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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的供养-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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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主府,我又踟蹰了:去哪里服用这散元丹?
服用了散元丹后,人的元神便会出窍离体。元神与魂魄是不一样的,那是人的精气神。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通过修炼,人的元神是可以在自己掌控的情况下出窍离体的,而且可以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受空间的限制。不过,一般凡尘中人是没有能力修炼元神的。
我出任益州武师,被催促着火速上任,原因就是益州司鼎王方平以元神出体的方式想去望乡台查看奇异天象,谁知被地狱树暗算,把元神封印在一个小坛中,然后把小坛埋在了成千上万地狱树的血海之中。我杀了数不清的地狱树,才打捞到那封印着元神的小坛子。那一次,阿娇还差点为此送了命。
以元神出体方式固然可以很快重回益州,但我留下来的身体却是经不起任何损伤,否则我的元神失去了身体的依托,便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阿强!”我正在苦思冥想找不到地方,便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叫我。
“阿丹!”
“我听见你的事了,便赶了过来。到底怎么回事?”阿丹问我:“你怎么穿着符咒师大人的法袍?”。那么轰动的事,都发生几天了,他才听说,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明明消息很灵通,反应就是慢半拍。
回到包房,我说道:“阿丹,这房间我包了一年。现在,我要用它。”
“用吧。只要酒楼没有倒闭,没有被收回,你尽管用。”
我说道:“我是要十二时辰连续使用。”酒楼晚上都会打烊,不会提供全天候服务的。我拿出散元丹,打开盒子给阿丹看。
“散元丹!这么多?”阿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这丹药拿去卖,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四十九粒。”我拈起一粒,吃了下去。这丹药,入口即化,口齿留香,我说道:“一天喂我一粒。第五十天,喂这粒红色的。”那粒血红色的还元丹夹杂在众多的清一色的蓝色散元丹中,仿佛腥红得要滴出血来一般夺目。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短榻上躺了下来,又说道:“阿丹,如果五十天之中,我醒不过来,便是死了……要把我的身体焚化了。”
“别乱说!不会的!”
前一刻,我还在楚天都阿丹的醉仙居酒楼的包间里,后一刻,我便已经到了益州。
只不过,我已经没有了形体,感觉我只是一团很是微弱的亮光。没有眼睛,我却能“看”见周围的一切景象;没有耳朵,我也能“听”见周围的一切声音。不能说话,也不具备任何动手的能力。
没有修炼过的元神状态,很容易受到攻击和伤害。连王方平修炼到极高层次的元神状态都会被小小的地狱树妖所封印。何况我便是那种从来没有修炼过的元神。
如果说离开益州后,我没有想过益州,那是骗人的。在益州,我爱上了我命中注定的女子,我跟她渡过了最美好幸福的两年。这里留下了我们成双成对的足迹。
我们曾经住过的武师大院还在,院子里还散落着一些阿娇狩猎打到的垃圾物品。益州自我以后,便没有再聘请武师。
我要去的第一站,去找判官。判官会跟每一个死去的人清算他的一生善恶功过,该奖的奖,该罚的罚,一丝不拘。
“傅武师?”我的微光在判官大人眼睛一闪过,他便认出了我。随即便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说道:“我早就叫你回头是岸!当初劝你你不听,现在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告诉你!”
我一抹微光,说不出话来,只有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地转圈。把判官弄烦了,直接一巴掌把我扇飞出去,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拿酒灌我,等我喝醉了,你用判官笔改动过生死簿。亏得本官还当你是朋友,跑去给你送行!”
