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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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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你走,我定来送行,现在不就来了吗?还有,你告诉我的所有秘密,我都烂在肚子里,绝不跟外人说,永远守口如瓶。等我死了,那秘密也就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走吧,如果有缘,我们三生三世还能再见……”

    胡先生的话很长,都是两个老年人之间克制、内敛的情愫,听上去古板陈旧,却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不是现代人那些火热的情话所能相比的。

    “我们先出去。”连城璧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们走出灵堂,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是不是很感人?”连城璧问。

    我点头:“对,很感人。”

    连城璧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天石,你没有说真话。难道胡先生刚刚说的那些没有感动你?”

    我不想骗连城璧,只好实话实说:“阿璧,我跟你描述过静官小舞被困五龙潭底下的窘境。跟那时相比,和平年代的男人对她再好,都无法平息她心里的深度创伤。我可以断定,除了张全中,此生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刺痛她、慰藉她并且走进她的内心去。比如刚刚这位胡先生,或许是她年轻时候的仰慕者,但却仅仅是止于仰慕罢了,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这是真话,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相信静官小舞经历那种水深火热、刀斧在喉的苦难后,就再也不会相信世界和平、人心善良了。

    连城璧也颇有感慨,轻轻拍打着长椅的扶手,半晌无语。

    “天石,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之前秦王会大举入鲁之前,我已经长时间潜伏于济南、青州、青岛三地,做一些初步的情报收集工作。大概在进入山东的第二年上,我就逐渐了解到了山东奇术界的一个大忌讳,那就是人人不可以提‘鲛人之主’这个话题。不提也就罢了,可是各个门派之中都有一部分精英被分拨出来去研究这件事。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一条来自胶东的线索上追溯,查明官大娘也在全力研究‘鲛人之主’的事。你没听错,就是你一直说的官大娘、官幼笙,那个曲水亭街上的走无常者。我知道,冒然这样提的话,你会很难接受,所以一直隐忍着,压在心里,没说出来。之前,我觉得官幼笙已经死了,不会造成新的动乱,提不提都无所谓。现在看,情况变了,我只能实话实说——”

    说到此处,连城璧的神色已经变得冷峻无比。

    “鲛人之主”的发源地是东海,如果东海有事,山东一定是滩头阵地,担任阻击、反击的重头任务。

    在我看来,官大娘是民间奇术师,单打独斗,不属于任何门派,所以她去研究“鲛人之主”似乎并无实际意义。

    我望向连城璧,她立刻右掌抚胸,郑重起誓:“刚刚说的,绝无虚言,而且有明确、认真的调查卷宗十一册作为佐证。官幼笙对于‘鲛人之主’的执着追寻已经超过了七王会、日本一刀流、忍者联盟等大型江湖组织。如果没有某种隐秘目的,她是无需花费这么大力气的。强求之下,必有隐情。我们无法从官大娘那里找到的,就不得不借助于静官小舞与那位胡先生了。”

    我相信连城璧,她没必要去诬陷官大娘,在一个死人身上做戏。

    “怎么借助?静官小舞已死,胡先生已盲,哪里可以找到着力点?”我问。

    连城璧微微皱眉,缓缓摇头:“目前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静官小舞身上蕴含的所有潜在价值一定要在今天显现出来,否则化为青烟的话,就什么都没了。”

    我也皱眉,这句话太笼统,等于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边走一边探索,冒险的成分太大了。

    灵堂里边,胡先生的话高一阵低一阵地传出来,看来没有个把小时是结束不了的。

    “还记得那蝉蜕吗?”连城璧问。

    我点点头:“嗯,记得。”

    蝉蜕就在静官小舞的老屋内,蜷缩于桌子、床之间的香袋上。只不过,它已经随着静官小舞之死而迸裂,变成了一堆碎片。

    “我把它复原回来了。”连城璧说。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硬木盒子,放在长椅上。

    “蝉蜕就在里面,但咱们先不要打开,我们其实可以先讨论讨论它存在的意义。普通人看来,它只是知了的老皮,一旦知了脱壳飞走,老皮就变成了垃圾,或者被送入中药铺当作药材。在奇术师眼中,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这样一个蝉蜕,也许能容得下无数我们身外这样的大千世界。那么,你想想看,如果有人生活在蝉蜕之中,做蝉蜕内的国王,岂不就是最快活自由的事?”连城璧若有所思地说。

