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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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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太上无情

    南风驾车缓慢前行,瞎子自车里快速口述洞渊真经。

    越是高深的经文字数越少,洞渊真经只有六十四句,相处的这段时间瞎子已经对南风有了很深的了解,南风记忆的极限是每次十句,他便将洞渊真经分为八段口述,每段八句。

    南风终是年幼,大敌当前心境难平,记忆经文大失水准,频频出错。

    瞎子纠正了几次,南风仍然出错,瞎子怒了,挥开布帘给了南风一记耳光,“怎地如此胆小,他日临阵对敌,还不瘫在阵前?!”

    瞎子这一巴掌是下了力道的,南风被打的头晕耳鸣,几乎跌下车去,“师父,我没害怕,我是不想您死。”

    瞎子愣住了,片刻过后放缓了语气,“为师知道,是我不好,错怪你了,快些静下心来,好生背诵。”

    “好。”南风点头答应。

    但是在瞎子口述经文的时候,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瞎子被林震东打死的情景,如此一来记忆经文还是出错。

    这次瞎子没有打他,而是轻声说道,“为师是个罪人,师门留我性命已是法外开恩,我怎能再将镇宗经文私传外泄。那林震东得不到太玄经文,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为师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是你的路还很长,这洞渊真经是你日后安身立命之本,一定要用心牢记。”

    虽然瞎子说的洒脱,南风仍然很是悲切,沉默片刻快速说道,“师父,您带上干粮躲进树林,我调头驾车往北跑,半个时辰总能跑出几十里,他等不到咱们就会回头追赶,您听他往北去了,就施出法术往西跑,西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您躲在山里他很难找到您。”

    瞎子笑了笑,“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如果被他抓住,我就诓他你把经文传给了我,他得不到经文就不会杀我,到时候我再慢慢设法溜掉。”南风说道。

    “你当真认为你能在他的手中逃脱?”瞎子问道。

    南风没有答话,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被抓到之后根本逃不掉,早晚会被林震东给杀了,但他就是不想让瞎子去送死。

    “停车!”瞎子说道。

    南风闻言急忙勒马停车,拿了包袱跳了下来,“师父,带上干粮。”

    瞎子接过包袱随手扔回车里,“跪下。”

    南风不晓得瞎子要干什么,愣着没跪。

    “跪下!”瞎子加重了语气。

    南风见他神色凝重,只得双膝跪倒。

    “我已失道箓,本不能收徒,今日逾礼破例,收你为徒,你可愿意?”瞎子沉声问道。

    “师父,我愿意当您的徒弟,您永远都是我师父。”南风悲声答道。

    瞎子点了点头,“九叩成礼。”

    南风面对瞎子,郑重磕头,九叩之后已是泪流满面,瞎子收他为徒表明瞎子已经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瞎子摸索着将南风扶了起来,“为师俗家姓许,道号天元。”

    南风咬牙点头。

    天元子自怀中拿出一个很小的布包递给南风,“小心收好,这是两块天书残片,你逃脱之后寻到南国,前往宛陵太清山,将龟甲面呈玄真真人,他是我的二师叔,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不得托借他人之手。”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把天书交给师叔祖。”南风重重点头。

    “包裹天书的鹿皮也不得遗失。”天元子再道。

    “是。”南风点头答应。

    瞎子点了点头,摸索着上了车,“走吧。”

    南风跑到车前,驾车前行。

    瞎子继续讲述,南风继续背诵,此时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不再心存幻想,心中一静,背诵经文便不再出错。

    半柱香之后,南风将洞渊真经记下,连背三遍,只字不差。

    此时他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火光,二人离那草庐已经不过三里远近。

    “洞慧交彻,仙旆临轩……”天元子的声音再度自身后传来。

    南风疑惑回头,天元子的这几句经文他之前没有听过,很是陌生。

    “为师已失双目,若是再看错人,便无眼可挖了。”天元子虽然在笑,声音却透着无尽的悲凉,“此乃太玄真经,记下吧。”

    南风忍不住又哭,天元子对他恩厚德重,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师傅,从小到大没谁对他这么好,但三里路程走完,天元子就要死了。

