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天宝伏妖录-第7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没有了。”鸿俊没好气地说道。

    裘永思想了想,说:“鸿俊,我说句话,反正长史也不在,不会揍我。”

    “你要说什么?”鸿俊警惕地看着裘永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裘永思忙辩白道,“我喜欢姑娘,漂亮的姑娘,可爱的姑娘,善解人意的姑娘。”

    鸿俊知道裘永思常常与阿泰去逛平康里,平日里虽笑吟吟的,却很少逾界,对自己与陆许都挺照顾,没事还会问问他们感情,这是驱魔司里其他伙伴们几乎不会做的事。

    但凡事总有个万一,莫日根也说自己对着陆许硬不起来,谁知道裘永思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变了,仍需警惕。

    “我认真的。”裘永思说,“鸿俊,谢谢,对不起。”

    鸿俊抓狂道:“你要谢谢我,得快点想个办法出去啊!”

    裘永思忙道会的会的,鸿俊说:“里头一天,外头一年!”

    裘永思说:“没有这么久了,这儿半天,外头顶多就过了二十天。”

    鸿俊说:“长史等个十天,不也疯了。”

    裘永思答道:“对,对的。我会尽快,你得相信我……”说着又有些黯然,自嘲般地笑道:“你是有人等着你出去的,和我不一样。”

    鸿俊听到这话时,便心酸起来,反而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道:“别这么说,永思哥……大伙儿不能没了你。”

    裘永思端详鸿俊,笑了笑,说:“所以,谢谢你,鸿俊。”

    两人坐在石前,安静对视片刻,鸿俊也笑了起来,说:“不客气,永思哥。”

虚空符文

    “獬狱呢?!”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塔里——!”

    李景珑与阿史那琼飞速躲避天空中咆哮着冲来的蛟龙,每一条都足有獬狱个头般大小; 它们疯狂嘶喊; 朝着地面喷出烈焰与寒冰; 追着两人一路扫过。半空中还有蛟龙不时彼此撞上; 便开始互相撕咬。大蓬大蓬的带着刺鼻气味的蛟血从空中飞洒而下。

    李景珑临危不乱; 只是匆匆一瞥便窥见此处唯一安全的区域——这座耸立云端; 被荆棘所簇拥的塔中之塔!先前蛟龙横飞; 雷霆四散,然则各处蛟焰却始终无法靠近那塔中塔半分。

    李景珑冲在前,阿史那琼跑在后,两人冲往塔前的刹那; 阿史那琼背后蛟龙已追上,李景珑猛地一转身,剑交左手; 右手凝聚心灯光芒; 蓦然射出一枚巨大的流星!

    流星爆发开去的瞬间; 平地升空,只是那么一闪,强光掀起一刻; 蛟龙群便四处飞起,躲避。一道蛟焰射偏了方位,擦着阿史那琼身侧堪堪过去; 阿史那琼一招滚地翻; 从李景珑身边滑了过去。

    李景珑马上抓住他手臂; 快步冲向塔中塔台阶,两人一口气冲上塔门外。

    “入口在哪儿?!”阿史那琼喊道。

    “快开门!”李景珑猛力捶背后的高塔,更多蛟龙遭到李景珑的一式挑衅,不断往塔下沉降,朝着他们虎视眈眈地嘶吼。

    “开门啊——!”阿史那琼怒吼道。

    “没有门!”李景珑大声道。

    “这……”阿史那琼辨认出塔下一面墙上,现出了一个隐约发着光的符号,与驱魔司的守门符文几乎一模一样,“这不是驱魔司门外的……”

    “自己开!”李景珑挥起智慧剑,剑上白光四射,驱逐冲来的蛟龙。

    又一条浑身闪烁蓝光的蛟龙冲下之时,两人背后塔门终于“嗡”一声消失,李景珑连着阿史那琼冷不防朝后一倒,摔了进去。

    紧接着只见那塔中塔的大门并拢,门上浮现符文,再一收,“嗡”一声绽放光芒,将冲门的蛟龙群弹向外围。蛟龙围攻无果,再次升上空中,飞往塔顶。

    四处落针可闻,李景珑提着剑,剑上发着光,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区域。所幸他们没有再碰上塔里出现的另一个空间——塔就是塔。底层的地面上十分空旷,以石砖铺就。中央现出另一符文,仿佛塔下还有别的出口。

