放,宾客已经散尽,白洁晕倒
在地,江鼎盛在报警。江希凡满头大汗地在指挥十几个保安小心地把江希文抬到
担架上,自己家里有专门用来应急的车,等到医院的车来,估计人都死了。李云
儿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跑到方芬芬身边递过去一条手绢。

    等警察到的时候,费青龙已经快被打死了,脸色铁青,嘴里喃喃自语,脸被
高胖子的皮鞋踢肿了,嘴角裂开,留着血。

    司机老胡开车,方芬芬和李云儿留在家里照顾白洁,江鼎盛去医院,江希凡
和高胖子一起去警察局。局长白昭宁也没有过好圣诞夜,晚上十点四十八分从床
上被电话吵醒,一听江家发生凶杀案,头皮紧紧的,赶紧出发往警察局赶。

    江希文在救护车上颠簸,他昏了,肠子被塞了回去,柔软而血肉模糊的一团。

    江希文躺在手术台上被麻醉的像个烂娃娃,肚子剖开,不停地流血,肠子在
消毒,其实费青龙在刀子上抹上毒药,江希文就死定了。

    内脏蠕动着,那是人求生的欲望。

    方芬芬在担心,担心很多事,费的生死,江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怎么办,
怎么办?李云儿倒是看得开,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打了电话回家说和同学圣
诞HAPPY 通宵,她老妈也不追问,顺其自然了。一边吃着那些客人来不及享用的
食物,也不害怕,杀的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明智的人
生道理耶。

    费青龙接受审讯时神态很平常,他醒来看见白昭宁凌厉的眼光。果然是局长
啊,亲自审讯,其实不用这样,做了就承认。江希凡听完后甚至有放他走的冲动,
哥怎能做这种事情,又不是找不到女人。

    “好吧,你先去隔壁屋子。”白昭宁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实习警察说:
“去机房。”

    那是从美国进口的测谎仪,一般的涉及大案子的犯罪嫌疑人都要接受这样的
审讯,免得漏查。电线缠满全身,脑袋上戴着一顶头盔,像黑摩的司机。

    “你杀过人吗?”白昭宁问着,拿着遥控器,隔得很远,这东西有点漏电。

    “没有。”费青龙的头肿得像猪头,头盔几乎都装不下了。

    机器突然发出报警声。

    白昭宁一下就来了精神,人的意志力始终无法超越极限,我是说一般人。

    江希凡被请了出去,接下来的审讯就不能让他知道太多了。等白昭宁出来的
时候,神情凝重,叫了法医出动了。

    打了电话,江鼎盛说“你大哥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李云儿还在家
里,决定离开警察局,看着被人抬出来的费青龙,叹了一口气。费青龙眼睛紧闭,
嘴角流着口水,大概被电傻了。

    江希文也被抬了出来,依旧是昏沉。

    高胖子帮江希凡开车,速度不快也不慢。

    “今天谢谢你啊。”江希凡仰头靠着座位。不解,为什么,哥哥一定要找那
个不咋样的女人,肯定有问题。

    高胖子接话,“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

    “你明天就当保安队长吧。”江希凡随口道。

    高胖子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终于熬出头了。

    当白昭宁到达恋风尘的出租屋时,那个倒霉的妓女仍然在浴缸里泡着。

    法医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凶杀案,然而还是在心里叫了声“哎呀”。浴缸
水排走后,那具尸体泡得就像泡过头的方便面,散发着煤气泄露一样的臭味。凶
手当时用的一定是沸水,否则为什么抬出来的时候,一碰,白肉就一片片掉,都
煮熟了,除了绳子勒紧的那部分,脸已经分不清楚是脸,一塌糊涂。

    白洁醒来时,李云儿出去了,这是人家的家事,不方便过问。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白洁叹了口气,握着方芬芬的手,“不怪你,不怪。”

    江希文醒来时,觉得肚子很疼,麻醉劲过去了,咧嘴看着江鼎盛,挣扎着要
起来。

    “对不起,吓着你们了。”江希文看着门角落,“我以为我死了。”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喜
欢一个和你差异如此之大的女子吗?我们心里觉得她和你并不般配。”江鼎盛说
出了实话。

    “难道你和妈妈的身份就很般配吗?”江希文看了看江鼎盛,“你又何尝嫌
弃过她,你们不是很幸福吗?”“她们两个终究是不一样的。”江鼎盛有点乱了
手脚,“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尊重你的选择。”

