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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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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出去了,跟你脚后脚。”对门,柳娘子从门缝里胆怯的接了一句,
“滚回去!”黄远山一声暴喝。
沈婆子打着呵欠,装着不耐烦起来:“这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这是吵什么?李家在灯芯胡同新租了房子,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你有事到那边找找看看!”
门口静寂了片刻,听到院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急忙奔到门后,提心吊胆往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了动静。
两人不敢再说话,沈婆子按着李小幺躺下,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等天亮。”
李小幺顺从的躺下,却睁着眼睛,半分睡意也没有,这出城路上,只怕不会那么顺当,黄远山是个心机阴沉的,大哥他们征夫的事,肯定和他脱不开干系,他既然敢这样脚赶脚的来捉她,必是算着大哥他们回不来了,大哥他们…
李小幺连打了几个寒噤,明天无论如何不能晚了,只能她等哥哥们,不能让哥哥们等她!
大哥他们四个人一起逃出来,肯定瞒不了多大会儿,也许一离了军营就得被发现,她们会合了,就得立刻离开才行。
李小幺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静下心,才能盘算清楚。
明天万一有个万一,去哪儿躲一躲?
长丰楼?不行!这事关着逃兵,若直说,郑掌柜必定不敢帮,若瞒着,回头要是连累了郑掌柜,那就太过了。
去林家找林孝?李小幺在心里苦笑,她要是找去,林孝必定把她打包给林先生送去,去不得。
那……李小幺下意识的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玉葫芦,算了,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要是拿着这玉葫芦,因为四个哥哥当兵的事去求当朝丞相,那就是笑话儿了,就是去,也不过是赶去听一通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屁话。
明天,一定得溜出城去,菩萨保佑,明天能平平安安的出城,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逃出去,和哥哥们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李小幺朦朦胧胧中被人推醒,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朝霞穿过窗户,照在床上,沈婆子正弯着腰,从床头的大樟木箱子里寻了件自己的长夹衣,和一个看着极其结实耐用的褡裢出来,拉起李小幺,将褡裢给她斜搭在肩上,仔细系好了下面的带子,捏着只旧荷包,塞到褡裢最里面的袋子里,将袋子口系紧,又拿了二三十个大钱,放到褡裢上面的大口袋里,再系好带子。再拿起夹衣给她往身上套。
一边套,一边低低的交待:“赶紧走吧,刚才我出去倒马桶,四下看过一遍了,没人,这荷包里有三两多银子,你拿着吧,阿婆还有,别跟阿婆客气,外头冷,多穿件衣服,往后一天比一天冷……幺妹子,可要小心哪,走吧,赶紧走吧。”
李小幺来不及多说,只顾连连点着头,紧跟在沈婆子后面,出了院门,辞了沈婆子,浑身警惕,沿着墙角疾步往东边走去。
李小幺转过一条巷子,汇入了无数早起忙碌的人群中,暗暗舒了口气,瞄着周围,挑了几个挑着担子,早早进城卖菜的农人,紧跟在他们中间,亦步亦趋,小心隐藏着身形,往东城过去。
太平府最大的菜市,就在东城,进城的农人,多是到那里卖菜的。
过了两三条街,李小幺裹了裹外面的长夹衣,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长丰楼,心里涌起无数伤感,唉,下次再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这太平府。
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个繁华奢侈的城市,如同那个魔都,在她心里如家乡一般让人恋恋不舍。
李小幺的惆怅被一阵焦香的胡麻味驱散开。
路边姚记胡饼店正一片忙碌,临街的长案上已经放了十几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胡饼。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她紧张忙碌担忧了一夜,这会儿闻到饼香味,肚子里抽抽着,发出渴望的咕咕声。
大哥他们肯定也是一夜不眠,再一路逃过来,肯定更饿,他们必定不敢停下来买东西吃,只怕也没地方去买。
李小幺踌躇犹豫的放慢脚步,小心而不动声色的转头四下看了看,从挑菜急行的农人中间闪出来,躲进姚记饼店旁边的角落里,从褡裢里摸着一把大钱,拉了拉离她最近的伙计:“给我二十个胡饼。”
伙计探头数了数案子上的饼,一脸笑容高声招呼:“这位小哥,您稍等片刻,这里还差四个,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您稍候。”
李小幺勉强点了头,不安的来回挪动,不停的四下张望。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一炉饼就好了,伙计动作利落的将饼一个个叠起来,用麻绳系好,递给了李小幺。
李小幺接过一摞饼抱在怀里,舒了口气,刚转过身,抬眼就看到了黄远山。
黄远山迎着李小幺的目光,兴奋一跳老高,挥着胳膊大叫:“这里!在这里!快!捉住她!”
