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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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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越发成了拖累,身上到处都很粘腻,恨不得立刻跳进热水里从头到脚洗一百遍。
金子和明兰跳下马车,快速跟了上来,帮她拎起裙摆。
圣元帝丝毫不敢放松,一只手牢牢握着她胳膊,一只手紧紧搂着她腰肢,低声询问,“还要继续走吗?走不动我可以随时抱你。”
“走,怎么不走?”关素衣用力把脚拔·出来,苦中作乐地吟唱,“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圣元帝听得面红耳赤,哑声问道,“这唱的是什么?怪好听的。”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民间小调。捏塑、打破、调和、再塑,真正的夫妻之道正该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不离不弃。”关素衣将嗓音压得极低,涩声道,“只愿你我二人不要走到再塑之后却又破碎的地步。你我本不是寻常夫妻,更该互相扶持才是。”
圣元帝眸光暗了暗,反驳道,“在我心里,咱俩就是寻常夫妻,你终究还是不愿信我。”他既感动又苦闷,竟不知该拿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夫人。她这张嘴真是叫人又爱又恨,上一刻还说着让他欣喜若狂的情话,下一刻却又猛泼一瓢冷水,令他心肺凉透。
“不信你,我何苦与你走这一遭?”关素衣拽了拽忽纳尔胳膊,让他看看自己被泥卡去鞋袜的光脚,“你说哪个大家闺秀愿意陪你受这种罪?”
方才还苦闷不已的圣元帝,转瞬便心怀大悦,立即脱掉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探入泥里,替她挖出鞋袜仔细套回去。他忍了又忍才没去亲吻夫人泥泞的脚背,动情道,“夫人待我一片真心,我自然不敢辜负夫人。还是那句老话,倘若我这辈子有负于夫人,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关素衣可不会矫情地去捂他的嘴,而是晃掉鞋底的泥块,告诫道,“你别忘了这句誓言便好。”
圣元帝搀着她慢慢前行,低笑道,“夫人方才说话好像有些偏颇。咱们此去是为了探望岳祖父,不是你陪我走这一遭,而是我陪你才对。”
“嗯,那是我的祖父,也是你的岳祖父。你去给他送医送药,我去陪他聊天喝茶,咱们一块儿尽孝,这就是夫妻一体的最好诠释。那些外道的话谁也不许再说,否则婚期便继续往后推。”关素衣笑得十分狡黠。
圣元帝哑了,不敢再反驳半句,沉默片刻才紧张追问,“若是不往后推的话,婚期定在何时?”
“不急,先处置了卞敏儿再说。你最近在调查卞兆雄?可有什么切实的罪证?”
“只影影绰绰抓到一些线索,并无实证,若想处置卞家,还得徐徐图之才成。”圣元帝深恨自己为何要当仁君,否则现在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灭了卞家满门。
“那就把影影绰绰的线索交给我,我帮你捅破卞家屋脊。”
“如何捅破?”圣元帝笑着看她。
“届时你便知道了。等处置了她,你再来帝师府提亲。”说完这句话,二人终于走出泥泞,踏上青砖铺就的小道,互相看了看彼此裹慢黄浆的双腿,齐声笑起来,笑罢你牵着我,我牵着你,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朝隐没在葱绿水烟中的皇庄走去。
因为一路有你,再坎坷也能行得稳当。
两月之后,季婷带着御赐嫁妆风风光光过门了,她的夫婿是个厚道人,把岳母、妻弟、妻妹一块儿接去奉养,离开季府,日子反倒过得更和美。
这日正逢科举放榜,众多学子守在公榜前等待消息。李氏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街道,行至帝师府拜会关素衣。
