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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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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年那年,他便明白,昭懋长公主不是一个愿意居于内宅的普通夫人,她是可以为了权势算计丈夫,用丈夫的死为自己换得两代帝王信任的政客,而她的野心,早因为日渐升迁的爵位,和日渐扩大的封地,如同火焰越烧越旺,一个内宅,早已盛不住了。
世人似乎因为她肆无忌惮的生活与不老的容颜,已经忘记了她“镇国长公主”的封号,忘记了这才是她最大的筹码,更是建恒帝登基那一刻对她最重的承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促狭
长春宫。
成贵妃慵懒地躺靠在暖榻上,案上的香炉里缭绕着淡淡的安息香,空气中也因此弥漫着舒适而香甜的味道,成贵妃眼眸微微阖着,似睡非睡的模样,身旁的随珠小心翼翼地跪在榻前,轻轻地替成贵妃捏着腿,身子微微向前凑了点,语中平常道:“听闻长公主刚将话提出来,皇后娘娘便给推了回去,一出了坤宁宫,长公主的脸色可不大好呢。”
榻上的美妇人闻言轻哧出声,温柔而轻盈的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慵懒而舒服。
“元皇后是出了名的重规矩,与昭懋长公主虽是打小便认识,也只是面和心不合罢了,那公主府里日日那般做派,在元皇后眼中早就是乌烟瘴气了,让自己寄托了满心希望的孙子从那样的府里娶回个嫡妻回来,只怕元皇后气的连觉都睡不着了。”
随珠闻言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唇角咧出笑来。
“奴婢瞧着也是,要说成北王的那位外家小姐脾气大,这平懿郡主只有更大的,若真是入了东宫,只怕日日都只有元皇后和太子妃头疼的了。”
成贵妃闻言唇边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可不是,瞧着那储家姑娘和萧陵不一样,其实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两个都是眼高于顶,不妨想让的。
“奴婢看,这婚压根是成不了的,长公主的这个算盘是敲不起来的。”
成贵妃听到耳畔随珠的声音,不由摇了摇头,妩媚的一挑眉道:“这话便不一定了。”
随珠闻言不由有些惊讶,随即道:“不说这乱了辈分的关系,便是长公主那般”
随珠的话陡然止住,成贵妃自然知道后面要说什么,随珠也是知道分寸的,只越过直接道:“圣上也总会三思的吧,难道”
成贵妃淡淡收回目光,随即出声道:“本宫也不过猜测罢了,反正,不论成或不成,与我总没有坏处的。”
说到这儿成贵妃的语气渐渐变冷,其中的嘲讽也更明显了几分。
“只要东宫与长公主府的婚事不成,两家自然是一拍两散的结果,依着昭懋长公主的脾性,哪里有不报的?那元皇后看着端庄宽容,也不是软柿子,她们斗起来,我们只管看就罢了,而她们,自然是不斗垮一方不会结束的,不论哪边儿吃了亏,得利的总归是我们,就算是成了”
成贵妃冷笑一声,眸中渐渐变得阴沉:“到时候连皇太孙都废了,我倒要看看那平懿郡主抱着太孙妃的虚名,守着活寡,还能有什么出路。她昭懋长公主幸得一心巴着太孙妃的位置,看不上我们,也不想想,她那女儿我看不看的入眼还是一回事呢,事情总是要走到最后才知道胜负,我倒要看看,待日后将她们都彻底踩在脚下时,她又有什么资格看轻旁人。”
随珠听着语气,知道成贵妃是有些生气了,因而小心翼翼陪笑道:“自然是的,到时候,只怕长公主哭都没机会了。”
成贵妃闻言冷笑,外面随即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随珠当即缄口,方一转头,便瞧着一身靛蓝长袍的萧衍走了进来,随珠当即起身站到成贵妃身后,微微一福身,少年恭谨地上前弯腰作揖。
成贵妃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语中满是关切。
“快坐吧,外面夜深露重的,可没寒着吧。”
少年如玉的脸上仍然缺了几分常人的颜色,闻言当即转身坐了下去,握拳轻咳了两声,语中温和道:“出门他们替儿臣带上了斗篷,不曾受凉,母妃莫为儿臣担忧。”
成贵妃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笑着夸赞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倒是有心的,该赏。”
说完成贵妃侧首看了眼随珠,随珠当即会意地点头,萧衍将这一幕落入眼中,神情依旧温和,可他却极为明白,成贵妃于在他面前扮慈母的事上,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将念头压在心底,萧衍神情自然的抬头轻声道:“母妃唤儿臣来,可是有何事?”