    “莫哭,若让林震东察觉,你也走不脱。”天元子沉声说道。

    南风应声点头,抬袖擦泪。

    太玄真经只有三十二句,一次八句,分四次授完。

    待得南风背下太玄真经,马车离那草庐已经很近了,天元子平静的说道,“我不得视物,不是他的对手,唯有散功克之,你远避五里,待得尘埃落定立刻南下,林震东有心独占太玄真经,势必不会将此事告之他人,日后想必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南风不懂什么叫散功,只得点头答应。

    天元子又道,“那太清山离此甚远,你年纪又小,孤身前往定然困难重重,万分辛苦。”

    南风又想哭,到了这个时候天元子还在担心他路上辛苦。

    天元子再道,“你初入江湖,不知江湖之险,不懂人心之恶,为师虽放心不下,却无法继续庇护于你,临别之际有几句话送给你,你当铭心牢记。”

    “师父,您说。”南风说道。

    “世人之所以碌碌无为,乃是因为他们少谋多动,不曾定下目标,不曾辩明路径便仓促上路,上路之后方才发现准备不足,道路难行,只得半途而废。此乃俗人通病,你当避之,回头改过固然可贵,但直行无过更是难得。”

    “天有阴阳,事有利弊,万事皆有利弊两面,得其利亦受其弊,莫要妄想只享其利不受其弊,亦不要纠结利弊,当静心远思,权衡利弊,只要利大于弊便可为之。人生短暂,莫要将宝贵光阴浪费蹉跎。”

    说到这里天元子停了下来,此时南风已经能够看到林震东站在草庐前面向此处张望。

    “师父,快到了。”

    “太清宗不禁婚配,他日若是动情起念,付之真心之前需冷静审视,万不要轻易交心,正所谓太上无情,若你真能做到静心审视,就会发现这天下没有几个女子值得你神魂予授。”天元子说道。

    南风正色答应,前两句应该是天元子的经验之谈,但这最后一句应该是他经受痛苦得来的教训。

    “师父,他迎过来了。”南风开始紧张。

    “为师是太清宗的罪人,若是他日你修行有成,当眷顾太清,以赎为师之过。”天元子说道。

    “师父,我记住了。”南风低声回答。

    “徒儿,保重啊。”身后传来了天元子的叹息。

    “热茶已经备下,真人快快下车,进屋饮茶暖身。”林震东大步走来。

    南风勒马停车,担心林震东自他脸上看到愤怒,他便没有直视林震东,而是走到马车后面扶下了天元子。

    借着草庐传出的火光,南风惊讶的发现天元子的样子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样貌无奇的老瞎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挺直,面目俊朗的年轻人,瘦长脸庞,口正鼻挺,虽然眼睛已经萎缩变形,却仍能看出天元子未瞎之前是个英俊的男子。

    南风此前也揣测过天元子的年纪,令他没想到的是天元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可能还不到三十。

    容貌的变化也带来了气度的改变,下车直身,挥平衣摆,迈步前行,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随意洒脱和不迫从容。

    林震东迎上前来,引着天元子走向草庐。

    天元子迈步之时平静的说道,“我与林掌门有话要说,你停车栓马,再去捡些柴草。”

    南风没有答话,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哭出来。

    一直目送天元子进屋,南风才停下马车,将马自车辕里牵了出来,松开马缰放它自由,然后背上包袱走进了路东树林。

    担心林震东察觉异常,前几百步他是走的,走出几百步之后开始痛哭狂奔,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天元子,唯一能报答恩情的就是把天书送回太清山。

    此时已是冬天,林下荆棘不多,他跑的很快,一口气跑出了四五里,直到跑到气竭才慢了下来。

    “你要去哪里?”冷冷的女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南风亡魂大冒,急顾四周,只见右前方的青石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那青石离他有十几步,夜色朦胧,他只能根据对方身形确定对方是个女子,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那女子再度开口,“不告而别也就罢了,为何要带走他的包袱?”