不算太久远的事,我确实改动过生死簿,那是在我准备离开益州,前往楚天都之前干的事。这在判官来说,是极失职的事,显然他对此事瞒而未报。
当时,我只想把判官灌醉了,我好跟阿娇带着公款跑路,不曾想,我看见了生死薄。
“你告诉我,你改了谁的簿页?我便告诉你那个人的情况。”生死簿上的记载是世人们用自己在凡尘中的一切举动所书写的,没有半点的虚假与粉饰。
生死簿是个很神奇的簿册,我心里想着阿娇,簿页上便现出了记载着阿娇一生的恶善功过。判官竟然把阿毛之死,算到了阿娇头上,我一气之下,就拿判官笔把那一行字给涂了。
然后我想看我自己的,然而生死簿上根本没有属于潘美的簿页,也就是说,穿越而来的我,根本不在这个生死簿上。
我又看了傅昭强的,傅昭强的簿页上,只有极少几笔,且都是芝麻绿豆一般大小的小功小过,关于他的记载,到十岁那年使结束了,在那簿页上用朱笔注明“已销”,应该是正版傅昭强死后,他自己的魂魄曾来这里清算过他的功过。后面,我活在傅昭强身上所做的一切,全都没有记录。
最后我看了符咒师大人的,符咒师的簿页上密密地记了很多,我粗略看了一下便觉得心惊。显然,符咒师大人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儒雅,纤尘不染,而是杀心颇重的一个人。我当时便拿判官笔把那一页尽数抹黑!
如果从我离开益州,符咒师大人没有再造杀孽,他的生死簿册页上便是一团漆黑,不知道判官会怎么清算?
围着判官飞了无数圈,判官便是不松口,如果我能说话,我只想对判官说一句:你真他/妈小人!
不过话说回来,判官不就是因为铁面无私,冷酷无情才被选为判官的么?
判官一直不松口,我知道以他的性子,便是再磨几百年,他也不会松口,只好转身离开。
在清算过善恶功过之后,便是赏善罚恶。所谓赏善,多半是赏给来生。让那良善之辈投生到个好人家或身负异禀机缘什么的。所谓罚恶,则是体罚,十八层地狱,各种各样的酷刑与各种各样的恶行一一对应,做了什么样的恶行,该受什么样的酷刑都是有定数的。而且阴司里功过不能相抵,往往一些大奸大恶之徒,也有大善大孝之行,他们受完了酷刑,仍然能投生个好人家。
既然在判官处打探不到消息,我便按照人死之后的流程,自己查找。黄泉路,望乡台,十八层地狱,忘川河,奈河桥……能去找的地方全去找过,可是,这些地方全都没有符咒师大人的踪影。
难道符咒师大人因为我涂黑了他的簿页,导致他没有功过可以清算,直接喝过孟婆汤就可以投生了?
“武师大人。”孟婆笑盈盈地,浑身散发出一股熟透了的风姿卓约的韵味:“你这个样子可是喝不成孟婆汤的。”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摸向我。
我可不想被这个不知大我多少的老太婆抚摸,不过既然有求于她,只好呆在半空中不动,让她的手指从我微弱的光影中穿过去又穿回来,意犹未尽地再穿过去,又再穿回来。然后我便听见她说出了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武师大人还象去年一样粉嫩!”
拷!这老妖婆吃我豆腐!
第172章 异数劫
还好,孟婆吃饱了豆腐,很快就吐渣了:“那散元丹,是钟馗大师托我给你炼制的。你找的那个人,并没有来我这里喝汤。”
符咒师大人没有来喝过孟婆汤,并不代表不能投生。因为孟婆汤是用来抹除前世记忆的,也有一些人没有喝过孟婆汤便投生了,他们会带着前世的零碎记忆。
钟馗大师为什么要送我一套散元丹?他便预计到我会回到益州来吗?我赶紧去找钟馗大师,孟婆在我身后问道:“阿娇姑娘还好吗?她的东西,我还替她收着。”我很想问是什么东西,可惜,我问不出来。
钟馗大师看着我,深邃的眼神似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也许,在钟馗大师高超的法力下,我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他比我还先知道,我被符咒之血改造过身体。他甚至预见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被钟馗大师这么看了良久,他才叹了一声,有些虚弱疲倦地说道:“出去一趟,武师大人改变太多了,连我也搞不清楚,武师大人到底算个什么样的存在。”
元神状态的存在啊!
钟馗大师显然知道我听不明白,说道:“说你是阳性,你的气机是阴性的;说你是阴性,你明明是个男人;你身体里有法力,你却不会用;说你是习武的,你已经武功尽失;说你死了,你明明还是活的;说你活着,你又没有呼吸心跳;你明明是神族后裔,身上却有人族血脉,巫族封印,妖族符咒血……你身体被人搞得乱七八糟的,唉!”
