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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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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肥唐跟朋友通了电话,对方表示是小活,正好有时间,直接过来就行。

    反正也到关门的时候了,肥唐关了店,招呼昌东:“我朋友住得近,走两条街就到了,咱走走吧。”

    路上,本来还想敲打昌东,问问他这两年的情况,但昌东话少,答得都让人没法往下接,再加上微信群“古玩同道”里正聊得热火朝天,肥唐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聊了一会,神气活现,对着手机大放厥词:“今天我收了块硬货,知道是什么吗,和氏璧!”

    昌东看了他一眼。

    肥唐察觉到了,嘿嘿干笑:“东哥我是扯呢,这小子说前两天有人去他那卖兽首玛瑙杯,我不得压他一头啊?”

    他放语音对话给昌东听。

    果然,群里七嘴八舌,有人说今天收到了清明上河图,有人说两万块买下了王羲之的兰亭序。

    那个被众人群怼的“这小子”也说话了,气急败坏,吼:“骗你们我是个鸟!我他妈看得清清楚楚的!店里的老师傅也看了,人家几十年没走过眼!”

    昌东说:“说得挺像回事的。”

    肥唐嗤了一声:“兽首玛瑙是我大陕博镇馆之宝,免费票都看不着——东哥,兽首玛瑙要丢了,新闻还不翻天啊……到了。”

    ***

    肥唐的朋友跟他一般瘦,叫齐刘海,人如其名:发型蓬乱,却留着齐整的刘海,打理得服服帖帖。

    他忙活了一会,调出那天的街口视频给昌东:“你慢慢看,找到那女的比较清晰的脸就行,其它的交给我。”

    昌东看得仔细,这得一个个认人,又不能快进,齐刘海估摸着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去找肥唐聊天打发时间。

    扯东扯西,顺便也吐槽昌东:“你这朋友真没礼貌,我算是帮他,笑都没对我笑一下。”

    肥唐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昌东,压低声音:“十几条人命压身上,搁你你也笑不出来。”

    齐刘海顿时来了兴致。

    肥唐绘声绘色:“两年前他带队,选错扎营地,人都让沙暴活埋了,自己女人也赔进去了……哎你搜视频,死者家属堵上门,打得他孙子似的,现在网上还有。”

    齐刘海赶紧掏出手机,搜了关键字,翻了几页之后,还真有,肥唐配合地递过耳机线,两人心有灵犀,一人耳朵里塞一只耳机,点击播放。

    路人拍的视频,渣像素,画面抖,但还是可以认出跪在地上的是昌东,有几个中年男女拉扯着他,嚎啕大哭着拿拳头砸他,揪他的头发,上脚踹。

    齐刘海双眼放光:“打这么带劲啊!”

    肥唐看得专注,顺手拈过一袋开了口的薯片,嚼得咯吱咯吱:“往后看,还有拿砖头砸的,你想啊,这是人命,听说那之后,他连门都不敢出……”

    面前忽然响起昌东的声音:“我找到了。”

    肥唐一惊,闪电般拽下耳机,顺势推了齐刘海一记——忙中出错,耳机线被带松,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房间。

    “人活着跟你走的,死了我都没看上一眼,连口棺材都没有啊……”

    齐刘海慌了神,抖抖索索地就是点不中视屏上那个“x”,终于关掉的时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昌东说:“我已经找到了,点了暂停,还有辆车,能跟到车牌号就方便了。”

    齐刘海如逢大赦:“那交给我,下面我来。”

    他走得飞快,撇肥唐应付昌东。

    肥唐觉得空气都尴尬了,做什么都不妥,只好装着认真吃薯片,还客气地让昌东也吃,过了会偷发微信给齐刘海:“随便找出点什么,先打发他走,老子实在撑不住了……”

    齐刘海没让他失望,很快拈了张便签过来给昌东。

    “运气挺好,附近的街道摄像头拍到车牌号,我查到车主,还有电话。但车主不姓叶,你可以先打过去问,我今晚再跟一下,有什么发现会发给肥唐。”

