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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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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尼尔看起来好像要说点什么。阿夫塞马上继续说:“食物不是问题。卡尔剩下的肉已经腌制好了;这场捕杀也释放了大家未来几十天的狩猎冲动。也别说什么这儿的水域不安全,因为我们已经越过了‘上帝之脸’。而且,我们还遇到了能够想像到的最可怕的魔鬼,一个只在最黑暗的梦庵中才会出现的怪物。我们击败了它。我们——”阿夫塞差一点就要说,我们不需要上帝的照看,但他知道,只要说出这种话,自己的好运气就到此为止了。他闭上嘴,急切地抬头看着船长。

克尼尔的目光移向水面。望着地平线。戴西特尔号的红帆在微风中噼啪摆动。阿夫塞等待着船长的答案。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急速跳动,爪尖一阵阵发痒。

突然,克尼尔的眼晴睁得大大的。他转向阿夫塞,抬起左手,两根离拇指最近的手指伸出,张开爪尖,剩下的两根手指摊开,但爪子收了起来。他的拇指扣在手掌上。

阿夫塞知道这个手势。他每天都在自己的舱房门上看见它,就在雕刻的五猎手画像上。他甚至还学着比划过,但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耸耸肩,举起左手,重复了一遍这个手势。

就在这时,令人不解的事发生了。瓦尔·克尼尔,这位高级船员,戴西特尔号的船长,弯下腰,用断尾和拐杖平衡身体,向阿夫塞行了一个完整的让步礼。“我马上下令改变航向。”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第十九章

“我们都会死的!”德特·布里恩祭司大叫着,声音盖过了大船那独特的、滚雷似的钟鼓声。每一天,他都变着法子和克尼尔船长争论这件事。

“毫无疑问,”船长趴在板床上,与工作台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他的尾巴现在已经长得可以触到甲板了,“人人皆有一死。”

“但这是发疯,”布里恩说,“绝对的发疯。以前没有任何船只越过‘上帝之脸’航行到这么远的地方。‘脸’很快就会完全落下去——那时我们就再也得不到上帝的庇护了。”

“你怎么知道?”布里恩张着嘴,这么放肆的问题让他震惊不已。一会儿过后,他才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书上是这样写的!”克尼尔重新整理了一下工作台上的皮纸,“年轻的阿夫塞说,有些写在纸上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阿夫塞?阿夫塞是谁?”

“带领我们杀死卡尔·塔古克的那个小伙子。学徒占星师。”

“一个小伙子?谁在乎一个小伙子在想些什么?我是祭司;我有德特·耶纳尔博的授权。”

“那么,德特·耶纳尔博告诉过你不应该继续向东航行吗?”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是在圣卷上读到的;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如果你读过圣书的话。”

克尼尔发现,趴在板床上实在不是一种漂亮的辩论姿势。大船现在已经乘风破浪向前航行。等船稍微平稳一些,他站起来,摸索着拿起拐杖。

“哦,我读过圣书,布里恩。‘大河之水就像一条路;是的,它就是通往上帝之路。去吧,不要离开上帝的视野,因为只有上帝知道那儿有什么’。你瞧,圣卷上没说前面危险;我们前面的只是未知的东西罢了。”

“未知的东西总是危险的。”

“那么,为什么不问问你的上帝呢?”

布里恩的尾巴来回摆动着,“问什么?”

“问问你的上帝。就是那个大部分浸在水里的东酉,对吧?”克尼尔指指后舱壁,“到甲板上去,请求它给你一个不应该继续航行的神示。”

“我敢肯定,水怪的到来就是一个神示。已经死了两个昆特格利欧恐龙了。”

“但我们以前也碰到过卡尔·塔古克,在你认为安全的水面。那时候,‘上帝之脸’还高高升起在空中。那个怪物的到来又代表了什么神示呢?”

