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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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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西环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到自己抱的腿上:“就这条腿吧……”
她伸出手,比到他大腿,于心不忍,又往下移了移:“我也不要多,就截到这吧。”
这是得不到人,就要把人搞残的节奏吗?
昌东拿开她手,慢慢蹲下身子:“凭什么?你扛一条腿走了,我落个终身残疾,我招谁惹谁了?”
叶流西受了很大委屈的模样:“不给算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长吁短叹。
昌东说:“我也真是怕了你了……”
他喜欢求稳,即便感觉来了,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牵手,都有个一步一步的节奏,他也不喜欢快进,觉得时间才能出火候,就像小火熬粥,没人米刚下锅就往嘴里咽的——反正是吃到自己肚里的,炖得更久更糯更香些,不好吗?
叶流西完全没节奏,还把他的节奏搅得一团乱,她是跑马圈地,看中一块地,也不管适不适合盖房子,先圈到手再说,越圈不到,越想要。
叶流西抬头看他:“怕了我了,是要给腿了吗?”
昌东说:“我能不能要人啊?”
叶流西盯着他看。
停车场里安静极了,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镇山河的眼睛瞪得溜溜的:刚刚这个女人抱住这个男人的腿,很刺激的样子呢。
它唯恐错过更刺激的。
67、第⑥⑦章
叶流西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啊?”
昌东嗯了一声:“不然谁?”
叶流西没吭声,过了会,她自己从垫子上站起来。
有点……突如其来,措手不及,出乎意料,不知道该怎么得体地应对。
像咬牙切齿要攻城,东风吹,战鼓擂,粮草充足,援军到位,气势汹汹发表了作战动员,刀一抽,正要大吼一声“冲啊”,人家自己开门了,还彬彬有礼说:“您请进。”
她居然有点怅然若失。
还有好多招数没使呢,昌东这个人,也不是很难追嘛,不过当然了,这也得看是谁出手……
叶流西斜乜他一眼,下唇又咬起来了,眼角眉梢上那些小得意,大概都滑得站不住脚了。
关系乍破,她有点不适应,很客气地问他:“那我能不能做两件事儿啊?”
昌东说:“只要不砍腿,你随意。”
叶流西伸出手,贴近他的脸。
她用指背蹭他下巴,从下巴慢慢挪蹭到侧脸。
他新近刮过,但远不是那么溜光,胡茬将冒而未冒,蹭摩她的手背。
原来摸起来是这种感觉。
意犹未尽,有点上瘾,但暂时还是要矜持一点,别把小田螺吓跑了。
她缩回手。
昌东低头看她:“不是两件事吗?还有呢?”
话音未落,叶流西抬手就把他的帽檐给转歪了。
憋了很久了:他总是戴个帽子,且戴得板板正正,她每次看到,都要抑制住一把摘下或是抬手打歪的冲动。
昌东头皮发麻。
他闭上眼睛,捱了有五妙钟,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流西,歪戴帽真的很难受的……”
叶流西差点笑倒。
算了,不欺负他了,她伸出手,帮他把帽子回正。
昌东伸手把她带进怀里。
也是奇怪,只一两天前,他还觉得,两人并不合适,关内关外,失忆种种,在一起怕是会起无数纷扰,但现在,只觉得尘埃落定。
叶流西伏在他胸膛,勾起手指,慢慢挠拽他衣服上的扣子:“不是说,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能喜欢我吗?”
昌东笑。
如果人是有设定的话,那么他设定好的人生里,理想对象一定不是她。
从小到大,他都喜欢像孔央那样文静温柔的姑娘,连中学时房间里贴的女星海报,都是这一款的。
他只交往初见就有好感的姑娘,第一眼不对的,千好万好,敬谢不敏。
他喜欢女方矜持,由男人去引领节奏。
……
但是,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你抛弃规则。
她一路横冲直撞进来,挑战他的喜好,把他的世界搅得一团乱,他居然还会坐在满地狼藉中,甜甜蜜蜜地想着:乱得真有品味啊。
和她在一起,现在都还看不到明天,但他也明白,明天未必更好,没有所谓最好的时机——时机这东西,要先抓,才知道到手的牌面好坏,不抓,永远没有。
不想错过,所以伸手抓住了,前路是有隐患,但总不能因为那个永不迈步。
昌东说:“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忍心看她一次两次不高兴。”
叶流西说:“你就是马后炮吧。”
她说什么都好,昌东也不去反驳,顿了顿说:“你想做的两件事都做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叶流西抬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又低头看自己衬衫上贴的保暖贴:“我这两天不是很方便。”
昌东差点被她气笑了:“你这步子,能不能别跨那么大?”
