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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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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北面过来。
我转身望去,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迎面而来,马上端坐着一名穿着正装的军人。马的右侧,一队衣衫褴褛的囚徒正缓缓前行。
眼前的这一切,与胖警察描述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如果我是驾驶者,看到这些人和战马,肯定也要双脚齐跺,把刹车一踩到底。可问题是,这是幻觉,百分之百的幻觉。
那战马走到我面前就缓缓停住,马上的军官俯视着我,端详了一阵,随即翻身跃下。
“我知道,今晚会有奇遇,就是先生您吗?”他彬彬有礼地说,一口汉语极其流利。
我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惊骇与愤怒,不动声色地回答:“也许吧。”
“请。”他左手拉着马缰绳,右手扶着马镫,示意我上马。
“去哪里?”我问。
“梅花公馆。”他谦恭地低着头回答。
我没有推辞,立刻上马。
他牵着缰绳向西走,步履缓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向天上望了望,夜色晦暗,不见半点星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我记起了中国江湖上最著名的行话。
既然此行的目的地是梅花公馆,那么就一定会牵扯到那册“梅花公馆手记”,日本人记下的秘密就会被一一揭开。
我从不惧怕日本人,即使生在战乱年代,也没有当汉奸、做走狗的基因。所以,当我看见满街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时,并不过于惊慌。
比起现代化的济南来,老济南城实在是破败不堪,而且满目都是连年战争留下的疮痍。如果没有八年抗战,没有**和新中国,济南又怎么会建设成今日这种有声有色的和谐家园呢?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国家稳定、社会和谐的重要性。
“先生,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个人了解全部世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能够解答最复杂的问题,也能够通晓历史、遥知未来,那该多好啊!”那军人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试着解答。”我说。
“好,请教先生,到底如何才能做到将一大群人装入镜子?尤其是这群人携带着足以摧毁这个城市的武器,而且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最少也有五年以上的战场经验。中国人最早发明铜镜,将金属打磨到能够清晰照出人影来的程度,这是一种创举,不知比欧洲的玻璃镜子高明多少倍。现在让我感到困惑的是,铜镜后面是什么?难道一个镜子的厚度就能装下整个世界?”他问。
看过“梅花公馆手记”的人就会明白他指的是黄河浮桥一战,任何人看到那一幕,都会惊骇莫名,不知那矗立桥头的人到底使用了何种妖术,竟然将帝国的战士们全都吞了进去。
“你真想知道?”我问。
那军人站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注视我:“先生,我是诚心求教。今日清晨,我占卜了一卦,是《周易》中的乾卦。卦曰,利见大人。之后,我又卜一卦,坤卦,指示我到那个路口去等候您。关于《周易》,我知之不多,请先生勿笑。”
我吃了一惊,“梅花公馆手记”中没有出现作者通晓易经的线索,眼前这军人如果懂得《周易》,即使只会皮毛,也会是一件麻烦事。
“很好,你通过乾卦、坤卦占卜事情发展的真相,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天机不可泄露,若妄自泄露,必遭天谴。”我说。
那军人立刻低头,向我立正致礼:“谢谢先生训导,学生记下了。”
“去找神相水镜吧,找到它,你的困惑就迎刃而解了。”我淡淡地说。
在“蟹脐”之内时,我也长考过神相水镜的事。它既然是一个实物,而且弥足珍贵,那么就不会轻易消失。
实际上,很多珍贵的国宝级文物在战乱之中失踪,最后都会查明踪迹,大部分都在国际顶级文物贩子手里。宝物毕竟是宝物,绝不会被长期埋没,总有横空出世的一日,就像古代的“河图洛书”一样。
这是幻象,但又不仅仅是幻象。如果处理得当,我就能有崭新的发现。