我静静地呆在他面前,等他说下去。
“你还有一样别人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钟馗大师很快给出了答案:“便是你在生死簿上也找不到的东西。”那是什么?是潘美!
“那生死簿不是人随随便便能看的。判官笔也不是一般人便能用的。你看得见,也能用那笔,也许,你真的便是那个异数。”顿了顿,他说道:“妖族人等待了几千年的异数!”
什么异数?貌似这话听上去,有点象说我是什么救世主似的?切!我才不要做那九死一生的勾当!
我往神坛外飞去,我才不想听这超级神棍继续胡诌,浪费我找寻符咒师大人的时间。
“回来。”钟馗什么都没作做,我便觉得我又飞回到了他面前,他微笑道:“傅武师的性子还是这么率直,凡事先给自己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想我穿越过来,把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精神在这里发扬光大?
“放心,不是是你做冲锋陷阵的事。妖族每代都有杰出之辈想要完成先祖遗愿,但总是差了很多机缘,功亏一匮。也许,傅武师会是那个有机缘的人。”
有毛个机缘。说半天,我跟妖族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唯一认识的一个妖族人,已经死了。
钟馗大师沉吟着,仿佛陷入了思考,仿佛自言自语,说道:“混阴阳之躯,他算吧?”
“兼六族之裔?嗯,还差两族血脉。”
“无一技之长?呃?”
“界生死之媒?……他这个状态,应该算不得生,也算不得死吧。”
“应该说的便是他了吧。可是,他还差两族血脉,唉,差一点,便不成的。”
……
钟馗大师只管出神,我的时间是宝贵的,可不想陪着他发呆。可是,不知道钟馗拿什么法子把我拘着,进退不得。
好在钟馗大师并没有沉吟太久,说道:“傅武师,我传你道法诀,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然后他不问我愿不愿意学,念咒一般,叽里咕噜向我念了半天。我要是有形体,早被他念晕倒了。就算是元神状态,我也被他完全念晕了。
等钟馗念完了,见我半天没有反应,才失笑道:“哦,你要是学得会,便不是那个异数了。罢了。”他手握剑诀,凝神半晌,我便看见他竖着的两根指尖上,渐渐泛起极微弱的光,钟馗抬手向我一指,那团比我亮不了多少的光,便慢悠悠地飞到我跟前,两团微弱的亮光,便溶合到了一起。溶合中两团亮光极微弱地闪亮了两下,便恢复成了一团亮光的大小和亮度。
“我把法诀封印进了你元神,看以后,你有没有机缘解开它。”
我不能说话,便是能说话,我也无语了。我的身体本就给人弄得乱七八糟,钟馗又把什么法诀给封印进我的元神,这是要给我本就乱七八糟的身体再加一糟!是想把我整治到糟得不能再糟的架式?
“回去吧。”
随着钟馗大师这一句,我便觉得我被拘着的元神活动了,我“一语不发”,掉头就闪。这钟馗大师又不是妖族人,给妖族操什么心?莫非他就喜欢狗拿耗子,专门利人?
其实离开了钟馗大师的神坛,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整个益州已经被我找过了几遍,我还能去哪里找?我不死心,符咒师大人不会死后连个魂都没有?他一定在益州的某个地方!我又一次从头开始寻找。
第无数次的再次来到孟婆灌人**汤的破摊子前,距离孟婆远远的。我每次来查看那些准备喝完**汤去投生的魂魄时,孟婆便来吃我豆腐。貌似还吃上了瘾,次次都逃不过她的魔掌。开始还只是拿手指穿过我的光团,后来干脆把我抓进她手里拿捏玩弄,看我的元神光团在她指间逃窜。以我这种元神状态,实在不是孟婆的对手,每次都被孟婆抓住大玩一通。
我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思/春了?哪有一老妖婆,这样挑逗我一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的?益州无四季,可是外面正是陌上花开的春季,是熬过严冬后,多种动植物发/情的季节!
