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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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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风吹起他的头发,罗缪尔眯起眼睛,只见前方静静伫立着一道身影。

    ——根本不用凭借远处直升机的灯光,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那是谁。

    “noah,”罗缪尔笑着沙哑道。

    司南回过头:“免贵姓周,你喊错了。”

73。Chapter 73

    士兵们已经被汤皓吩咐过; 只作看不见; 端着枪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罗缪尔端详司南片刻,突然笑道:“我了解你太少了。”

    司南不做声。

    “虽然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不; 应该说在同一座宅子里长大,但我上大学之前一直刻意无视你的存在,以至于后来再想回忆少年时期的你是什么样,都已经没有任何清晰的印象了。”罗缪尔似乎感觉挺有趣; 说:“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感情方面是这么专一和执着的人。”

    司南问:“很奇怪么?”

    罗缪尔说:“不奇怪,只是跟你母亲很像罢了。血缘的力量真是强大的。”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移动; 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罗缪尔和司南对面而立; 距离不过一步; 南海上的风穿过洋流与航母,尖啸着从两人之间奔过。

    “我要走了。”罗缪尔问; “你亲自过来一趟; 该不会是特意来向我炫耀你对感情有多专一持久的吧?”

    司南冷冷道:“我母亲最后葬在了哪里?”

    罗缪尔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根本不关心这个,你连她的葬礼都没去。”

    司南抱臂而立,没有回答。

    罗缪尔反问:“你觉得我会把她埋在哪?”

    “……”

    “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以前我很厌恶omega。这种生物就像……怎么说呢; 海面上人鱼的歌声,靡丽、婉转、充满致命的诱惑,明知道循声而去便是死路一条; 却还是能吸引无数原本头脑清醒意志坚定的alpha; 像蠢货一样前仆后继扑上去; 心甘情愿成为这种软弱无力的生物的附庸。”

    司南问:“你在说你父亲么?”

    罗缪尔根本不介意他话里的嘲讽:

    “所以我十多岁的时候,曾经下决心成年后找个beta作为未来的伴侣,以免重复我父亲那样可笑的悲剧。”

    “但按你那个利用二级抗体筛选优等人种的方案,beta的基因怕是在灭绝之列吧!”司南淡淡道。

    “这个决定我后来在白鹰基地看到你之后就改变了。”罗缪尔耸了耸肩,说:“不过即使没改变也无所谓,你觉得这会影响我的政治主张?”

    司南摇头一哂。

    “所以你母亲死后,”罗缪尔继续道,“我父亲伤心欲绝,以至于后来一挫不振。他把她埋在了家族墓地里,希望百年之后能与她同葬……”

    司南说:“但我在你们家墓地里没发现她的墓碑。”

    “是的。”罗缪尔说:“那是因为父亲死后我把她移走,把我妈葬进去了。”

    如果罗缪尔下一句话是“我把她烧了”或“扔出去喂狗了”,那司南今天肯定不会让他全手全脚地上飞机。然而他下一句却不是这个,而是看着司南微微一笑:“你猜移到哪里去了?”

    “……”司南眯起了眼睛。

    “喂!”飞行员从停机坪上远远跑来,作势指着手表催促:“到点了!喂——!”

    身后士兵不安地动了动。

    “那么紧张做什么。”罗缪尔轻松道,“我以为你们母子感情很淡薄呢。”

    司南轻轻地、一字一顿问:“你把她移到哪里去了?”

    罗缪尔扬眉不答,司南终于猛地拎起他的衣襟:“你……”

    “公共墓园,”罗缪尔微笑道。

    司南有力的手指终于一点点松劲,罗缪尔凝视着他在夜色反光中显得格外浅、由琥珀变为蜜色的瞳孔,说:“感谢我吧,这算是我爱上你之后为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司南从鼻腔中轻而嘲弄地哼了一声,放开他向后走去。

    “喂!”罗缪尔突然回头朗声道:“想知道你父亲最后葬在哪里了吗?”

    飞行员快步跑来,士兵上前示意他赶紧走,但罗缪尔却站着没动。那一刻司南穿过夜幕中的停机场,背对着所有人,低沉的声音在风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知道他在哪里,已经见过了。”

    直升机缓缓上升,尘土随着旋风卷向四面八方。司南停住脚步,黑夜中红光一闪一灭,只见周戎叼着根烟坐在围栏边,向他笑着伸出双手。

    司南上前按住他的掌心,四只手相贴,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是来杀他的,”周戎笑道,“还想着要不要阻止你呢。”

    司南说:“我真要杀他的话,你也阻止不住吧!”