“来就来,作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关素衣捏着礼单嗔怪。
李氏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救命之恩,如何能不重谢?这也是凌云的心意,你若是不收,我俩一辈子难安。”
“救命之恩?这话怎么说的?”关素衣明知故问。
“幸亏有你提醒,凌云才在族长那里放了些人手,否则我差点就被害死了。你当怎的?他竟想偷偷把我骗回去沉塘,然后把他家的孙女儿嫁给凌云为妻。燕京再没有比他更歹毒,更无耻的人!如今育民之法已经颁布下去,他这才消停,却又厚着脸皮让凌云纳妾。凌云忍无可忍,胡乱给他安了个罪名送去吃牢饭,也不知何时才能放出来。如今李氏全族都得看我脸色行事,日子倒也清净。对了,我准备改嫁了,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你可一定要来。”
“那是当然。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关素衣掩唇轻笑。
李氏脸颊红了红,转移话题道,“你听说了吧?徐雅言如今得了个燕京第一蠢妇的名头,走在路上碰见大长公主,被剥了外衣推入人群,直说她被外男看去,贞洁已失,合该送去家庙清修,若非临湘郡主及时赶到为她求情,一头青丝差点被剃光。大长公主养了那么多面首,看见处处针对她的《女戒》,哪有不发火的道理?徐雅言真是够蠢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言论合不合乎世道。”
关素衣摇头莞尔,“她缺的不是远见,而是权势靠山。倘若上头无人驳她,这本小册子必会长长久久传播下去。”
李氏抖了抖,后怕道,“幸好你驳了她,皇上也驳了她,否则我与凌云这辈子都无望了。徐雅言受辱之后,徐广志终于熬不下去,已经变卖宅院,筹集盘缠,准备回老家去了。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也算一号人物,口才了得,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只是运气不佳,遇见处处与他做对的你,偏偏你又有皇上护着,一来二去竟绝了仕途。这就是他的命啊,再怎么算计也是一场空。”
关素衣沉默良久方点头轻笑,“姐姐说得对,这都是命。”她最大的幸运或许不是重生,而是得遇良人。
159。敲打
新科进士榜单已经出炉,状元、榜眼、探花竟是三位此前并不显山露水的寒门学子,而呼声最高的齐豫和季承悦,一个因妻子作奸犯科受到牵连,不得不中途弃考;一个因父亲逼害子侄,断人姻缘,虽然中了魁首,在评定德行这一项时却被刷下,只得了二甲头名。
关素衣捏着金子报上来的名单翻阅良久,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重生一回,果然与上辈子大不一样,原本的状元该是齐豫,榜眼乃徐广志的嫡长子,探花为季承悦,然而如今考中的三人,她竟一个都不认识。
也正是因为齐豫拜入关门,徐广志忧心祖父和父亲借此入仕,才会费尽心机毁了自己和齐豫的名声,也彻底毁了关家崛起的最后一丝希望。她一直都知道,单凭后宅争斗,绝不可能把新科状元牵扯入内,其中必定还涉及权力之争。但是这辈子,所有的灾祸都已经远去,她再也不是那个无权无势,纵有满身傲骨也被人一一敲碎的赵夫人。
想罢,她放下名单,彻底释怀。
金子取出几套礼服平铺在床上,笑道,“小姐,您想穿哪件衣裳?再不拾掇,待会儿夫人又该来催了。”
“穿那件正红色烟云蝴蝶裙,配这套金镶玉嵌宝头面。”关素衣对着镜子照了照,漫不经心地道,“不急,今儿族里来人打秋风,想必又是跪求,又是磕头,又是哭丧的,没一两刻钟绝无法脱身。也是怪了,当年我家那般支应族里,也没见他们记一点恩,如今我们自请除族,反倒天天上门念叨咱家的好。原来不是他们不明白善恶好歹,而是一直装傻充愣罢了。”
“这样才更可恶呢!得了人家的好,又不念人家的恩,典型的白眼狼。也是他们不积德,刚到手的六千顷良田,这才两个月就被屯军占光了,全族几百号人也不知往后该怎么活,不求帝师府又能求哪个?”金子颇为幸灾乐祸。
明兰一面给小姐上妆一面讽刺道,“求也没用,夫人彻底冷了心,会搭理他们才怪。你说他们要不要脸?先前死活不肯帮小少爷上族谱,如今帝师府自请除族,他们反而巴巴地写上小少爷的名讳,还拿着族谱来献媚,真是恶心透了。”