    江鼎盛晚上就睡这,因为是豪华套间病房,里面有房间。这让江希文睡得非
常心安。

    李云儿倒在江希凡的床上看天花板,房间有点乱,打开江希凡的抽屉,哦,
原来老师穿的是黑色四角底裤,牌子看不懂,似乎是法文。柜子里有江希凡穿过
的外套,蒙在自己头上,似乎被江希凡抱着,大口地呼吸,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味
道。在李云儿的记忆里,江希凡的味道是淡淡的松香,小蝌蚪是胶水的味道,当
然,她现在还不知道。

    正在房间里乱转的时候,江希凡进来了,李云儿头上包着自己的衣服在乱转,
“咚”地撞在自己身上。把衣服拿开,李云儿一脸钻地缝的表情,“啊,啊,你
……回来了?”

    “嗯,你在干什么?”江希凡特奇怪。

    李云儿尴尬地一笑,“我不知道,可能鬼上身了。你哥哥没事吧?你妈和你
嫂子都睡觉了,他们让我在这里等你。”

    “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江希凡突然觉得很累。

    “好啊,好啊。”李云儿很高兴听到挽留,虽然江家发生了变故,但一来不
是自己干的,二来受伤的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高兴地把头发上的皮筋一扯,红
头发散落下来,“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习惯一个人睡,你睡旁边的客房。”江希凡打开门,“里面有你需要的
一切用品。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李云儿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道:“对啊,我就是考验一下老师你对美色的
抵抗力,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江希凡点点头,“晚安,记得洗澡。”

    李云儿回头狠狠地做了个鬼脸,她是认真做的,把舌头伸出来很长,双手抠
着腮帮,眼睛瞪得很大,挺像鬼的。所以做梦梦见鬼,在窗外爬,女的,头发长,
风一吹,看见脸,茫然地笑,一脸的血红,牙齿在流血。想问她是谁,又不敢问,
被尿憋醒,怕去厕所,出去敲江希凡的门,半天没反应,估计睡着了,推开门进
去,看见江希凡正在画画。

    “干吗?”江希凡问道。

    “怕鬼。”李云儿蓬着红色的头发打着哆嗦走进来倒挺像鬼。

    “去睡。”江希凡转回头来画,是个城堡,一个男人在吹笛子,城堡脚下有
口井。

    “我要画两笔。”

    李云儿其实不那么喜欢画画的,但比起做噩梦,还是很喜欢,抢过铅笔,蹲
在画板前认真地涂抹。江希凡看着她,觉得她很可爱,因为头发乱得像疯子。疯
子没那么多烦恼,她看起来就很快乐,刚才还怕鬼,现在就开始画画了。

    发呆那会,画似乎已经被毁了,江希凡来不及吐血,李云儿说话了,“老师,
我知道你画的城堡是你家,你是吹笛子的男人,井是你深不可测的欲望。于是,
你看——”李云儿指着那口井,“我也加入了,我是你的欲望守护者。”

    江希凡无奈到极点,“那你也没必要画个米老鼠啊。”

    李云儿说:“这样显得这幅画让一般人看不懂,看不懂的叫艺术。我睡觉了,
老师晚安。我现在又不那么怕鬼了。”

    鬼是常有的,比如倒霉鬼,如果你今天和你男朋友或女朋友突然分手了,或
者手机、钱包突然被偷了,那是被倒霉鬼撞见了。要想改变这样的情景,只有一
个办法,等,运气总会来的,活着就是资本。

    可费青龙想死,死了,身体就不那么痛,心就不那么痛了。由于是重大刑事
犯罪嫌疑人,手脚都上了镣铐,沉沉的,没有一支烟能打发寂寞长夜,没有一个
人能和他说话。回忆从前的每一天,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总是最短暂,而死,要
死很久。

    转过头来环视四周,费青龙要气晕了,那倒霉鬼依然抱着那个孩子蹲在角落,
他竟然朝自己笑,摇头晃脑的,他妈的,还好意思笑,都被他害成这样了。

    “你要死啊,你跟着老子!”费青龙大吼,这么一吼,被皮鞋踢中的心口一
阵剧痛。

    李云儿起来的时候发现转了一圈,昨天晚上忘记上厕所,赶快冲进去,但还
是晚了,有几滴热热的尿提前滴在裤子上,于是洗澡,发现自己身体又白又漂亮,
盯着镜子研究了半天,然后心满意足地穿上睡袍,宽大舒服,印的是加菲猫的图
样。然后,李云儿想起加菲的名言:为了节约用水,最好和女朋友一起洗澡。在
擦干头发的时候YY了良久。

    一家人都在吃中餐,包括方芬芬。方芬芬抬头看了看李云儿,显得有点不可
思议,正常人,怎么睡得那么晚?