“我凭什么该知道?”布里恩说。

“你凭什么不该知道?预测凶兆和吉兆是你们的惯用手法。这恶魔怎么成了不能进入这些水域的警示呢?我第一次碰见它的时候,它攻击我们的时候——”克尼尔朝着自己的尾巴做了个手势——“它正在你认为的安全水域,你的整个宗教都坚持认为只能在那儿航行的水域!”

“我的上帝,克尼尔?我的宗教?它也是你的宗教,我相信。除非——你不会是‘五猎手’教的信徒吧?”

“那个古老的宗教有很多值得尊敬的地方。”

“它是错误的,它不知道真正的上帝。”

克尼尔摇摇头,“鲁巴尔宗教能充分发挥个人才能。在狩猎中,通过自己猎取食物净化暴力欲望,发展同伴情谊。就连你的宗教也很重视同伴间的情谊。难道那不是我们所有人希望在天国得到的东西吗?只不过,鲁巴尔宗教每天都在发展这种情谊,就在这儿,在世俗生活中。”

“你怎么敢拿把那个古老的教派和真正的宗教相提并论!”克尼尔穿过房间,拐杖的声音叮当直响。

“我不是有意不敬。”布里恩摇摇头,“这个阿夫塞好像有强大的力量。以前我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大家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布里恩眯缝起眼睛,似乎想从船长的黑眼珠里发现什么。“但是,克尼尔,如果你错了呢?”

“那我就错了。”

“但我们都会送死。”

“航行总是充满危险。每天都必须做出生死攸关的决定。”

“但从未有人如此鲁莽。”他们的争论被一阵爪子敲打在铜条上的声音打断。

“我可以进来吗?”厚木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哈哈特丹。”克尼尔说。

木门开了,进来的是诺尔·甘帕尔,那个在甲板上守望的人。他紧张地看了一眼祭司,然后对克尼尔道:“你说过要告诉你……在它发生之前。”

克尼尔欠了欠身,“跟我来,布里恩。”船长侧着肩膀挤过门口,跟着甘帕尔走上斜坡,到了甲板上。

正是傍晚,微风吹来,稳定,冰凉。六颗明亮的卫星照亮天空,它们或盈或亏,从新月到接近满月,形状不一。克尼尔的目光越过戴西特尔号宽阔的后甲板,向船尾看去。西边地平线上是“上帝之脸”,一个黯淡的拱形,离他们无比遥远。

迪博王子、阿夫塞和其他几个人站在甲板上,望着。每个人都等待着,或是满怀期望,或是忧心忡忡。年轻的阿夫塞的爪子痉挛地一会儿张开,一会儿缩起;迪博左手的爪子完全张开,右手的爪子却紧紧收着。

克尼尔看了看布里恩。祭司腰部以上的身体完全倾斜,坚硬的尾巴支撑着几乎和地板平行的身躯:这是忏悔的姿势,是人们走过那条把礼拜堂从中分开的模拟“大河”时保持的姿势。已经在祈求上帝的宽怒了。阿夫塞想。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布里恩,发现他那闪闪发光的黑眼球奇怪地反射出六个卫星的影像。啊,他的眼睛左右搜寻着,扫视着地平线,仿佛在寻找克尼尔要他寻找的神示,寻找上帝反对这次航行的证据。

但布里恩沉默着,叮能已经预料到不会找到他渴望的东西。克尼尔把目光转向剩下的小部分“上帝之脸”。它滑行着,像从前一样缓慢,慢慢没入远方的波涛之下。

终于,它完全消失了:克尼尔猜测,“脸”既然沉到波浪之下,“神光”就不会持续太久。

果然是这样。片刻之后,天空中再也没有“上帝之脸”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了。戴西特尔号驶进了黑夜。

第二十章

阿夫塞和迪博俯卧在戴西特尔号的甲板上。小小的、明亮的太阳把身体照得暖洋洋的。栏杆环绕的木板条甲板在下面轻轻晃动着。没有风,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体长的空间。在最近没有进餐的情况下,这是两个雄性可以躺下来,不至于刺激相互的神经所必须保持的间距,即使是王子和学徒这样的好朋友也不例外。