他伸手撩开她衬衫下摆,抚上她的腰。
腰不错,腰身细圆,腰肉紧实得很,为了修车方便,他把右手的纱布拆得只剩两层,隔着纱布攥握,满手的软韧里带丝丝痛感,比想象的还要好。
叶流西抬头问他:“我腰细吗?”
昌东笑,低头抵住她额头,低声说:“挺细的。”
眼前忽然黑下来,叶流西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已经熄灯了。
没了亮,其它的感官尤其敏锐,他呼吸的热气拂她的脸。
叶流西闭上眼睛:这样还不吻她,应该不是男人,分手算了。
昌东吻住她唇。
……
镇山河意兴阑珊,鸡天生夜盲,它看不见。
人真是太无聊了,抱抱都能抱这么久,抱腿跟抱腰,在它看来,跟抱鸡腿和鸡身子一样,实在没什么区别——它们鸡就从来不磨叽,不是它说,它们哪只鸡要是不干正事,在那卿卿我我我我地说话,老早被杀了下锅了。
***
丁柳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有了亮,再一翻身,看到叶流西躺在身边,明明醒了,也不说起床,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只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循向看去,天花板脏脏旧旧,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她偏偏看得沉醉,偶尔还唇角微弯。
丁柳说:“西姐,你昨晚回来得好晚啊……”
那时候,她都睡下了,迷迷糊糊中,还听到外间肥唐对昌东拍马屁:“东哥,也不用太拼了,熄灯了就别修车了,留着明天再修呗……”
叶流西转头看丁柳。
她头发散乱,神态慵懒,两颊泛红,嘴唇饱满湿润,眼角眉梢处的风情媚态,把丁柳都给看得心荡神飞。
丁柳心头一跳,脱口说了句:“西姐,你谈恋爱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
要不是外间有人声,丁柳真忍不住想尖叫,她裹在被窝里往叶流西身边蹭,小声说:“是我东哥吗?”
叶流西点头。
丁柳心痒得简直难耐,脸埋在被子里,说了句:“我东哥不错。”
那无比满足的表情,就跟谈恋爱的是她似的。
叶流西纳闷:“你这么高兴干嘛?”
丁柳很陶醉:“我看中的男人,跟我看中的女人,虽然我不能得到我东哥,也不能跟你织蕾丝边,我心里还是高兴的……西姐,你会很快**的。”
“为什么?”
“会咬人的狼不叫唤,我东哥平时是不是挺绅士的?脱了衣服肯定禽兽,动作会很快的……”
叶流西说:“你这个脑袋,整天在琢磨什么玩意儿……”
伸手想扇她脑袋,忽然想到她头现在摸不得动不得,一时进退两难,只好又收回来。
丁柳斜乜她:“西姐,我帮我干爹看了三年歌厅的场子,你是不是以为,歌厅就是唱歌的?”
“我们在歌厅,就研究三种关系,男男,女女,男女,其中男女占大头。西姐,你别看我小,一男一女刚进店,哪怕互相不认识,之间能不能发生点故事,我扫一眼就八*九不离十了。”
叶流西笑:“很厉害啊,那你跟高深,会是个什么走向,能不能给我说说?”
丁柳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我……他,能有什么关系?哎呦能不能不提他?我还小呢,我这头……”
门外忽然传来肥唐的声音:“西姐,你们是不是醒了?能出来下吗,出了点状况。”
***
叶流西披上衣服,和丁柳一起出来。
里外是套间,外间更大些,卧房之间有个客厅,昌东和高深都在沙发边坐着,茶几上放了一个打开的行李袋。
听到脚步声,昌东抬起头,说了句:“都来了。”
叶流西不自在地伸手抚了抚脖子,昨晚被他吻了那么久,她脖子都仰酸了,现在看到他在人前内敛持重,心里就觉得好笑,又想起小柳儿说的话。
会咬人的狼不叫唤。
狼好,她就喜欢自己的男人是头狼。
丁柳凑上前看:“这谁的行李袋啊?”