    这倒是实话,司南发起狂来的时候除非击毙,否则很难制住。他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但罗缪尔没拿到终极抗体,回去后也不会太好过,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

    周戎拽着司南双手,把他拉到自己大腿中间,紧贴着他问:“嗯?”

    “白鹰基地卡在病毒失控前研究出了适用于绝大多数人的抗体样本,但没有完成这个项目,就把不成形的疫苗封冻了。在罗缪尔的游说下,几个富有权势和历史的大家族决定把终极抗体掌握在自己手里,同时推行一种只适用于少数基因优秀者的二级抗体。”

    “以此为手段,权力和土地可以得到迅速的扩张,甚至足以建立起末世中坚不可摧的独|裁王国。”

    “……”周戎无声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主动联络郭副部长,以完成疫苗研究为条件,把终极抗体的样本偷了出来?”

    司南说:“差不多吧。但其实也……不能算偷,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周戎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没有打断,只静静看着他。

    “虽然有能力的国家都在做病毒实验,但潘多拉病毒最终确实是在我母亲手里成型的,为此她非常后悔,跟罗缪尔他父亲……结婚后,就一直在做疫苗相关的研究,但没人具体知道她完成到哪一步了。”司南吸了口深夜冰凉如水的空气,说:“她在这方面的专业性非常超前,也可能是我父亲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和灵感吧。”

    周戎默不作声地听着,司南自嘲道:“不论是科学或艺术,死亡的痛苦总是灵感迸发的途径之一。”

    “然后呢?”周戎柔声问。

    “她自缢后给我留了封信,但我一直没打开。我连她的葬礼都没去……”

    司南静默了很久,周戎以为他不会接下去,谁知片刻后他竟然平静地承认了:“我不敢去。”

    “……为什么?”

    司南大概这辈子都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像是在勉强组织语言来陈述自己隐秘晦涩的、不为人知的过去,终于开口道:“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一直有点恨她。”

    “我恨她为什么要折腾我父亲的遗体,为什么要研究潘多拉病毒,为什么要以我为实验对象进行一系列的抗体测试。”他停顿片刻,说:“后来大概因为疫苗研究遇到瓶颈,她的精神状态慢慢就不对了,老是产生我父亲还没死的臆想,甚至又回头去继续研究潘多拉病毒……”

    司南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不堪回首的一切,灰暗华美的庄园,和头顶仿佛总是阴霾着的,隐隐泛出血色漩涡的天空。

    “我打破了她的幻想。”司南睁开眼睛,用一种平稳得可怕的音调继续道,“她无法承受,留下一封信后就自杀了。”

    周戎这才明白“我不敢去”这四个字里,隐藏了多少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

    “你是什么时候打开那封遗书的?”他低声问。

    “好几年后吧,”司南说,“具体不记得是哪天了。看到那封信我才知道原来疫苗研究已经取得了关键性进展,但我去问罗缪尔的时候,他说项目已经被冻结了……”

    “所以我就想,既然潘多拉病毒最初是由我母亲而起的,那我也有责任把疫苗传递出去吧。”

    他说完话,笑了笑。

    那只是个非常轻微而疲惫,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察觉的微笑。

    但从那笑纹里周戎看见了从三万英尺高空纵身跃下的、摔倒在悬崖边被丧尸活生生撕咬而醒的、以及在伤重濒死时,一步步从山谷中蹒跚而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呼救的身影。

    周戎坐着拉住司南那只手,两人双掌相扣,周戎用结实的大腿把他夹紧在自己怀里,低声问:“你来跟郭部长联络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相信118呢?”

    司南仰起头,海岛上空夜幕深邃,半晌他笑着说:“虽然你当时已经忘记我了,但……我妈死后,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周戎伸手按住司南后颈,把他的脸轻轻扳向自己,在他冰凉柔软的嘴唇上印了个长久而缠绵的亲吻。

    停机坪另一侧,远光灯穿透茫茫夜色,将他们交缠的身影随风投向远方。许久后周戎打横抱起司南,让他手臂勾在自己脖颈上,向岛屿另一侧的宿舍走去。

    “你笑什么?”司南小声问。

    周戎说:“我在想罗缪尔说你在餐厅里……”

    “用一把勺子捅死了所有人?”