李小幺抱着饼,沿着街巷,撒腿就跑,跑的根本顾不得东西南北,只看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耳边除了后面的叫喊和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也不敢回头看,眼睛紧紧盯着前面人群间中的缝隙,在人群中,如同一只柳条鱼,窜得飞快,却怎么也甩不脱后面的叫喊声。
李小幺冲出一条巷子,冲过御街,冲进对面的巷子时,眼风扫过御街上刚刚散了早朝的官员车轿,突然调过头,一对冲进御街当中,奔进四五拨快慢有度的下朝官员车轿中间,紧跟在几拨车轿前后,用车轿挡着自己,透过车轿间隙,紧张的盯着在御街一边四下张望的黄远山和两个打手,更加小心翼翼,这会儿,她真恨不得融到那些随从中间去。
第十三章 有心之善
离李小幺不远的一辆车子,车帘掀起条缝,一双眼睛打量着李小幺,一丝惊讶过后,闪出丝丝意外之喜,那双眼睛顺着李小幺的目光,转到另一边,从帘子缝里打量了几眼四下寻找的黄远山三人,眼里闪过丝轻蔑,放下那边车窗帘子,伸手掀起这边,探出头,伸手招呼李小幺。
李小幺愕然看着从车里探出半个头的中年男子,这不是那天和北平国皇子苏子诚一起,在长丰楼吃饭的中年男子么!
李小幺来不及细想,急忙从长随护卫们闪出的缝隙中间直窜进去,两步奔到车前,先将怀里的胡饼奔着中年男子怀里扔进去,再双手攀着车架,蹬着脚尖,急切的要爬进去,可越急越乱,手臂一软,狼狈的吊在了缓缓前行的车子上。
中年男子笑出了声,后面一个护卫上前一步,伸手拎着李小幺的衣服,将她扔进了车厢里。
李小幺呼了口气,顾不上和中年男子说话,赶紧爬过去,将另一侧车窗帘子掀着条缝,紧紧抿着嘴,盯着街边的黄远山。
黄远山和两个打手还在伸长脖子,掂着脚尖,到处看到处找。
看样子,他们没看到自己已经爬上了这辆车。李小幺盯着又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黄远山和两个打手往御街对面的巷子冲了进去,才长长的呼出口气,放下了车帘子。
转过身,正迎上一脸笑意的中年男子,李小幺干笑几声,探身从中年男子手里取过胡饼,重新抱在怀里,郑重道谢:“多谢先生仗义缓手,大恩不言谢,往后有机会再报答吧!”
中年男子见她先抢饼,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玩笑:“我不要你的饼,别害怕。”
说完,中年男子仿佛被自己的话逗乐了,耸动着肩膀笑了一阵子,才问了句:“出什么事了?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你没给胡饼钱?”
“不是,城门失火,我当了一回池鱼。”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身上贵重的织锦缎朝服上被胡饼的硬边勾起的毛茬,和沾上的胡麻粒,眯眼又舒开,慢吞吞答了句。
他毛线的,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不是你们北平国搞事,吴国哪会宣什么战?吴国不宣战,就不会征兵,要是不征兵,大哥他们就不会被带走,若是大哥他们在,自己何至于如此狼狈?
当年一声高喊,贵子哥拳打脚踢、大展神威,自己咬着狮子糖,看得何等爽快!
如今,大哥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万一……有个万一,或是四个人里只逃出来两三个……
李小幺心里涌起股浓烈的酸楚和痛苦,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胡饼,耷拉着肩膀,露出几分茫然和无助。
中年男子心里微微一动,声音低沉下去,“我姓梁,是北平国二皇子府幕僚,你就称我梁先生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你哥哥呢?”
李小幺恍过神,低头理了理那一摞胡饼,“要是梁先生方便的话,就送我到炭桥吧。”
“嗯。”梁先生欠身吩咐下去,留神着李小幺的神情,又问道:“你那几个哥哥呢?”
李小幺抬头看着梁先生,慢吞吞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几个哥哥的?”