    “蝉蜕即世界”的说法在密宗教派中毕竟盛行,到了中原,认同者就不多了。究其原因,密宗讲究“自闭顿悟”,任何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都被修行者奉为至宝。

    如果翻阅印度密宗典籍就会了解,印度瑜伽术至尊门派“珈罗坚素”门中就坚称:“一切蜕壳,皆修行者之屋,具有特殊灵力。最珍贵者,即全目、全须、全足、全尾者,如有弟子得知,必先供奉于门主。”

    那个门派曾使用蝉蜕、蛇蜕、蛙蜕、飞虫蜕、白蛾蜕、蚕蜕、鳄鱼蜕等等各种动物抛弃的皮囊,以此作为修行晋级的绝境。

    据说,该派有一件镇派之宝,名为“龙袄”,即一条孟加拉国黄金蝮蛇脱掉的蛇蜕,完整无缺,栩栩如生。每到门中大典,该“龙袄”才会被郑重其事地搬运出来,供弟子和宾客们观瞻。

第416章 大算术师单氏一族(2)

    在我阅读过的典籍中,西藏密宗寺庙里有百年修行者一夜之间身体微缩进入蝉蜕而圆寂的真实记录。这种圆寂方式与传统意义上的“虹化”恰恰相反,成为“肉身成佛”的另一版本。

    “迸裂之前,那蝉蜕里什么都没有。”我说。

    “你希望里面有什么?”连城璧问。

    我闭目沉思,在脑海中回忆见到静官小舞的当晚。蝉蜕所处的位置很怪,因为那个香袋是悬在空中的,荡来荡去,毫无牢固性可言。

    据我所知,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静官小舞的人是张全中,否则他也不会一见面就嘱托我平安地带走她。

    我看得出,静官小舞是张全中的软肋,反之亦然。

    “他的灵魂蜷缩在蝉蜕中紧守着她?这种解释,是否真的恰当?”我低声自问。

    那么,静官小舞大概与张全中一起度过了一个真人、一个灵魂日夜相对的漫长岁月,直到官幼笙呱呱坠地、长大成人、渐渐老去、终至战死。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如果静官小舞、张全中拥有这样的一份孤绝爱情,那我真的不清楚该羡慕他们还是该可怜他们。

    “你始终不相信一件事——”连城璧说了半截话。

    “哪件事?”我不睁眼,淡淡地问。

    “你始终不相信,连静官小舞都在骗你。”连城璧长叹一声,说出了答案,随即解释,“她与张全中一起做了个局,把你当成了局中的活子、劫材、变数,凭借着你的智慧,解开了铁公祠的死结。这,就是你全部幻象的焦点。”

    我无法反驳,但并不同意连城璧的看法。

    “事实只有一个,无论你相信不相信,事实都不会改变。”连城璧说。

    我不相信静官小舞会骗我,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忍、冷静但又无奈、无助,向我说出了所有真心话。即使是我被迫出击刺杀东、北、西、南四面敌酋时,她也将利害关系提前说明,给我选择的自由。如果没有她带路,我们也不可能进入五龙潭地下的石室,让我一瞬间逃离幻象,重回现实。

    “天石,打开盒子吧。”连城璧说。

    我睁开眼,但没有听她的话开启那木盒。

    “对于水平相若的高手来说,劫材就成了双方激烈火拼的载体,所以古代国手才留下‘劫尽棋亡’的古谚。如果静官小舞、张全中联手骗我,那么他们对抗的敌人是谁?难道是当时占领济南城的敌寇?”我问。

    “敌寇?他们还不配。”连城璧傲然摇头。

    “那会是谁?”我又问。

    二战时期,中国人民最大的敌人就是横渡鸭绿江、狂扫东三省的日寇,那是亚洲人的共同大敌,所到之处,人间美景顿时变作修罗杀场。当时,无论是政府军队、江湖势力还是民间大佬,都将斗争矛头指向日寇,达成了“联合抗日”的共识。

    “日寇是天下之敌,张全中费尽心力筹划,不为抗日,难道是为——”我心头忽然一亮,想到了奇术师的人生最高追求,那就是——“与天斗、与命斗、与运斗、与自我斗;逆天改命,唯我独尊。”