    昌东接过来。

    车主叫黄德福,46岁,住蒙甘省界处的那齐镇。

    ***

    回去的路上,明知希望不大,昌东还是拨通了黄德福的电话。

    黄德福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车子啊……我不开,租给别人开了。”

    “好像是姓叶,叫什么记不清了,是女的没错。”

    “你找她啊?她这一阵子在街上卖瓜。”

4、第④章

    昌东的行李很少,收拾全了只一个手拎包,比来时的那个包还瘪。

    看着怪凄凉的,小何送他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再次确认:“东哥你再四处看看,别落了东西啊。”

    这话提醒了昌东,他折回后台,拎出一个皮影戏箱。

    解放前,那些走街串巷规模不大的皮影戏班,全部道具装起来也只两口戏箱,扁担颤巍巍挑起来,就是满副家当。

    昌东说:“我这人闷,也没什么爱好,这戏箱送我吧,没事的时候,我还能刻皮子练挑线打发时间。”

    戏箱不值什么钱,小何乐得做人情,他把昌东送到巷子口,客气地说了句:“东哥,你要想回来,随时啊,打个电话就行。”

    昌东说:“谢了。”

    他沉默地走向街口,一手拎包,一手拎戏箱,箱子比包沉,坠得他一边肩下压。

    小何叹了口气,觉得昌东回来这事,八成是没指望了。

    ***

    昌东打车到北郊坊下,这里是片待拆迁的城中村,因为开发商资金不到位,拆拆停停,一半残砖剩瓦,一半楼屋尚存,风一起就呛灰,基本没人住了。

    他凭着记忆认找,在一间大门面外停下脚步,掏出钥匙开了自动卷帘门,用力往上一掀。

    积灰簌簌落下,瞬间让他灰了头发,阳光过处,尘灰乱舞。

    屋里停了辆越野车。

    昌东走到车边,车外后视镜旁插了一朵已经风干的玫瑰花,残成了黑褐色,伸手一捻,脆碎的屑飞在空气里。

    车是几年前孔央送他的,到手之后,昌东几乎花了车价一半的钱来改装,戈壁沙漠不是乡村公路,沙漠易陷车,罗布泊又有成片的大盐壳,会把轮胎戳磨得像狗啃一样惨不忍睹。

    装了防滚杆,做了车体升高,换了全地形大轮胎,配了电动绞盘,一系列改装之后,原本强悍帅气的越野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敦实,孔央嫌不够好看,昌东回答说,实用就行。

    路上多的是外形煊赫的路虎悍马,能引美女垂青,但于他,车是拿来用的,遇险要能救命。这车能留存也是运气——“黑色山茶”那次,有大品牌车商赞助,为了广告效应,不能开自己的车。

    后来孔央死了,他变卖家产,留下了这辆车,封在这的时候,觉得也许有一天会用到。

    车身积了灰,昌东拿手掸了掸,在后车厢前站了会,缓缓打开。

    闷了很久的塑料味道扑面而来,里头一捆裹好的加厚黑色pvc尸袋,不用数,十八个,还有一袋零碎物件,有他的,也有孔央的。

    昌东把尸袋往边上挪了挪,给皮影戏箱挪位置。

    不知道肥唐他们有没有把那个视频给看下去,4分12秒的时候,也就是他被砖头砸得血流满面的时候,他嘶哑着嗓子说了句:“我会想办法帮他们收尸。”

    没有死者家属相信这句话,相关搜救单位跟他们解释过很多次了:“尸体找不到是正常的,知道彭加木吧?八十年代初在那失踪的,六次大规模搜救,直升机都上了,到现在三十多年,尸体还没找着呢。”

