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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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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东手一顿,指腹擦着她耳廓缩回:“……头发拖下来了,弄脏的话没水洗。”
他手拢起,指腹末梢微微发烫。
叶流西说:“你到底看什么?”
昌东伸手覆住她发顶,帮她把头转了个角度。
看到了,现在没风,但血迹旁侧有一些沙粒,正在笨拙地翻动,像是被蚂蚁吃力地顶起——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幅度太细小,也难得他能察觉到。
叶流西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喘息带动起了沙子:“这是什么?”
“再看。”
过了会,沙粒不再迟滞,有了轻微的旋动,像最微型的龙卷风,倏忽绕起,又蓦地落下,但显然的,这动静的范围像看不见的涟漪,悄然延开。
昌东低声说:“风是自然现象,冷热不均,空气流动,现代人都知道,但古人不这么认为。”
“罗布泊里有个很老的说法,叫‘风头水尾’,他们认为,水和风都是活的,水在这里断流干涸,是因为到了‘水尾’;而风在哪里最肆虐,哪里就是‘风头’,风的源头,源源不绝。”
“流西,我们现在可能看到风头了。”
不是因为有风、沙还有她就能召唤出玉门关,而是因为她的血滋养出了风头。
风头就在他们眼前壮大、生长,自几颗沙粒开始,渐渐燎原成肆虐百公里的沙暴。
而和她息息相关的玉门关城,将在这沙暴里显形。
第一阵风开始扑面。
昌东拉着叶流西从地上站起来。
当地人说,罗布泊的365天里,有200天在刮大风。
昌东进出罗布泊多次,遭遇沙暴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暴在眼前,活生生地长起来。”
叶流西回答:“我也是……吧。”
32、第③②章
风沙越来越大了。
昌东把帐篷收起,所有人进到车子里,掌勺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昌东翻出强力手电、面罩、夜视风镜、都是事先按三人份备好的,还有两件软壳防风衣,黑色。
叶流西戴好面罩和风镜,把软壳拈起了看:“哪件牌子好一点?”
“袖子上有臂袋的那件……”
她拿过来穿上。
昌东看了她一眼,叶流西真是挺颠覆他的认知的:从前带队,他挺烦那些先己后人的人。
但对她,他好像都习惯了。
叶流西拿圈绳把头发拢起,示意了一下掌勺:“他呢?带还是不带?”
“留下吧,车上比较安全。”
叶流西想了想:“要么带上吧,如果这趟出去能发现皮影棺和灰八的尸体,也许他现场受点刺激,能说出点新东西。”
昌东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挺残忍的。
叶流西总有歪理:“反正他都傻了,再吓傻点也没差别,说不定歪打正着,负负得正,又吓正常了呢。”
***
下了车,昌东带路,叶流西绑了掌勺的双手,拿绳子牵着跟在后头。
掌勺的比较喜欢昌东,他话不多,也从来不对人讲重话,叶流西不一样,她没什么耐心,稍有违逆,一瞪二骂三踹,掌勺的被踹了两次之后,老实得跟圈养的鸡似的。
昌东努力回忆那一晚跟踪灰八时走过的路线,且走且停,手电一遍遍在沿路的土台半腰处逡巡:如果没记错,灰八他们当日,是循着记号走的。
又一次手电光过去,昌东忽然看到一个刷在土台上的红漆箭头。
他心里一跳,脱口说了句:“出现了。”
豁牙撤走的时候,明明跟他说“记号都没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那跟着走吧,看看那个皮影棺还在不在。”
昌东也是这想法。
三人继续循着方向走。
掌勺一路都不吭气,只中途忽然赖在地上死活不走,叶流西踹了他两脚也不奏效,叶流西没办法,喊昌东帮忙,把掌勺往前拖拽了十来米远——大概是在地上磨得太疼,掌勺又乖乖爬起来自己走了。
再走了一段之后,昌东觉得有些不大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记号了。
叶流西也是同样的疑惑:“那天晚上,我们跟踪灰八,没走这么久吧?”
昌东看表,那一晚跟了半个多小时,但现在,走了近一个小时了。
他仔细回想这一路,忽然盯住掌勺:“刚刚他耍赖不走,是多久之前?”