成贵妃闻言唇边的笑意格外温和明显,随即抿唇道:“你表姨母家的女儿阿就快进京了,那孩子不错,我想将她留在京里,到时候为她选一门不错的亲事,也算是替你姨母了却了一桩心事。”
萧衍心里略一沉吟,便想起了这位表姨母,原是成贵妃的表妹,与成贵妃这般相比只是王家的旁系,因而许的人家虽也是书香富贵人家,却并不是高门大户,再加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表姨母已是极少与王家联系。
只是前几日听闻这表姨母的丈夫刚逝,如今也是一人抚养女儿的新寡罢了。
成贵妃将这样一个出身的孩子召进京,打算留下来,定不会是真的心生喜欢,愿意为之谋出路,萧衍唇角微冷,以他看,这个孩子进京不过是成贵妃的一颗棋子,一颗可以用婚姻来巩固成贵妃背后势力的棋子。
想来,成贵妃不是欲将其送给父皇,牵制宫中其他势力,便是要送给那些王公朝臣,用以拉拢了。
他的这位母亲,从来都不做毫无意义,只得善名的事情。
这一点,他再明白不过了。
“阿入宫的事,我已经向你父皇说了,你父皇想着那孩子能陪我做个伴,也应了,到时候她进京了,我少不了要替她办一场小宴,宴请京城几位同龄的姑娘,到时候也引了叫她认识认识,日后有了伴,总不至于生出寄人篱下的感觉。”
萧衍闻言点了点头,语中难掩温和与赞同。
“母亲替表妹想的极为周到。”
成贵妃闻言,语气颇为柔和,却是有些感慨道:“你姨母如今不易,那孩子也可怜,总该有人疼的。”
说到这儿,成贵妃不由唏嘘了一声,在一片寂静中,再看向眼前的少年时,眸中更多了几分东西。
“这一次宴上,那顾家姑娘必是要来的,你们这许久未见,总是要熟络熟络,我是颇喜欢那孩子的。”
萧衍闻言眸中微微一亮,随即浮过一丝笑意,明里是为了替他那个表妹结识同龄的姑娘,终究,也只是为了自己一心盘算的联姻铺路而已。
她母妃这个以爱之名,实在是有些讽刺。
“儿臣知道了。”
成贵妃见眼前的少年神情温和,极为恭谨地应了声,心下也是极为满意,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琉璃院。
顾砚龄正盘腿坐在暖炕上,手执一只狼毫,正一笔一划的练着字,下一刻软帘被打开,少女几乎是同时停下了笔,转过头来。
“姑娘。”
怀珠恭敬地行了礼,座上穿着杏白寝衣的少女微微颔首,随即道:“起吧。”
怀珠起身之时,少女已然转回头,继续练着手头上的字,却是语中淡淡道:“听闻,昭懋长公主去了坤宁宫?”
怀珠微微抬起头来,对于少女灵通的消息并不意外,毕竟,这内阁是设在宫内的,若身为阁老的顾老太爷连这都未听说过,只怕这阁老的椅子也坐不稳了。
更何况,少女的母亲,世子夫人和翊坤宫的宁贵妃,也是极亲的关系,有什么体己话是不能说的。
透过悬挂的琉璃灯,炕上的少女穿着杏白的寝衣衬得更是肌肤胜雪,坐在那臻首峨眉让人觉得,原来真的美人,不论是做什么,都能像一副画一样。
难怪,能叫殿下如此上心。
见半天未有人回话,顾砚龄眸中微微一凝,随即偏过头来正欲说话,谁知却是正对上怀珠打量的眼神,不由怔楞了一下。
那怀珠也未想到少女会陡然转过头来,方才那眼里的一丝不耐她自然也是收在眼中,当即敛了心神,看来,她们姑娘也是着急了。
怀珠心下这般想着,嘴上也不含糊,极为小心翼翼道:“姑娘放心,殿下也叫奴婢跟您说,教您放心,这件事他自有对付,让您莫要为此伤神。”
顾砚龄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萧译这般说,那也该是胸有成竹的,想来也无需她去做些什么。
少女想着不由转过头去继续写着字,脱口道:“知道了,你去吧。”
可话刚落出口,少女陡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她放心?什么叫她莫要伤神?