    放好行李,昌东坐进驾驶室,清理手套箱的时候找到一块过期的巧克力糖,两年寒暑,融过又凝,已经没了形状,他剥了包装纸,把糖送进嘴里慢慢嚼。

    甜味里有变了质的酸败味。

    他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

    黄色黏土里长出的孔央,圆睁了眼,死不瞑目,长发乱在风里,像招引的手,唤他过去。

    ***

    一觉醒来,肥唐还是觉得怪堵的:背后讲人坏话,没毛病;做点亏心事,没问题;但是被人当面撞破,太他妈没脸了。

    所以起床气比往日大,先开店门,经过杂货区的时候没留心,碰掉两土鸡蛋,蛋壳一碎,蛋液流了满地,分不出蛋清蛋黄——太久卖不出去,都坏浊了。

    肥唐想骂娘:这两年古玩生意不好做,他辟了半爿门面卖杂货,就是为了找点贴补,没想到一样的不景气,开一天店赔一天钱,这样下去,哪年哪月才能发财啊?

    还是老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得有横财才行。

    洗漱完毕,日上三竿,没客上门,肥唐从货架上拿了面包牛奶当早餐,边吃边开电脑,准备上qq玩两圈麻将排遣眼前郁闷。

    刚一登陆,收到齐刘海的留言。

    ——昨晚比对了一下,又找到几个跟叶流西有关的视频,都发你邮箱了,你看看要不要转给你朋友。

    肥唐漫不经心点进邮箱,打开视频。

    他没昌东耐心,进度条拖前拖后,走马观花地扫,直到冷不丁看见一个熟悉的大门面。

    陕博?

    这年头,倒腾古玩的人不能只倚仗天花乱坠的一张嘴了,得有点“文化素养”,肥唐书翻得勤,经常跑去陕博自我熏陶,忽悠客人时没事就抱博物馆大腿:“你看这彩绘胡妆女立俑,跟陕博保存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他对那儿的展馆布局像自家货架一样熟。

    肥唐眯着眼睛看剪辑拼接的视频:叶流西走得不紧不慢,并不停留,顺着指引,一路进珍宝馆。

    入口处的两瓮一罐,她视若无睹;流光璀璨的玉器金器,她直接略过……

    终于等到她停下,肥唐的头皮一麻。

    兽首玛瑙杯。

    珍宝馆里人来人往,兽首玛瑙的展柜前,解说员来了又走,人都过了几拨了,叶流西还是没挪地方。

    肥唐连呼吸都屏住了。

    叶流西终于离开的时候,肥唐心跳如擂鼓:三十块钱的珍宝馆门票,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她不看舞马衔杯壶,不看熏球银香囊,为什么单看兽首玛瑙?

    有什么念头在他脑子里往外突,像水滚之前要炸开的泡,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拨通自己那个同行的电话,问得有点语无伦次:“我问你啊,那个去你那鉴玛瑙杯的人,男的女的?货真不真?”

    那头答:“女的。我同你说,我和老师傅,四只眼珠子看,货是真的,一整块缠丝玛瑙,俏色玉雕,口鼻戴金帽……”

    “那怎么没拿下呢?”

    那头也懊恼得要死:“兽首玛瑙多有名啊,陕博收着呢,你第一眼看到,肯定也觉得是赝品,不会往真了去想,而且人家也不卖。”

    “那女的前脚走,我后脚就回过味来了,一直说兽首玛瑙是海内孤品,但它是酒器啊,就算是给皇帝的——有龙袍还有凤袍呢,理论上该成个双……”

    说到这儿,语气忽然警惕兼热切:“你问这干嘛?你也见着了?”

    肥唐支吾了过去,只说正好在陕博逛,见着了,所以顺口一问。

    放下电话,口干舌燥,自己跟自己说:没可能的,哪来这么巧的事,兽首玛瑙,要真还有一个流落在外头,业内早掀起腥风血雨了,轮得到他起心思?