    “下来吃饭吧。下午和我一起去学校。”江希凡招呼着,“饿了吧,别上去
换衣服啦,就当自己家一样了。”李云儿大喜。

    饿的时候,菜都好吃,尤其是方芬芬做的菜。她坚持要下厨房,还给病中的
江希文弄了汤。

    “你好,你好,你好。”李云儿坐下,一一对桌上的人问候,但很好笑,因
为她的头点的有点像鸡啄米。

    白洁仍然是担心医院的两父子,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江希凡劝道:“不是
打电话过来说脱离危险期了吗?急什么。他自己要搞事情……”

    方芬芬内疚的眼泪让江希凡把话咽下,没准老大真的喜欢这个女人。爱,谁
又能说得清楚,你是否也因为爱上大家都觉得不应该爱的人,你是否也在深夜问
过自己同样的问题,犹如江希文在深夜问自己。

    好吧,好吧,随你们去,爱怎样怎样。江希凡叹息一声,谁又愿意拿自己的
烦恼和别人交换?

    白洁迫不及待地带上方芬芬去医院,也不忘对李云儿说“欢迎你经常来玩”。
但不看李云儿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狐狸是怀疑一切的,甚至狐狸自己。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李云儿“吧唧吧唧”地吃饭,一边抬头笑(人家家里
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还笑),“好吃,好吃,我妈做饭哪有这么好吃。”江希凡在
思考别的事情,没有管她。她就继续说,“老师你也要开心,因为不开心,一天
还是过去了。”

    “老师,你说那杀人的男人会枪毙吗?”

    “不知道。”

    “老师,我觉得那个男人不是坏人。”

    “为什么?”江希凡突然发现她说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

    “因为我看他的眼神很可怜。不过,你哥也挺可怜的。谁叫他挖墙脚嘛。”
李云儿吸吸鼻子。

    “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和你嫂子谈话的时候,我在门外偷听啊,好奇嘛。”李云儿当时出
去是出去了,但在门外贴着耳朵。

    江希凡的脑子有点晕,说“该上课了”,于是在客厅等她上去换衣服。很快,
李云儿下来了,于是一起去学校。

    费青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大约是白天了,送了两次饭,饭很烂,突然
想起方芬芬做的饭,眼睛湿润了。倒霉鬼有点疑惑的样子看着他。

    “看死啊,老子就要死了,以后再也不用看见你这倒霉鬼了。”说完,拿起
空饭盒子向那鬼砸去。

    那鬼愣了一下,把孩子放在地上,显得有点得意。

    小鬼都快一岁了,手上没有肉,皮肤全是皱纹,慢慢地站起来,一步步走近,
费青龙有点害怕,搞什么啊。小鬼像猴子一样跳到费青龙身上,掐着他的脖子,
费青龙昏了过去。

    方芬芬看到床上已经醒来的江希文,心情复杂,四目相对却无言以对。白洁
安慰着,“没事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江鼎盛拍了拍白洁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到隔壁房间去。

    江希文的嘴唇很苍白,“对不起。”

    方芬芬摇头,眼泪掉下来,其实自己也是喜欢江希文的,他能改变自己的世
界,费青龙却因为自己而改变了他的世界。

    “不要担心我,我没死。”江希文看着她的脸,“等我出院后,我们就结婚。”

    白洁终究是听到了,门没有关。

    方芬芬盛汤出来给江希文喝,医生也允许江希文喝些流质的清淡的食物。

    于是,一个下午,一场雪花,一间病房,一种爱情。无论身份和地位,无论
赞成和反对,有你喜悦的爱人,总是好事,在相逢中等爱情,好过孤独寂寥在日
子里等死亡。

    江希凡下课后发现李云儿跟在他后面,回头,“我不送你回去了,我得去医
院看我哥。”

    李云儿说话声音有点大,车库有回音,“我要去,我要去。然后我才回家。”

    “上车吧。”江希凡喜欢直接来去的女孩。

    “老师。”车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李云儿说话了。

    “什么?”江希凡看着前方。

    “你是因为我画画好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李云儿认真地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江希凡点点头,他喜欢有天分的女孩子,“你几岁开
始学的?”