    侧旁则是通往塔上的台阶,两人抬头看。阿史那琼说:“这地上法阵,应当是通往镇龙塔的第八层。”

    阿史那琼端详塔内中央符文,说:“当真奇了怪了,怎么这儿的符阵跟咱们家的这么像?”

    那法阵来历久远,与“须弥山纳于芥子”颇有渊源。李景珑稍一想便即隐约捕捉到了线索:整座镇龙宝塔,不知是何人所建。当年关押了獬狱等一众凶蛟,而獬狱长期住在塔中,自然知道这符号。

    逃出塔后,獬狱使用这传送法术,教授了九尾天狐,九尾天狐更用它开出一块虚空,制造出了血池。裘永思本就大致了解这虚空符文的运作原理,是以在击败九尾狐后,依样画葫芦也将驱魔司隔了起来。

    但那时阿史那琼还没有来,自然不知其中就里。

    李景珑稍作解释,阿史那琼又到台阶前往上看。

    “懂了,下还是上?”

    顶上似乎有什么发着光,李景珑沉吟片刻,说:“反正进来了,时间想必已同步,先上塔顶看看。”

    阿史那琼说:“就怕外头等了太久。”

    “看看时间。”李景珑吩咐道。

    进塔前裘虬交给他们一个日月星辰盘,说是日月星辰,内里却根据机括的弹力缓慢旋转,每十二个时辰须得重新旋转机括一次,驱动内里内外刻度盘持续运转,此物乃是匠师手工所打造,内一圈为天,外一圈为年,是为历代降龙仙尊出入塔时所持的法宝。

    但如今塔内外时间已不等同,只能用于简单计时。阿史那琼掏出那盘看了一眼,说:“已过一刻钟。”

    李景珑心道得抓紧时间,便往上拾级登去。

    这塔中塔第二层竟是一个宽阔的房间,房中摆放着不少木马木人,还有婴儿所用的肚兜、被褥等物,室内摆设散发着一股潮气,仿佛此处的主人离开还不到一个月。除婴儿床榻,角落里更有一方梳妆台,摆放着脂粉盒与木梳。

    李景珑看了眼,见盒内脂粉尚未干,说:“这儿应当是永思小时候所住之处。再往上走。”

    第三层往上依次是餐厅、客房等地,看来当年瑶姬在此处还住了不少时候。直到永思满百日后方离塔而去。阿史那琼不知其中就里,却也不多问。越往上走,光线便越来越亮。

    “回来了?”

    踏上第九层时,一个男子的虚影面朝光球,喃喃道:“已剩下不到四十天。”

    那男子头现龙角,全身衣袍飞扬,正如鲲神幻化出灵体般的形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全身发出光芒,犹如正燃烧着自我,面前则是阴阳相嵌的太极球,正在他的法力之中缓慢滚动。

    此处已是塔顶,四面环空,唯独九具柱子支撑着平台的顶端,太极球散发出光粉圈环,一圈接一圈地洒出去。而距离他们不到五丈远处,便是成群结队的蛟龙,它们绕着塔顶旋转,嘶喊,释放出雷电,不住攻击这高塔,等待着囚禁它们的阵眼坍塌。

    李景珑走到那男子对面,稍一躬身。

    “我看不见。”男子说道,“你不是永思,你是谁?”

    “噎鸣大人?”李景珑深吸一口气,说道。

    四周霹雳与雷鸣越来越强,太极球旋转之中发生了阵阵震颤,仿佛遭到蛟龙攻击而开始变得不稳定。李景珑一手按剑,缓缓拔出了智慧剑,智慧剑上,心灯光芒绽放,巨响声中,蛟龙们疯狂的攻击被阻得一阻,各自缓慢退却。

    “不动明王?”那男子说,“怎么是你?”