“先生,我已经有了那神秘铜镜的线索,正在全力追查。就在前天和昨天,我就抓到了两个从欧洲来的文物贩子,分别审讯之后,我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那铜镜就藏在城内。他们两个向我保证,三天之内,必定拿到铜镜,敬献给我,以换取活命的机会。我已经感觉到,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那军人说。
我略一思索,立刻吩咐:“带我去见那两人。”
这军人懂得中国古代文化中的精粹——易经,又见过中国奇术师用神相水镜消灭大队士兵的奇景,应该是处于思想混沌不安的阶段。在侵华日寇中,像他一样深入研究玄学技艺的不多,所以他必定有曲高和寡之感。眼下,他以易经占卜我的出现,就一定笃信不疑,对我抱有最大的信任。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而我们的追逐目标完全一致,就是沦陷本城的神相水镜。
向前行了一程,他拉着马拐入斜街,从两扇半掩的绿色铁门进去,将马拴在一棵白杨树上。
铁门内有一个静悄悄的院子,北侧是一栋两层小楼。
我以眼角余光一瞥,早就看见小楼的各个关键部位都有非常隐蔽的射击孔,暗影之中也不时有人向外窥视。
梅花公馆名为商人居所,实为间谍机构,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他领着我进入小楼,又转折向下。
不出我所料,本该是储存杂物的地下室已经改为两排牢房,总共有十二间,每一间里都是血迹斑斑。
“先生,我把他们关在最好的牢房里,给他们最好的待遇,有牛排、沙拉、罗宋汤,还有外国女人。我必须要他们知道,是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说。
我点点头:“说得没错。”
到目前为止,我说的很少,一直任由这军人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见到两名欧洲人之前,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当然,关于神相水镜,没有人百分之百了解,全都处于盲人摸象的状态。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真的希望这两名欧洲人能带给我不同的见解。
在最尽头的一间牢房里,我见到了两个黄头发、红脸膛、大胡子的外国人。看他们的体貌特征,应该为西班牙人。
果然,两人用汉语做自我介绍,果然是来自西班牙,之前是全球漂泊的水手,后来由香港上岸,一路北上,做起了文物贩卖的生意。
他们见到那军人,如同哈巴狗见到主人一样,满脸堆笑,恨不得跪下来给对方舔靴子。
“这位是我请来的先生,你们说过很多话,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是半真半假的。所以,我请这位先生过来,甄别你们说过的话。现在,把所有关于神相水镜的线索再向先生陈述一遍,绝对不要胡编乱造,否则,我无法保证二位的生命安全。”军人冷冰冰地说。
牢房里只有一把椅子,我坐下,那军人就站在我侧面,而两名文物贩子则坐在南墙根的地铺上。
“席尔瓦,你先说。”军人吩咐。
那有着褐色眉毛的人赶紧点头:“是是,我先说。我在广州得到消息,山东有一件很厉害的古董,是一只古铜镜,既是文物,又是武器。现在是战争年代,军火武器比什么都值钱,于是我就和我的同伴瓦勒赶到山东来。我们以前航海时曾到过青岛,在那里也有中国朋友。所以,很快我们就探听到了铜镜的下落,它就藏在芙蓉街的小关帝庙里。这铜镜很值钱,正因为它值钱,才有很多人盯上了。于是,我跟瓦勒商量,必须多找些人来帮忙。就在我们找人时,被军队抓到,就关到这里来了。”
我对芙蓉街小关帝庙熟得不能再熟,如果神相水镜在那里,就一定能搜到。现在,席尔瓦的叙述中有个大破绽,神相水镜应该是在某人手中,而不是藏在某地。听他的说法,消息来源很准确,几乎是能手到擒来的。
“现在去小关帝庙取古镜,有没有把握?”我直截了当地问。
席尔瓦又一点头:“当然,只要给我一队人马,我立刻就能把古镜取来。”
我转过头,向那军人点头:“按他说的,带人跟他去,把古镜取回来。”
话虽然如此说,但我知道,就算派人去了,也只会空跑一趟,什么也拿不到。
在我看来,席尔瓦不是一个当文物贩子的材料,说话太直,不懂得掩藏。这样的人去贩卖文物,只怕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军人一招手,席尔瓦就喜滋滋地从地铺上站起来,跟着他向外走。
我望着地铺上的另一人,即席尔瓦口中的瓦勒。
此人的表情十分平静,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只不过,在席尔瓦口述时,瓦勒的耳朵一直竖着,显示他正在认真倾听同伴的话。同时,他的眼角不时地闪过一线寒光,就像一只异常警觉的猎犬一般。
与席尔瓦相比,他略显木讷,但很可能这种木讷是装出来的。
“瓦勒先生,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推心置腹地谈几句了。告诉我,古镜在哪里?你打算怎样取回古镜,然后逃之夭夭?”我问。