    周戎低下头,司南脸贴在他颈侧,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司南扬起的嘴角:“是真的。”

    “但不像你的为人啊。”

    司南反问:“你又知道我是什么为人?”

    周戎思忖片刻,微笑道:“能在丧尸围城的大街上停下来,主动救援一帮被困在停车场里的陌生民众,差不多就能看出为人了吧!”

    司南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唔,我也觉得差不多能拿这个邀功一辈子……喂!”

    周戎笑着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

    周戎没有问,像是并不把那当一回事。他们顺着长长的马路穿过停泊区,道路两侧是覆盖着枯草的荒原,向夜幕连绵起伏,远处路灯闪烁着微渺的光晕;司南嘴唇贴着周戎温热柔软的颈窝,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突然轻轻道:“因为吃的东西里被下了一种药。”

    “嗯?”

    “我去接完水之后,回来吃了一口,就发现味道不对。不论药是在座中谁下的,我给了他们机会离开,不愿意走的肯定是同谋。”

    周戎“啊——”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

    “白鹰基地不是个很好的地方。”司南说,“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我只想确保那个人不是我。”

    周戎又重复了一遍:“很有道理。”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

    海岛空气清新,星空璀璨,此起彼伏的涨潮声从远方奔袭而来。他们背对大海,向着渐渐熄灯的宿舍楼走去,背影渐渐融入祖国最南端温暖的季风里。

    “等灾难过去后,我们去把你爸挖出来烧了吧。”

    “烧了骨灰放哪?”

    周戎说:“跟你妈合葬呗!便宜大舅子爹妈合葬,咱爹妈也合葬。谁比不过谁啊!”

    司南大笑起来,几乎从周戎怀里掉出去,一口应允:“好!”

74。Chapter 74

    翌日,郑将军单独发给周戎的调令终于公布了。

    春草、颜豪、丁实和郭伟祥四人被编入特殊行动组; 由汤皓担任组长; 去丧尸密集的陆地寻找当初摔下山谷的终极抗体样本。

    周戎被特殊委任,干起了他中央护卫的老本行。

    司南站在窗前; 衣袖随意卷到手肘上; 左手端着热茶; 右手插在裤兜里,露出胳膊刚抽过血后贴上的医药胶布。

    远处军区大门口;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在阳光下反射出亮光,春草颜豪他们全副武装; 周戎则白t恤,黑色短外套和长裤,轻便潇洒又利落; 跟自己的队员逐一告别。

    汤皓十分不耐烦地坐在驾驶座上,撑着额角频频看表; 能看出他的忍耐已渐渐到了极限。

    “通讯仪带好,关键时刻叫戎哥; 戎哥会发出远程技术指导,另有千分之一几率可以起召唤阵现出真身……”

    周戎最后拍拍春草的头; 强行勾着颜豪的肩,吊儿郎当笑道: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 希望我们118……前118第六中队的队员们不畏艰险; 知难而上; 集中所有人的欧气克制汤中校的非酋属性,顺利刷完地图开到装备,早日把生化危机副本打通关。”

    汤皓吼道:“谁是非酋?!周戎!”

    汤皓气势汹汹把车门一甩,还没走上前来,四个前118特种兵齐齐转身。

    双方瞪视半晌,汤皓捂着额头长叹一口气:“你们差不多收收吧,战斗机再过十分钟起飞,这都几点了!”

    郭伟祥似乎控制不住想说什么,被颜豪拉住了,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走吧。”颜豪从地上拎起三十公斤的装备包,往单肩上一扔,主动上前给了周戎一个紧紧的拥抱:“戎哥升官还没请我们吃饭呢,等哥几个带着抗体顺利回来后,可记着别把这顿给逃了啊。”

    周戎说:“嗯嗯,行,一食堂青菜麻辣烫管够。”

    春草泪眼婆娑:“爸,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会跟新妈妈生弟弟去吗?”

    周戎:“当然了我的傻闺女,等你回来就生完一个排了,准备好做扶弟魔吧科科。”

    郭伟祥:“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认戎哥是我的队长……嗷!”话音未落被周戎狠狠一掌,剩下的豪言壮语全被打回了肚子里。

    周戎:“快滚!”