    “七岁,但在七岁之前我妈说我并不爱画画。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带我去
乡下治病;后来医生说我脑子烧坏了;后来我就喜欢画画了。”李云儿一句一句
地说,“老师你最喜欢的画家一定是马奈。”

    江希凡听到这话差点要停车,“你怎么知道?”

    “当然啊,那天晚上你画的那幅吹笛子的男孩不是马奈风格的吗?还有老师
看起来很叛逆的样子,所以我就更加肯定了。我也很喜欢他,离经叛道,色调阴
暗简单又有些怪异。我加个米老鼠在上面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你不要生气。”

    江希凡赞许地点点头,腾出右手在李云儿的红头发上揉了一下,因为她认真
说话的样子十分可人,好像可以信任她一辈子。

    “啊,你不要弄乱了我的发型。小心我叫你剃光头。”

    李云儿扭过头去看窗外一片片的雪花,还好车里很暖和,音乐是Bjor的《Post
》,空灵绝美。李云儿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寂静,仿佛可以听见雪花跳楼的
声音,“扑扑扑扑”,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时,李云儿好像又不为弄乱发型的事生气了,念叨着,“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入丛中都不见。你猜是什么?”

    刚沉浸在往事中的江希凡被她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情怀念了,只得老实回
答谜底,“是雪花。”

    “哈,猜对了。奖励你一下。”李云儿冰凉的嘴唇凑过去亲了江希凡的脸,
于是留下了一阵草莓果子味的透明的唇印。

    去医院的时候,白洁正准备离开,看见江希凡他俩进来,又逗留了一会,仍
然是不看李云儿的眼睛,但很客气,江鼎盛说道:“我去一趟公安局,你们在这
陪陪希文。”

    江希文对方芬芬道:“你和爸一起去看看他吧,告诉他,你是我的人,我会
爱你一辈子的。”白洁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这么多年,仍然不了解江希文在想什
么。

    江鼎盛并不是去看费青龙,他是去找白昭宁。这个犯人必须得死,江鼎盛并
不是个感情特别外露的人,但他看见江希文的肠子被刀捅出来时,他的心都碎了,
有杀人的冲动。

    “当然要判死刑,现在是' 严打' ,而且他还有杀人案在身上。”白昭宁说
道。

    “那就好,那就好。”

    方芬芬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费青龙。瘦得颧骨凸出,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
了,这个男人,是自己曾经爱的那个吗,他的眼神似乎已经没有求生的光芒。

    “你怎么那么傻啊?”方芬芬坐在桌子对面,隔着玻璃,即使有声音,也像
隔了一个世界。

    费青龙听到方芬芬的声音,缓缓地抬头,“我……傻。我死了,你要过得好
一点,来世再做我老婆,行不行?”

    方芬芬哭得厉害,抽泣着,“你不要死,行不行,不要死。”

    费青龙的手很黑,摸着玻璃,但无法接触方芬芬的脸,方芬芬知道他是想帮
她擦眼泪,于是哭得更伤心。

    “我杀了人的,他们查出来了,你要保重身体。”说完,时间到了,因为方
芬芬把宝贵的时间用到哭上去了,就没来得及多说几句。

    费青龙在她转头离去的瞬间,嚅嗫地动了动嘴巴,“我爱你。”

    他从来没有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但此时说了,似乎已晚。我的真心你听不到,
听得到时你不要。

    江希文康复的日子,是费青龙等死的日子。一个充满生的希望,一个满怀死
的绝望,而倒霉鬼蜷缩在费青龙牢房的角落,和以前不同的是,手里的鬼孩子,
已经不知所踪。

    新年即将到来,这些日子对于在病床上的江希文来说很漫长,虽然病房里有
电视有杂志,还有白洁特意买来让他消遣的恐怖小说,但仍然觉得无聊,怎么都
比不上自由,躺在床上。方芬芬的爱有一半是内疚。因为伤口,所以下地需要人
扶,上洗手间也是。