瓦勒毫不吃惊,缩了缩脖子,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先生,我是跟着席尔瓦来的,他要做的事我什么都不知情。”
他的回答很巧妙,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却把席尔瓦扔出来做挡箭牌。
“瓦勒,我不跟你废话。告诉我,持有古镜的人是不是在文庙之内?你们真正的攻击目标是不是那里?”我问。
立刻,我从对方眼中获得了正确的答案。
“想死,还是想活?想活,就告诉我进攻时间。”我追问。
瓦勒有些困惑,直视着我,眼珠来回乱转,似乎在判断我到底知道多少。
“你留在这里等死吧,我自己能找到——”我站起来,迈向门口。
“先生,请留步,我们可以合作。现在……现在那古镜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想办法放我走,我就带你去找回古镜。”瓦勒低叫起来。
我站在牢房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又回头看着他。
“先生,我向你保证,这次说的是真话。日本人说话不算话,我早在香港就领教过了。现在,交出古镜也是死,不交古镜也是死。如果你能给我机会,必有厚报。”瓦勒急促地说。
日本人的确有“说话不算话”的毛病,只要看看二战历史就明白这一点。
我盯着瓦勒的眼睛,沉吟不语。
他急得跺脚:“先生,快做决定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脑子里急速地判断着形势,那军人虽然暂时离开,外面却暗藏着大批枪手。如果我就这么带着瓦勒走出去,只怕立刻就会被射成筛子。而且,瓦勒说的未必是真话,西班牙自古以来就盛产海盗,而海盗的恶名比起日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瓦勒,对不起,我必须先看到古镜,才能相信你的话。”我后退一步,故意将牢房门口让开。
“什么?天呐,这怎么可能呢?古镜又不在我身上。”瓦勒摊开手,为难地连连摇头。
“现在,你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从这里跑出去,过一条街是小关帝庙,过两条街就到文庙。要去那里,任由你选。”我说。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我将瓦勒当成是诱饵扔出去,等到枪手们乱枪射击时,我趁机逃走,去文庙找古镜。
江湖上本来就人心险恶,我没必要对两个西班牙文物贩子手下留情。
“好,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知恩图报。”瓦勒咬了咬牙,从我面前走过,快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默默地计算着他的奔跑速度,大概就在他跑至大门附近时,预料中的枪声响起来。
“成了。”我低叫一声,火速上楼。
我没从小楼正门冲出去,而是一直奔向二楼,毫不犹豫地撞开一扇门,再撞开对面的窗,飞身跃出去。
小楼的正面对着院子,背面则对着大街,这种逃离方式,最直接,最安全,那些枪手根本来不及转身瞄准,我就消失在一长排低矮的民房后面。
新老城区不同,但文庙、芙蓉街、小关帝庙都是原址修造,其位置变化极小。
所以,我穿过几条胡同,便翻墙进了文庙。
此时的文庙年久失修,正面的墙壁都已经被香火熏黑,两扇黑漆木门也变得斑驳不堪,其中一扇上还留着无数枪眼。
庙门虚掩着,我快步从门缝里穿过,立刻矮身,隐藏在暗影之中。
我不知该怎样找到古镜,也不知应该找谁,更不知道瓦勒的话是真是假。可是,我不得不来,除了这里,实在已经没有更好的目标。第六感告诉我,来这里一定有收获,而且是巨大的收获。
文庙中央有三尊塑像,塑像前面是宽大的供桌,有人正跪在供桌前面,絮絮地低声祈祷。
“惟愿国运昌盛,外敌自败,民众平安……愿我中华文明旗帜不倒,永远屹立于中原大地……愿我济南数万百姓能够度过劫难,安居乐业,重建大城……”
那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体格健壮、孔武有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双手端起武器正面扫荡敌人,而不是靠着躲在晦暗的庙宇里念经祷告,用虚无缥缈的神像力量来“保家卫国”。
我向前走了几步,那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四目恰好相对。
“你是谁?”我们两人同时发问。
“你是谁?”稍停,我们再次发问。
我看到他的五官,就像看到了另一个年龄苍老的自己。如果去掉他额头上的皱纹,再把下颏、两腮上的胡须刮掉,简直就与我一模一样了。
“你是夏家的人?”我问。
他点点头,立刻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也点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情况紧急,走。”他说,“我终于把你等来了,天可怜见,那神相水镜终于有可托付之人了!”