    周戎目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向外走去,不远处金华中校抱着手臂,站在树下,沉默注视着队伍末端的人。然而丁实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一直刻意低着头,就像做错了事的大男生一样,匆匆钻进了吉普车。

    汤皓最后按了下喇叭,车头缓缓调转,带着尘土向港口方向驶去。

    尘烟掀起周戎的短夹克下摆,露出结实的腰,和吊在胯上的长裤。他摸出烟盒,弹出一根烟,点燃长长吸了一口。

    因为不用执行任务的缘故,他的配枪被收缴了,后腰那儿空空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喂!”周戎朗声道,金华中校回过头来,猝不及防接住了他迎面抛来的烟盒。

    金华微红着眼角笑了起来,对周戎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远处三楼上,热茶白雾袅袅,将司南的眉眼笼罩得朦胧不清。

    “周戎很想去,”突然他轻轻道。

    宁瑜聚精会神盯着显微镜,“嗯”了一声:“那为什么不去?”

    司南冷冷道:“因为你这个傻逼实验还没做完。”

    宁瑜失声笑了起来,然而紧接着就变成了从胸腔中震动的闷咳。

    “没关系,再过一段时间就初步合成人造抗体了,虽然只适用于少数基因优良者,但可以在特种部队内部推行,可以赋予士兵被丧尸咬伤后迅速愈合的能力。”宁瑜勉强止住咳嗽,沙哑道:“等他们带回终极抗体,制成能够普及给所有民众的疫苗之后,你就彻底自由了,可以跟周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或者躺着吃国家一辈子。”

    司南对最后那句话不置可否,但扭头看了宁瑜一眼。

    “怎么?”

    司南淡淡道:“我认识你到现在,这是你说的最像人的一段话。”

    宁瑜立刻恢复了刁钻刻薄的本相:“不会说中文就少说两句,这是什么烂形容?过来我给你试一针疫苗……喂,上哪去!”

    司南把热茶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去上中文补习班。”

    周戎在刺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司南的身影穿过空地,逆着微风,向他走来。

    金华已经走了,军区重地没有行人,远处的哨兵背着枪站在岗亭上,笔直笔直的如同标枪。周戎叼着烟注视着司南走近,突然张开双臂,懒洋洋道:“喂,过来!”

    “……”

    “戎哥心情不好,过来给戎哥安慰一下!”

    司南站定脚步,上下打量周戎,问:“怎么安慰?”

    周戎狡猾地反问:“昨晚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戎哥是怎么安慰你的?”

    司南思忖片刻,诚恳道:“好。”紧接着猛地弯腰使劲,仿照着昨晚周戎把他一路抱回宿舍的姿势,打横把周戎抱了起来。

    “哈哈哈——”周戎失控的大笑响彻空地,不远处两名哨兵的眼珠子差点瞪脱框。只见司南抱着比自己高四英寸的周戎,昂首挺胸憋着气,大步走了二十多米,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了,两人灰头土脸地滚作了一团。

    这支返回陆地搜索抗体的行动组代号“黑隼”,由三十名千挑万选的精英士兵组成,每个人出发之前都写了遗书。

    所有人都知道这项任务的危险性。

    春天到来后沿海大批丧尸北迁,整片华北,尤其是b市周边地区几乎成了活死人的世界。战斗机将搜索小组空投到山陵地区,接下来的所有危险都是未知的,如果他们刚巧降落在北上的丧尸潮头顶,那全军覆没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况且集团军出身的汤皓并不是带队的最佳人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像这种极度艰难、很可能最后需要单兵突入的任务,其实应该由周戎亲自出马,才能最大程度地确保全身而退。

    但周戎不能去。

    他是个天生的军人,从灵魂中就有种对于战场的渴望,然而现在只能被困在大后方。

    司南什么都没有说,就像平常一样,中午跟周戎去食堂,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了饭,结伴回宿舍。

    隔壁颜豪春草和祥子大丁的两间寝室空荡荡的。早上他们四个一阵风似的收拾装备、出门报道的动静仿佛还在耳边,转眼空气就变得安安静静,仿佛走路重了都能激起回响。

    下午周戎去中央|办公室报道上任,临走时把午睡的司南卷巴卷巴,塞进口袋里,施施然带走了。

    与此同时,战斗机抵达河北边界,机舱在高空强气流中剧烈颠簸。从前窗向下望去,山川大地密密麻麻,蹒跚游荡的活死人潮占据了每一寸视野。

    “我再重复一遍,听好!”