“噢!”梁先生抬手摸着下鼻子,被李小幺这一问,意外中掺着几分尴尬:“听长丰楼的掌柜说起,正好听到,碰巧听到的。”
李小幺瞄着梁先生,嘴角往下扯了扯,“哥哥们被征去当兵了,听说驸马和公主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家打了,驸马打不过人家,北平国和吴国要替驸马打回脸面,就把我哥哥他们抓去替驸马打架去了。”
“噢!”梁先生被李小幺这几句话闷的小吐了一口气,疑惑的打量着李小幺,“那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这一身出门的打扮,准备去哪儿?”
“回乡下老家。”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李小幺垂着眼皮没答话。
梁先生眉梢微微挑起,眼睛里的笑意渐浓,声音也比刚才温和多了,“如今你孤身一人,且不说这路上的凶险,就是能平安回到乡下,一路上没有刚才那样的事,到了家,这生计上也艰难的很。
你几个哥哥这一当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唉,当兵,是九死一生的事,就算不死,也要黑发离家白头回。
我看,要不你别回乡下了,跟我去北平国吧,再过半个月,咱们就能启程回去,我把你送到二皇子府上当差。跟着二皇子,往后想求个出身可是极容易的事,比什么都强。”
李小幺神情平和,抬头看着梁先生,隐隐带着笑,果然又是一个想要收她为奴为婢的。
李小幺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极认真的问道:“你们二皇子,就是那位驸马么?”
“是!”梁先生笑着点头。
李小幺眼睛睁大了,看着梁先生,表情更加认真,还带着几愕然不解,“不是说驸马快死了么?他都快死了,我还怎么跟着他当差求出身啊!”
梁先生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了好几声,“你这话……说的,没事,这个……要不你先跟着我也行。咱们先回北平府,要是二皇子好了,你就跟着他当差,要是他没好,你就跟着我好了。”
李小幺歪着头,看着梁先生,一点点笑起来,“那天在长丰楼,你们二皇子说了那句’酒肆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之后,你是不是就掂记着把我弄去给你们二皇子使唤啊?今天正好巧了。”
梁先生怔住,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轻咦了一声,笑容更盛,爽快的点头,“二爷果然没错看你,你这份聪慧敏锐,十分难得,跟你说话这份爽利让人痛快。你放心,跟着二皇子,可不算委屈你。你看,连我不也是听二皇子使唤的?今天这样的巧事,也是咱们的缘分。”
梁先生的爽利坦诚让李小幺对他的坏印象一下子去掉了十之**,带着笑摇头,“先生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兄妹只想安安份份的过份安稳日子,不想给任何当奴儿。这里离炭桥不远了,先生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你几个哥哥都去当兵了,若不是遇上我,你也要被人捉去卖了,哪还有什么安稳日子?小幺,你好好想想。”梁先生诚恳的再劝李小幺。
“哥哥们会回来的。人各有志,先生不必再劝,小幺就在这里下车吧。”李小幺弯着眼睛,带着和从前一样明朗干净的笑容,冲梁先生拱了拱手。
梁先生看着李小幺,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起来,“我送你到炭桥,也快到了,小幺,不要太固执,好好想想我的话。”
李小幺笑着摇头,别过脸,不再答他的话。
车了顿了顿,外面护卫沉声禀报:“梁爷,炭桥到了。”
李小幺抱着胡饼就要跳下车,梁先生不舍的欠身笑道:“也不谢一声就走了,这可不大好。”
李小幺顿住,回头看着梁先生,似笑非笑,“从前我游历阎罗殿的时候,看到过一幅对联,梁先生既然这么说,就送给先生做谢礼吧。”
李小幺顿了顿,眼睛弯起,带着丝丝揶揄之意,放缓声音,“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梁先生凝神听着对联,低低念过一遍时,李小幺已经跳下了车,抱着胡饼,飞快的往人群中挤进去。
梁先生招手叫过名长随模样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长随点了点头,闪身离开车队,跟着李小幺混入了人群。
梁先生捻着胡须,又将李小幺的对联念了两遍,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丫头,是说他这是有心为善,所以不谢。
这对联倒有些意思,也不知道她是在哪个阎罗殿看到的,她还识字,倒真是难得,’从前游历阎罗殿的时候’,这话说的有意思。
李小幺在人群中,如同一尾游鱼,直奔菜市场。
在菜市里转了两圈,闪进一个角落里,静静的站了一刻多钟。自觉就是有人跟着也该被她甩脱了。
李小幺喘匀了气,脱下最外面的夹衣,包紧胡饼抱在怀里,闪出角落,往东门直奔出去。
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不敢再耽搁,大哥他们说一早就要逃出来的,这一逃,后面必定有人追杀……他们会合后,要立刻远远离开这太平府。