    只有敢于对抗命运的人,才够资格成为一流的奇术师。

    张全中身为“江北第一神算子”,少年时就应该算准了自己的命运。如果命运中有瑕疵的话,他一定穷毕生之力去修改弥补,以求完美无缺。

    他的人生,或许已经超脱了生死、国家、种族,而是以天命为敌、以自我为敌,直至十全十美。

    “他更改了自己的命运,是不是?”我问。

    连城璧终于松了口气:“你果真想通了,我没看错你。”

    起初,我被困在静官小舞与张全中的苦难爱情故事中,才先入为主,将他们两个视为一对乱世鸳鸯。

    一旦摆脱了故事的影响,我立刻把对他们的怜悯抛开,认真审视张全中在铁公祠事件中的种种安排。

    起初,他布设鸿门宴是为了击杀占领军最高首领;接着,鸿门宴被占领军那边的奇术师识破,大明湖上出现了明显的“九宫死符”大凶兆,他只能仓促变招,将所有人当成诱饵,引敌人来攻;其后,铁公祠遭日本奇术师围困,我被逼出手,接替土地奶奶主持“土”位,全歼敌人,他随即提出奔袭占领军司令部的下下策,最终却饮弹于五龙潭。

    在整个过程中,他步步算错,不但将济南城内相安无事的平静局面搅碎,而且将大量无辜者卷入,制造了五龙潭大屠杀案。

    他数次提过,我是“劫材”。

    当时,我没看清对局者,以为他是与占领军对弈。身为中国人,在那种形势下,当然会不计后果地全力帮助他。

    原来,他竟然是以我为“劫材”,欲与天公誓比高。

    “我错了。”我苦笑一声,坦然承认。

    “大是大非面前,小错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最后能够悬崖勒马、将功补过就行。天石,只要你想通了,这一役,我们就能一举扭转颓势。”连城璧微笑着回答。

    “这一役?与谁开战?”我问。

    连城璧的左掌轻轻按在盒盖上,语气坚定地回答:“这一役,就是中原神算单氏一族与‘江北第一神算子’张全中先生、日本皇室镇鸢台第九公主静官小舞一战,也是人类智慧计算能力的最高明一战。你我是门外汉、局外人,只需观敌掠阵就好。”

    我听到“镇鸢台”三个字,顿时吃了一惊。

    那是日本奇术界的核心圣地,等于是中原的天坛或者地坛,是大和民族奇术界祭奠奇术尊师天照大神之地。

    每年三月一日,都有一百名日本顶尖奇术师组成祭奠团,赶赴富士山山阴处的熊取县鸟岳村镇鸢台,行三十三道大礼,敬献包括整牛、整猪、整鸡、整鱼在内的三十三种顶级祭品。

    镇鸢台的奇术师大祭全球知名,我所说的礼节和规则指的是现在的情况,而在1950年之前,皇室对镇鸢台的管控相当严格,每一名入内祭祀的,都是日本各大势力的领袖和天皇麾下的皇室精英。

    静官小舞能够被称为“第九公主”,自然是天皇宠爱之人。可惜,我认识她数日,却没来得及探究她的身世来历。

    “单家的高手来了。”连城璧低语。

    大厅门口视线一黯,有一队又高又瘦的黑衣人鱼贯而入,总共是九位,带头的正是医院里见过的单老师。

    “单老师,我只能帮各位这么多了。”连城璧起身,双掌合十见礼。

    单老师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不再有急功近利的市侩气,而是冷肃严峻,举止沉稳,如临大敌一般。

    “我们会悄悄解决问题,请连小姐放心。”单老师说。

    其余八人全都默不作声,各自将双手抄在上衣口袋里,形成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

    连城璧笑着点头:“单老师,我是说到做到的人。从现在到下午两点钟,整个殡仪馆都会因内部检修停止运转,所有准备运送遗体过来的人都会收到通知,转送郊区另外一个殡仪馆。我给你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尽快清理现场,不留后患。”

    单老师点头:“多谢了。”

    连城璧再次躬身致礼:“那晚辈们先告退。”