    三十名士兵分坐机舱两侧,脊背直挺挺靠墙,只听汤皓踱步吼道:“降落之后所有人向信号烟方向集合!目标是十公里以外的山区及峡谷,搜索范围全长二百公里,平均宽度十六公里,平均深度九百米,总面积一千六百平方千米!无线电频率已经给你们调好了!在搜索过程中,任何人一旦看到系着血衣的树枝,就立刻发射信号弹,所有人会立刻赶来集合!”

    “下面所有人过来抽根签,抽到红签的第一个下去!飞行员?飞行员准备实施空降!”

    飞行员应声降低战斗机高度,所有人紧抓吊环,探身从汤皓手中的纸筒里抽了根签。

    “好了,”汤皓自己拿了最后剩下的一根,说:“亮吧。”

    三秒钟后。

    汤皓:“……”

    汤皓攥着红签,表情空白。

    士兵们纷纷不忍目睹地别过脸,春草小声说:“果然是非酋……”

    郭伟祥:“不,他已经不是酋长是非皇了吧!这任务真能成吗?我现在打报告申请回去还来得及吗?!”

    颜豪:“闭嘴!集中精力祈祷玄学,也许还能挽救一下!”

    战斗机舱门打开,俯冲而下,在山陵上空阴霾的天幕下洒落数十个小黑点。

    片刻后降落伞纷纷打开,在十里八乡丧尸的注目中,晃晃荡荡地向着峡谷方向飞去。

    哗啦啦啦——

    树枝劈头盖脸而来,就像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全身。紧接着身体一空,砰地重响,春草隔断降落伞包跃下地面,就势打了个滚,起身抽出冲锋|枪。

    附近山路是丧尸迁移潮的必经之途,三五成群的活死人衣衫褴褛,面孔青黑干枯,嘶吼着向她聚拢。

    春草迅速开火,机枪火舌喷吐,将周遭丧尸打得纷纷爆头。更多丧尸从远处觅声而来,她把枪口一抬,突然只见头顶一朵降落伞急速而来,飞快越过小溪,随风向对面山壁直直撞去。

    “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春草听清了那是谁,当即大惊失色:“……不!颜豪!!”

    砰!

    春草惨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

    峡谷高处,颜豪以大字型正面拍上山壁,降落伞在身后徐徐垂落。

    春草:“……队花,你还好吗队花?”

    半晌颜豪终于挣扎着回过头,头晕目眩鼻青脸肿,开口时两管鼻血飞流直下:

    “不是很好……”

    春草几下干净利落的点射,解决掉再次聚拢而来的丧尸,紧接着纵身一跃,就像灵敏的野鹿奔到小溪边,淌过湍急的溪水,湿漉漉上了岸,三下五除二爬到半山壁上。

    颜豪终于把降落伞绳割断,靠在垂直山壁上一处凹进去的石缝中,喘息半晌后勉强说:“我、我终于知道司南被正面拍上车窗是什么感受了……”

    “想什么呢,”春草同情道,“人家司南鼻血一抹照样美颜盛世,你这待会就要肿成猪头了……喏给你个姨妈巾,快把血擦擦,别把十里八乡的丧尸都给招来。”

    长途行军吸汗止血——姨妈巾,乃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的必备神器。颜豪面无表情地拆开粉红包装,用护垫把汹涌不止的鼻血吸干净,问:“大丁跟祥子呢?”

    “不知道,他俩后下来的,还没赶上来吧。信号烟呢?”

    颜豪向前扬了扬下巴。

    正北九点方向,峡谷深处一缕黄色的信号烟袅袅升起,扶摇而上天际。

    十分钟后,疾风暴雨般的枪声骤停,溪水边横七竖八倒了遍地丧尸。春草和颜豪端着枪,开始向信号烟方向前进。

    这鬼地方远远称不上是与世隔绝,但路却比原始山林还难走,乱石丛生狭窄崎岖,有些路段只要稍微脚滑就会整个人摔下去,运气好头破血流,运气不好就得伤筋断骨了。

    颜豪侧身闭气,脊背紧贴峭壁,一步步横着走过山路,突兀地冒出来一句:

    “司南当初坠机,掉进这片深山,就是走过这段路去求救的?”