“武师大人!”我离得远,还是被孟婆看见了,一边叫着一边闪身过来,魔爪便伸了出来……
“大人!”在排队等候着喝汤的魂魄中,有那么一个人,卓然不群,那熟悉的样貌和身形虽然变得有些虚幻,但我一“眼”还是看了出来。我向符咒师大人冲了过去,他应该还认得出我的!
孟婆的手象巨灵之掌铺天盖地向我扣下来!“武师大人又想跑呢?”她把我握在手里,笑盈盈地问我。
“放开我!小爷没空陪你玩!”我竭力大叫,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婆把我握在手掌里,另一手伸出一根手指,不住地在我光团里戳来戳去,感觉很好玩似的。
我看见符咒师大人甚是平静地站在队伍里,安静地等着喝那碗可以忘却一切前尘往事的**汤。
我被孟婆牢牢抓在手里玩来玩去,不给我一丝逃窜出去的机会!
我要找的人,我魂牵梦萦的人,我生死以之的人,便在我眼前,但是,我无法到达他身边,也无法让他看见我。
他排在队伍里……渐渐前进……伸手接过了那碗孟婆汤……
“不要喝那汤!”我不住地呐喊,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婆,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孟婆,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含含混混地怒吼着,清醒了过来!
安梓丹就在我身边,笑道:“做个梦也不安静。”
“谁叫你把我唤回来的?我要回去!”我狂暴地冲阿丹怒吼。
“今天刚好五十天。”阿丹静静地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空盒子,说道:“还好,你醒过来了!”
我颓然又不甘地重重倒回短榻上:“阿丹,你出去吧,我再躺会。”
咦?我嘴巴里怎么有这么多食物残渣?
“阿丹。”在阿丹离开前,我问他:“你喂我吃东西了?”
“你脸色那么差,身上全是伤,五十天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了?”他笑了笑,说道:“晚上我请你喝酒,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出来,便好了。”然后,他关上包房的门出去了。
我把嘴里的食物残渣吐了。
检查了一下身体,五十天沉醒,我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外伤基本上都愈合了,并没有留下什么伤残和疤痕。在我身体里面,被封印的内伤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是那般残破不堪。如果没有那道一厄缠封印,我早就死了。据说,那道封印,需要不断地加固,不然迟早会失效伤发。
自从我在桃花浣溪再度醒来后,就没有再感觉到饿过,渴过。独自在桃花浣溪呆了几天,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似乎做为人的一些正常的必须的生理需求已经在我身上完全停滞了。
我这样的人,算活着?还是死了?
我找到了符咒师大人,就算不能令他起死回生,我也要跟着他一起投生去!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可恶的孟婆!我大恨!
阿丹也未免太靠谱了,我交待他的事,他办得一丝不拘,时辰对着时辰,一刻不差地把还元丹喂我,硬生生把我唤醒!要不要这么严谨?能不能给我一点宽限?
不管我如何的不甘心,已经发生过的事,我无力挽回。躺在短榻上,我劝告自己要接受现实,既然答应过符咒师大人要活下去,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我不等阿丹回来便离开了。
第173章 黎山寨,新的开始
我漫无目的地在九州大陆上各处游荡。我只想走走,不停地走,分散一下精力,不至于困坐愁城,悲怮而死。
我偶尔会出手帮助一下那些被魔族攻击,受伤快死的人。
我失去了大部份武功,只是一向练过的身体,到底还残存着几分敏捷和力道。
我知道我身上带着从符咒师大人那里传承来的强**力,因为魔族对我很是惧怕,可是我一点不会用。魔族要是知道我压根不会符咒术,会不会扑上来分食了我?好在没有人知道这一点,我便一直狐假虎威。
九州大陆上,渐渐流传出一些关于游方散人见义勇为、侠骨丹心、古道热肠的传说。
我的样貌也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我渐渐长得面如冠玉,肤若凝脂。这样的样貌怎么可以长在一副生得腰圆臂阔,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这也太逆天,太违和了!于是,我特意在颌下留了三缕长髯。