    九个黑衣人一起躬身还礼,但却一声不出。

    我跟着连城璧退出大厅,没有停步,而是迅速向西,绕过一排灰沉沉的水泥平房后,沿着消防梯登上了一栋五层老楼的天台。

    出乎我意料的是,天台的东南角地面上竟然平放着一个三尺长的黑色旅行箱。

    连城璧快步走到旅行箱前,在液晶屏上输入密码。嗒的一声,箱子的加固密码锁弹开。

    “是长枪。”连城璧这才解释。

    她掀开箱盖,被加厚黑色防震棉包裹着的,是一支拆成了九大部分的狙击步枪。

    “凡事总有意外,如果单氏一族搞不定张全中和静官小舞,我不得不出手。不过还好,这是在殡仪馆里,就算有点小动静,也不至于引起官方注意。”她冷静地说。

    我站在一边,看她干净利索地组装好长枪,顺势架在天台边缘矮墙缺口处。

    “你身体还没有复原,这次只安心观战,不必费力。”她说。

    连城璧能够随意调用秦王会人马,但她这次却选择了单打独斗,没有启用秦王会旧部的任何一个人。

    “你的人呢?”我问。

    “事情很古怪,不想被那些人看到后大惊小怪、以讹传讹。”她淡淡地说。

    长枪架好后,她对着瞄准镜看了十几秒钟,确认一切无误,便轻轻关上了射击保险栓。

    “我们可能得登上一段时间,奇术师不是街头混混,尤其是这些精于算术的人,一定是太极推手一样,你来我往十几个会合都不爆发,最后一刻才分出死活。好了,我们耐心等等吧!”她说着,从旅行箱另一面的夹层里取出两张防水坐垫,平铺在旁边的断壁上。

    我们坐下,靠得很近,但气氛却有些僵硬。

    她一直没说请单氏一族赶赴殡仪馆围剿张全中的事,而且很明显,她在车上打电话给单老师是一个信号,通知他带人赶来殡仪馆而不是到医院去对付那只算盘。

    “提前告诉我一声,很难吗?”我问。

    “别生气。”连城璧试着解释,“听我说,张全中擅长计算,你的思想已经被他控制,很多事你知道了,也就等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们时间不多,最好能全力以赴、一击即中,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只是情绪上的问题,但我对你保密,却将本次行动的成功率至少提高百分之三十。天石,我们都不要矫情,还是面对现实吧。”

    我有理由生气,但也没理由生气。

    连城璧的做法很极端,却很有效,也是最正确的。在这场复杂的斗争中,只有像她那样,拥有铁的神经、铁的手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对啊,我们都没有矫情的资本了。”我低声回应。

    “原谅我了?”她拍拍胸口,“刚刚你的脸好严肃,吓死我了。”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从这个最简单的处理问题次序上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完善。

    “惟目的论、惟利益论”的做法向来被江湖上的仁人君子所诟病,但却是最实用的。

    连城璧强于唐晚、红袖招等人的就是这一点,她用现代化的军事管理模式要求自己,进退有据,张弛有度,严格执行规则,绝不感情用事。

    在这里,无论是静官小舞还是张全中、单老师或者单氏一族,都只不过是济南版图上的几个点或几条线,只有不带任何思想感情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井井有条,绝不紊乱。

    那么,在我和连城璧之间,有些时候我们是男女朋友,有些时候是战友,有些时候又是简单、直接、明了的合作关系。当我们的关系处于最后一种时,谁都不必向谁说抱歉,谁也不必要对谁抱有某种责任。

第417章 大算术师单氏一族(3)

    “说正事吧,单氏一族要什么?张全中和静官小舞能留下什么?他们之间将为什么目的而战?你把长枪架在这里控制全场,是防灵堂里的人还是防外面的不速之客?”我问。

    连城璧条理明晰地一一作答:“天石,算术家、神算子是奇术界的单独一脉,单氏一族祖上三度与唐王争霸而铩羽,都是败在擅长计算的大国手面前。于是,单氏先辈痛定思痛,认为武力不能一统天下,遂苦心钻研人类算术,代代相传至今。江湖上曾流传这样四句话——邵氏周易黑白子,单氏术术**签。六十四卦洗乾坤,算盘不动只等闲。邵氏精通周易,天下易学家无不拜服,而单氏在术术界的地位也是如此,泰山北斗一般。我请单老师去破解算盘的秘密,双方一接触,他已经把留下算盘的张全中引为人生第一大敌。并且,他第一时间告诉我,张全中根本没死,一切不过是连环局中的跌宕变化。他曾在医院的会客室里使用空盒子搭建模型,以推测张全中计算长链中的关键环节、最终目的,可惜没有成功。他是个聪明人,一旦发现自己的智慧不及张全中,单打独斗捞不着一点便宜,便马上召集同门,约在殡仪馆群殴。天石,如果张全中不死,这就变成了一个大问题,济南城已经够乱了,不能再添一个亦正亦邪而且有着亲日倾向的张全中。你说呢?”