    南风一听对方言语,立刻明白这个白衣女子是人不是鬼,而且她与林震东也不是一伙的,他病急乱投医,快步上前,“林震东要杀我师父,你快去救救他。”

    那白衣女子闻言娇躯微震,“他敢如此大胆?”

    “是真的,师父打不过他,要散功跟他同归于尽。”南风抬头仰望那青石上的女子,此人非常年轻,美若天仙却面带寒霜。

    南风说完,那白衣女子陡然升空,疾飞西去。

    南风爬上青石,翘首西望,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一道白影疾速掠向山下的那处草庐。

    就在白影离那草庐不过两里之时,山下传来了一声震天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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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劫后余生

    巨响传来的同时,凛冽的气浪也扑面而至,南风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气浪自站立的青石上顶飞了出去。

    林中树木很多,南风被气浪顶飞之后撞上了后面的一棵大树,后背和后脑同时受创,顿时晕死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黎明时分。

    南风自地上爬起,活动着冻僵的手脚,此时他只感觉头痛欲裂,站立不稳,抬手摸头,发现头发发黏,手上有血。

    依靠着大树站立了片刻,南风方才回忆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急忙爬上了那块青石举目远眺,远方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山下的草庐不见了,草庐先前所在之处成了一处巨大的深坑,以深坑为中心,方圆五里的草木几乎全部折断。

    此时那深坑周围站满了人,深坑周围的山中有很多官府的衙役,这些衙役正在废墟中寻找搜索,想必是想查明巨变发生的原因。

    就在南风举目远眺之际,一个离他较近的衙役扭头东望,南风有感,急忙蹲了下来,他有伤在身,若是被对方发现,就会知道昨夜他也在这里,为了查清真相,官府一定会把他抓起来进行盘问。

    那衙役没有发现南风,低下头继续寻找。

    南风捡起包袱,借着树木的遮掩,自林下快速向南行走,由于伤到了头,行走之时头晕眼花,走的踉踉跄跄。

    除了头晕,另外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口渴,好在不久之前下过一场雪,林下一些背阴处还残存着少量的积雪,南风抓了一把,边吃边走。

    几口冰凉的雪水入腹,南风原本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许多,行走之时专挑没有积雪的地方踏脚,以免留下脚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没走多远南风就大汗淋漓,硬撑着走出几里之后实在撑不住了,便靠着一棵大树略作喘息,与此同时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此前天元子曾经说过要用散功来对付林震东,他虽然不明白散功是怎么回事,却知道昨夜那声巨响和凛冽的气浪是天元子散功引起的。

    天元子散功时林震东就在他身边,散功的威力这么大,林震东不可能生还。

    巨响传来时,那个白衣女子离草庐还有两里路程,根据她昨夜移动的速度来看,这个白衣女子也是个高手,她可能还活着。

    前段时间他曾在一天夜里自一棵大树下看到过一个白色的身影,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极有可能就是昨夜出现的白衣女子,由此可见白衣女子一直在暗中跟着二人,确切的说是在暗中保护二人。

    这个白衣女子是谁,她和天元子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暗中保护二人?而今天元子已经驾鹤,这些问题只有白衣女子能够解答,如果白衣女子还活着,日后还有得到答案的可能,如果她死了,答案就无处追寻了。

    短暂的喘息之后,南风继续赶路,事发之处那么多人,想回去寻找天元子的尸骨是不可能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

    他此时的心情和昨夜是不同的,昨夜他只有满心悲伤,现在他的心情变的很复杂,除了悲伤,还有对前路的迷茫和对后事的忐忑,除此之外还有受人之托的沉重压力,天元子临终之前将重任托付给了他,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它。

    由于失血过多,赶路之时南风一直在出虚汗,到得后来几乎是举步维艰。

    就在南风准备再度停下歇脚之时,前方传来了水声,南风循着水声找到了那条没有封冻的小河,先喝水解渴,再掬水洗脸,洗完脸又小心的去抚摸后脑,由于先前出汗太多,原本已经干结的血痂被重新润开,可以摸到后脑的伤口,伤口是竖向的,有半捺长,好在伤口虽然很长却不是很深,也没有伤到骨头。