“十五……二十分钟这样吧。”
“往回走,应该就在他耍赖的地方。”
***
果然,往回走了一段之后,掌勺再一次撒泼,这一次闹得更厉害,抱着昌东的腿死活不放,昌东手电打向前方,还能看到不远处刚刚拖拽掌勺时留下的那一行长道子。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掌勺,叶流西已经在那里看了很久了。
眼前的土台分布跟那一晚几乎完全不同,昌东觉得奇怪:“是这儿吗?”
叶流西拿手电光示意了一下地上:“是。”
昌东看到一个长方的凹印。
没错,这样的盐碱地,或许很难留下脚印,但那天晚上,皮影棺重重落地,以棺材的重量,留下的凹痕会像车辙印一样,长时间内很难消除。
昌东闭上眼睛,以这个凹痕为方位基准,脑子里勾画出那一晚棺材的位置、人员的站位、以及灰八三个人尸体的摆放处。
他再次睁开眼睛。
那一晚被挖开的雅丹垄堆,现在非但已经恢复完整,而且形状发生了改变:先前是个塔型,现在像个蹲伏的兽身。
灰八他们的尸体处,原先是空地,现在是小型的雅丹土台,和就近的雅丹连缀在一起,臃肿但平常。
难怪他和叶流西经过时没有认出来:土台的形状和路道宽窄都已经变了。
但掌勺不同,他知道“八爷被埋了”,亲眼见过这里变了样,知道又到了可怖的地方,所以死活不愿意再走。
昌东沉吟了一下,走到多出的那个小型雅丹的缀结边缘处,拿手电的底侧朝着台面上狠狠砸击,掌勺避得远远的,忍不住朝这头看。
叶流西奇怪:“你砸什么?”
“我记得,当时靠墙放着有铁锨……”
话音未落,土台豁开了一处,结块的砂砾纷纷滚落,露出铁锨的柄头,昌东握住,向边上用力一拽,土台的台面裂撑开,铁锨被硬生生拔拽了出来。
他举起铁锨,向着印象中皮影棺所在的那个位置铲了过去……
铁锨头锋利,硬…插进了一小半,锨面带着柄横在半空,被风一吹,颤巍巍上下晃动。
叶流西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光凭我们,挖不出皮影棺的。”
昌东说:“不是,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突然抬头:“你还记得肥唐说,灰八的人是怎么发现那个皮影棺的?”
记得,很偶然,说是豁牙和同伴一语不合打起来,于是拿铁锨互砍,一个失手,砍中了灰白色的土台,豁下了一块,于是露出棺材黑黝黝的一角。
昌东说:“如果我没记错,白龙堆雅丹的主要成分是砂泥岩夹石膏层,风蚀水蚀,可以带走疏松的沙土,但剩下的部分硬度不低,怎么会让铁锨一砍,就豁下来一个角呢?”
说完拔下铁锨,走到临近的另一个雅丹土台边,劈了过去。
金石相碰的铿锵之声,虎口震得发疼。
昌东回头看叶流西:“这个藏皮影棺的土台,混在了雅丹土台里,但它不是雅丹,只是硬土的土堆。”
***
一个硬土的土堆,怎么会混到雅丹土台里呢?
这就好像丹霞地貌里,硬生生长出一块太湖石一样突兀。
还有那个连缀出的小型雅丹土台,昌东试了一下,土质也是硬土土堆,他没有再挖,如果下头真的埋着灰八他们,下锨等同于挖人的坟,他做不出来。
他招呼叶流西:“先回去吧,晚上看不出什么,白天可能会多点线索。”
再回到营地,差不多已经是半夜,昌东带着掌勺坐前排,把后排让给叶流西睡觉。
这算是很照顾她了,叶流西心里差点要生出感激来,不过太困了,阖上眼睛就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觉得有亮,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掌勺睡得四仰八叉,像只蜘蛛仰在副驾上,车内大灯其实已经关了,昌东不知道在组装什么,驾驶台上亮着一个光线很弱的小夜灯。
叶流西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往上拉了拉盖毯,昌东察觉到了,脸略向后侧了下,然后伸手把小夜灯关了。
叶流西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刚刚光线隐去的刹那,昌东微侧的脸部轮廓。
昌东刻的那些皮影人,虽然精美,但她不太喜欢,女的清一色的“弯弯眉,细细眼”,男的是“眼眉平,多忠诚;圆眼睁,性情凶”,千篇一律,描摹不出那些刹那浮现的动人情态。
将来她要是临刻皮影,就拿昌东当范本。
他脸部轮廓不错,清隽里带硬朗,可堪描画。
***
早上起来,风沙小了许多,白天确实给人安全感,哪怕依然身处诡异的境地。
叶流西终于明白昌东昨晚上在干什么了:他行前租了一个航拍飞行器,昨晚在组装和熟悉操作。
这玩意儿,她只听说过,没见过,看它长得张牙舞爪,一动起来几个螺旋桨叶虎虎生风,就觉得怪有意思的。
昌东试飞的时候,她仰着脖子看,总想一个蹿高把它扑下来。
昌东问她:“没玩过吗?”