这般模样,已经没有人再认得出我便是曾经在楚天都妖孽一时的傅昭强。
一年过去了,我再次走进楚天都,看见阿丹的醉仙居酒楼仍是人来人往,生意火爆异常。在醉仙居前面不远,神坛上站着一位符咒师大人。
阿星说过没错,属于楚天都的符咒师可以有很多个,属于我的符咒师大人,只有一个。我落莫地在神坛边走过,懒得跟这位符咒师大人搭话。
我妈果然在那次混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她成了楚天都的新城主。我曾远远瞧见过她,她完全卸下了农妇那质朴,木讷的伪装,重新变得风华绝代,仪态万千。
在那场混战中,金不换并没有死,听说他自金弈星囚禁他的地方失踪了。以金氏家族为主体的杀戮天下骨干们,最后在副帮主金天和的率领下,果断败退出楚天都,虽说金家儿郎们实力大损,可也在金天和的指挥下,尽可能地保存了一些力量,隐逸山林,待机再起。
金家,失去了楚天都,也失去了他们的杀戮天下帮会。我妈并没有击碎杀戮天下的楚天都灵石,而是以宫廷政变,内部夺权的方式夺得了楚天都。
对外,楚天都仍是杀戮天下帮会的,对内,杀戮天下已经从金家天下变成了傅家天下,那些黯月成员纷纷加入了杀戮天下并掌控着杀戮天下的实权。
谁做楚天都城主,对我来说,一点不重要。我妈会不会威胁符咒师家族,继续进行换朝换代的英雄霸业,我也不关心了,因为,现在站在楚天都神坛上的那个符咒师,并不是属于我的符咒师大人。
金弈星用尽心机,先困住金不换,继而利用比武,把黯月的大批人手引入楚天都,让他们对杀戮天下大肆清洗,想等着金家与黯月两败俱伤之际,他带领自己的人马坐收渔人之利。不料金天和虽然才干武功远不如金不换,但他一向稳重保守,见机失势,并没有顽强抵抗,而是立即带领着金家残部撤出了楚天都,这让黯月减少了很多损失。当金弈星想对黯月动手时,他才知道他所期待的两败俱伤局面并没有出现,凭他的实力,他并没有跟黯月动手取胜的可能,他当即向我妈臣服了。
我妈仍然让金弈星做了杀戮天下的一堂堂主。
我知道金弈星是不甘心臣服的,他跟金不换一样,野心勃勃,壮志雄心,需要不断地攀上权力的高峰,他岂会甘心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
金弈星也跟金家一样,在我妈的眼皮子底下,积蓄着力量,待机再起。
对于我的失踪,楚天都上下内外,纷纷三缄其口,谁也没有追踪过我的下落。我这样一个人,失了踪,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好事。我活着,是他们心头的刺,我失踪了,他们便省心了。
阿娇住进了城主府内府,在我妈和善心婆婆的精心照顾下,生了一个粉琢玉砌般的女孩儿,阿娇给她取名叫傅双双。阿娇象转了性子一般,深居简出,她常常回我们曾住过的纳芥居看看,把那里整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好象还住着人一样。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会想念我,大概就只有阿娇了。不过阿娇无权无势,武功又低,她除了可以想我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好在,她有了女儿,可以弄女为乐,稍稍缓解一些她心头的悲伤。
我不是不想见她,可是以我目前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身体情况,我不能在她面前出现。我也不知道封印会在什么时候失效,每天都在朝不保夕的猜测中度过,我不能让阿娇再伤心一回。
其实,我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糟糕,便是封印不失效,我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在服用散元丹的那五十天里,阿丹怕我饿着,好心好意喂了我一些饭菜食物,不曾想,我这个身体被封印了内伤,导致我不吃不喝,不拉不撒,我根本没有肠胃可以用来消化,那食物灌进我身体里,就跟倒进了潲水桶一样,一直留存在我身体里,慢慢发霉,变质,发醇,馊酸,**,腥臭。那样厉害的封印术,封得住我身体的内伤,却封不住食物的日渐**侵蚀,我能感觉到那些霉变**了的食物,渐渐侵蚀着我的身体,我常常会闻到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馊臭味。也许,会比封印失效先一步肠穿肚烂。
我会死得这么奇特,这么悲摧,奇特得不可思议,悲摧得让人发笑。这样的死因,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叔叔,纸鸢,放!”瓦当镇上,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带着满脸的期望把他手中的纸鸢递给我。
“你想放纸鸢?”