    确定伤口没有大碍,南风坐了下来,自包袱里拿出一张饼子木然咬嚼。

    虽然他跟随天元子时间不长,但天元子对他恩重如山,不但将九部经文尽数传给了他,还保全了他的性命,实际上二人被林震东盯上之后天元子有很多逃走的机会,他虽然瞎了但修为还在,一次借力就能飞出好几里,哪怕每次都落歪踩偏,一晚上也能飞出几百里,林震东根本就抓不到他。

    天元子之所以没有逃走,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天元子心有傲骨,不愿忍辱偷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撇下他。如果林震东发现天元子不见了,一定会杀他泄愤。

    除此之外,天元子还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句忠告,大致可以归结为三点,一是凡事要多想,想好之后再付之行动。二是事情都有好坏两方面,好处比坏处大就赶快去做。还有就是要小心女人,不能轻易跟女人交心。

    最后一条是天元子自己的教训,而且他现在还小,这条儿用不上,不过前两条现在就能用上,出发之前先想好路上怎么走。

    首先,天元子的衣物和杂物是不能带在身上的,被人发现就糟了,得埋起来,除了干粮什么都不能带。

    再者,他不能就这么上路,他年纪小,穿了身新衣服,如果被人看到他独自赶路可能会起疑心,就算不起疑心,也可能会过来抢他的东西,年纪是改不了的,他个头儿在那儿,但衣着能改,把新衣服弄破,重新做回乞丐,一个独自赶路的乞丐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这身衣服是那个蛇精变化的道姑送给他的,是他有生以来穿的最好的一件衣服,他一直很爱惜,很不舍得破坏它,但想到天元子关于权衡利弊忠告,立刻脱下袍子撕扯磨蹭,尽量让袍子显得破旧污秽。

    天元子的包袱里有算卦的事物,其中有一把削整竹签的小卦刀,南风就用这把卦刀削了根树枝,做了根打狗棍,讨饭的花子手里都会拿着一根棍子,说是叫打狗棍,其实应该叫吓狗棍,乞丐跑到人家门口要饭都要唱喜歌讨彩头的,哪敢打人家的狗。

    乞丐用的打狗棍是不会经常换的,一年到头拿在手里,都摩挲的很是光亮,削好打狗棍,南风拿出一只碗,将碗磕掉一块儿,用磕掉的陶片来剐蹭那根打狗棍,希望能将它磨的光滑一些。

    就在南风专心磨蹭打狗棍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自身后搭上了自己的双肩。

    “什么人?”南风下意识的想要回头,但刚想回头,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的一件事情,这时候狼很多,狼要吃人都会自背后悄悄靠近,瞅准机会将两只前爪搭上人的双肩,只要人一回头,狼就会趁机撕咬人的喉咙。

    就在南风吓的寒毛直竖,手足无措之际,身后的那个东西竟然开始舔他脑后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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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人离乡贱

    强忍着不回头已经是南风耐性的极限了,察觉到那东西在舔他的伤口,南风哪里还稳得住,尖叫着跳了起来,冲出两步之后惊恐回头,他先前猜的没错,身后真有一条狼。

    这是一条灰毛老狼,个头不小,此时正弓背龇牙,想要扑上来。

    危急关头,南风的愤怒战胜了恐惧,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冲向灰狼,“我日你老娘!”

    那灰狼貌似没想到南风敢冲上来打它,愣神过后方才扭身右蹿,躲开了南风的棍子。

    南风一击不中,叫骂着追打,“狗日的敢吓唬我,狗日的敢吓唬我!”