李小幺抱着包着胡饼的夹衣,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了城,兜了两个圈子,直奔土地庙。
土地庙离太平府东城门两三里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偏僻。
整个庙就是个极小的三开间屋子。庙前树着根一丈多高、光秃秃的旗杆。庙里,土地公和土地婆笑眯眯并肩端坐,两人身上都披着大红大绿的劣质绸斗篷,斗篷上积满了灰尘。
神像前半人高的大香炉里积的满满的,都是冰冷的香灰。
李小幺站在旗杆下,警惕的前后左右看了两圈,见四下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这才一头扎进土地庙,围着神像转了两圈,轻轻吁了口气,大哥他们还没到,这就好,她等他们,不能让他们等她。
第十四章 惊心之箭
李小幺绕过神像,从后门出来,左右探查了一圈:和庙前比,后面视野还算好,正对着土地庙不远,是一大片浓密的树林,往东绵延。
他们要往东边去,正好是林子的方向,要是有人追过来,有了这片林子,再好不过,至少不用怕弓箭了。
李小幺在庙后转了两圈,也不敢多呆在外面,她看得见别人,别人自然也能看到她。
进了土地庙,李小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连转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到适合藏身的地方。
就这么小小的三开间,除了正中间坐着的土地公和土地婆,四周空空荡荡,哪有能藏人的地方?
李小幺急得不停的转圈,一定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她半分自保之力也没有,差不多是个活物都能欺负她,只有躲起来才安全。
李小幺仰头往上看,目光从屋梁,落到神像那灰扑扑的绸斗篷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己又瘦又小,猫在斗篷下面,从外面肯定看不出来,自己却能从斗篷缝里看到外面。就这样!
李小幺围着神像转圈,寻找能往上爬的地方。
后面太高,她试了试,根本爬不上去,再转到前面,用这只香炉垫脚……只能这样,无论如何也得爬上去!
李小幺先将怀里的胡饼举到神像台上放好,努力攀到香炉上,颤颤巍巍站起来,扑过去,双手正好够到神像膝盖,李小幺咬着嘴唇,用力的蹬着香炉往神像上窜,用力太猛,倒是窜上神像了,香炉却被她踢倒在地,满炉香灰一直扑堆到殿门口。
李小幺顾不得许多了,抱着胡饼,挤在土地公和土地婆中间,拎起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斗篷,比较了下,小心翼翼的钻进了土地公斗篷下,土地公屁股小,胳膊下面的地方大了一点。
李小幺将身子蜷成一团,紧贴在土地公胳膊下,慢慢调均了呼吸,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神不宁的等着大哥他们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小幺一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的不时活动活动手脚,以免手脚过于麻木。
肚子里突然轻轻咕了一声,李小幺咽了口口水,她饿了。
李小幺摸索着从夹衣里揪了半块胡饼,慢慢咬着吃了两口,干干的胡饼嚼得她嘴巴发干,李小幺不敢再吃,又将胡饼塞了回去,若是吃了胡饼,又口渴了,那就更糟了,下去可就再也上不来了。
李小幺团在神像旁,饥渴焦虑中,竟然还打了个盹,睡了一小觉,一觉醒来,李小幺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小心的活动着已经麻木的手脚,伸手将斗篷挑起条缝,往外张望。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无数恐惧从李小幺心底一点点冒着泡吐出来,越吐越快,再在心里弥散开。
大哥他们是不是没跑出来,还是……没能跑到这里?
李小幺机灵灵打了个寒噤,连’呸’了七八声,自己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真是该’呸’,李小幺又’呸’了两口,闭着眼睛,默默祈祷,“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这是你们的地盘,求你们保佑大哥、水生哥、二槐哥、贵子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接到我,然后再保佑我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逃出去!以后等我发达了,我给你们老俩口重塑金身,再给你们盖个三进的院子住,嗯,再给你们塑一对金童玉女承欢膝下,千万要保佑保佑!大慈大悲……”
仿佛是土地公公听到了她的祈祷,外面,远远的,一阵重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小幺一下子浑身绷紧了,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藏好自己,透过斗篷缝隙,往外张望。
很快,李宗梁在殿门外露出个头,李小幺激动的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一把甩开斗篷,扶着神像站起来大叫:“香灰!脚底下!大哥我在这里!”