    肥唐晃晃脑袋,几口把牛奶喝完,奶盒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想着:这玩意,得值好多钱吧。

    又上网打了圈麻将,打到中途恍神:万一是真的,自己哪怕只分上那么一点点……

    不由就笑了,做白日梦真他妈甜。

    他往椅子里窝,腰后有点硌,摸出来一看,是那个纯铜的龟壳卦具。

    昨儿晚上,他排卦,卦辞说,出门往西,大富贵。他一探头,看到门西站的是昌东,而昌东要找叶流西,也许这个“西”字指的是叶流西呢?大富贵,兽首玛瑙,可不就是大富贵吗?

    冥冥之中,这么多迹象,难不成是老天指路?

    肥唐的脸一阵阵发烫,他拿起那个龟壳,用力咽了口唾沫。

    再掷一次,如果还是同样的结果,哪怕……哪怕老天是耍他玩呢,他也作陪了!

    ***

    昌东花了三天时间到那旗镇。

    镇子在蒙甘省界,蒙族和汉人杂居,差不多已经汉化,从小镇驱车往外,到腾格里或者巴丹吉林沙漠都不远,再加上前些年周边发现不少西夏古城遗迹,那旗一跃而成西北线上的一个新热门去处——不过小镇设施跟不上,游客一多,生活交通都不便,显得又杂又乱。

    昌东路上添置了件羽绒服,十月中下旬,这种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地方,夜里盖两床被子都哆嗦,不能掉以轻心。

    车进那旗镇,发现旅游开发还是给当地带来了不少发展:汽车站外头的道路已经修得很有中小城市规模,什么便利店、汽配店、炸鸡快餐连锁店应有尽有。

    但缺少规划,难免新旧错陈:有时只拐一个弯,水泥路立马变土路,流浪狗在水沟边找食,风一起,灰尘都扑在路边将死的老树上,临街的小饭馆只三五张桌面,门口挂被油烟熏黑的彩色塑料帘子。

    昌东找了酒店住下,买了张新的那旗城区图,原计划是把镇子都走一遍,但运气不赖,只走了半个多小时,就看到了叶流西。

    她在公路岔口的一条土路边,车后箱门打开,布成摊位,里面放了一堆麻皮哈密瓜,现在是晚熟瓜i麻皮上市的时候,算是当地特产,路边的瓜摊一个接着一个。

    昌东怎么也不相信叶流西真的是个卖瓜的。

    他进了路口的一家快餐店,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方便观察。

    从上午到下午,他小食饮料点了好几轮,而叶流西,居然真的一直在卖瓜。

    她车上放着寸厚刀板,板上搁一把尺来长的直柄西瓜刀,青麻皮都是橄榄形,皮厚,男人切起来都费劲,但她料理得轻而易举,手起刀落,片瓜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人长得漂亮是有好处的,她生意比近旁的摊位好得多。

    中午的时候,她去就近的饭馆买了份盒饭,坐在马扎凳上拿勺子舀着吃,有流浪狗摆着尾巴凑过来,她从饭盒里捡了块排骨扔过去。

    下午人不多,温度渐低,她裹上军绿色的棉衣看杂志,那种地摊艳情杂志,封面都是穿着暴露的女郎。

    快傍晚时,昌东肯定自己是观察不到什么了,招呼服务员买单。

    店里的女服务员一脸的刻薄气,几次给他送餐都黑着脸,昌东原本以为是小地方的人没什么服务意识,真结账了才知道不是。

    那女服务员接了他的钱,斜一眼玻璃外的叶流西,走开的时候不屑地说了句:“看一天了,这么好看啊?不就是个**的吗。”

5、第⑤章

    昌东先回酒店。

    这两天,他的脑子已经冷下来,并不急着到叶流西跟前报道:是她千里迢迢去的西安,连看他三场皮影戏,带着一本有他“丑闻”的杂志,藏着一张关于孔央的诡异照片。

    她一定也有求于他,只不过故弄玄虚。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收尸的事,两年都过来了,犯不着争分夺秒。