    李景珑闻言蓦然转头。

    蛟龙群一退,太极球上压力顿解,男子释放出一股法力,绽为光风,包裹住李景珑身躯,李景珑欲言又止,那男子却说道:“我都明白了。”

    李景珑说:“您是……”

    “噎鸣。”男子答道,“上下虚空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你也可唤我作宙龙。本以为回来的是永思,没想到却是不动明王的后人……感谢您特地前来,弥补我犯下的这个错误。”

    “獬狱呢?”李景珑说。

    “再次逃跑了。”噎鸣答道,“趁你们进塔内时,借助法阵未关闭的通道,它从再次回来便已料到,你们将有第二批人进来。”

    李景珑:“……”

    再输一场,李景珑强烈地想抽自己俩耳光,实在是太轻敌了。

    “告诉我这一切的经过。”李景珑说,“否则我恐怕将无从下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噎鸣平静地说道,“就连我的最后一点龙魂也将消散,告诉你也无妨……”

    第二层中,风雪稍停,世间变得无比安静。

    裘永思与鸿俊背靠那置放着凤羽的石头打瞌睡,突如其来地,鸿俊醒了,裘永思也跟着醒了。

    “做梦了?”裘永思问。

    鸿俊摇摇头。

    裘永思:“你有段时日常做噩梦。”

    “你怎么知道?”

    “半夜听见了,陆许给你看过,好些了?”

    鸿俊“嗯”了声,事实上自己与李景珑在一起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心灯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梦魇之力,让他觉得无比地安全。眼下他已经能感觉到,正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李景珑释放出了心灯的法力。

    他进来救自己了。

    “其实我是饿了……”鸿俊说。

    “回头给你找点儿吃的。”裘永思说,“这儿我也没来过。”

    “现在去做什么?”

    “找这一层的龙,请它送咱们上去。”裘永思解释道,“除塔底外,每一层都有至少一位龙王在看管着蛟们,维持此地的结界。”

    鸿俊想起裘永思提过,除了蛟们,还有龙犯过天条,便被关在塔里,忍不住问:“它们犯了什么错?”

    “杀人。”裘永思整理甲胄,说,“走吧,抓紧时间。”

    鸿俊打了个哈欠,起身跟在裘永思身后,又问:“那么噎鸣呢?”

    “它?它没有犯罪。”裘永思说,“只是遵循了承诺,答应将蛟们关起来,免得它们在神州兴风作浪。”

    鸿俊又问:“谁建的这座塔?”

    “我不知道。”裘永思说,“记忆里我只见过噎鸣短短几面,小时候还不懂事,长大以后,每次进来都在请教问题,很少问长问短。”

    鸿俊又问:“所以我们只要将骨灰送上去就行了对吧?”

    裘永思解释道:“趁着它的魂魄还在,让它的骨灰与龙魂相融,再将时间扭转回去……还好咱们没有掉进最后一层里。”

    “最后一层又是什么?”鸿俊好奇问道。

    “深渊。”裘永思说,“那里头没有光,也没有时间,实际上,蛟们应该去的地方是最底下,一旦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两人穿过森林,倏见一巨大的墓园,风雪忽然又吹了起来,那风雪扑面而来,狂风之中,犹如阵阵龙吟。

    “谁在惊扰吾之安眠——!”

    “不是早就醒了嘛。”鸿俊抬头道,“好久以前就听见你在喊了。”

    裘永思忙道:“嘘、嘘……”

    “禽族子孙,口出妄言,给我滚出塔去——!”

    紧接着一口冰寒龙息轰然涌来,裘永思忙道:“龙王!息怒!”