这一句提醒了叶流西,这包挺老旧的,应该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昌东说:“记不记得袭击我们的那个蝎眼病弱男?当时我把他扔上车,行李也一并扔上来了,但后来把他锁进病房的时候,忘了行李,就一直搁在车上。昨晚高深帮大家拎行李进房,没太注意,一并拎进来了。”
叶流西伸手把拉链口撑开了些:“怎么,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她伸手拿出一个毛皮口袋,缝制的形状像装水的水袋,但分量很轻,塞口的塞子是被绳系着的,耷拉在一边。
叶流西说:“这个是装什么的,怎么空了……”
她忽然想起来了。
李金鳌说过,双生子,要用厚的动物毛皮缝制成的袋子来装。
昌东指了指那个挂塞:“我回想了一下,包在车里,确实没人动过,进房之后,也没外人进来,唯一有可能的,是出小扬州时的那一撞,把塞子撞脱落了。”
丁柳瞪大眼睛:“它跑了?”
昌东摇头:“我刚问过肥唐和高深了,撞车之后,车灯一直是亮的,双生子不能见光,即便塞子脱落,也不会跑,紧接着天亮,它更没处去。”
丁柳反应过来:“那就是……昨晚熄灯之后?”
昌东点头:“很有可能是在昨晚,它找到机会,跑了。”
双生子没重量,没形状,只是一团影子,门挡不住,人拦不住,在黑夜里,去哪都太方便了。
丁柳有点心慌:“跑了……就跑了呗,怎么,后果很严重吗?”
昌东回答:“这个旅馆里,住了太多人,很难说有没有蝎眼的人混在其中,这个双生子,也许暂时还没法模仿我们说话,但它跟那个病弱男在一起太久了,几乎等于是他的分*身,懂吗?”
丁柳回过味来。
如果旅馆里真住了蝎眼的人,双生子跟他们碰了头,也就等同于病弱男跟他们取得了联系。
她刹那间遍体生寒,结结巴巴问了句:“那我们怎……怎么办?”
昌东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从现在开始,到出这个旅馆的每一秒,都别把气给松了,随时可能有事。”
肥唐忽然想起什么:“那咱们还带上李金鳌吗?”
昌东摇头。
不带了,不相干的人,就尽量别搅进来了。
***
也真是疑心生暗鬼,出了房间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像蝎眼的党羽。
退房时,前台的人头也没抬,接过房钱,拽了拽身边垂下的响铃绳:“外头的人会给开门的,直接把车开出去就行。”
出了大堂,再穿过小市集,过一条长的走廊,尽头处推开门,就能进停车场了。
虽然是一大早,市集里已经开始热闹,昌东听耳边人声渐沸,心里忽然一动,他给叶流西使了个眼色,等她靠过来,才低声吩咐她:“待会,你选个不引人注意的机会,跟我们分开走,直接从楼梯上地面。”
“为什么?”
“我怕被人一锅端了,分开的话保险一点。”
分两拨的话太引人注意,一个人方便行事,他走不开,高深功夫不错,但机变差了点——不管是从身手还是脑子上,她都是最合适的。
叶流西慢条斯理:“我不,我舍不得离开你。”
昌东真是被她气笑了:“别闹。”
“那亲亲我。”
“这么多人,怎么亲?”