    白洁和江鼎盛也不住在病房了,只是每天来探望,有钱人总是很忙的,方芬
芬搬了进来,也是隔天来一次,每天老胡早上送她过来,第二天再送回家。

    “芬芬,我……”江希文欲言又止。

    “要上洗手间吗?”方芬芬今天穿得不多,因为病房的暖气很足,让藕荷色
紧身高领毛衣和鱼尾裙相得益彰,头发也只是松松散散地绑着。

    “麻烦你……”江希文拉着方芬芬的手。

    到了厕所,江希文一只手搭在方芬芬肩膀上,一边对背朝着他的方芬芬说道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哦。”方芬芬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而它却已经硬得像医院屋檐下挂的冰
棍,和冰棍不同的是,它很热,而且如果紧紧地握着,可以感觉到血液在不停地
流动,就像握着兔子的两只耳朵。

    “你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对吗?”方芬芬有些紧张,因为握了很久他都没有
尿。

    “嗯,想你了。”江希文吻着她的嘴,嘴唇冰冷,舌头火热,唇齿相依,互
换口水。

    方芬芬有些恍惚,她分不清是费青龙还是江希文,直到她睁开眼睛看见医院
门口那个鲜艳的红十字,为什么要是红色,可能是血写的。

    方芬芬的鱼尾裙包得很紧,但拉链非常灵活,一下就脱了下来。

    江希文非常温柔地滑进去,方芬芬觉得很意外。人有时候是不了解也控制不
了自己的身体,也许在握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渴望,如同天气热的时候冰棍在嘴
边就要吮吸一样。

    慢慢的,速度变得非常快,一年的最后一天,多少是有点留恋的。江希文闭
上眼睛,身体是方芬芬的,脸却在模糊的眼泪中变成了嘉碧琼,仿佛她的魂魄就
在旁边看着。

    方芬芬觉得一阵酥麻,大脑一片空白,毛衣贴在墙上很温暖,下体一阵冰凉,
这样的罪恶感觉,让人生绝望。

    忽听江希文一声惨叫,医生赶来再次缝合裂开的伤口的时候,小弟弟已经吐
完了,还在一跳一跳地喘息着。

    一年之中的最后一个下午,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然后把往事带到明年。

    晚上,方芬芬睡在隔壁病房,睁开眼睛到天明。明年就是新的一年了,费青
龙要死了。

    晚上,江希文睡着了,小弟弟缩着小脑袋仿佛在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费青龙今天吃的不错,因为是最后一天,元旦的晚餐吃了干辣椒土豆丝和回
锅肉。狱警也挺厚道,中国有句古话“要死做个饱死鬼”,所以问了问你爱吃什
么,就给了他回锅肉,还有一瓶啤酒。费青龙舍不得喝,想在临死前喝,这样也
许不那么痛,烟有一根,也舍不得抽,想明天中午枪决前抽。想起胡萝卜了,这
老头子,很快就要和他相会了。

    晚上,费青龙看着小窗外的天,想着,元旦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吗,这一天
为什么还有人不休息啊?

    新的一年,又有多少人相遇,多少人分手,多少人相遇后分手,多少人分手
后相遇?

    明天是新的一天,倘若惜福,即使生活在煎熬中,心中那朵缓缓盛开的莲花,
它会赋予天空的蓝色,谁看见,谁永生。

    

    第十一章

    但新年前的这段时间,李云儿和江希凡快乐非常。江希凡当学生的时候,李
云儿偷偷地在教室后面看他;江希凡当老师的时候,李云儿就光明正大地看他。

    江希凡并不讨厌她。反而觉得这个曾经烧坏脑子的小姑娘很简单,她的脑子
到嘴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秒钟。带她去郊区看油画展,破落的工厂,或斑驳或鲜
艳的油画,李云儿一边呵着手一边安静地欣赏,雪融化了,她的头发显得更红。

    新年第一天,李云儿在家中等中午开饭,门铃响了,谁也没去开门,都在等
其他人去。

    保姆看不惯了,丢下手中的活去开门。

    李云儿坐在沙发上“扑哧”笑了,坚持就是胜利。李爱书和姜红袖也相视一
笑,果然是一家人,门都懒得开。但要是保姆说句“该喂狗狗了”,一个个都抢
着去。

    新年总是有亲戚串门的,李云儿想吃完饭找江希凡玩去,看着门口的来人,
心头一喜,扑过去抱着,像只小猴子。

    “远叔叔,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刘思远显得有点累,衣服是黑色风衣,头发被风吹乱,鼻头有点红,鹰一样
的眼睛锐利,但看到李云儿,一脸的无奈。保姆过去帮忙把衣服接了。

    “大哥,大嫂。”刘思远老实地走过来打招呼。

    姜红袖转头看是刘思远,连忙招呼保姆倒茶,“你来,不早说一声,我们好
开车去接你。”