“除……晦气。清明。”
那么粉粉嫩嫩的一个小男孩,会有什么晦气?我笑道:“好。”我接过纸鸢,俯下身抱起他,向丹阳林道走去。
“平儿!”有个年轻女子在背后叫了一声,很快便来到了我身前,向我抱在怀里的孩子伸出手笑道:“过来,别烦叔叔。”向我笑道:“烦劳先生了,不好意思。”
一年不见,金小寒洗尽铅华,一身荆钗布衣,收拾得很干净。不施脂粉的素面,仍是那般清丽高贵,虽然她笑着,我仍然感觉到她那冷清从容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伸手想接过纸鸢,我后退了两步。金小寒没有多说话,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我目送着她,走进了我从前住过的破烂屋子。
那个小男孩便是我的另一个孩子,我的长子傅安平。我跟他没有骨血之亲,可是在他没有出生时,我便承认了他,我说过,我会待他如己出。他用稚嫩的声音求我给他放纸鸢,放走晦气,我怎么能拒绝我的孩子?
自从我妈做了楚天都城主后,瓦当镇一下子走了很多人,忽然一下变得冷清而颓败。瓦当镇上空了很多好房子,为什么金小寒还会住在那所破房子里?为什么她没有去楚天都?是我妈对她不好吗?还是她刻意这么做,讨好我妈?
我并没有想太多,象金小寒这样的女子,也不会轻易认输,在任何地方,她都会尽力让自己生活得好。
我独自拿着纸鸢去了丹阳林道。孩提时的往事,一幕一幕渐渐浮上我心头。
遥遥的,我似乎听见一个男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对一个小女孩说道:“有事尽管来找……哥。哥会护着你,一辈子。”
阿玥……那是多少年以前,我对阿玥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
那不能碰触的伤疤骤然被揭开。一股剧烈的痛楚,如江河溃堤般猝然席卷我全身。我痛得一头栽倒在丹阳林道的青青草地上,浑身止不住地痉挛,颤抖,久久缓不过气来。
这种痛楚,我太清楚了,那是相思毒发作的症状!
相思毒,因为相思,所以成毒。
我无助地躺在地上,听任痛楚一波又一波袭来,洗刷我的身体。
“易九玥,你个骗子,大骗子!”我骂道:“从一开始就骗我说你是女孩子,死了还骗我去喝孟婆汤!”骂完了我又笑,身上痛楚着,心头却欢喜。我知道,易九玥一定在九州大陆的某个地方想念着我,因为彼此相思,才会有这痛楚难熬的相思毒发作。
可是,易九玥会在什么地方?最大的可能,他会在黎山寨。就算他不在黎山寨,那里是他的家,他总会回去。只要在那里,我总能找到他,等到他。
黎山寨在哪里?怎么去?我忽然发现,我游历遍了九州大陆,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叫做黎山寨,也没有听说可以从哪里前往黎山寨。
黎山寨,你丫的是什么破地方?我要去的时候找不到路,我不想去的时候,那地方的老不死蹦出来活抢人!
这次的相思毒,发作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一波又一波的痛楚,滔滔不绝地袭来。我弓着身子,不住地痉挛,颤抖着,终于渐渐抵受不住,神志开始模糊。
混沌中,我似乎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扇巨大而古老的石门,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我挣扎着潲水桶一般散发出馊臭味的身子,一路慢慢爬过去。
爬近了,渐渐看见那门上方,用凸雕手法雕出来的四个大字:黎山古寨。
我用尽全力,叩响了石门,“当”地一声,声音出乎我意料的清越而响亮。
有人来开门,一边费力地拉开石门,一边说道:“怕有几千年,没有人敲响过这道石门了吧?会是哪位高人?”
我躺在地上,痛得奄奄一息,却开心地说道:“我来找易九玥,叫他滚出来。”
—全文完—天际驱驰2013/12/6——2015/3/12稿于寻梦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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