“我穷。”
昌东:“……”
……
食品剩得不多了,早餐只喝了烧热的矿泉水,啃了半块压缩饼干。
卫星电话和gps失灵,和肥唐也失联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常,昌东希望不要太久,毕竟白龙堆不是个适合野外生存的地方,一旦断水断粮,两三天后,大限也就来了。
不敢再开车,剩的那点油要留着开出白龙堆,昌东给掌勺脚踝上拴了绳,另一头绑在车上,确保他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又不会走丢。
叶流西很好奇他为什么要带上航拍器,昌东没正面解释,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
头一次在白天看到皮影棺所在的土台,跟自己预料的差得不大,昌东轻轻吁了口气。
他指点叶流西看:“晚上看不出来,但白天有差别,发现了吗,白龙堆雅丹多盐碱和石膏泥,颜色呈灰白,甚至有些是银白,但是这个土台,颜色偏黄。”
叶流西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掌勺的说,天上下沙子,灰八被埋了,这个土台是沙土夯的?”
昌东说:“有可能……我其实是想知道,这样的皮影棺土台,在白龙堆到底是一个呢,还是有很多个。颜色的分别,你站在就近很难分辨,但是离得远些,就很好办了。”
他带着叶流西爬上就近的一个雅丹土台,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操纵航拍器起飞。
航拍器渐渐升高,走得很稳,渐至两三百米左右,白龙堆雅丹的土台多在20米以下,这个高度,已经能看到视角比较广的俯拍景,图传屏上的图像很清晰。
叶流西忽然看到了什么:“这里,这里也有一个土台。”
昌东轻摁推摇杆,航拍器呈直线方向一路向前。
两人渐渐屏住呼吸。
又有一个,再一个……
每一个相隔都在一公里左右,呈笔直延伸状,倘若有笔,按照点缀结的话,就是一条直线——而且不止一条,是对称的两条,距离他们身侧百余米处,还有一座这样的土台。
图传最多只能支撑7公里左右,昌东操纵航拍器返航。
叶流西有点怔忪,直到航拍器降落,她才问昌东:“那些土台子里,也会有皮影棺吗?”
昌东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
两个人来到百余米开外的那座土台处。
昌东将铁锨的锨面铲入土台半腰处,用力一撬。
结块的砂砾碎土随着锨面的拔出纷纷落下,土尘四起,泥灰呛人,昌东退开两步,看到……黑黝黝的棺材一角。
33、第③③章
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把这个棺材给弄出来,也就无从得知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昌东顺着图传屏上的飞行轨迹往里走了一公里左右,找到第三个土台,铲豁开一看,又是一口棺材的角露头。
航拍器的图传距离有限,昌东执拗得很,一定要把这片区域的异常土台分布给找出来,他带着航拍器往不同的方向走,每隔两三公里就爬到高处去拍俯视图。
叶流西先还跟着他走,后来嫌累,自己随兴停下来休息:能者多劳,一直以来,昌东办事,只有比她更仔细,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确保两人都在彼此视线范围内,不会走失就行。
快中午时,两人停在一处雅丹土台下休息,昌东凝神拼接合成之前拍到的不同照片,叶流西则仰着头,喝光了自己带出来的唯一一瓶矿泉水。
瓶口朝下,倒了倒,眯着眼睛看最后一线细流顺着瓶壁往下流……
昌东头也不抬,把自己的那瓶扔过来。
白龙堆中心腹地的积沙比外围厚,踩上去像一层厚毯子,多是因为风带沙时遇阻沉积,雅丹土台边缘处积得更厚,天然形成个斜软的小沙坡,不讲究的话,可以当靠背倚。
瓶口倒栽进沙堆里,只留瓶子屁股在外头。
叶流西把矿泉水瓶拔出来,又扔回去:“还没渴到那份上……我就是不想浪费。”
低下头,无意中看到刚拔出瓶子的地方,薄浅的沙面下,似乎有纹路……
她伸手想去拂,昌东忽然说了句:“好了。”
他把自己合成好并加了标记的图拿给叶流西看。
这图做过颜色对比加深,土台用星号标记,一列土台之间以红色虚线相连,看得分外清晰。
灰白色的背景里,中心处有两条近乎平行的红线,有起有终,并不无限延伸。
昌东说:“像一条路,土台像路灯一样,路两边对称分布,横向路宽在百米左右,纵向是每隔一公里有一个,我数了,一边十个,一共二十个。”
那就是有二十个……皮影棺?