第377章 重回梅花公馆(2)
文庙是济南市中心的著名建筑,自本城开埠以来,皆是如此。所以,站在这个以“尊文尊孔”为宗旨的建筑物中,我的心正在逐步安静下来。
不管面前这人相貌如何,我都没忘记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神相水镜。
“好,把那面镜子给我。”我说。
那人皱眉:“事情紧急,先离开再说。至于镜子,我已经妥善藏好,必须躲过搜捕后再给你。”
我没有移动脚步,仍旧镇定地盯着对方:“把镜子给我,然后一起逃。”
一个人并不能保证天天都有好时机,一旦知道了神相水镜的下落,我就不敢再轻易错过,以免夜长梦多。
“相信我,那宝贝已经藏好了。”他说。
我第三次重复:“镜子给我,一起走,否则我宁愿待在这里。”
不是我不相信对方,而是这一路走来奇诡变化太多,我已经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唉,你——好吧,走,去拿宝贝!”他无奈地用力跺脚,向左前方一指。
左前方都是被烟火熏黑的砖墙,显得破败而凄凉。每块砖都极大,几乎要赶得上城墙砖的尺寸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从地面起倒数第三行的砖缝里抠索了几下,屈膝发力,轻轻一推,一扇大概一米半高、半米宽的秘门就出现在墙上。
“进。”他说着,带头弯腰钻进去。
我随在他后面,沿着狭窄的台阶向下,前进了十几米后左拐,进入了一个地底七八米深的狭窄储藏间。
这里与普通储藏间不同,一进来就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十分湍急,就来自地下。
原来,储藏间的西南角地面有一道直径一米的圆口水井,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我联想到济南本城的水文地质特点,这口井一定通着地下泉脉。从清末、民国、新中国的发展进程看,每一个出现在主城区的秘密泉眼,都有可能颠覆济南从前拥有的水文经验,发展为全新的“现代泉城”水脉管理模式。
井边有栏杆,栏杆上拴着一条拇指粗的灰色麻绳,另一头垂在水里,应该是系在某件需要泉水滋养的东西上。
泉水最是养人,近年来,很多养生保健专家又发展出了“泉水养器”的概念,将很多翡翠、绿玉、奇石、名木直接放入泉水中保存,意在吸收天地水脉之灵气,续存于器物之中,让使用者获得意想不到的吉祥幸福。
“就在这里吗?”我不等那男人开口,抢先一步,到了井边。
三尺之下,白花花的的井水一个劲儿地向上冒。
我抓住绳子,刚要上提,就被那男人拦腰抱住。
“等一等,等等!我得最终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把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上。这里的一切变化,都牵扯到全城人的生死!”他叫着。
我拿镜子不是为了自己,本来就是为了百姓安危。对方实在迂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还在夹缠不清。
“撒手,我把镜子拿上来一起撤!”我也叫着,双臂一振,借着挥臂之力,将那人一把推开,然后左右开弓,向上拔绳子。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绳子末端什么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神相水镜。
这个结果立刻让我们两人之间有了隐约的敌意,他说神相水镜在井里,分明就是在撒谎。
“你骗我?”我问,随手抛下了湿漉漉的绳子。
“我没有。”那人摇头,“只不过,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沉吟了一下,没有顺着他的话反问“原因”是什么,而是轻轻长叹。
好事必多磨,贪快无好事。神相水镜是宝物神器,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到手的。
“现在,可以走了吗?”他问。
我明白,神相水镜一定是被他用某种秘术匿藏起来了,处于肉眼无法得见的地方。
“好。”我点点头,默默地记住了进入这个密室的路径。
“去大明湖北门铁公祠,那里有兄弟接应。”他说。
我没再坚持,因为井水喷涌异常湍急,就算勉强下水寻宝,也太冒险,非常不明智。
在那人的带领下,我们重新回到文庙大殿,然后径直由东北角小门出去。旧时大明湖附近水路发达,我从史料中早就知晓。
我们从一个松木板搭成的简易码头下去,撑起一条小船,一直向北,横跨大明湖。
自从进入这奇怪的幻象,我就一直在想,神相水镜是具有神奇力量的宝物,如果它能在抗日救国的潮流中发挥作用,那么国人的抗日过程就会变得轻松一点了。八年抗战期间,中国人万众一心,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侵略者赶出中原。
江湖上曾有那么多奇人、奇宝,他们和它们究竟在轰轰烈烈的抗日大潮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一切不得而知,后人能见的,只有连篇累牍的史书,只能从史书中去看那个年代的风云变幻。
眼下,我来了,能看到真正的历史吗?