    那灰狼见他气急发疯,心生退意,离开河岸,向树林深处跑去。

    南风不解气,高喊着在后面追赶,那灰狼跑的很快,他追不上,便捡了石头扔它,一直撵到那灰狼不见了踪影南风才停了下来,转身跑回河边带了干粮向西急行。

    行走之时南风频频回望,先前那条灰狼应该是闻到了血液的气味才跑过来想要攻击他,不能在树林里待,得赶紧回到大路上。

    走了没多远,南风发现那条灰狼又回来了,远远的在后面吊着。

    此时前往大路还要翻过一座山头,在回到大路之前,这条灰狼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咬他,南风没有加速奔跑,而是壮着胆子转身冲向了那条灰狼,挥舞着棒子高声叫骂,再度将那灰狼撵走。

    这次那条灰狼没有再回来,南风翻过山头儿,冲着山下的大路狂奔而去。

    等到回到大路,南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自路边坐了很久方才回过神来,撑膝起身,拄着打狗棍向南行走。

    大路上有不少行人,所谈论的多是北面发生的事情,但他们多为樵夫农人,不知其详,只是惊讶疑惑。

    南风本来就是叫花子,对他来说此番并不是乔装改扮,而是做回了老本行,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伪装也没人怀疑他不是叫花子。

    没有了车马,走的就慢了,下午未时,前方出现了镇子,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处村镇,南风就留在了镇上。

    这种小镇不比长安,这里的乞丐并没有帮派,日落之前南风自镇上转了一圈儿,没找到破屋栖身,入更之后只能自一处大户人家的门楼下坐了下来。

    冬日的夜晚异常寒冷,南风冻的难以入睡,他开始怀念长安,怀念自己安身的破庙,怀念那些曾经与他一起住在破庙的兄弟姐妹。

    黎明时分,气温有所回升,南风终于睡着了,但没睡多久就被开门的主人踢醒并撵走了。

    南风迷迷糊糊的上了路,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不认识人也不认识路,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宛陵太清山,要去宛陵就得先去南国,要去南国就得一直往南走。

    路上有车马也有行人,但车马不会载他,行人不会理他,有生以来他第二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孤独,第一次是看庙的大爷死后他独居破庙的那段时间。

    别人不理他,南风也不理人,只是低头赶路,与此同时自心中一遍遍的默念九部经文。

    路上遇到破屋他都会进去看看,天太冷了,每天晚上都冻得睡不着,他需要铺盖。

    但凡能用的被褥,谁会轻易丢弃,找寻了几日,南风只找到一床破旧的草帘和一床黄被,黄被是有钱人家入殓死人用的,也不知谁挖了坟,将这被子丢弃在了野外。

    被子上有股腐臭气味,怎么晒也不散,但南风顾不得那么许多,盖着它晚上至少能够睡着。

    眨眼就是半月,这半个月南风很少说话,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请问南面的镇子离这儿有多远?”

    天气越来越冷,连日大雪,南风染了风寒,起初是咳嗽,后来病情加重,发起了高烧。

    高烧令他体虚无力,浑身关节疼痛,走不得路,只能蜷缩在一处陌生镇子的破屋里。

    破屋无窗,寒风带雪,南风受不住冷,想要生火却无处寻找柴草,柴草在野外比较容易寻得,在镇子上很难获取。

    这些天他一直省吃俭用,但那包干粮还是快吃完了,而今只剩下一个冻硬了的饼子,持续的高烧令他牙关疼痛,啃咬不动。

    南风实在熬不住了,勉力起身,来到了镇上的客栈,伙计见他到来,嫌他污秽,呼喝驱赶。

    “我有钱,咳咳咳咳……我要住店。”南风伸出手,掌心是一粒金豆子。

    伙计接过金豆子,疑惑的打量着南风。

    这时店内有人召唤伙计,伙计转身去忙,南风抱臂走了进来。

    “出去,出去,你进来干什么,快走!”店主自柜上走出来,推搡着撵他。

    南风被店主推了个踉跄,“我给过钱了,我要咳咳咳咳……”

    店主不等南风说完,就将他推出了店门,“快走,快走。”

    “我给过,咳咳咳……我给过堂二一颗金豆子。”南风竭力高喊。

    店主歪头看向那伙计,伙计撇了撇嘴,“你还给过我一锭马蹄金呢。”

    眼见那伙计要昧他的金子,南风又急又气,“快把金子还给我!”