李宗梁已经冲到殿门口,硬生生收住脚,斜身躲开那堆几乎漫过门槛的香灰,提着杆长枪闪进来,冲到神像前,稍稍转身,李小幺利落的跳到李宗梁背上,一只手提着包着胡饼的夹衣,一只手搂着李宗梁的脖子,李宗梁一只手托住李小幺,脚步几乎没停,奔着后门冲了出去。
还没等转过神像,后面就有一片脚步声紧了进来,李小幺急忙转头,正看到两三个官兵提着明晃晃的马刀,几只脚一起冲进松软的香灰堆里,顿时,香灰四散腾起,呛得几个人喘不过气,睁不开眼,赶紧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咳。
李宗梁得了这一眨眼的机会,已经背着李小幺冲出了土地庙。
刚冲出来没几步,魏水生也提着长枪,从土地庙右边往李宗梁狂奔过来,左边,李宗贵握着把刀在前,李二槐舞着根长棍断后,也疾追上来。
李小幺长长的松了口气,弯着眼睛,满脸的笑,加上自己,五个,一个没少!
五个人汇到一起,魏水生和李二槐断后,往土地庙后面那片树林狂奔。
几个人身后,土地庙里冲出一群浑身香灰的官兵,会合了紧追着魏水生和李二槐、李宗贵而来的几十个人,舞着马刀,紧盯追上来。
不远处,四五匹马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李宗梁背着李小幺,头一个冲进林子,魏水生三人紧跟在后面,也扎进了林子。
几十个官兵追到林子边上,站住了,聚在一处商量了几句,转身看着疾驰而来的骑乘,等着头领过来。
进了林子,几个人又跑出几十步远,李宗梁腿一软,急忙用长枪支住,李宗贵喘的几乎说不出话,“没……没追过来,歇歇。”
李宗梁长出了口气。将李小幺往上送了送。
“放我下来。”李小幺心疼大哥。
“不行。”李宗梁一口回绝,“你别说话,贵子看着动静。”
李宗贵嗯了一声,踩着根枯树根,伸长脖子看林子外看了看,看不到,跳下来,趴在地上,凝神听了片刻,“有马,五匹,到林子边了,停了。”
“不怕,这林子里跑不得马。”魏水生低声说了句。
林子外,那几匹马已经疾驰到林子边上,马高高扬起前蹄,兜了半个圈子,止住去势。昂然骑在马上的小头领挥着鞭子正要呵骂,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长箭破空声。
“不能多歇,赶紧走,咱们……”魏水生的话被这破空箭声打断,一张脸惊恐变了形,下意识的扑过去,用身子挡在李宗梁身后。
李二槐惊得半张着嘴,眼睛睁得溜圆,光呆不会动了,李宗贵耳朵乱动,指着林子外,张着嘴,却没能说出话。
那声音凄厉的破空箭,是从林子里飞出去的,长长的一枝雕翎箭,准确无误的钉进小头领喉咙,去势不减,血光四溅中,将小头领带落马下,那匹马受了惊,直竖起前蹄,嘶叫几声,掉头落荒狂逃。小头领一只脚拖在马蹬中,脑袋在地上不停弹起落下,被马拖出一条粗大惊人的血线。
林子外和林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是几声箭响,骑在马上的四个官兵应声落马。
那箭,只只都是透喉而过。
呆站着的几十来个官兵总算反应了过来,哪里还顾不得其它,争先恐后的转身就逃,破空箭声又响了几下,从背后,将落在后面的几个惊恐官兵斜斜的钉在了地上。
李宗梁已经将李小幺放下来了,四个人浑身绷紧,紧张中透着惊恐,握着手里的兵器,盯着箭声响起的方位。
李宗梁正对着箭响起的方向,一只手紧握着长枪横在胸前,一边手推着李小幺,将她严严实实的掩在自己身后。
魏水生双手握着长枪,枪尖往前,紧靠着李宗梁,也挡在李小幺前面。魏水生盯着前方,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这箭要是射向自己,自己挡得住么?