    我不禁皱眉,张全中并不“亲日”,他只是对静官小舞情有独钟,一直无法割舍。

    世间每一个人都有其软肋,只不过有些人将软肋好好地掩藏起来,毕生不会展示于人,也避免了被对手窥破、攻破、击杀。

    我也不能免俗,也有自己的软肋,那就是“为大哥报仇”。

    大哥一直都是我痛苦不安的根源,甚至可以说,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为铁公祠惨案活着的。此事不解决,我心上的创口永远无法愈合。

    “说下去。”我说。

    “单氏一族不容许世界上有张全中这样的人存在,同行是冤家,他们要为后代子孙永远除掉对头。反过来讲,张全中要想让自己的计谋不灭,就得反击单氏一族,维护那算盘珠里蕴含的东西。至于我,我不愿让事情失控,闹得沸沸扬扬,将白道势力引来。江湖是地下世界,必须保持表面的平静,才能跟白道和平相处。一旦江湖秩序乱了,那就鱼龙俱亡、万众寂灭了。天石,那是谁都不愿看到的江湖巨灾。”连城璧说。

    我听得出来,连城璧要的是“和平、和谐”,竭尽全力也要掌控全局。

    她代表的是秦王会,她要的,大概也是秦王要的。

    “你的意思是,今天之后,单氏一族与张全中、静官小舞等人将不复存在?”我并不惊骇,只是悲悯。

    单氏一族以张全中为鱼肉,但却不免又变为秦王会的鱼肉。

    江湖之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剧一轮又一轮地上演,自古至今,循环往复。

    “那是最好的结果——”连城璧向长枪瞥了一眼,自我解嘲地一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的结果,但又是最难达到的。天石,我是个工兵,不是谋士,做不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只能一步一步地亲力亲为。”

    她是那么坚强,即使有虚弱之时,也是白驹过隙般的一瞬,不让我看清楚。

    “好吧。”我点点头。

    “‘好吧’是什么意思?你同意我的观点了?”连城璧问。

    我摇摇头:“我说‘好吧’就是指‘不得不如此’。”

    眼下,单氏一族已经全线杀入灵堂,形势近乎失控。我们除了等待,暂时不宜展开新的行动。

    “好吧。”连城璧笑起来。

    等待了近二十分钟,灵堂内没有任何动静。

    连城璧很沉得住气,但我并没看到她使用耳机、微型电脑等窃听、监听工具,等于是没在灵堂内留下任何控制线索。

    这里是殡仪馆,一个活人、死亡、遗体、骨灰、魂魄聚散之地。

    现代人对殡仪馆的存在已经司空见惯,毫不避讳,但我在童年的记忆中,大人们对殡仪馆有着无法言说的忌惮,把这种地方视为不祥之地,出门绕着走,平常聊天时,也极少提及。另外,围绕殡仪馆一周数里之地,都没有人愿意安家居住。

    天很蓝,大烟囱里冒出的烟袅袅不休,在澄蓝天空之下自由播撒着。

    我不会由此联想到雾霾、环保之类的遥远话题,而是把青烟视为一个又一个卑微的灵魂,接着烈火硝烟之力,直飞天外,去寻找转世轮回的下一个归宿。

    “天石。”连城璧叫了一声,停了一阵,才幽幽地接下去,“我有种预感,终有一天,你会在这里送别我。”

    我淡然一笑:“除非你成为济南人,定居济南,哪里也不去。否则,普天之下哪个城市里都有这种同样的地方,我们的灵魂化为青烟后,并不一定飘浮在济南的天空下面。”

    在这种地方,女孩子都会触景生情,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殡仪馆。”她笑起来,随即又长叹,“天石,你不是女孩子,不了结女孩子的心。我想,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归宿,就是死在一个挚爱她、她也挚爱的男人怀里,把生命的最后一刻铸成百世的永恒。可惜,人是会变的,在时间的磨蚀之下,再美丽的、再美好的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我真的不敢想,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像灵堂里躺着的老女人那样,青春韶华一息不存,成为爱人的噩梦。啊——我还不如直接死了,死在容颜最美的时候,给爱人留一个最美好的印象。”