    李爱书对李云儿道:“你闹什么,让你叔叔歇会。”

    李云儿放下环绕在刘思远脖子上的手,回房间打电话去了。李云儿儿时的病,
医院说没救了,但被刘思远给弄好了,念了几句鬼咒语,事后就认了这门亲戚,
也算有缘。李云儿放寒假就去乡下玩,所以和刘思远的感情很深,叔啊叔地叫。

    “这次过来有点事情办,过一天就走。”刘思远也不客气,在这里他已经来
习惯了,刚好是元旦,顺便道个“新年快乐”。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刘思远和李爱书聊了聊彼此近况,问道,“扎西怎样
了?”

    “挺好的,你去看看?正好要喂东西吃了。”李爱书站起来,姜红袖去厨房
指点中餐。

    李云儿从房间走出来,“我也要去,要去。还有思远叔,等下来我房间,我
有事找你。”

    刘思远点点头,这孩子,一点没变,傻得跟冬瓜似的,但毕竟活下来了。当
时,她体内的那只恶鬼甚难驱除,自己全身跪地用了整整一天,当然,那是自己
当学徒的时候了。

    刘思远喜欢扎西这种凶猛的动物,它是藏獒和狮虎兽的杂交,当时研究经费
不够,刘思远给的钱,这个研究和大鼠杏仁体基底外侧核中含D2受体的γ… 氨基
丁酸神经元受多巴胺能末梢支配有关。李爱书对外宣称实验失败,其实成功了,
偷偷留在家里。扎西非常地聪明。

    肉丢过去,扎西“扑哧”地啃起来。肉很新鲜,克隆的肉和本体的味道相差
无几。

    喂完扎西,刘思远来到李云儿房间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李云儿拿出一张符,得意地说:“我捡的,你帮我解一解嘛。”

    刘思远的脸色惨白,胡萝卜不是被自己杀死了吗,怎么李云儿会得到这张符?

    “真的是你捡的?”

    “当然,我在垃圾桶里捡的。”李云儿认真地说。

    刘思远松了一口气,拿起那张符撕成两半,“邪气的东西,给自己带来霉运
的。”

    “哦。”李云儿看着刘思远把那张符丢在角落的垃圾桶里,隐约觉得不妥,
但想了想,也许他是对的,他懂这些。

    费青龙哆嗦着跪在地上,双腿冰凉,双腿之间也冰凉,从此世上一切爱恨与
自己无关,想喊口号,却不知道喊什么才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似乎有
点土,还未开口,一颗花生米大小的子弹从后脑勺穿过,那一瞬间,已经没有了
痛苦。

    方芬芬在睡午觉的时候梦魇了,她梦见费青龙死了,医生在给他检查心跳,
道士和尚在给他超度,他不理方芬芬,眼睛大大地张开。

    白昭宁在办公室打电话。

    “新鲜的,要不要,十万,不讲价。”

    刘思远考虑了一下,“今天晚上,老地方。”

    入夜,江希文在听音乐,是嘉碧琼唱的,人已去,心犹在。

    月光下,那片坟岗分外冷清,这个角落,城市已经没有人能记起,除非它被
地产商看中了。那些年代久远死去的人都成了骷髅,无名尸在现代统统火化变成
肥料,无人供奉。

    鬼火围绕着白昭宁,他不害怕,富贵险中求。

    刘思远等候多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残雪未融,覆盖着枯草,他在车里听着
黄梅戏,他喜欢用瘦长的手指打拍子,等货的时候听。白色警车停下来,车上的
白昭宁,还带着一个人,尸房的管理员红日升,两人干搭档很久了,二八分成,
当然后者是二。

    “今天的新鲜货,你不用验了。”白昭宁一脸漠然,一边把车的后盖打开,
费青龙刚被从冷库拿出来,血已经冻住了,脸色青黑,两只眼睛睁开一线大小,
嘴巴微张,舌头僵硬,据说这样的人死得不甘心。两腿之间的裤子已经结冰,如
仔细看是黄色的,人在恐惧到极点会尿失禁,英雄狗熊都是如此。

    即使如此,刘思远还是走过去看了看,随意掀开费青龙杂乱的头发,看见了
后脑勺那个小血洞。

    后备箱打开,尸体塞进去,“砰”的一声关上,吵醒了熟睡的冬鸟,“哇啦
哇啦”地飞。一切的罪恶都是这样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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