那萧陵又不是要跟她联姻,与她什么干系?
想到此顾砚龄不由抬起头来,却是见那怀珠唇角含着晦莫的笑意,已然急忙打了帘出去,软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瞧到了怀珠眼中的一丝促狭。
即便再后知后觉,她也该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顾砚龄登时觉得脸上一红,暗恨自己不该多嘴问一句。
他跟萧陵结不结的成亲,和她有什么干系了。
想到此,少女一时有些被促狭的语滞,不由赌气般的继续埋头练字,想着平心静气。
可谁知,练字非但不能让她精心,反倒心跳的越发快了,那写出来的字分明也浮躁了些。
而就在这时,醅碧与绛朱走了进来,却是恰好瞥到了少女几乎红透了的脸,在灯下显得更为招人怜,不由有些愣。
难道,屋里的地龙烧的太热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赐婚
转眼这深秋最后的时光已然打马而过,初冬的冷冽也渐渐裹挟而来,清晨的廊下还凝着寒气,廊檐的水滴在廊下的台矶上,竟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庭前的枝叶之上,更是落下了一层霜来。
乾清宫外的宫人都在小心地朝地上泼着尚还冒着热气的水,将角落那些薄薄的冰消融,明明额际还冒着汗,一阵冷风吹来,却是觉得脸上干的紧绷,几乎一吹就要裂开一般。
皇帝此刻坐在东暖阁中,魏安穿过层层庄严而肃穆的明黄帐幔,两手交在身前,神情极为谦恭而小心,迈着极轻的步子,朝着建恒帝所在的书房去。
书房内点着龙涎香,建恒帝穿着明黄绣有金色盘龙的盘领窄袖常服,腰间嵌着玉带,正坐在书案后,批改着案上的奏章。
“皇上。”
建恒帝闻声只抬了抬眼皮,虽是未说话,周身的气势却是极强,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长公主来了。”
建恒帝笔下微顿,随即埋下头,语中平淡道:“进来吧。”
魏安闻言当即垂下头,极为谦恭道:“是,老奴知道了。”
魏安低着头退了下去,建恒帝已然低头继续看着奏章。
当魏安来到外殿,看到外殿堂前坐着的贵妇,当即咧起谦恭的笑意,上前几步作揖道:“老臣见过长公主。”(注:明朝的高级监都有政治上的职务,所以自称臣,不过在皇帝面前为了自谦,也表示亲近,可称老奴。)
昭懋长公主闻言淡淡地瞥了眼,随即划开笑意道:“魏厂公如今越发受皇上看重了,时时伴在君侧,咱们想见圣上一面,总是少不得魏厂公从旁说话。”
魏安仍旧低着头,闻言眸中微微划过一丝深意,随即抬起头来,笑意更为恭敬明显道:“公主殿下折煞老臣了,老臣怎敢当,要说圣上最亲近的,还是公主殿下,圣上前几日还跟老臣说,何时要去公主府看望您呢。”
昭懋长公主闻言唇角微微一勾,魏安当即弯了下腰,极尽谦恭的陪笑道:“圣上请长公主您进去呢。”
昭懋长公主闻言站起身,一双保养纤嫩的手掸了掸裙边,随即背微微一挺,朝里走去,魏安小心地让至一边,直至昭懋长公主擦肩而过,这才缓缓直起腰来,眸中浮过一丝寒意。
听到环佩响起的声音,建恒帝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时,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笔,还未等笑意盈盈的昭懋长公主行礼,便已然道:“皇姐起吧。”
昭懋长公主对此习以为常,因而腰也未弯,便抿笑挑了位子坐下。
“皇姐今日这么早来,是有事?”