    “是吧,”春草在他身后漫不经心说,“不过他当时应该走反方向,往峡谷外去才对。”

    “那也很不容易了,毕竟带着重伤。”

    “唔。”

    两人沉默片刻,听见远处传来模糊的枪声和喊叫,应该是队友降落后开枪突围,声音很快归于沉寂。

    “你觉得上面以后就让戎哥坐办公室了吗?”颜豪突然又问。

    春草说:“肯定啊,不然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司南怎么办,司南还不立刻崩溃了?”

    颜豪似乎想起什么,神情微微黯淡,沉默了下去。

    周围十分安静,只听见山谷中溪水汩汩流动,除此之外只有两人的呼吸,和偶尔碎石被踩踏掉落的动静。

    春草用眼角偷偷打量颜豪,内心斟酌半晌,终于咳了声:

    “那个……颜小豪,你心里还喜欢司小南吗?”

    颜豪一手端枪一手扶着岩石,良久后闷闷道:“可能还有点吧。”

    “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不知道。开始只觉得他救了我们,年纪又小,想多照顾点。后来发现他平时存在感淡薄,也不多话,但关键时刻却每每出手救人,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又救了我好几次,感觉慢慢就……就不一样了。”

    春草不禁问:“但那不是感激吗?”

    “开始可能是吧。”颜豪顿了顿,解释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omega,不,应该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那种由感激和仰慕蜕变而成的爱意我也是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后来他跟戎哥互相标记之后,我看他那么满足的模样,心想要么就算了吧,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想看到他开心吗?即使那幸福不是我给的也无所谓。”

    春草静静听着,悄没作声抬手,把卫星通讯器转了个频道。

    耳麦沙沙作响,少顷清晰起来。

    “我一直这么以为,直到戎哥被感染那天,他质问我为什么不赔命的时候。”颜豪声音轻了下去,近乎于喃喃自语,说:“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75。Chapter 75

    五分钟前; 南海总部。

    “第一波来自前方的通讯到了!”通讯处办公室内一名少尉朗声道:“是来自阳春草上尉的……呃……指定连接周上校的临时频道。”

    “嗯?”周戎一抬头:“这么快就需要场外指导了?”

    少尉恭敬地让开位置,周戎上前坐下; 戴上耳麦,只听沙沙电流中不清晰的声音传来:

    “戎哥被感染那天……才发现; 原来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周戎:“……”

    通讯处内; 工作人员正全神贯注监听全国各地搜救大队的最新消息反馈,郑中将对着电话怒道:“什么?什么叫做你跳伞正好摔进了一堆丧尸头顶?汤中校!你说话清楚点!”

    少尉有点惶恐地站在边上,周戎打了个手势让他离开; 示意自己可以搞定。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春草的声音在私频中响起:“或者我去跟司小南谈谈,让他给你道个歉?”

    周戎轻轻屏住呼吸; 片刻后只听颜豪模糊地苦笑了声,说:“不了,跟司南有什么关系?他的话伤人只是因为他说了实话而已。”

    频道中没声音了,只有沉闷的呼吸和走路声。

    过了很久,淙淙溪流声骤然明显起来; 大概是他们终于走到了峡谷底部。耳麦里春草“喂”了声,压低声音问:“戎哥?戎哥你在吗?紧急请求场外援助,队花进入很丧的状态了,他现在差不多是一朵狗尾巴花了; 怎么办?”

    周戎向周围瞥了眼:“小声点; 颜豪能听见么?”

    “不能; 他在前面; 我们快到集合地了。”

    “他有要变异成食人花的迹象吗?”

    “目前没有; 但说不准……颜小豪跳伞时大字型拍上山壁,现在快毁容了,我觉得他心情应该不太好……”

    “让他维持狗尾巴花的状态,不要激发食人花模式。”周戎凝重道,“待会我让司小南来通讯处跟他聊两句。”

    春草说:“明白,啊!我看到大丁跟祥子了!我们快到集合地了,待会聊!”

    溪谷中的一小块乱石滩上,黄色信号烟随风直上高空,周遭密密麻麻躺满了丧尸,粗略数竟不下上百个。汤皓明显经过一场恶战,他的降落伞挂在不远处树梢上,全身溅满了黑血和腐肉,正精疲力尽地跪在溪边捧水洗脸。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十多名队员,郭伟祥一见他俩,当场大惊失色:“队花!队花你怎么毁容了?你降落时脸先着地了?!”

    颜豪:“……”

    春草立刻拼命使眼色示意他闭嘴,紧接着丁实扛着枪穿过石滩,抬头一看面色剧变:“副队!副队你脸怎么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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