“我能理解追捕卡尔·塔古克。”迪博说,“我真的能理解一点儿。当然不像克尼尔那么着了魔似的。我从来没有对什么东西那么着魔。但我不理解,既然恶魔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向东航行。”

沐浴在下午温暖阳光中的阿夫塞昏昏欲睡。他一边听着波浪的拍击声和船帆的摆动声,一边听着朋友说话。“这样我们就能快一点回家。”他终于说。

“我问克尼尔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迪博打了个哈欠,“但我怎么都想不通。”

“这是我的主意。”阿夫塞说,“世界是圆的。”

“去你的蛋。”迪博说。

“不,这是真的。”迪博的黑眼睛滚动着,“你被太阳晒晕了吧。”

阿夫塞磕了磕牙,“不,我没有。世界是一个球,是球形的。”

迪博的尾巴像有弹性的桅杆一样竖起,高兴地跳了起来。“一个球?你没开玩笑?”

“是真的。我相信它是一个球,现在克尼尔也相信了。”

“你凭什么认为世界是圆的?”

“这次航行看到的,用我自己的眼睛和望远器。”

“你看见了什么?”

“卫星也和我们的世界一样——有高山和峡谷。行星不只是黑夜中的一个亮点。它们也是球形的,它们中至少有一些会经历周相,和卫星一样。有些行星有它们自己的卫星。‘上帝之脸’是一个球,它不会自己发光,只是反射太阳的光。”

迪博怀疑地看着他,“当真?”

“真的如果你愿意,今天晚上我就让你看。”

“你从观察到的一大堆乱七八槽的现象中理出了头绪?”

“我想是这样。你看,先不说那些黯淡而遥远的恒星——”

“恒星遥远?我还以为,空中的每个物体离我们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在神圣的苍穹上滑行。”

“先忘掉那些你自认为了解的东西,我的朋友。听我说。先不说那些黯淡而遥远的恒星,天空中真正的发光体只有一个。”

阿夫塞朝那个高挂在空中、热烘烘的白色球体拍打着尾巴。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迪博,像这样斜躺着,尾巴的动作是看不到的,“太阳。”

迪博好像很乐意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接受下来。“就算是吧。”

“行星围绕着太阳作环形运动。那些在空中看起来好像从不远离太阳的行星实际上是最靠近它的。按照离太阳远近的顺序,由内向外,这儿的行星分别是卡佩尔、帕特佩尔、达文佩尔、凯文佩尔、布雷佩尔和加夫佩尔。”他停了一会儿,“有了望远器,我们可以在夜空中着到更多星星。但也许还有什么行星因为太暗无法看见。而且,在所有这些行星中,最里面的四个——卡佩尔、帕特佩尔、达文佩尔、凯文佩尔——有自己的盈亏周相,和卫星一样。”“等等。”迪博说,“你不会不知道吧。连我都清楚,在我们的航行中不可能看到帕特佩尔。”

“你说得对。我是假设它经历了盈亏周相。我从占星书上读到,它离太阳比卡佩尔远,但又比达文佩尔近。根据我的观察,所有我看到的离太阳较近的行星都有周相,所以,我看不到的那些行星也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应该是这样?”

“你怎么还不明白?”阿夫塞说,“它们就是这样的。”

“我不懂。”

“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迪博的胃叽叽咕咕叫起来。“好吧。”他说,但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仿佛在说,当笑话听听倒也不错。

“外面的两个,布雷佩尔和加夫佩尔,没有经历周相——”阿夫塞举起一只手,预先阻止了迪博的反驳,“是,我知道在我们的航程中间样看不到加夫佩尔,但我再次假设它也有周相。”迪博哼了一声。

“你要知道,”阿夫塞说,“这种假设是有道理的。比我们所在的星球更靠近太阳的天体经历了盈亏周相;更远的天体则没有盈亏周相。”

“我还是不明白。”

一个大浪卷过来,阿夫塞的后背水雾弥漫。“这样说吧,你看。为了取暖,你晚上守着一堆篝火坐着,对不对?”