    店主转身将刚刚迈过门槛儿的南风推了出去,随手抄过顶门棍,高举恐吓,“再敢进来打断你的腿。”

    “我真的给过堂二金子,”南风指着靠窗座位上的几位客人,“他们都看见了。”

    那几位客人闻声转头一旁,并不接话。

    常言道人离乡贱,眼见无人为自己做主,南风只得退而求其次,“金子我不要了,咳咳……给我壶酒吧,我病了,天这么冷,我会冻死的。”

    店主见他还要纠缠,用顶门棍将他推了出去,南风站立不稳,跌倒雪地。

    眼见对方如此凶狠,南风也不敢再纠缠,勉强起身,抄手回到了破屋。

    在他进到破屋之后,自后窗看到有几个人正向破屋快步走来,那几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坐在窗前的几位食客。

    这几个人先前看到伙计拿了他的金豆子,却并没有为他作证,此番过来势必不会发那善心,极有可能是冲着他的金子来的。

    想到此处,南风急忙自怀中摸出那两颗金豆子,塞进了墙缝。

    他刚刚坐下,那几个人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先给了他一记耳光,然后逼他拿出金子,南风谎称只捡到那么一颗,对方不信,开始搜身。

    休说对方要搜身,就是要杀他,南风也无力抵抗,眼睁睁的看着怀中的龟甲被人搜了去。

    但对方并不认得此物,打开之后发现是两片龟甲,随手扔到了一旁,再度过来搜查。

    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也不见金子的踪影,恼羞成怒之下将南风踢倒,骂骂咧咧的去了。

    等到对方走远,南风捡起了龟甲和包裹龟甲的鹿皮,又自墙缝抠出那两颗金豆子,夹着铺盖离开了破屋。

    他先前之所以选镇子落脚,乃是担心自野外过夜会遇到妖鬼和野兽,但现在他不怕了,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豺狼虎豹,而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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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孤身远行

    离开破屋的时候是入更时分,雪已经停了,但是有风,北风卷着雪花,天气异常寒冷。

    中途南风再次路过那处客栈,这处客栈是栋木楼,如果有引火之物,很容易就能把它给点了,但驻足良久,南风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烧了客栈,对方立刻就能想到是他所为,他有病在身,走不远,万一被抓到就性命难保。

    即将离开镇子的时候,南风遇到了一个行人,作揖求问之后知道这处镇子名为太平乡。

    “总有一天老子会回来把这鸟客栈烧了,日他娘的。”南风暗自咒骂。

    在镇子上还有避风之处,出得镇子,风更大了,南风此时浑身发烫,喉咙和气管如有火烧,外面的寒气呛入肺管,火辣辣的疼,说不出的难受。

    南风用手捂住口鼻,背着铺盖艰难前行,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死,但此时他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死掉。

    前行不远,南风看到了光亮,走近一看,是一处小木屋,这种小木屋在乡镇的外围经常可以看到,此时多有山贼强盗,这种木屋是乡人防范山贼的外围岗哨。

    敲门求助,换来一声滚。

    南风欲哭无泪,踩着没膝的积雪艰难前行,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之时,忽然发现路西的山上有一栋大房子,借着雪光隐约可以看到那栋房子非常破旧。

    这种建在山上的大房子南风之前也曾遇到过,这是停放尸体的义庄,里面停放的多是死的不明不白的外乡人。

    南风想都没想就拐上了前往义庄的山路,再找不到避风的地方就真要冻死了。

    到得义庄门口,南风停了下来,这处义庄的院墙虽然残破,却还算完整,大门也在,与没有院墙的房子相比,这种有院墙的显得更恐怖。

    苦笑过后,南风自一处缺口爬了进去,挪上台阶,推开了北屋的大门。

    房子里一片漆黑,霉气很重。

    “送肉的来了,想吃我就快点儿动手,别吓唬老子。”南风笑道,他此时已经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害怕了。

    屋里一片死寂。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南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北面好像有个神台,供着什么神仙看不清,屋子里很空荡,只在偏东位置停放着一口棺材。

    就在南风想要进屋之时,棺材里传来了声响,听那声音就像指甲抠挖棺盖。

    南风没有逃走,而是冲向了那具棺材,到得近前起脚猛踹,“日你娘的,滚出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具棺材已经腐朽的很严重,自己这一脚直接将棺材踹了个洞,棺材自中间裂开,一群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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