关素衣用小指沾了一点口脂,细细涂抹在嘴唇上,曼声道,“大好的日子,总说这些作甚?也不怕晦气。”
金子和明兰讪讪住嘴,伺候小姐穿戴整齐,这才去了前厅。关氏宗族的人还死皮赖脸地坐在堂上,看见华光照人,美不胜收的关素衣,皆愣了一愣,然后没口子地奉承起来。
“好了,琼林宴快开始了,作为主考官家眷,我们不能迟到,还望各位海涵。祭田被夺一事,我们帝师府也无能为力,文臣与武将本就势如水火,能避则避,你们另请高明吧。”仲氏边说边摆手送客,态度冷硬。
族人哭哭啼啼求了一路,终是被家丁撵出去,想起往日对他们有求必应的帝师府,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良善人的确可欺,然而一旦令他们彻底寒心,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但凡当初关文海被抓的时候他们能站出来谴责一二,或主动将其除族,都不会闹到如今这个田地。
一家人登上马车,朝皇宫驶去。关素衣与木沐趴在窗边,隔着竹帘往外看,街上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很是热闹,刚过一台红绸花轿,紧接着又来一台,竟似赶集一般。
仲氏笑着喟叹,“今日皇上举宴为新科进士们庆祝,百姓便认为这是个好日子,结亲都赶在同一天。我方才数了数,一路竟过去四台花轿,真是喜气漫天。”
“怪道我今日特别精神,却是人逢喜事的缘故。”关素衣抿嘴轻笑。
“可不是嘛。中原刚经历一场百年浩劫,人丁凋敝,赤地千里,正该借新婚大喜冲一冲,也好涨涨国运。皇上忧国忧民,心系天下,魏国会更好,太平盛世指日可待。”仲氏凝望满脸喜色的人群,长声喟叹。
而关素衣的感受只会比她更深刻。上辈子的魏国何曾有这等欣欣向荣的气象?何曾有如此喜气漫天的景致?一切都变了,却变得越来越好。思忖间,马车到得宫门,一行人递了牌子入内,被内侍带往琼林苑安置。苑内花团锦簇,春和景明,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美轮美奂。在此处举行宴会,足见皇上对新科进士的重视。
宴会带有浓烈的九黎族特色,男宾女眷无需回避,反而按照辈分与亲缘关系混坐一处,显得越发和谐融洽。新科士子与皇上同坐,极大地拉近了彼此距离,以供皇上随时垂问考校,饮酒交谈。
关素衣刚带着木沐坐定,正想与李氏和长公主打个招呼,就被一名宫女叫住,“敢问您是关小姐吗?”
“正是在下。”
“太后传召,请关小姐随奴婢走一趟。”宫女表面谦卑,眼里却藏着审视与倨傲。
关素衣正犹疑不定,却见长公主微不可见地点头,暗示她此人的确是长乐宫女官,但去无妨。她这才微笑颔首,把木沐交给仲氏照顾,带上金子与明兰一同前往。
曾经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如今已火尽灰冷,大势皆去。正殿空空如也,内殿放置佛龛,处处都是浓烈的檀香与摇曳的火烛,不似太后居所,反而更像一座庵堂。太后正跪在佛龛前吟诵经文,神态安静祥和,却不知内里压抑了几多怨恨不甘。
殿中除了几名伺候的宫女、内侍,还有一位穿戴奢华的少女,闻听响动侧过脸来,正是卞敏儿无疑。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关素衣毕恭毕敬地跪下行礼。
卞敏儿站在殿前未曾回避,直接受她一拜,目光像淬了毒,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太后仿佛没听见一般,大约过了一刻钟才放下佛珠,徐徐开口,“起来吧,赐坐。”她只敢小小刁难对方一番,若像上回那样下死手,却绝没有胆量。
要知道,这佛龛上供奉的并非菩萨,而是忽苏力雅的一截白骨。圣元帝命她每日跪够四个时辰,反复吟诵往生经,否则便会送她与几位小皇孙下地狱。她的命脉已完全捏在对方手中,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却又害怕鱼死网破。
“听说忽纳尔很喜欢你,欲纳你入宫?”她开门见山地道。
关素衣但笑不语。分明是娶,怎么在太后口中就成了纳?莫非她笃定卞敏儿能当国母不成?