    她低下头,屈起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头发披垂下来,露出颈后的白皙皮肤。

    这副模样,与普通女孩子无异,会让我暂时忘记了她“秦王会未来掌权人”的真实身份。

    我记起了从前官大娘常说的一句话,那也是老济南人常说的——“好死不如赖活”。

    官大娘曾不止一次告诫过曲水亭街上的老邻居:“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不是件有趣的事,死比活着更可怕。只要阎王爷不来要命,那就活着,尽量往好里活,尽量让自己舒心一点。你们啊,不知道死有多吓人啊,死过一次的人,再让他死,他就真怕了……”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或许只有珍惜每一秒钟,才能过好我们的人生吧。老百姓没有文化,对那些饱含真理的警句不求甚解,以为“赖活”就是生命的全部,恰恰理解错了。人生的意义不在于“赖活”,而在于“好好活着、努力活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如果单从字面上去简单理解,那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天石,真希望……这一刻化为永恒。”连城璧的声音透过衣物的遮蔽传出来,变得不太真实,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我知道,在她坚硬、独立、果敢的外表之下,隐藏的一定是一颗充满智慧、感情充沛的心。世事多艰,她必须时时隐藏真心,以冷漠的铠甲示人,才能将秦王会的大旗永远扛下去。

    这样的人生,是一个女孩子的巨大悲剧。

    “永恒固然好,但世界是发展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唯有发展,才能让人保存活力,不是吗?”我回应。

    江湖腥风血雨,现在并非感情交流的最好时机。我们不可以分心,必须紧紧盯住灵堂那边,一有变化,立即做出恰当反应。

    “对。”连城璧抬起头来。

    短暂的休息之后,她的双眼再次变得神采奕奕,像川剧中的变脸那样,瞬间抛开惆怅惘然,恢复了巾帼女侠本色。

    灵堂那边始终静悄悄的,仿佛单氏一族的高手已经睡着,与逝去的老妇人同朽。

    “那胡先生一直在里面,会不会有……事?”我起初想说“有危险”,但却不了解胡先生的底细,话到嘴边,临时改变了措辞。

    “不会,我查过他的底,一个退休老工人,数代赤贫,一无所有,连家庭都无力组建,等于是城市中的最底层边缘人。他与官小舞结识数十年,起源于邻里间的互帮互助,没有任何过界之处。今天见面后,我也试探过他,不是江湖中人。这样一个对社会、江湖无害的人,自然不会引发单氏一族的加害之心。”连城璧回答。

    我松了口气,无辜百姓受江湖风暴连累的例子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无意中再炮制一起。

    在天地坛街经历幻象之后,我和连城璧都避免谈到其他人,比如燕王会、丐帮的那些高手。

    或许,我们俩的内心深处,都渴望暂时远离沸腾烦躁的江湖,安静独处,清心寡欲,让飞旋的自己尽快尘埃落定。

    每个人都需要静下来反省,这种反省越频繁,向前走就走得越稳。

    “你从哪里找来的单老师那样的高手?”我问。

    连城璧回答:“我一直都很关注江湖上的各大奇术门派,也细致入微地梳理自战国之后的中原奇术脉络。像单老师那样的人全都隐藏于民间,以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社会职业身份作掩护,不到危急存亡之时,绝对不会出世。”

    我惕然猛省:“难道单老师已经意识到张全中是单氏一族的最大敌人?”

    张全中号称“江北第一神算子”,在他之前,昔日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有名为蒋敬的“神算子”,再向前则在春秋、战国、两汉时有“鬼谷神算”等世外高人。自他之后,一直到建国、冷战时期,都再没有智者以“神算子”命名。

    算,是奇术中的极高境界。如果要在前面加一个“神”字,即使是最高傲自大者,也不敢冒然承受。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神算子”这样的王冠冒然接手,会死人的,甚至还要连累一族人死个干干净净。

    正如连城璧说的,要想了解一个奇术门派,就要梳理它的上代、前代、古代等可追溯之脉,又要想象它的传承、延续、未来等可发展之络。

    所以,奇术门派一旦遭到灭门,那比皇帝下令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破坏程度更大,只要稍稍跟此派沾边的人、族、组织,都将连带遭殃,罹患无妄之灾。

    “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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