“对的。”

“那么,你一定有那么一段时间坐在离火堆既不远又不近的地方。而且,有些人坐得近一些;另一些人会远一些。”

“我是王子,”迪博说,“我通常会坐在最里面。”

“那是,那是但你总能想像出我描述的场景吧。是这样,你们不会全部在火堆的一边排成一条线。打个比方说,你和火堆的距离有五步,另外某人四步,还有人和你成不同的角度,离火堆六步。那么,如果你看离火堆比你近的人,他或她就只有一部分被照亮。至于具体是哪一部分,取决于他们坐的方位。从你的位置看过去,或许他们只有一半鼻口被照亮。但那个离火堆比你更远的家伙,无论他坐在哪里,都会被完全照亮。”

“但这是不可能的——至少他的后脑勺处于阴影中,火光怎么可能绕过去?这再明白不过了。”

“完全正确!但从你的视角来看,这个人是被完全照亮了,无论他是坐在你后面还是在你对面。完全被照亮——当然,除非他被你的影子挡住了。”

“是的。”迪博说:他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我想像得出。”

“那就好,咱们接着说。行星和太阳也是同样的道理,比我们更靠近太阳的行星有时不会被完全照亮,也就是说,会经历盈亏周相。而比我们离太阳更远的行星,在我们看来,总是完全亮着。”

“那么,你是说,有些行星比我们离太阳近,有些比我们远,我们被夹在中间。”

“很正确!”

“我有些明白了。”王子说,“所以你认为,世界——我们的世界——就像一颗行星,离太阳既不远也不近。”

“恐怕还不止那么简单。”阿夫塞深深吸了口气,“‘上帝之脸’才是一颗行星。”

“什么?”

“你听见我的话了。‘上帝之脸’是一颗行星。”

“它不可能是一颗行星。你说过,行星或者完全被照亮,或者会经历盈亏周相。而‘上帝之脸’两者都有。”

“一点不错。当它离太阳的距离比我们近的时候,它会经历盈亏周相;当它离得比我们远的时候,它就被完全照亮了。”

“那么,我们是什么?我们的世界是什么?”

“一颗卫星。”

“一颗卫星?”

“是的。我们的星球绕着‘上帝之脸’旋转,‘上帝之脸’绕着太阳旋转。”

“太荒谬了。‘陆地’是在‘大河’上漂流。”

“‘陆地’不是漂在‘大河’上。‘大河’只是一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湖,覆盖着我们生活的这个球形世界的表面。”

“哦,继续!”

“真的,我们的家园是一颗卫星,绕着‘上帝之脸’旋转。还有,当我们隔在‘脸’和太阳之间的时候,你能看到我们投下的阴影,像一个小小的黑圈,在‘脸’上穿过。”“你指的是上帝的眼睛?那些黑圈是阴影?”

“哦,是的。我已经很准确地把它们描画出来了。我甚至能说出哪个阴影是我们投下的,哪个阴影是别的卫星投下的。”

迪博摇摇头,“简直不可思议。再跟我说说,咱们改变了方向,却照样能往回走,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改变方向。我们在继续向东,直到返回‘陆地’。”

“你不是耍我吧?”

“不是。”迪博把鼻口从甲板上挪开,腾出一只手抓住垂肉。“那么,围着我们运动的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迪博说,“行星围绕着太阳运动,卫星围绕着行星运动,我们在卫星上。那么,什么围绕着我们运动呢?”

“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是说我们在链条的末端?最底部?像食物链中的植物?”