    鸿俊见风雪涌来,马上撑起五色神光,凤羽仿佛感受到威胁,刹那绽放出火红色光芒,释放火圈守卫在鸿俊身畔。裘永思顾不得求情,手指间山河笔旋转,席天盖地地随之一扯,刹那鸿俊、裘永思与那风雪中的龙咆哮全被扯进了一张水墨画里。

    距离敦煌的《鹿王本生图》,这是鸿俊第二次被抓进画中,那感觉无比诡异,原本上方有左右两方包围过来的暴风雪已变成了自上而下,却也简单了许多。当即以五色神光一抵,双方碰撞,裘永思那笔再挥,喝道:“开!”

    画面顿时散开,两人又回到了现世,只见墓园之中现出一条巨大的蓝色龙王,仰天咆哮,带得整个世界都在震荡。

    “它……它……”鸿俊发现那龙魂眼中,竟是出现了两道黑色火焰!

    裘永思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龙王!”

    龙王再次转头朝两人撞来,鸿俊以五色神光一掀,掀起高达近丈的雪墙,迎着那冰雪龙息一挡,雪墙瞬息成冰,裘永思四处看,鸿俊喊道:“它入魔了!快想办法!”

    裘永思道:“看它的逆鳞!”

    鸿俊百忙之中转头一瞥,只见那龙王脖颈下,本是逆鳞之处竟是布满了黑气,如同长出了寄生的怪物。裘永思喊道:“你能飞吗?”

    龙王朝两人冲来,鸿俊与裘永思朝着两边奔跑,逃开,墓园中被绞得天翻地覆,鸿俊喊道:“我不会飞——!”

    “我送你上去!”裘永思喊道。

    鸿俊:“当心!”

    只见龙头撞向裘永思,鸿俊情急大喊,裘永思却不避不让,一笔挥去,两人瞬间再次入画,旋即裘永思喊道:“起——!”紧接着他展开手臂,整个人在空中旋转,带着整幅乱糟糟的泼墨山水一旋,鸿俊顿觉全身被调转了过来,朝着画的边缘飞快坠落下去!

    “开——!”

    又是一声大喊,画面散去,鸿俊感觉到自己再次出画,先前天地调转时,他已坠到空中,此刻坠势不减,飞上最高处,开始朝地面射下!裘永思则与那龙王纠缠在一处,飞上了半空。

    鸿俊将飞刀一并,化作陌刀,借着下坠之力射去,刷然掠过龙王脖颈。

    “好机会!”裘永思喊道。

    龙王已转头,喷出冰寒烈焰朝裘永思扫来,裘永思竟是以自己为诱饵,不顾安危。而就在那最后一刻,鸿俊唰地绕过它的脖颈,朝它的心脏处挥下了一刀!

    那一刀带着劲气划过,瞬间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被斩了下来,龙王喷出的冰寒龙息戛然而止,双目失去光芒,朝一侧轰然坠下。

    那黑色怪物脱离龙王身躯,朝鸿俊冲来,裘永思一脚踏上坠落的龙王头颅,朝鸿俊冲去,半空中抓住他一个转身,以笔一挥,喝道:“收!”

    画面“嗡”一声荡开,怪物扑过来的刹那,结结实实地被裘永思一圈,随即撞进了画卷里。

    “哇啊啊啊——”裘永思与鸿俊两人飞速下坠,“砰砰”两声摔进了漫天雪地。

    鸿俊喷出一嘴雪,不住咳嗽,裘永思艰难挣扎着起身,跑向侧躺在地上的龙王。

    “龙王!”裘永思跑到那龙身畔,鸿俊跟了过来,好奇地端详那龙。这是鸿俊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真的龙。常听重明说,凤族与龙族曾是不共戴天之敌,多年前龙与凤还展开过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

    但鸿俊这么看来,龙似乎没有身为凤凰的重明般强大才对……才喷了几口龙息就这么倒下了。而两百年前,重明居然又被獬狱重伤,按理说獬狱只是一只蛟,而这龙王的战斗力明显应高于獬狱,是怎么回事?