    开门进房的时候,看到门缝下塞进来的色…情服务小卡,弯腰捡起,随手扔进垃圾桶。

    离睡觉还早,昌东打开戏箱,取了块打磨好的牛皮出来刻皮影人。

    凿具摆了一桌子,光花样凿刀就要用到圆、半圆、梅花、人字、星眼,推刀运皮,脸谱的口诀好像响在耳边——

    柳叶眉,杏杏眼,樱桃小嘴一点点……

    传说皮影戏源自汉代,汉武帝思念死去的宠妃李夫人,于是术士设坛招魂,在晚上点了灯烛,设了帷帐,汉武帝只能在帷帐里观望,看到仿如李夫人的影子伴着摇曳烛光投在帐布之上。

    传到民间,就是皮影。

    李夫人死了,汉武帝死了,术士死了,皮影还活着,一直活到现在。

    这世上大多数物件,有形没形的,都比人活得久,所以人真没劲。

    刻着刻着,昌东的手指冻得僵直,这里晚上的温度持续降低,空调制暖不行,打到最大也无济于事,他双手笼到嘴边哈了哈气,又搓了搓,目光忽然落到垃圾桶里那张色…情小卡上。

    ——这么好看啊,不就是个**的吗?

    昌东俯身捡起那张卡片,顿了一会之后,拿出手机,照着上头留下的号码拨号。

    接电话的人像是专业的客服,问:“先生想要什么款的?偏瘦的还是丰…满型的?清纯的还是性…感的?我们可以先过滤一下,省得过去了你不满意。”

    昌东想了想:“偏瘦,清纯……还是偏性…感吧……”

    他搞不清叶流西属于什么型,她像根悬起的摆针,时而偏左,时而偏右,但都是伪装,遮不住身上的妖气。

    ***

    上来的小姐叫sunny。

    接到指派电话时,她正在酒店隔壁的棋牌室看姐妹摸牌,手包拎起了就跑。

    进了电梯,掏出小镜子抹口红、抿唇、补粉,出电梯到昌东门口这段时间,衬衫的扣解了两粒,露出粉红色带蕾丝的bra边沿,又把小皮裙拽正。

    最后揿了门铃,摆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门开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昌东说:“进来吧。”

    sunny往里走,目光溜到客厅茶几,一排十几样凿刀闪冷光,心里咯噔一下,更慌了。

    她见惯了大肚秃顶口臭的各色客人,遇到昌东这样的,并不觉得是中了大彩,前辈们谆谆教诲:“那种年轻长得帅的,会缺女人吗?你得多个心眼,越是这样的越变态:帅的、看起来干净的、阴郁的、叫了服务又不急色的、有点特殊兴趣的……”

    昌东条条都中了,而且,大晚上的,屋里,他戴个黑色棒球帽,上半边脸都埋在帽檐的阴影里。

    sunny咽了口唾沫,前些天老板组织她们看碟,韩国的一个电影,讲专门有变态诱杀妓…女,提醒她们要提高警惕——她看完了晚上做噩梦,这两天难免有点疑神疑鬼。

    她有点讷讷的:“要么……我先去洗个澡?”

    昌东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拂去牛皮上凿刻之后的皮屑:“过夜三百,陪聊呢?”

    sunny脑子转得很快:“一样价,不便宜,因为今晚来你这,接不到别的活了。”

    昌东从钱包里抽出三张一百,拿茶杯压住:“我刚到这,想开个店,对地头不熟,所以找个行内的聊聊,打听一下。”

    这样啊,sunny松了口气,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老板,不是我说,想开我们这种店,你没戏的,插不进脚了。”

    昌东不动声色:“你说说看。”

    反正又不是商业机密,sunny说起来滔滔不绝,兼毫无章法,想到哪说到哪。

    ——这镇上的这类业务,没有散做的,基本上被两家收拢,本地人拉不下脸做这个,小姐都从外地来,按地域,南北派,各自抱团,上头有大老板。

    ——南北派原本有矛盾,后来又有一家想往里插一杠子,促成了南北齐心,斗走了外人之后,两家开始分饼、划势力范围。sunny是南方人,就拿昌东住的酒店来说,这周是南派发广告,到了下周,也就是明天,小卡广告就得换一版了。