“嗯,对。我想可以这么说。”

“像植物?这可不是个诱人的想法。”阿夫塞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理论是不是诱人,只是想它是不是正确。迪博居然关心这个理论的美学问题,这让他有点吃惊。阿夫塞只是说,“但这是事实。”迪博摇摇头,“它不可能是事实。我的意思是,只有朝上游航行才能看见‘上帝之脸’。它就悬在上游的空中。它根本不动。”

“只是看起来不动。‘上帝之脸’只能经过长时间航行才能看见,那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陆地’恰恰在没有对着‘上帝之脸’的那一面。”

迪博嘲弄地磕着牙齿,“‘陆地’恰巧位于永远不会正对‘上帝之脸’的那一面,真是不同寻常的巧合。”

“也不完全是。我们的世界轻重不均,我们生活的那一面——‘陆地’所在的那一面——更重些。在轻重不均、环绕某一物体旋转的情况下,重的一面只可能在两个位置上——或是直接面对那个物体,或者背离。其他任何位置都会使它自身剧烈晃动。”

“真的?”“我肯定。不信你可以自己试试。拿一块石头,做成环状——”

“你是说在中间凿一个孔?跟中间钻眼的珠子一样?”

“是的,但大得多。更像一块加乌多克石。用一截麻绳从孔中穿过,然后,把一块黏土贴到这个石环外面的一个边上。抓住绳子,在头顶上猛甩,让这个石环转起来。你会发现黏土块的那一面或者直接指向你,或者正好背离你。”

“如果绳子突然断了,会发生什么?”

“嗯?”

“如果绳子断了会发生什么?”

“哦,”阿夫塞说。“我想石头会飞出去——”

“——砸在某人的脑袋上。我想,这种情况肯定在你身上发生过。”

对这种讽刺,阿夫塞没有屈尊磕牙。

“但是,”迪博继续说,“为什么‘上帝之脸’在空中的位置保持恒定不变?”

“我们围绕着‘脸’转动,同时自己也在转动。这两种转动的周期是同步的。”“我们的星球也在转?”

“是的。你看,一夜之间,星星的位置会发生变化,好像在转动。这其实是因为我们自己在转动。”

“你说这两种周期——自己转、绕着‘脸’旋转——是同步的。”

“很正确。”

“听起来像又一个不同寻常的巧合。”

“不,不是的。我一直在观察卫星,绕着‘脸’旋转的和绕着其他行星旋转的卫星都观察过。绕着其他行星旋转的卫星很多,但只有一颗我能看到细节。它的一面比另一面更黑——我想,不是因为盈亏周相,而是因为它的结构。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它总是以同一面对着它的行星。在我们的——系统,我想咱们可以这样称呼它——在我们的系统里,这九颗最靠里的卫星始终以同一面面对着‘上帝之脸’。”

“那么,我们就是这些最里面的卫星之一吗?”

“事实上,我们是最里面的那颗卫星。”

“啊哈!你还是挽救了我的信仰:你说在所有天体中,我们是最靠近‘上帝之脸’的。”

“是的。”

“好吧,我洗耳恭听。但如果你打算诋毁昆特格利欧恐龙和上帝之间的特殊关系,我就不得不离开了。”迪博的语气变得相当严肃。阿夫塞从来没意识到信仰对他的朋友来说是多么重要。

“别担心,迪博。”阿夫塞说,“事实上,从我观察的情况来看,我们离‘上帝之脸’非常近,比任何其他卫星离自己的行星都近。我们的系统中,下一颗最近的卫星是‘大个子’,但我们比它离‘脸’近得多。”

“嗯。”迪博说,他伸了伸身子,陶醉在温暖的阳光里。已经过了正午了,“但是,太阳总是起起落落。为什么太阳是那样,而‘脸’却稳稳地挂着,只有向着它或远离它航行的时候,你才会觉得它在升升降降?”

“太阳只是看上去有起有落,原因是我们不断环绕‘上帝之脸’旋转。你连续旋转自己身体的时候,眼前的景物也会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道理是一样的。”

“你已经从所有角度思考过了,对吗?”