大明湖四面屋舍低矮,景色萧条,只有南岸几个地方高挑着太阳旗,证明本城已经在日寇的武力掌控之下。
“有了神相水镜还可再战不是吗?如果一味撤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对着澄碧的湖水感叹。
济南是历史上的英雄之城,唐宋之间,出了无数国家栋梁、肱骨之臣,可到了元、明、清、民国这一段,似乎英雄的血性已经被磨蚀殆尽,任由大军刀剑宰割,却不发出任何反抗之声。就像现在,驻扎城内的日军最多不过数百人,那么城内的练家子加起来也得这个数吧?再加上城外的军队、绿林人物,铁了心要干日本鬼子的话,最差也是五五开。可惜,满城尽挂太阳旗,男女老少都变成了刺刀下的顺民。如果我夏天石生在这个年代,一定不会屈辱求生,而是创造机会,最大程度地杀伤日寇,让这些侵略者寝食难安。
济南的二战史就是一段屈辱的历史,所有七尺男儿全都变成了无耻、无胆、无血性的牛马,假装过得平静安稳,苟且偷生于太阳旗的阴影之中。
那人正在船尾全力划桨,两支木桨搅动湖水,不断发出啪啪之声。
“看不出,你逃命的时候倒是很利索。”我看着他。
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句讽刺的话,微微一笑,手上绝不减速。
“你不把神相水镜给我,那么我们的见面还有意义吗?”我又说。
“大计划……大计划里不包括把镜子交给你这一项。鸿门宴之后,一切就都不同了。”他气喘吁吁地回答。
“不包括我?那么大计划到底指什么?鸿门宴请的又是谁?”我立即问。
“别说了,这是秘密……关系到本城命运的大秘密。夏天石,你不要乱……坏了大计划,大家都得死……”他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对他的大计划一无所知,误打误撞到这里来,也只是为了神相水镜。
“你知道我名字?”我问。
自从我闯入文庙,就没有自报过名号。
“对。”他点头,“全中先生通过‘沙盘演易’算定了你会来——他是江北第一‘神算子’,说过的话、料定的事一定会准时应验。”
我觉得“全中先生”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转念一想,吃惊非小,肃然问:“你说的这一位‘全中先生’可是姓张?”
他再次点头:“那是自然,普天之下,哪里去找第二个江北第一神算子张全中先生呢?”