    说着说着又诉苦。

    “做这个多辛苦,你不知道,我们这行日夜颠倒,皮肤都不好,因为总要熬夜,带妆,你看我这脸,我才22,一卸妆,脸色蜡黄,都说我30好几……”

    昌东嗯了一声,他只听不说,sunny得一直讲话,这陪聊也挺累的。

    她绞尽脑汁,什么沾边的都拿出来讲:“我们上下班,大多是半夜,走夜路回去挺危险的。去年的时候,有好几个姐们被都被变态跟过,说那人长一张皮脸……”

    昌东有点感兴趣的样子了:“皮脸?”

    sunny比划给他看:“就是那种一张软皮子蒙脸上,露眼睛鼻子,大晚上的,多吓人啊,幸亏没真出事……后来我们就多了车马费,雇车接送,单程10块钱……”

    昌东问:“有一个叫叶流西的,你认不认识?”

    sunny茫然,她的姐妹们都有英文花名,什么玛丽,阿曼达,凯莉,没听说过叶流西——这名字听起来像真名字,谁会拿真名字来做小姐呢,万一消息传回老家,多没脸啊。

    昌东提示她:“白天的时候,她会在街口卖瓜。”

    sunny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她!我没跟她说过话,她常跟北边那些小姐在一起,应该是吃那边饭的。”

    是吗?

    sunny很聪明:“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是想打听她,明天在这里派广告的就是那边的人了,你可以问问啊。”

    她把事说破了,昌东反而不想究叶流西的底了。

    只要她能带他找到孔央的尸骨,她是卖瓜的,还是做小姐的,甚至是男是女……其实都无所谓。

    ***

    昌东睡了个好觉,梦里起了大风沙,沙流像金色的雾,从塔克拉玛干公路的柏油路面上翻滚而过,一丛丛的红柳把黄沙固成了几米高的坟。

    梦里没有人,没有变故,没有声音。

    这样的梦,于他就是好梦。

    醒来时已是正午,昌东直接去找叶流西。

    她刚忙完一轮,自己切瓜自己吃,低着头才啃下一口,就看到有人影倾过来。

    叶流西把手里的瓜放下,顺势一抹嘴角,眼眉微掀:“买瓜?”

    她第一眼没认出他。

    昌东站着不动,阳光晒着他一侧的脸,挺暖和。

    叶流西眯着眼睛看他,她眼梢生就略略上扬,眼波流转的时候,总像是转着无数坏心思,但笑得又很有迷惑性,十个人里有九个会觉得她无害。

    认出之后,笑容里多了点意味,开口居然先夸他:“不扮老头了?这样不是挺帅的吗。”

    说着从车上拖出个帆布马扎,拍了拍布面上的灰,扔过来。

    昌东单手接住了,没坐,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那张照片。

    叶流西嗤笑了一声:“这么快进主题啊?都不说寒暄一下,本来还想切块瓜给你吃的。”

    说着拈过那张照片,夹在两指之间,手腕转了个角度,相片的正面对着昌东:“你就不怀疑这照片是我造假吗?”

    昌东回答:“女人的直觉很准,我想向孔央求婚,没告诉她,但她猜到了,特意为这场合买了件新衣服。”

    “那天晚上,在营地的帐篷里,她第一次换上这衣服,问我好不好看,我还没来得及给意见,就听见外头的风瓶撞得乱响。”

    风瓶就是玻璃酒瓶子,扎营的时候拽根直绳,酒瓶子依一定的间距悬挂上去——挂着好玩,同时也测风,玻璃酒瓶子有自重,响得那么厉害,绝不是小风。

    他刚掀开帐门,就看到鹅头沙坡子那标志性的“鹅头”被沙暴扼断,扬成了夜色里的沙雾。

    孔央的新衣服,绯红色的长裙,第一次穿,也是最后的丧服,没来得及拍过任何一张照片,却和乱发一样,飘在眼前这张照片上、雅丹带沙尘的风里。

    叶流西对这回答很满意:“第二个问题,照片里,是哪儿的雅丹?”