迪博说,“而且告诉了克尼尔,他相信你了?”

没有必要强调克尼尔的固执。“他听我说过。”阿夫塞简单地说。

“哇。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些,阿夫塞?”

“真的相信。”

迪博咕哝着:“总有一天,我的朋友,我会当国王。而且,如果你的研究很有建树,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宫廷占星师。或许,一个国王应该接受新东西。你说你可以向我提供证据,证明你的观点?”

“我的舱房里有计算结果和草图。如果今晚天空明朗,你可以亲眼看到行星和卫星的真实情况。”

“真是难以置信。”

“不,”阿夫塞说,“这是事实。”

一阵浪花卷来。

“事实。”迪博重复道。

大浪过了,但甲板上的板条仍旧响个不停。阿夫塞抬起头。一个中等身材的男性朝他们走来,脚步声砰砰响。

阿夫塞和迪博躺的地方离支撑着四张红帆——顶部写着拉斯克朝觐团——的桅杆很远,之间留着足够的空间。因此阿夫塞认为他们不会挡别人的道。但这个男人——靠得实在太近了。阿夫塞认出来了,这是诺尔·甘帕尔,戴西特尔号上的船员。这个人似乎径直朝他们走过来。甲板在雷鸣般的脚步声中震动不已,连迪博也吃惊地抬起头。

真是难以置信,这个船员竟然真的对着阿夫塞和迪博冲来,侵入了他们两个人的地盘。一只长着三只爪子的脚踏上离阿夫塞的鼻口不到一掌宽的甲板,甲壳质的爪尖刺裂了木质板条。

阿夫塞用前臂支撑着站起来,转身看着入侵者。迪博也站起来,爪子张开。

那儿,就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甘帕尔。他的身躯从腰部以下倾斜着,左右晃动,摆出了挑战的姿势。

第二十一章

这种事很常见。只要昆特格利欧恐龙的情绪动荡不安,他们就会用厮杀来发泄。阿夫塞尾巴拄地,支撑着身体,成了一个坚固的、满是瘦削肌肉的三角架,背对恒风。阿夫塞不禁责备自己:如果诺尔·甘帕尔相信他们正在回家,而不是朝远方无休止地航行,他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情形很危险,任何疑虑和犹豫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朝左边瞥了一眼:迪博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小心地藏起双手,免得甘帕尔看见他那自然张开的爪子。迪博做得对,没有必要再刺激这个船员。阿夫塞也握起拳头,爪尖戳进手掌。

甘帕尔整个身体都在上下跃动。臀部朝上翘起,尾巴又硬又稳,平平地扬在身后,身体和甲板保持平行。脖子、头和鼻口都向前倾斜着。身体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阿夫塞越过肩膀偷偷望去。他和迪博站着的后甲板空无一人,与前甲板的连接处也没有人。只有五个昆特格利欧恐龙远远地站在前甲板末端,正朝尖尖的船头张望,背对着阿夫塞和这一幕。桅杆上的瞭望桶里有一个人——好像又是比尔托格——正在观察着周围的河水,同样没注意到戴西特尔号的联体菱形船上将要发生的事。

阿夫塞朝旁边挪动了几步,和迪博隔开一段距离。这样的话,甘帕尔就不能同时进攻他们俩,只能选择一个作为进攻目标。阿夫塞一边用尾巴支撑着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船员。

甘帕尔移动得很缓慢,很谨慎。他歪着头看了看迪博,又看看阿夫塞。两眼呆滞无神,尾巴不断晃动着。

“不要紧张,甘帕尔。”阿夫塞说。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大人和小孩说话一样,发出温柔的嘘声,“放轻松。”

甘帕尔的手臂悬垂在身体侧面,爪子张开,手指颤动着。

“对。”迪博说,极力模仿阿夫塞的语气,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镇定。”阿夫塞打量着迪博。王子从臀部开始已经在向前倾斜,圆滚滚的身休现在摆成了一个四十五度角。张开的爪子暴露无遗。