稍微知道一些二战史的人都会知道这位“张全中”先生,这只是他的化名,江湖算命先生也是他著名的伪装身份之一。当然,他在易学、相学、遁甲、奇门等方面的造诣绝对能列入中国百大奇术高手之列。
张全中先生对于世界历史的推演结果在民间广泛流传,其神妙程度不亚于“推背图”和“烧饼歌”。
他能料定我来,这也是我的荣幸。
按照小船前进速度估计,横穿大明湖最多需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的时间。
我跟那人对话的过程已经用了接近十分钟,按理说,小船已经划到了湖心才对。可是,我向四面望的时候,船却只行至全程的三分之一。
那时节,黄昏暮霭越发浓厚,一轮满月从正东鳞次栉比的千家万户屋顶之上缓缓升起,如一只淡黄色的大玉盘,恬静安逸,无声地垂挂天际。
二十一世纪的城市中,霓虹灯光太盛,高楼大厦太多,早就看不见如此幽雅的满月了。那些天文爱好者为了观察到不受光污染的月亮,总会驱车数十公里,到南部山区的峰顶上去看。
我不禁长叹:“明湖美景远超过今人的想象——”
城市建设与自然景观总是背道而驰的,发展越快,则美景消失得越急速,最终毁灭殆尽,被钢筋水泥丛林层层覆盖。
蓦地,一道雪亮的光柱从西面射过来,不偏不倚,罩定了我们的小船。
随即,有人高声喊话:“小船上的人听着,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那人一惊,双手发力,木桨运转如飞。
我向西面看,一艘八桨木船劈波斩浪而来,船头高挂着探照灯,灯下站着七八个横端长枪的人。
这种场面经常在抗战电影中出现,那是鬼子和汉奸的水上巡逻船。
第378章 重回梅花公馆(3)
“等会儿……情况不对劲,就凫水走。”那人急促地说。
这句话也立刻提醒了我,此刻这座城沦陷于日寇之手,要想活命,就得付出更多。身在沦陷区,任何美景都是虚假繁荣,随时都可能变成无辜者的枉死之城。
那大船来得极快,一转眼间,已经距离小船只剩十几米。而且,船上的舵手已经及时转向,使得大船偏向东北行驶,斜刺里卡位,别住了我们的小船。
“哗啦、哗啦”,船上的人一起拉动枪栓,对准了我和那人。
探照灯的光柱太强,我无法再向上看,只能暂时低头。
“举起手来,举起手来!”大船上的人七嘴八舌地叫着。
我慢慢举手,那人也放开了桨,缓缓地站起来。
“呜——呜——”湖面上忽然起了夜风,吹得两条船一起摇摆动荡起来。
“下去个人,看看船上有什么?”有人吩咐。
“准备跳,扎猛子越深越好。”那人再次提醒我。
我对自己的水性还是很有信心的,可是动作再快,也不一定快得过子弹。
“啪”的一声,光柱突然消失,应该是那探照灯被什么东西打碎了。借着四面一黯的空当,我和同时翻身入水。
水很凉,并且极深。我用“乌龙绞柱式”笔直下潜,连续以腰部为转轴点旋身,瞬间下沉超过五米。
我向上看,隐约可见圆月光辉。
“呼——”我听到了如闷雷一般的水声,身体也感受到了水体正在动荡,由慢至快,逆时针旋转着。
“大漩涡!”我吃了一惊,迅速向南潜泳,那个方向靠岸最近。游泳者最怕遇到暗流和漩涡,一旦被怪力卷住,绝无生还希望。
游出十几米后,我向上斜行,口鼻露出水面换气,再向回望,看那大船的动向。
这次,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那大船发了疯一样在水面上狂转,如一枚遭鞭子猛抽的陀螺。船上的人根本来不及跳船,就已经被裹挟着沉入水中。
“大漩涡吞噬了大船,船上的人肯定活不成了。不过,大明湖底部是平的,怎么可能有这种超级漩涡?”我大惑不解。
漩涡的起因是水底有暗流,而暗流必须是在水体流动的情况下才可能涌现。众所周知,大明湖的水来自湖底泉眼、南部水脉汇聚,而水流出口则是在北边,通过水关闸门一带溢出,再向北进入小清河和其它灌渠。这种舒缓的南北流向注定了它的水体是相当稳定的,流速不超过每分钟二十米,几乎等于是静态的,绝对没有产生暗流、漩涡的基础。
老济南人都知道,在大明湖里游泳的安全程度远远超过王府池子、砚泉、护城河等地,就是因为它几乎没有流速,水体温度也是相对恒定的,绝不伤人。
湖面上没有其它巡逻船,也就等于暂告安全了。
我没有急于逃生,而是思考了一分钟后,缓慢向回游,渐渐接近那大船沉没之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果断下潜。
“一定要知道那大漩涡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遇事逃命、趋利避害是每个人的正常反应,可我到了这里,就是想揭开所有谜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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