    雅丹这个词其实是维…语,意思是“险峻的土丘”,这种地形在西北遍布,有些自成规模,名声在外,比如敦煌以西的三垄沙,叫魔鬼城;克拉玛依附近的乌尔禾,叫风城;疏勒河附近的,叫人头疙瘩城。

    也有没那么有名的,大大小小,有时候越野自驾,路边忽然冒出不大的一片,那也是雅丹。

    所以,是哪儿的雅丹?

    昌东说:“龙城。”

    “怎么看出来的?”

    昌东指向照片:“这里的土台盐碱成分重,有石膏泥,对比其它雅丹,颜色偏灰白。白天阳光好的时候,会泛银光,像鳞甲,所以古人把这里称作白龙堆,现在常跟龙城纳入一个范围,都叫龙城雅丹。”

    叶流西咄咄逼人:“为什么这灰白色,不能是下的霜雪?”

    “下雪是一大片,不是照片上这种情形;霜是水汽凝华,日出前后会有,照片上是正午,阳光这么大,霜早化了。”

    叶流西说:“哦……”

    声音拖得长长,显然对他挺满意,转身拿起西瓜刀,手起刀落,从半爿瓜上切下一片。

    金黄色的蜜瓤,汁水足,瓜香清新得很。

    叶流西把瓜递给他:“你带我去龙城,我带你找到孔央尸体。”

    并不是商量的口气,昌东看了一眼,没接。

    叶流西笑得温柔,语气软中带硬:“进罗布泊的向导不难找,但你找不到第二个知道孔央尸体在哪的人。”

    昌东还是没接:“照片怎么回事?鹅头沙坡子距离白龙堆很远,尸体怎么过去的?又怎么可能嵌到黏土包里?”

    叶流西不耐烦了:“我怎么会知道?我只帮你找到她,你只做我向导,爱做不做,不做拉倒。”

    话音未落,手一翻,那块蜜瓜直跌下去。

6、第⑥章

    昌东下意识伸手去接,接了个空。

    瓜还在叶流西手里——她做了假动作,才刚撒手,反手又接,抢在他前头拿到,然后笑眯眯搁到他空张的掌中:“刚才接了不就结了?就这么说定了,手机。”

    昌东拿手机给她,她拨了自己的号码,响一声挂断,然后递回给他:“你准备好出发的时候,通知我就行,我白天都在这,找不到的话打我电话。”

    什么都让她说了做了,看来没讨价还价的余地,昌东不想多话,转身走时,叶流西又叫住他。

    “哎,昌东。”

    昌东回头。

    “你是住酒店的吧?”

    昌东嗯了一声,随手指了个方向:他住的酒店算是那旗镇上最好的,也最显眼。

    “晚上能去你那洗澡吗?”

    她解释:“反正你付了过夜的房钱,洗澡水不用白不用,省得我去公共浴室洗了。”

    昌东皱眉:“你家里没洗澡间?”

    叶流西拿起西瓜刀,刀背在车厢上敲了两下,响声咣当咣当的。

    “我就住车里。”

    ***

    昌东送车子到镇上最大的汽配店作行前维护,接手的师傅见车子模样不起眼,起初很是漫不经心,真到紧固排损时才看出端倪,不时一惊一乍:“兄弟你真懂行啊,这改装绝了!”

    昌东没吭声,盘腿坐在一边的地上,朝工人借了纸笔,慢慢地勾画路线图。

    两年了,大多时候都困在回民街那个几平米不到的后台,逼仄的空间里除了幕布就是皮影,忽然间,像平地起了风暴,把周遭的炫目色彩零碎声响刮成齑粉,极目四望,还是身处万里戈壁。

    他早知道终有一日要回去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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