獬狱身世

    “降龙仙尊……”

    那龙王仿佛抖擞了下; 侧过身; 心脏处仍汨汨不绝地淌出血来。

    “您是哪一位?”裘永思说道。

    “年轻的降龙仙尊……”龙王说; “我听说过你; 你是……瑶姬的孩子。”

    裘永思:“什么?我娘叫李舜英; 不叫瑶姬。”

    “阿摐死了,瑶姬生下你。”龙王道; “在……第九层,噎鸣赋予你一口龙息。”

    “你们不认识吗?”鸿俊说。

    裘永思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说:“我从没来过第七层以下; 龙王; 怎么称呼您?”

    “太久了。”那龙王沉声道,“已记不清了……”

    鸿俊忙指指远方,提醒裘永思得赶紧上去; 裘永思便朝龙王说了经过; 听到一半,龙王便道:“噎鸣的尸骨已经找回来了?”

    裘永思掏出瓶子; 那龙王又说:“我这就送你们上去……”

    “你能飞吗?”鸿俊观察这龙的伤口; 只见它的心脏处像是被什么挖开了,一片鲜血淋漓。

    “獬狱逃离深渊之时,以魔气感染了我。”那龙王答道; “不碍事,本来也已经很老很老了……这下舒服多了; 都上来罢。”

    鸿俊说:“我先给你包扎下。”

    说是包扎; 鸿俊手头也并无多少药; 哪怕有药,也不知该如何给一条龙治病,但他总觉得这老龙伤得非常严重。

    “用我的披风吧。”裘永思说。

    鸿俊将披风取出来,伸出手指扒开龙王的伤口,检查里头情况,龙心与人心、动物的心脏全然不同,共有十二瓣,不少心瓣都已腐烂,散发着难闻的臭味。鸿俊不敢用力,生怕导致它的心脏破裂,全身的血液一齐喷出来。

    龙血有着剧毒,鸿俊有五色神光护体却不怕,他先是取出囊中缝合用的针线,将破开的心脏缝了起来。

    “塔内时光与外界不一。”龙王直直躺着,任凭鸿俊缝合,说,“莫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不碍事。”鸿俊说,“总得把你治好。”

    裘永思在一旁静静看着,鸿俊先前怕的只是在塔里拖长了,与李景珑天人永隔,但只要李景珑进来了,两人时间对上,自然能碰面,现在已不太担心。

    龙王安静地任鸿俊施为,巨大的、车轮般的双目间或一转。裘永思说:“獬狱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龙王答道:“它原本不在塔底,乃是第一次试图从塔内离开,才被打入了最后一层。降龙仙尊,你应当不会不知道,深渊中所囚禁的蛟龙是因为犯了何事。”

    “抵抗龙王,试图脱狱。”裘永思说。

    “正是。”龙王答道,“塔内所有的蛟,大抵都有刑期将满,离塔而去的一天。唯有攻击结界,意图脱狱失败的罪犯,方将坠入深渊。”

    鸿俊两手尽是龙血,问:“獬狱原本要被关多少年?”

    “那就得问噎鸣了。”龙王缓缓道,“獬狱它,是唯一一条在塔内出生的蛟。”

    鸿俊缝完龙王的心脏,听着裘永思与龙王对话,方知镇龙塔与凡尘间是两个世界,而塔内又有两个世界。第二层到第九层是一个,乃是关押蛟们的监狱。而塔底也即第一层,又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世界里,时光几乎是静止的,被投入深渊的蛟,如同死囚一般,面对的将是永恒的黑暗与寂寞。

    “按理说塔里关着这么多蛟,为什么只生下了獬狱?”鸿俊找出随身的活血生肌的药粉,小心地撒在缝合后的心脏上,他迟疑片刻,又取出重明交给自己的丹药,捏碎了调开,均匀敷上。

    “蛟是不能生育的。”裘永思说,“因为没有渡过雷劫,也无人为它封正。”

    “封正?”鸿俊依稀想起,重明似乎也提过这个词,却忘了是在什么时候。

    “要解答獬狱的一生,你得先清楚,蛟到底是什么。”裘永思解释道,与鸿俊协力用披风将龙王的脖颈处包扎好,鸿俊跃上它背脊,捆上披风,勉强完成。

    龙王的脖颈仍在往外渗血,却说:“感觉好多了,我带你们过去罢。”