李二槐紧挨在李宗梁另一边,重重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横拿着棍子,心里打鼓,这要是根熟铁棍,当要不偏,指定能挡得住这箭……
李宗贵手里握着刀,刀尖斜斜往下,半蹲在最前面,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挥刀就砍。
周围一片寂静,一只鸟飞过来,停在旁边的树上,跳了几下,响亮的’扑腾’着翅膀,又飞走了,李宗贵紧张的喉咙紧的仿佛声音都哑了,“象是走了。”
李二槐一口气松下来,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抬手抹着汗,“我滴个娘来,这是哪来的杀神!吓死我了。”
“少废话!赶紧走!这里不能久留!”李宗梁蹲下,背上李小幺,招呼了一句,就往前跑。
“等等,我去看看,看看箭。”魏水生低声说了句,李宗梁想了下,放下李小幺:“嗯,去看看,心里也能有个数。二槐和贵子守着幺妹。”
李宗梁和魏水生提着枪,跃到离林子最近的一具尸体旁,李宗梁握着枪警惕四周,魏水生蹲下,细细看了片刻,站起来,示意李宗梁好了。
第十五章 上墙头了
两个人疾奔回来,也不说话,李小幺将包着胡饼的衣服包塞给李宗贵,扑到了李宗梁背上,李宗贵和李二槐在前,魏水生断后,一行人朝着东边,疾奔而去。
满天星光灿烂时,几个人跑出了林子,站在旷野中,回头望着黑沉沉的树林,都长长吐了口气。
这一路上,除了趴在李宗梁背上呼呼大睡的李小幺,四个人个个提着心吊着胆,谁知道这林子有什么样的野兽,就算是野狗,真来上个十只八只的,这样的夜里,这样陌生的林子里,也是件极缠手的事!
李小幺对旷野几乎一无所知,她担心也没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呢。
四个人坐在林地边上,歇了片刻,喘过口气,接着赶路。
驿路肯定是不敢走的,连稍稍平整热闹点儿的路都不敢走,只拣最偏僻的小路,顺着星光的指引,一路奔往东方。
又疾走了一个多时辰,李宗贵满脸疲倦,看向李宗梁,低低商量道:“大哥,歇会儿吧,我累得受不住了。”
“嗯。”李宗梁答应一声,站住,回头叫李小幺:“幺妹,醒醒。”
“醒着呢。”李小幺头埋在李宗梁肩窝里答应了。
出林子那会儿,她就醒了。
魏水生跑上个小高岗,转身四顾,指着不远处一条小溪,“到那里歇歇吧,一来低洼背风,二来有水。”
四个人几步奔到溪边,李二槐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肚子里长长的叫了一声,李小幺弯着眼睛笑起来,指着他怀里抱着的夹衣:“二槐哥,衣服里头都是胡饼,出城的时候买的。”
李二槐大喜,话都顾不得说了,急忙扯开衣服找胡饼。
正在溪水边捧着水洗脸的魏水生回过头,话里透着笑,“还是小幺想的周到,我也饿的快受不住了。”
李二槐扯开夹衣,揪断麻绳,抽了只胡饼出来,正要一口咬下去,就想起来,嘿嘿笑着,将手里的胡饼递给了李宗梁:“大哥,给!好香的胡饼!你先吃!”
李宗梁刚洗了脸,抖了抖手上的水,接过胡饼,见李小幺冲他摆手,转手将胡饼递给了李宗贵。
李二槐又递了一个给李宗梁,魏水生也洗好回来了,甩着手上的水,笑着让李二槐:“你赶紧吃吧,我自己拿。”
“幺妹?”
“二槐哥赶紧吃吧,我渴死了,先喝些水再吃。”李小幺甩着手来回走着,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在溪边找又干净又能靠近溪水的地方。
李二槐拿起只胡饼,狠狠的一口咬下去,响亮的嚼了起来。
李小幺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蹲在溪水边,捧着落满星光的清澈溪水,一连喝了十几口,才觉得舒服多了。又撩着水细细洗了脸,这才回去,坐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慢悠悠甩干手上的手,揪了一小块胡饼,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
李二槐三口两口吞了一个胡饼,往前两步蹲到溪水边,俯下身子,将嘴凑到水面上连喝了十几口,回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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