叶流西皱眉:“说是路又不像,像是从路上截下的一段,不知道哪边是头哪边是尾,而且它通往哪呢?会不会是个摆出来的阵?”
也不确切,中国古代摆阵,好像不是八卦阵就是七星阵,很少这样平行的两条。
昌东看叶流西:“到现在,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吗?”
叶流西之前,他没接触过失忆的人,但电视里不是常演吗,失忆者在见到关键性的场景或者信息时,总会记起些什么……
不然剧情没法推进。
叶流西失个忆,居然还能失出成就感来:“没有,我不是普通的失忆,‘锯齿状’,很难恢复的。”
她怎么说都行,网上都搜不到这名目,估计全球就她一例。
昌东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水流微凉,顺着喉咙下去,并不能给焦灼的心头降温。
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目前的线索似乎都集中在皮影棺里,怎么把棺材弄出来是个大问题,这需要更多的人力,但昌东不愿意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
叶流西一句话就解决了:“你的车加满油之后,开进来,撞它。防撞杆派什么用的?不会连个土台都撞不塌吧?”
……
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他想看看这“玉门关”是怎么消失的。
他在沙面上圈圈画画,示意给叶流西看。
“第一次,你白天被盐壳割伤,流了很多血。我们半夜在灰八营地看到了鬼火和帐篷上的皮影像,之后再无异常,第二天一早离开。”
接着顺利去到了罗布镇,在镇上购物洗澡,还遇到了孟今古一行。
“第二次,是进了白龙堆。你说血滴到了地上,包扎过的伤口,即便流血,血量也不会很多——从当天半夜,肥唐被拖拽开始,怪事一直发生。第二天白天,出去的车辙消失了,豁牙他们发现皮影棺土台。第二天半夜,灰八和两个手下横死。”
到了早上,一切再次恢复正常,东北驴友的大切诺基狂飙着开进了白龙堆。
昌东说:“加上这一次,目前只有两次半,我们试着从里头捋些规律性的东西出来。”
“你的血,的确是类似媒介,召唤来的是不是玉门关,现在还不敢下断言,但至少是会出现异象。”
叶流西点头,她亲眼看到风头,想否认也难。
“异象都自半夜开始,第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第二次,从肥唐被拖拽到灰八死亡,至少24个小时。”
“第一次出现异象,离你滴血的地方其实很远,因为你被盐壳割伤后,我们还赶了一段路,半夜又开车转移到了灰八营地,中间辗转百十里是有的。”
“但后两次,你的血都滴在营地附近,我能不能假设,血的距离可以影响一些事,比如异象的激烈程度还有持续时间?”
叶流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在白龙堆的这两次,异象的持续时间应该差不多?”
按照24小时计,只要在这里等到半夜,理论上可以看到眼前这个“玉门关”的消失。
叶流西提醒他:“你确定吗?掌勺可能看到过这个过程,然后他疯了。”
昌东说:“如果我疯了,你就不用管我了。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叶流西想不明白:“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你想给孔央收尸,来也来过了,找也找过了,什么玉门关、皮影棺,早超出你想象了,不会知难而退吗?”
换了普通人,知道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左右,早打退堂鼓了。
昌东问她:“退到哪去?”