    裘永思与鸿俊上了龙头,龙王便缓慢腾空而起,升上空中。

    “蛟是什么?”鸿俊又问。

    “蛟是龙力精魂所化。”龙王答道,“是虺,是爬虫,是蛇,是鱼,是一切承龙力而生,毕生只望成龙的水族。”

    “龙力生蛟。”裘永思朝鸿俊解释道,“但蛟无法再生出蛟来,只能修炼为龙,而后才能有后代。”

    裘永思解释后,鸿俊方明白,蛟与蛟间,是无法交|配生育的,传闻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那是因为龙性本淫,龙与龟交合便得赑屃,与巨鱼交|配便得鸱吻……龙子与蛟不同,仍同属“龙族”。

    天地间以龙、凤为尊,龙族乃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其数量也极其稀少。蛟的诞生,则与龙的交|配无关,而是在龙死后,或沉于江湖,或寂于山海。随着龙的死亡,其生前所拥有的强大精魂未灭,便缓慢地散入山林与湖泊之中。

    世间水族或能吸食这部分精魂,便将脱胎换骨,如同龙一般蜕去外壳,化作长蛇状的幼蛟,一旦迈过了这门槛,则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朝着修炼的尽头——化龙而努力。

    但这力量是有代价的,化作蛟之后,便无法再通过与同族、异族交|配的方式诞下后代,只因蛟族本身就是残次者。

    上古时,龙族曾是世间的霸主,然则龙与妖、龙与古代仙人,连场大战后,死去了大量的龙,蛟便也随着涌现,在神州兴风作浪。最终则是一位古仙人与龙族达成了协议,建起镇龙塔,并将蛟群尽数关了进来,而七大龙王也同意了这一协议,自愿进塔,承担看守之责。

    “什么时候?”鸿俊问。

    “很久了……”那龙王飞向远方的光柱,沉吟道,“在你们人间,应是大禹治水时。”

    鸿俊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久,都已经是中古时代了。

    “我听说,它们的刑期足有千年。”裘永思说。

    “塔内一日,外界一年。”龙王又答道,“古仙人这么做,乃是希望凡尘中人能随着岁月光阴,修得越来越强,届时将不再惧怕塔中蛟龙为患。”

    鸿俊已经算懵了,塔里一千年,那么人间该是数十万年的岁月,这么想来,确实已是非常遥远的事,想必到得那时,人族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那獬狱是怎么出生的呢?”鸿俊问。

    “獬狱的出生,乃是一个意外。”龙王出神地说道。

    群蛟被关进塔内后,事实上对塔内的光阴来说,也过不了多久——毕竟哪怕从大禹时期持续至今,仅数千年光阴,对镇龙塔中而言,只是十余年而已。镇龙塔成后,噎鸣成为全塔的最高执掌,守护着第九层。这条自天地初开时便已诞生的古老龙神,拥有着操纵时间的力量。

    但唯一给它带来烦恼的,却也是时间。

    在它的操纵之下,万物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产生了变化,却唯有在它的身上,这时光是唯一不变的,也即塔内与塔外的时间等同。自建塔以来,噎鸣独居第九层,岁月一成不变,也即相当于过了数千年。

    “那他好寂寞。”鸿俊说,不知为什么,却想起了独居曜金宫中的重明。

    “嗯。”龙王说,“世间大多的麻烦,都是出在太闲上。闲着就容易生事。”

    裘永思:“……”

    于是噎鸣有时也会离开第九层,一路到第二层,再慢慢地走上去,他丈量每一寸土地,数清楚了整个镇龙塔里但凡有台阶的山、墓、碑、宫……到底有多少台阶,数树、数石头,正在它准备开始数沙子时,它认识了第五层森林中的一条蛟。

    “那就是獬狱的娘?”裘永思问。

    “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鸿俊嘴角抽搐。

    裘永思说:“噎鸣从来不告诉我这些。”

    “蛟与龙全是雄性。”龙王说,“没有母龙与母蛟。”

    鸿俊说:“为什么?”