魏安见建恒帝收了笔,忙上前递了热巾,建恒帝抬眸看了眼面前体贴的魏安,随即接过擦了擦,又递了回去。
“是有事。”
昭懋长公主笑着侧首看了眼身旁的蕙兰,蕙兰当即提了食盒走上前,昭懋长公主随之笑道:“今日用早膳时,恰好做了一道竹节卷小馒首,我想着从前皇上最爱这个,便专门带来了。”
建恒帝闻言眸中一暖,也渐渐化开笑意来,魏安当即会意地命人收拾了书案,亲自将那道小馒首尝了一口,这才亲自拿银箸替建恒帝取了一个放进盘中,递了上来。
建恒帝尝了一口,唇角满意地勾起,随即将一整个吃了,转而看向昭懋长公主道:“皇姐这道小馒首,跟从前母妃宫里做的一个味道。”
昭懋长公主闻言笑着道:“我第一口尝着,便知道皇上必喜欢,想着从前在母妃宫里用膳,你我总爱盯着这一道。”
建恒帝闻言也渐渐回忆起什么来,放下了银箸,有些感慨道:“那时皇姐总是留给朕,自己反倒未怎么用了。”
昭懋长公主并未说话,却是抿着笑,顿生出万千感慨来。
“是啊,想想这日子过得真快,转个眼,母妃已走了这么多年了。”
建恒帝闻言眸中的笑意渐渐抹去,昭懋长公主见此语中也难掩愁绪道:“而我,不知不觉,也是老了。”
建恒帝见眼前的长姐抚着自己的眼角,说出的话多了几分忧伤,不由劝慰道:“皇姐瞧着比朕还年轻了许多,你若都言老了,朕又该如何了?”
昭懋长公主闻言眼角淡淡化开笑意,却是消融不了那点愁绪。
建恒帝瞧着有些不对,因而问道:“皇姐可是有什么事。”
昭懋长公主闻言眸中顿时黯然,沉吟了半晌,终究有些忧伤,抬起头来,唇角苦涩,说出的话颇有些无奈道:“为的,不过是平懿罢了。”
“平懿怎么了?”
昭懋长公主几不可闻的叹息了半声,随即道:“圣上也知道,平懿生下来时,我已是年过三十,没过多久,她父亲”
建恒帝眉间微微一皱,昭懋长公主却是已然缓缓道:“那孩子可怜,幸得当年父皇体恤,怕没了父亲的平懿受委屈,这才给她赐了皇姓,这才不叫人看短了去。我这些年来,也是极尽法子的对她好,也好弥补她失去的那些,让她过得平安无忧些,可终究”(注:原本平懿郡主萧陵随父姓,叫韩陵。)
建恒帝听到这儿,看着眼前颇有些难过地长姐,不由心下触动,终究,这些年平懿没有父亲的爱,没有祖父家的支撑,也是有些缘故的。
眼前的妇人再如何保养,可那渐渐衰老的容颜总是挡不住的,建恒帝看着这样的昭懋,心下到底是愧疚的。
昭懋长公主眼中渐渐红了些,却是终究忍着,语中只有些哽咽。
“我实在害怕,日后我若走了,留下平懿一个人该如何。”
建恒帝闻言,也知道,昭懋长公主思虑的并未有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也是有所体会的。
“这一点,皇姐无需担心,日后朕自会亲自替平懿挑一门好亲事。”
原本低首拭泪的昭懋长公主闻言眸中一凝,当即感激的抬起头来道:“那我便替平懿谢过圣上。”
建恒帝见此抬手道:“皇姐请起,一家人,何必这些虚礼。”
说到此建恒帝沉吟道:“皇姐不知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未有,朕便叫皇后亲自张罗此事”
昭懋长公主见建恒帝把话递到这步,当即心下浮笑,随即道:“我倒替平懿斟酌了,思来想去,总是该寻一个知根底,品性好的,这样日后即便这世上只留平懿一人,我总是放心的。”
建恒帝闻言眉头轻抬:“皇姐选中的是哪家的孩子?”