“那我不干。”
说话间,正经过一个卖衣服的棚子,昌东正想着怎么说服她,手边的支架忽然散压下来,上头挂着的衣服纷纷掉落,昌东下意识抬手撑住,待到摊主忙不迭过来补救,叶流西已经不见了。
昌东心里奇怪,四下看了一回,目光转回棚里的时候,看到一件挂着的长裙被轻轻拨开,叶流西露出半边脸,冲他眨了下眼睛,又藏回去了。
就说好好的支架怎么会倒,她真是搞鬼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昌东心里踏实些了,大步赶上高深他们,丁柳一偏头,发觉不见了叶流西,下意识“咦”了一声,刚想开口问,昌东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穿过长长的走廊,停车场里照旧空无一人,镇山河窝在车顶,显然已经很不耐烦,通往地面的盖门正缓缓打开,阳光呈条块状,渐渐侵进来。
昌东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他吩咐高深:“把东西放后车厢就行……”
话未落音,忽然听到一声震响,盖门轰然落下,与此同时,刚进来的门扇处响起哗啦铁链穿绕的声音,高深反应过来,几步冲过去,拉起门把猛拽,只拽开了指大的缝,透过缝隙,依稀看到那头的铁链和挂锁。
肥唐头皮都l起来了,他死死握住手里的西瓜刀。
昌东盯着门缝看。
过了会,有缕缕褐红色的烟气,从门缝里飘进来。
68、第⑥⑧章
毒气也好,迷烟也好,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昌东迅速掩住口鼻,吼了句:“上车。”
上了车,迅速关门关窗,每个人都戴上口罩,肥唐拿盖毯把破窗堵得严严实实,堵完了才想起镇山河:“糟了,鸡还在上头呢。”
顾不上了,烟气弥散得太快,车窗外已经罩上淡淡的褐红色,丁柳紧张地一颗心砰砰跳:“东哥,车子防得住吗?”
昌东说:“只能撑一阵子。”
“那会死人吗?”
“看吧,看对方是要我们死,还是要我们晕了——如果流西运气够好,反应够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
过了一会儿,外头忽然传来拉拽铁链的声音,昌东还以为是叶流西,但声响过后,那门并没有被推开,反倒是停车场里又亮起来,是日光的那种明亮,丁柳回头看,盖门又掀起来了,出口处明晃晃,亮得刺人的眼。
烟气似乎停止了,褐红色在慢慢消淡。
肥唐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昌东说:“再等等看。”
又等了一会,没等来新的状况,反倒等来了叶流西,她从盖门处探进身子,大声向他们喊话:“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出去再说。
昌东果断踩下油门。
***
出了盖门,戈壁无边,日头正高起,黄土都被晒得发亮,空气中已经有了寒意,由深秋进初冬,也就只在这几天了。
车子刚停,肥唐他们就忙不迭下车,刚刚又是塞又是捂的,车里空气已经挺滞闷了,又说不好身上是不是已经粘带上了那种烟气——难得天大地大,赶紧下来散味儿。
肥唐踩住车胎,拔高身子看车顶:镇山河已经肚皮翻起两脚朝天了。
他赶紧呼唤高深:“哎,高深,快过来看,这是死了还是晕了啊?”
昌东顾不上鸡,先问叶流西:“刚怎么回事?”
叶流西说:“没什么事儿啊,你不是说分头走吗?我就自己从楼梯溜上去了,到了地面,看到盖门迟迟不开,下去把前台吼了一顿,然后就好了——你们磨蹭着不出来,我等得不耐烦,所以催了。”
她也奇怪:“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昌东简略把事情讲了。
两边一合,简直匪夷所思,肥唐倒提着镇山河递给高深:“不是吧,可别跟我说,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放翻我们一只鸡啊。”
高深把镇山河拎起来看,又摸了摸鸡胸腹:“应该没死,可能是迷晕了,挂风口吹吹吧。”
昌东皱眉。
封死停车场,又往里放烟气,颜色鲜艳的烟,在他看来,跟颜色鲜艳的蘑菇一样,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摆明了来者不善,中途突然叫停,一定是出了状况。
这状况只能在叶流西身上。
昌东问她:“你怎么溜上楼梯的?有被人看到吗?”
“偷溜的啊,应该没人看到。“
她小心得很,从衣服棚子离开的时候,还顺了件外套穿上当伪装。
“然后呢,去吼前台,把口罩摘下了吗?”
“没有啊。”
昌东皱眉:“那你是怎么吼的?”
“就是,有点凶的那种,你知道的,发脾气嘛,要先发制人,我就一把揪住他领口,问他,地面上的车库门怎么还没打开。”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对,但蹊跷一定出在细节里。
昌东沉吟了一下:“重演一遍给我看。”
“哈?”
“就当我是那个前台,你当时怎么做的,重复一遍,不要出错。”
肥唐和高深正合力挂鸡,闻言纳闷地回头看他们,丁柳就更懵了,看看昌东,又看看叶流西,觉得这两人一定有些事瞒着大家。
做就做,叶流西退开两步。
“当时我跟他,距离差不多这么远……”
“我说,门到现在都还没开,你们搞什么鬼!”