“回去重新开始啊。”
昌东沉默。
顿了顿说:“我小时候写作文,有个强迫症,一段写完了,一定要加个句号,才能另起一行。”
“孔央这件事,我原本以为完结了,收尸只不过是个执念。你找到我之后,我才发觉可能没完,到了这儿,才知道远远没完。”
“现在让我退,我头顶上会一辈子悬个问号,退回去不是重新开始,是没完没了折腾自己……还是自找的。”
“想重新开始得有诚意,就别在前头留烂摊子,有个句号,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叶流西静静听着,手下意识地把边上的沙子捻拢成堆,又推倒抚平。
昌东忽然说了句:“别动。”
叶流西一愣,昌东把她的手拿开,又拨开地上的浮沙。
沙子掩盖下的,是一个……胎印的凹陷辙纹。
昌东心念一动,让叶流西起来,自己用力将沙子旁拨,过了一会,辙纹更加明显,胎印宽远超一般小车,凹陷也更深。
叶流西想说什么,昌东已经先开口了:“全钢丝子午线,货车胎常用。”
他拨开雅丹边缘处最后一g沙子。
这个胎印直直碾入、消失在雅丹下方。
昌东吩咐叶流西:“大货车轮外胎间距两米多,你往左,我往右,找另一道,除非是独轮车,不然一定在这范围。”
叶流西很快找到,两人将这一大片的盖沙都扫开。
两道车辙印,一道被雅丹土台压在下方,另一道擦着土台外围。
这算什么?一辆车,大半部分从雅丹土台里穿了过去?
叶流西的心砰砰跳:“会是我开的那辆车吗?”
昌东提起手边的铁锨,砸向雅丹土台。
咣啷一声,这可不是沙土夯的。
他看向叶流西:“很可能是,但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叶流西忽然想到了什么:“车辙印是在雅丹土台下的,沙土土台下呢,也有吗?”
***
两个人一连试了三个沙土土台,手脚并用着扫踏开地上的沙子——
沙土土台里有皮影棺,但土台下没有车辙印。
雅丹土台下有车辙印,但以它的成分和硬度,里面应该没有皮影棺。
叶流西自己都糊涂了:“好端端的,我不会开车去冲雅丹啊,难道冲进雅丹土台,出来的时候是在另一个时空?”
电影里倒是有,《哈利波特》里,有个什么几分之几的月台,撞进去了,就进入到魔法异世界。
昌东提醒她:“车辙印在土台另一端延伸出来了,也就是说,你确实是‘穿过’,而不是‘冲进’。”
叶流西惆怅极了。
昌东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做个迷一样的女人吗?”
叶流西说:“我迷住别人就可以了,迷我自己有意思吗?”
……
天渐渐黑下来。
白龙堆昼夜温差大,加上有风,体感温度更低,两个人离着那个被铲豁开的沙土土台不远,尽量避在就近的雅丹土台后头,还是没法全然避过风头。
叶流西几次拉昌东挪位置:“往这边点。”
昌东怀疑她是用自己来挡风:“你老拉我干什么?”
“挡风。”
昌东差点气笑了,低头看到她脖子都快缩到衣领里了,又有点心软,身子侧了侧,尽量承尽可能多的风。
叶流西一旦自己待得舒服了,就特别照顾同伴的精神文化生活。
“昌东,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啊。”
“不用。”
“还要等挺久的,不说点什么,多无聊啊。”
“我不无聊。”
他确实不无聊,一低头,透过夜视风镜,就能看到她无聊得发慌的样子,一会拿手指抠身后的土台,一会两手插进软壳兜里,还有一次,歪了嘴吹脸颊边拂下的头发。
她一定会忍不住讲话的,就像他刻皮子的时候,她一定要讽刺他两句,她生就一副让人想把她打死的性格,之所以至今还活着,他推测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好看,二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打不过她。
果然,又说话了。
“昌东,如果你待会真吓疯了,我不会不管你的。”
“到时候我拿根绳把你拴着,我卖瓜,你就在边上耍皮影,我烤串,你就给我扇火……你做不好我也不会说什么,会耐心跟你沟通……”
昌东说:“我求你还是别管我了……”
话音未落,叶流西忽然“咦”了一声,右手下意识攥住他胳膊,声音压得很低:“你看!”