阿夫塞的脑海里回响着迪博的母亲伦·伦茨女王的话。她曾经张开爪子,一字一句说出下面的话:“我允许他和你一块儿去,但你必须保证他安全返回。”迪博已经本能地对甘帕尔的挑战做出了反应。这个船员比迪博年长八个千日,高大得多,虽说不是特别粗壮,但如果他俩打斗起来,王子必死无疑。

阿夫塞又试了一次:“放轻松,甘帕尔。”他说,“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僵持了几次心跳的时间。阿夫塞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但就在此时,甘帕尔弯下膝盖,蹲低身体,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猛地向迪博扑去。阿夫塞也迅速作出反应,腾空跃起。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快极了。阿夫塞只听得王子一声“哎哟”,甘帕尔已经把迪博击倒在地。甘帕尔的下颌噼啪作响,试图咬穿迪博的喉咙,但仅仅咬下迪博肩上一块拳头大小的肥肉。

阿夫塞那一跳本想截住甘帕尔,但他估算错了,砰的一声,重重落在甲板上,就在迪博和甘帕尔前面。他俩正四肢交错,像一个圆球般扭打在一起。阿夫塞一个急转身,再一次跃起,尾巴扫得空气呼呼作响,跳上甘帕尔的后背。

甘帕尔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阿夫塞只觉得一阵本能的冲动,理智则渐渐消退。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即结束这个局面,否则这场搏斗就会演变为灾难性的骚乱,整个戴西特尔号都会卷入血腥的大屠杀。

透过波涛的拍击声,船帆被风吹动的噼啪声,阿夫塞听到一阵雷鸣般的脚步。站在船头的五个昆特格利欧恐龙朝格斗现场猛冲过来了。阿夫塞匆匆向上一瞥,只见瞭望哨上的比尔托格也正沿着旁边的网绳往下爬,像一只巨大的绿色蜘蛛。

砰的一声,甘帕尔的大嘴合拢。迪博正想抽回一只手臂,却被他的袭击者一口咬住。一阵血腥味从风中吹来,拂过阿夫塞的脸庞。这股气味影响了他,阿夫塞杀机陡炽。

敲击甲板的“踢踏”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克尼尔来了。阿夫塞毫不在意,除了格斗,他什么也不想了——不。

看在上帝本人的面上,不!清醒地想一想吧。他的视线模糊了。理智可以战胜本能冲动。阿夫塞努力不让自己迷失在疯狂杀戮的冲动之中。现在,迪博的下颌也噼啪直响,试图从甘帕尔身上咬下一块肉来。阿夫塞的爪子抓向甘帕尔的脸,戳进鼻口那柔软的皮肤,还有盐腺的纤维组织。甘帕尔退缩了,发出一声尖叫,把头转向阿夫塞。机会!阿夫塞的上下颌猛地一合,残忍地、完美地、狠毒地一咬,撕碎了甘帕尔的垂肉袋,咬破了对方脖子的下侧。甘帕尔的身子扭曲着。阿夫塞感到甘帕尔肺里的热气从他脖子上那个巨大的裂口翻涌出来,这是对手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到处是鲜血。阿夫塞的脖子转过来,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准备攻击身边的迪博王子——

“阿夫塞,不!”一个声音传来,低沉如来自洞穴深处,粗糙如岩石相击。

“不!”盲目的愤怒。杀戮的冲动——“不!”克尼尔再次吼道。

阿夫塞的视线清楚了,他终于看到了他的朋友。迪博受了伤,鲜血长流。

阿夫塞赶紧闭上大张的嘴,从甘帕尔的尸体旁闪开,心脏砰砰直跳,气喘吁吁地半躺在甲板上,凝视着正迅速下落的太阳。

第二十二章

“陆地!”一个正在桅杆上端的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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