她伸长左臂,作势去揪昌东的领口,几乎是与此同时,昌东迅速抬手,一把攥住她手腕,目光盯着一处不动。
她伸胳膊的时候,袖口自然后缩,露出腕上的纹身。
那个纹身像蛇,身上有鹰爪,扁圆的脑袋上飘出撮头发,怪里怪气,乍一看或者远看,还以为是手串。
叶流西也看到了,她怔了一下,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昌东问她:“当时,那个前台低头看了吗?”
叶流西回想了一下,慢慢摇头。
一般人被人迎面揪住领口,第一反应确实也不是去低头观察手臂,而是精神紧张,为了防范又一重伤害,会下意识盯住对方的脸。
昌东想了想:“那边上有人吗?”
“有啊。”
这家旅馆住的人多,大堂等于是活动区,她一动手,好几个人凑过来劝和。
“好好回想一下,那个前台有盯着凑过来的某个人看吗?”
“好像……是往边上看过几眼。”
叶流西也说不清楚,整个过程,其实也只三五秒,前台有没有向人使眼色,有没有接收别人的眼色,她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
昌东脑子飞快地转着。
整件事,应该有一条线贯穿,如果想顺畅地往下捋,他不妨做个假设。
旅馆里有蝎眼的人——双生子昨晚逃脱,顺利跟蝎眼接上了头——蝎眼决定对付他们,计划是在停车场一锅端——叶流西冲到前台——她的纹身意外被人看到——盖门打开,铁链撤去。
对方得手在即,却偃旗息鼓,思来想去,关键只可能在纹身。
昌东字斟句酌:“我猜测,动手的人是蝎眼,前台是听命的,不动手,就是因为纹身。”
***
叶流西独自一个人,又下了旅馆。
那个前台看见她回来,明显紧张,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紧张中还带点……畏缩。
叶流西走过去,双手撑住桌面,目光往大堂里一扫,选定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她指给前台看:“我就坐那,把人叫出来,我要聊两句。”
前台没反应过来:“什么?”
叶流西没理他,径直走过去坐下,翘着腿,一副不好惹也不耐烦的模样。
没过多久,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匆匆过来,长相很不起眼,矮矮胖胖,留两撮小胡子,像个本分的生意人。
他一脸尴尬,没敢坐,脸上陪着笑,额头微微出汗。
叶流西说:“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嗫嚅:“是……是青芝小姐吗?”
叶流西没说是,昌东吩咐她:不管说你是谁,别回应,这样万一露馅,还有得弥补。
她冷笑一声,声音从口罩里闷出去,听起来分外怪异:“你们刚刚,这唱的是哪出啊?”
那人真是有苦说不出:“我们得了消息,还以为是对头,想着抢个先机尽早下手,谁知道碍了您的事,青芝小姐,斩爷面前,还请您卖个面子……”
叶流西答非所问:“我这一路,做事小心注意,就怕节外生枝,谁知道还是出了状况,真耽误事儿。”
那人讪笑,这一回,鼻尖都挂汗了。
叶流西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们也确实有两下子,我自我感觉藏得挺好的,怎么露的馅儿?说来听听,后一段路,我也好提防。”
那人稍稍松了口气:“是真没想到,一直以为您在黑石城陪着斩爷呢,要不是看到这纹身……”
“听说只有青芝小姐跟斩爷纹了一样的纹身,我一看到,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再一想,这身高、身形、甚至脾性,都跟青芝小姐差不多,坐的还是铁皮车,那还能有谁啊,我生怕碍事,赶紧叫停了……”
叶流西低头看自己手腕:“不说我都没留意呢,看来,是该遮一下了。”
那人赶紧点头:“是,按说这事吧,外人不会知道,但保不住人多嘴杂,万一叫羽林卫看到了,可就麻烦了。”
***
昌东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叶流西上来。
她手里居然还提了一桶汽油。
他迎上去,问她:“怎么样?”
叶流西说:“也没什么,我也不敢问太多,怕出错。你猜的都没错吧,这旅馆,差不多算是蝎眼的一个据点了。”
“油怎么回事?”
“他们当我自己人,不拿白不拿咯。”
“那……纹身呢?”