太后并不需要她回答,自顾道,“忽纳尔终究是九黎族人,不能乱了皇族血脉,他的嫡妻只能为同族,这是所有九黎人的共识。你到底是帝师之后,身份足够,虽然嫁过人,但我们九黎族不讲究这个,倒也没什么所谓。今日琼林宴上,几位亲王将推举敏儿为后,荐你为婕妤,还望你们二人同心同德,好生伺候皇上。”
“几位亲王欲荐我为婕妤?”关素衣睁大眼,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皇上喜欢,哀家便如他的愿。”太后神色依然淡淡,目中却流露出轻蔑之意。到底是汉女,小家子气,与其让皇上强行纳她入宫,倒不如先卖她一个人情,日后好做要挟。她知道忽纳尔想立此人为后,但他如今三面受敌,内忧外患,又岂敢违逆全族人的意思?
“那还真是多谢太后娘娘了。”关素衣瞬间收起所有表情,嗓音冰冷。
“你阴阳怪气的作甚?难道一个婕妤之位还满足不了你?”卞敏儿嘲讽道,“你想当皇后?只管问问我九黎族几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活似那几十万大军全听你一人号令,只为你一人拼杀一般?狂妄也该有个限度!关素衣心中腹诽,表面却并不反驳,只略微垂眸,沉默以待。
太后见状还以为她服软了,拿出两个盒子说道,“这是哀家送你们的见面礼,拿去戴吧。”
二人拜谢,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两条绿松石项链,只不过卞敏儿那条极其华丽,下坠一块巴掌大的血玉,雕刻着烈火与盘龙,正是九黎部族的图腾,乍眼看去竟带着一股历经沧桑,穿越远古的厚重感。而关素衣这条色泽黯哑,又无多余吊坠装饰,越发显得寻常。
卞敏儿愣了愣,讶然道,“姑母,您将镇族之宝都给我了?”
“此乃镇族之宝,唯部族首领或其妻才能佩戴。先皇当初将它传给哀家,哀家又传给你大表哥,然你大表哥已去,最适合佩戴它的人唯你而已。”话落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替侄女儿戴上,欣慰道,“敏儿,你长大了,日后好好伺候皇上,为皇室开枝散叶,延续血脉。”
卞敏儿乖巧点头,扑进太后怀里哽咽落泪。
关素衣哪能不知道这场戏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立马让宫女端茶倒水,进上糕点,边吃边喝,老神在在地看个够。
160。恩爱
戏也演了,下马威也给了,关素衣却不吃这一套,叫太后与卞敏儿暗恨不已。但她们自以为立后之事十拿九稳,敲打敲打这位未来“宠妃”很有必要,于是又说了一番体己话,诸如好好管理后宫,早些诞下嫡子云云,见琼林宴快开始了,这才放行。
“西北边境乱起来了,你知道吗?”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拐角,卞敏儿忽然开口。
“那又如何?”关素衣挑眉询问。
卞敏儿对汉女的无知嗤之以鼻,冷笑道,“西北多为九黎族屯兵,因为只有九黎族的铁骑才能对抗如狼似虎的胡人。倘若这个时候诸位领兵的亲王撂挑子不干,胡人顷刻间就能长驱直入。你说此时他们欲推举我为后,皇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欲纳你入宫,而诸位亲王又坚决反对,他敢不敢一意孤行?”