    “我们因阳力而生。”龙王说道,“不像人族,乃是阴阳调和之物,就像阴气所聚的蜃,蜃只有雌性。”

    噎鸣兴许是寂寞得太久,也需要陪伴,于是那蛟便趁虚而入。兴许它的目的只是通过噎鸣成功逃出塔外,兴许它确实崇拜噎鸣的容貌。

    那蛟偷取了噎鸣的少许龙力,试图越狱而出,但很快这一事便被龙王们发现了——第九层以下的七名龙王联手,将那无名蛟龙当场处决。而就在杀死它时,无名蛟身体爆裂,释放出血肉模糊的后代。

    “那就是獬狱。”噎鸣平静地说道。

    李景珑沉声道:“它是你的儿子。”

    “对外,我从来不说。”噎鸣道,“哪怕是降龙仙尊面前,也只称獬狱是我养子。”

    李景珑说:“后来呢?为什么它会有这么强大的恨?”

    李景珑原本觉得獬狱之事已摆平,然而现在隐隐约约,觉得已没有那么简单。

    “它的父亲有罪。”噎鸣说,“两个都有,但它没有。我力排众议,将它留在了第九层。将它抚养大,关于它的过去,龙王们绝口不提,但它有灵性,它不像它们……不像这塔里所有的蛟,它们生性暴戾、残忍。”

    “獬狱更像人,就像世间所有的少年般,想离开这座塔,去看看那未知的世界……”噎鸣续道,“它在年少无知时尝试着离家出走,但它的家不是寻常的家,它的父亲也不仅仅是父亲……”

    阿史那琼眉头深锁,坐在栏杆上,叹了口气。

    李景珑沉默不言,望向塔外远方。

    “这个举动激怒了龙王们。”噎鸣最后说,“这对獬狱来说,只是一次顽劣的离家出走,但对塔内的蛟与龙,则是无比震撼的大事。我不得不将它投入了塔内第一层的深渊之中。深渊里不见天日,没有时间,没有生灵,有的只是无数废墟,与黑暗、沉寂。”

    “第一层的时间与镇龙塔不同,它的流逝极其缓慢。”噎鸣沉声道,“一旦被扔进深渊中,便永远不能释出,必须在其中苍老,最终死去。”

    听到这里,李景珑说:“可你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它放了出来。”

    “这对一个从未遨游过天地,从未看过山川与河流,从未认识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在一个监狱里诞生,也注定将在监狱里死亡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噎鸣答道,“我想,对于它来说,我是一个罪恶的父亲。我犯下的第一桩罪,就是没有管好我自己,将它生了下来。”

    “有些孩子感谢父母赐予他们生命。”李景珑缓缓道,“有些孩子则不然。”

    “不错。”噎鸣说,“我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也是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它放了出来。”

    李景珑沉默不语,他突然想起了鸿俊,也想起了杨国忠看鸿俊的眼神。鸿俊的父亲为了分离体内的天魔种而生下了他,獬狱的父亲为了排遣寂寞,于是它得以诞生。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两者存在于世间,仿佛有着奇特的相似之处。

    “第二次将它放出来后,我问过它。”噎鸣道,“我问‘你恨我将你生下来不?’獬狱回答我‘不。’它觉得,只要是活着,总是好的。”

    阿史那琼说:“你太小看它了。”

    “它是最像龙的。”噎鸣说,“它能洞察蛟们的痛苦与躁动,也能洞察我们的不安,它在小时候对所有不解的问题发问,有许多为什么。哪怕在我将它关进深渊中近千年后,它再出来时,仍与小时候一样,并未发生多少改变。”

    这话一出,阿史那琼与李景珑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被骗了。”李景珑说。

    “不错。”噎鸣答道,“被关上一千年,出现在我面前的应是充满愤恨与痛苦、时刻想着复仇的獬狱。但我当时并未觉察,只以为它悔过了。后来,它杀了我,它在深渊之中吸收了太多的仇恨与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