叶流西说:“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她回头看旅馆的入口:“赶紧走吧,等他们回过味儿来,我怕又出状况。”
……
到黑石城预计还有两天的路程,这一天几乎都在路上,好在除了丁柳,每个人都能开车,轮流替开,倒也不是很累。
叶流西兴致不高,一路都沉默,这情绪好像会传染,一天下来,车里几乎没热闹过几次,镇山河深度昏厥,倒挂在车窗外摇来晃去,高深显然也发现“挂风口吹吹”是个挺蠢的主意,趁着某次停车休息,把它解下来放进后车厢去了。
不过好消息是,戈壁渐渐换成了盆地,很远的天幕上,可以看到雪岭的轮廓线,地平线的尽头处,大片的明光闪耀。
手头的地图太简单,没有标注地形,昌东直觉明光处应该是湖区:几天下来,车子已经碾过了不少路,戈壁再大,也有走完的时候。
果然,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车子渐渐驶近一片大湖。
湖面大概百十平方公里,在暮色下呈暗蓝色,岸边围着大片发黄的芦苇,有大片水域的地方,温度就会比别处低,车子沿湖绕行,昌东甚至看到了一块一块的初冰。
按照这势头,至多还有半个月,大湖就会封冻了。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红花树,但似乎有意外惊喜,远处灯火憧憧,好像是一片村落。
肥唐说了句:“胆儿挺肥啊,东哥,我们这一路,真是难得能住地上呢。”
也是,荒村也好,红花树也好,都是在地下的,小扬州例外,那是因为人家是市集,配置不同,但最后还是被萋娘草一锅端了——这么一想,就觉得住在地上,还真是挺不踏实的。
车子在村口停下。
一下车,冷风迎面,肥唐打了个哆嗦,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而上。
这村子,家家户户亮灯,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69、第⑥⑨章
几个人朝村里走了几步。
是没人,但门都开着,灯都亮着,地上扫得干干净净,桌上抹得油光水滑,好多都已经上菜了,出奇丰盛:炖肘子、老鸡汤、狮子头、葱爆羊肉。
热气袅袅,香是香得要命,肥唐忍不住咽口水:进关以来,简直跟茹素的和尚没两样,肉都是论丝见的,眼前这架势,简直感动中国啊。
昌东很快发现这村子还有奇怪的地方。
有些屋子半截已经沉在地下,有些地面只露个屋顶,又有一截木楼梯,突兀地升往半空,鸡圈里没鸡,猪圈里没猪,狗食盆尚在,却四下找不着狗。
有点像海上的幽灵船,一切都在运行,唯独不见活的东西。
昌东止步,过了会往后退:“走吧,别动这儿的东西,碰都别碰。”
重新上车,调转车头,肥唐有点唏嘘:“那个菜,可真香啊。”
昌东回了句:“想吃就去吃,我们在这等你。”
肥唐脖子一缩,不说话了:打量他傻呢,他才不吃呢。
高深说:“我小时候,我爷给我讲过不少这样的故事,行人赶路,遇到没人但有酒有菜有财的屋子,千万别贪里头任何东西,但凡吃一口拿一点,你都脱不了身了。”
丁柳鼻子里嗤一声:“这我也知道,但这村子,一看就怪里怪气的,如果说是个陷阱,谁会上当啊,想骗人,也得把戏法做周全了啊。”
昌东说:“这可未必。”
“什么意思?”
昌东抬手指了指湖尽头处沉得只剩边沿一线红的夕阳:“天还没全黑呢,上妆上戏都得有个准备时间,你怎么知道天黑了之后,那村子是个什么模样?”
也许只是到达的时间问题,到得再早一点,是荒草孤村,到得再迟一点,是灯火辉煌。
而他们到的时候,正是画皮未满半面妆。
丁柳让他说得心头发寒,拿起望远镜,时不时回望,肥唐也有点忐忑,跪趴在后座上,胳膊伸得老长,往后车厢里探,终于把镇山河给拎了出来。
他把镇山河递给高深:“你有经验,你看看,怎么让它快点醒,能不能掐个人中……还是鸡中什么的……”
上次它被吓晕了,这次它被熏晕了,一个驱邪的大公鸡,这么身娇体弱合适吗?
高深真是哭笑不得,他哪来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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