“这么说,我能入宫为妃还得感谢你的施舍?”关素衣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卞敏儿语气阴冷,“莫非以为自己背后站着皇上,就能为所欲为?那咱们就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既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关素衣略一拱手,迤然离开,走到岔路停驻片刻,往内宫的方向去了。卞敏儿原想回琼林苑,见她形迹可疑便悄悄跟随在后,七拐八拐竟抵达未央宫后殿的一处水榭,沿路并无侍卫盘查,可见早有人替她安排妥当。
好一对狗男女,竟敢在宫中私会!这样想着,卞敏儿果见皇上缓步朝坐在水榭内的关素衣走去。他武功高强,在刻意隐匿气息的情况下,哪怕近在咫尺也难以被常人发现,更何况关素衣背对而坐,姿态松懈,越发无知无觉。
他弯腰,仿佛喊了一声“夫人”,又仿佛在关素衣耳边吹了一口气,吓得关素衣猛然转头,嘴唇险些擦过他嘴唇。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一个抚唇轻笑,一个举起拳头捶打,亲昵而又甜蜜的氛围昭示着二人早已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卞敏儿飞快藏进假山岩洞里,指尖抠入石缝,生生拗断了几根指甲。“淫·妇!”她咬牙启齿地低咒,而后更为专注地盯着二人。
“起开。”关素衣抬起胳膊肘,顶了顶意图搂抱自己的忽纳尔。
“你不是让我激怒卞敏儿吗?不显出我俩的恩爱,哪里能让她发狂?”圣元帝一只手搭放在夫人肩头,将她揽入怀中。
“激怒卞敏儿倒在其次,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占我便宜。”关素衣悄悄拧他手背。
“知我者莫若夫人。”圣元帝闷声而笑,抬手抚了抚夫人娇嫩的面颊,又将她被风吹乱的额发一一别到耳后。他仅露出半张侧脸,却足见眉宇中流泻的温柔与浓情。
继掐断指甲之后,卞敏儿差点把牙齿也咬碎,却不得不按捺。
关素衣拿这厚颜无耻的人毫无办法,只得转移话题,“方才太后说诸位亲王将荐我入宫为妃,瞧瞧,还给了我一份见面礼。”话落脱掉项链,放进对方手里。
圣元帝拎起来看了看,嗤笑道,“这玩意儿品相极差,连稍有脸面的女奴都不屑佩戴。你若戴它去赴宴,只会让九黎族贵女越发看轻你。”
“是吗?她还给了卞敏儿一条,据说是你们的镇族之宝,下坠一块巴掌大的血玉,雕刻着烈火与盘龙图腾,看上去极其华丽。”关素衣沉吟道,“她戴着至宝,我却戴着劣货,倘若我俩一起走回去,无异于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让人践踏。太后不愧为卞敏儿的姑母,折辱人的招数同样阴损下作,刁钻刻薄。”
“骂得好。”圣元帝将项链丢入水中,命令道,“白福,把锦盒拿过来。”
白福立即双手奉上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一顶九尾凤冠,冠檐底部有翠口圈,上嵌宝石珠花,冠后下部挂六扇博鬓,正面三扇凤尾张扬而又华美,左右每面各三扇凤尾,其上点翠,嵌金龙、珠花璎珞,大小红蓝宝石数百粒,珍珠数千粒,整个凤冠龙凤飞舞,珠翠缭绕,璀璨夺目。
饶是对俗物不感兴趣的关素衣都看呆了去,更何况金子和明兰?
“你想让我戴着它去琼林宴?”关素衣呢喃道,“它是所有女人的梦想,我一定会被嫉恨难平的女人们撕成碎片。”
圣元帝朗笑起来,柔声道,“我踏平九州,诛灭各国,搜集到的凤冠何止这一顶?夫人权当得到一个玩意儿,拿回去赏玩收藏便罢,待你我成婚之日,唯有最贵重,最华丽的凤冠才能衬托你的美丽与尊崇,也唯有你才配当我的皇后。”
这几句话他刻意输入内力,叫卞敏儿听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她双目已熬得通红,低头看看所谓的镇族之宝,恨不得立刻扯落,扔在地上用力踩碎。绿松石算什么,血玉算什么,都及不上那凤冠万分之一的风采。
关素衣摸了摸宝光闪烁的凤翅,难得地央求道,“那你先替我戴上看看?”她性子再怎么淡泊也是女人,女人哪有不爱珠宝的道理?