昌东回头。
一缕细的沙柱,正自上而下,丝毫也没有被风沙倾扰,簌簌洒落在那个沙土土台上。
像是半空中有个大沙袋,底下泄了口,沙子正从那里漏下来……
昌东循着沙柱慢慢抬头。
灰黑混沌的天幕上,正有一只眼睛缓缓睁开,沙子就从渐渐翕开的眼皮间倾泻而下,扬扬不绝。
34、第③④章
如果只是天幕上撕开的一道罅缝,昌东不会这么毛骨悚然。
但显然不是,撕撑开的罅缝之间,实在太像一个眼珠子了:它由深浅不同的沙黄和灰黄混成,带诡异的微弱亮色,如同人的目珠自带神采。
叶流西低声说:“好像是一只眼睛,会有很多只吗?”
她想象了一下头顶的夜空布满巨眼的场面,如果一同睁开,那实在……太}人了。
昌东说:“只是像,不一定是,也可能只是一个漏口,和眼睛形似而已。”
隔得有些远,看不大清,叶流西看他:“靠近点看?”
昌东点头。
两人后背贴住雅丹土台,尽量轻地慢慢挪到视角更好的一面:这里正对着沙土土台,那只“眼”里的流沙正自土台顶端簌簌流下,挂过那个铲豁开的口子,像帘洞前不息的瀑布。
看了一会,叶流西蓦地喉头发紧:“昌东,你看那个沙……”
昌东看见了,那个露出一角的皮影棺像是对流沙有吸附力,本应自由下落的沙子在经过那个豁口时,忽然全部凹吸了进去,渐渐补堵上缺口……
下落的沙子渐渐稀疏,眼前的明暗似乎有微妙的变化,昌东警觉地抬头——
那只眼睛,本来是往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皮翻起,那个眼珠,居然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下一刹那,那眼珠子突然不见了。
昌东直觉这绝不是闭上了眼,他一把推开叶流西,吼了句:“小心!”
笔直的沙柱喷冲而来,堪堪擦过两人,直击在雅丹土台上。
再抬眼,那眼睛已经瞬间明灭了一次,第二股沙柱向着昌东直冲而来。
昌东就地翻滚避开。
他大致摸清楚了:你以为这眼睛闭上,看不见它的时候,其实是因为有大量的沙子喷出来,虽然沙子这玩意没什么好可怕的,但出自那么诡异的眼睛,他不想沾上半分。
叶流西似乎也看出门道来了:“昌东,躲到雅丹后面去!”
她的位置更靠近雅丹,昌东因为刚刚那一滚,反而离得远:“你先,我马上。”
他盯着那只眼睛看,在它又一次隐没的刹那,疾步冲向雅丹——
眼睛明灭的速度显然更快了,倾斜的沙柱忽然封住前路,昌东身子急转,几步踏上雅丹台面,飞身从斜侧落下,刚一落地,右腿小腿后侧忽然一沉。
有沙扑堆到他腿上了。
昌东也不管它,抬脚就奔,整个人忽然失去重心,差点摔倒。
他的右腿居然拔不出来!
电光石火间,昌东一下子想明白了:这流沙确实跟普通的沙子不一样,它一旦附着到有形的物体上,会很快浇筑,如同胶夯的土台。
抬眼看,刚直击在雅丹土台上的那一股,现在已经凝起,像长出来的土瘤。
叶流西不懂昌东怎么突然站住了:“你怎么不动啊?”
“黏住了。”
话音未落,又一股沙柱喷冲而来,昌东一条腿拔不出来,只能觑着来势就地翻避,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叶流西,她提着刀斜冲进来……
人有急智,昌东左腿使力,狠狠踹向围堆住自己右腿的土堆,浇筑的时间不长,尚未凝固得足够坚实,居然让他踹开了豁口。
昌东瞬间得脱,撑地翻起。
叶流西正冲到跟前,没提防他居然站起来,收步不及,昌东只来得及搂住她腰,就被她带翻了出去,好在两人反应都奇快,一个就地翻滚,几乎没有先后,都窜躲进雅丹背面去了。
刚才那几下子,猝不及防,极快又极猛,两人都气喘不匀,甚至顾不上说话,尽量后背紧贴雅丹:那只眼睛里喷出的沙子好像只能走直线,“视线”既然拐不了弯,所藏的位置应该就是安全的死角。
两人都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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