圣元帝莞尔,举起凤冠慢慢地替她戴上,然后捧着她脸颊,哑声道,“别动,好像戴歪了一些,我帮你扶正。”
关素衣乖巧应诺,仰脸看他,却见他忽然凑近,在她鼻尖和额头各落下一个蝶翼般的亲吻,然后退开少许,得意道,“凤冠没歪,我只是想一尝夫人芳泽罢了。”
关素衣竟也毫不生气,抿唇轻笑,“我知道没歪,也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纵容一二罢了。”
“夫人似乎放开很多?”圣元帝大感惊讶。
“手都牵了,还能如何?再躲来躲去,岂不显得矫揉造作?”
“那我还曾拥抱过夫人,甚至在你面前褪去衣物,怎不见夫人放弃抵抗,顺从于我?”
“拥抱与牵手怎能一样?”关素衣偏着脑袋,娓娓道来,“拥抱只在原地,牵手却能同行,这是二者最本质的区别。”
圣元帝听愣了,半晌才爽朗地笑起来,“夫人啊夫人,你总是有那么多歪理。不过这个歪理我喜欢。拥抱只在原地,牵手却能同行,难怪那天与你牵手走过泥泞,你便再未排斥于我。夫人你好生可爱。”
他说着说着又捧起夫人面颊,试图亲吻她鲜红欲滴的嘴唇,却不想吻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不是说不再抗拒吗?”他挑高一边眉梢。
“闺房之乐,待入了闺房再说。”关素衣斜睨一眼,暗示他卞敏儿还躲在一旁看着。
圣元帝早把这号人物忘到脑后,此时想起来竟也不觉得扫兴,顺势在夫人手背吻了吻,这才放开她。二人紧挨在一处私语,时而低笑,时而对视,气氛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待白福三催四请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离去前,圣元帝帮关素衣摘掉凤冠,放回锦盒,命金子好生保管,然后从袖袋里取出一支样式简单的九尾凤钗,轻轻插在她发髻上,反复调整角度,觉得完美无瑕才握了握她指尖,悄无声息地去了。
在侍卫的护送下,关素衣也飞快离开,唯余一股龙涎香与桂香在原地萦绕交融,久久不散。
卞敏儿一拳一拳砸在假山上,闻听婢女在不远处呼唤自己,这才走出来,脸色极其阴沉可怖。“去赴宴!过了今天,我便是魏国皇后!”她一字一句说道。
二人先后回来,各自端坐。九黎族贵女全盯着卞敏儿的项链,只因那是九黎族镇族之宝;汉人贵女全盯着关素衣的凤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没错,是九尾。九为极数,尊贵无比,唯皇后才能佩戴。
看来后位已经有着落了。两派人马各自思忖,人选却截然不同。
“你这凤钗哪儿来的?”仲氏轻拽女儿衣袖。
“皇上刚才送的。”关素衣落落大方地道。
“那后位未必就能冠在你头上,赶紧收起来,免得招人嫉恨,徒增话柄!”仲氏压低嗓音急道,“西北边境战事又起,皇上如今正需仰仗几位亲王平乱,他们提出的皇后人选,他绝不敢驳!”
“娘您别慌,女儿敢戴,自然就能兜底。”关素衣压了压仲氏肩膀,笃定道,“过了今日,几位亲王绝不会再提立后之事。您只管坐等忽纳尔上门提亲罢。”
“你要干什么?”仲氏拧眉诘问。
关素衣笑而不语,只举起酒杯遥祝卞敏儿。卞敏儿双目赤红,面色发青,看上去竟似厉鬼一般狰狞。瞥见关素衣的“挑衅”,她岂肯认输,立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连饮三杯后,关素衣停下照顾幼弟,卞敏儿却为了发泄心中嫉恨,一杯接一杯继续。
虽然九黎族儿女大多酒量惊人,千杯不醉,但喝得面颊通红终究有些难看。卞夫人夺走女儿手中酒杯,斥道,“别喝了,下去洗把脸再来。若是让诸位亲王看见你这副鬼样子,哪里还有脸提立后之事?”
卞敏儿心下咯噔一声,立即向母亲告罪,然后匆忙赶去后殿洗漱换衣,却没料刚跨入殿门就被一手刀劈晕过去,重重摔倒在地。
161。酒疯
过了大约一刻钟,卞敏儿才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从偏殿走出来,洗了脸,换了崭新的服装与发式,昂首挺胸,神态倨傲。她走回卞夫人身边落座,直勾勾地盯着九曲回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卞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脸上红晕已稍微退去一些,这才满意颔首,“过了今日·你就是魏国皇后,再不能像刚才那般放肆而行。哪怕心里多么窝火,也得给我忍着。我知你看不惯关氏女,但皇上喜欢,咱们顺了他的意又能如何。等日后你二人入宫,她还得在你手里过活,想整治她多得是机会。人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娘,我知道了。”卞敏儿似乎已冷静下来,正准备喝几口热茶醒醒酒,却听旁边有两位汉人贵女低声议论道,“你看见关小姐头上那支凤钗了吗?不多不少九个尾巴,唯皇后才有资格佩戴。”
“那么金灿灿的一支,谁又能看不见?她刚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只不过去了长乐宫一趟,便忽然出现了,怕是后位已经落在她头上。”
“正是。陛下嘴上不说,实则早已暗示地明明白白,又要容貌最美,又要才华最盛,还要家世清贵,品德极佳,哪一条不是比照着关小姐提的?有人非议关小姐乃和离之身,不配为后,陛下立即颁布育民之法,勒令魏国男女婚配,鼓励寡妇改嫁。倘若谁再阻挠关小姐入宫,一条‘违逆国法’的罪状立时便会扣下来。他早已把关小姐入宫为后的道路一一铺平,障碍一一扫除,这一国之母的位置舍关小姐其谁?”
“陛下对关小姐还真是情深义重,用心良苦!”二人说到此处,皆流露出又妒又羡的表情。
卞敏儿一面听一面频频饮酒,不知不觉竟喝光两壶。卞夫人上来抢夺酒杯却被她用力推开,诘问道,“她那凤钗是皇后才能戴的?”
“汉人的玩意儿,我哪儿知道?”卞夫人颇感无奈,正欲好声好气劝说女儿,却见她猛然摔了酒杯,直直朝关素衣走去,二话不说摘掉她头上的凤钗,扔在地上踩成片状。
“好一个九尾凤钗!我让你戴,我让你戴!”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发起酒疯,莫说关素衣和仲氏来不及反应,就连卞夫人都好半天回不过神。
就这一时片刻的功夫,她已掀了关素衣的案几,连珠炮似地骂道,“贱人!汉狗!在我面前你也敢这般猖狂,日后入了宫,看我不整死你!你以为婕妤很了不起吗?我还是堂堂皇后!我爹是中军大将军,管着京畿防务;我哥是虎牙将军,驻守西北,他们能从胡人手里买到战马,能从薛明瑞那处换来盐、铁、铜,我卞家能自己打造武器和钱币,又有贩卖不尽的私盐。只要给我五年时间,待我诞下皇长子,你关素衣算什么?圣元帝算什么?几位亲王算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会成为我卞家的狗!这天下终究是我卞家的!”
“快快快,快把小姐堵住嘴拉回来!”卞夫人捂着胸口急喘,一副大受刺激,摇摇欲坠的模样。几名婢女正要去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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