昭懋长公主闻言唇角微抿,随即温和而真诚的吐出一句话来:“嫁来嫁去,都不如嫁进我们自家的好,我觉得,阿译是极不错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章 天意决断
空气陡然静滞下来,一旁的魏安早已于成贵妃那有所耳闻,因此并不十分惊讶,却仍然佯装惊然,反射性的默默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建恒帝。
建恒帝闻言不由一怔,有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建恒帝并未出神太久,便转而看向座下的长姐,沉吟了半刻,随即语出缓慢道:“可平懿和阿译,是姑侄。”
昭懋长公主自然知道座上的建恒帝会以此说事,因而拿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整理了情绪,这才不无企盼道:“平懿也只比阿译大上一岁,若没这辈分,也都是同龄的孩子而已。”
建恒帝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眸中也多了几分考量,座下的昭懋长公主如何能让建恒帝多想,见此当即眼中一红,说出的话更显几分迟暮的无奈和萧瑟。
“皇上,这些年来你也知道,我何曾让你为难过,只是如今”
昭懋长公主语中再一次哽咽,那戚然的表情好似将这许多年的愁绪都牵起来了一般,竟是不由站起身来,拂起裙边,跪了下去,令建恒帝都不由一惊,当即令身边的魏安去扶,谁知昭懋长公主垂然欲泣的跪在那,却是拂开了魏安的手,仿佛将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座上的建恒帝身上一般,姿态极为小心而谦卑。
“皇上,如今我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不过是多活一日便是一日罢了,我已然孤寡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可图的,唯独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平懿罢了。我实在不敢去想,待我他日去了,徒留平懿一人在这世上,无父无母,又该如何?虽说这上下尚有着咱们萧家的表兄弟,可终究是隔着的,哪里又能如一母同胞的那般,求皇上体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这也是我能为平懿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话说到这儿,昭懋长公主泫然泪下,两手端然而正式的平至眉前,深深地叩拜下去,伏下去的身子现出了建恒帝许久不曾见过的柔弱与单薄,双肩微微颤抖,叫人不忍看去。
每个人都有一个百年之后,而最怕的,也是这个百年之后,虽人人唤自己万岁,可建恒帝知道,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活头。
他能够体会眼前长姐的思虑,就如他现在要极尽一切为自己一手扶起来的阿译铺路一般。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放在昭懋长公主与他的身上一样合适,只不过阿译他们不是走的更远,而是要走入一个没有他们的大兴。
看着眼前伏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砖上轻声啜泣的昭懋长公主,建恒帝终究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龙案,走了下去。
“皇姐起来吧。”
听到建恒帝叹息的声音,昭懋长公主伏下的身子微微所动,随即便感觉到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手来扶起自己,昭懋长公主戚然的抬起头,正对上建恒帝关怀的眼神。
“三弟”
许久未曾闻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唤声,能这般唤他的人,都早已被他除去了,如今,也只剩眼前的长姐而已。
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建恒帝就这般扶着昭懋长公主,昭懋长公主满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双眸含泪的看着建恒帝,魏安反倒成了屋里唯一的一个外人。
不知过了多久,建恒帝终究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朕,会好好想想的。”
昭懋长公主已然从建恒帝话中听出了几分松口的意味,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弟弟,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反倒适得其反,让他生出几分疑心和不耐来。
昭懋长公主顺势接着建恒帝手中的力道再次跪拜下去,语中难掩感激道:“谢皇上。”
当昭懋长公主再起身时,平和地扫了眼龙案上堆积的奏章,极为识时务的出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我便不多打扰了。”
话说完,昭懋长公主恭谨地福身下去,建恒帝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转眼看向一旁的魏安道:“送长公主。”
魏安闻言当即应声,轻声走下去,极为恭敬地伸手做了引路的姿势。
待到昭懋长公主的仪銮走至夹道处,昭懋长公主透过朱红地短墙,越过金色的琉璃瓦,看向了远处最宏伟的那座宫殿太和殿。(注:百官上朝的宫殿。)
总有一日,她要站在那殿上的最高处,受万人仰视。
“徐阁老,也该是他说说话的时候了。”
昭懋长公主的声音慵懒而散漫,一旁的心腹吴胜却是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小的明白。”
低而轻的话语落入空中飞散而去,仪銮仍旧缓缓向前,吴胜却已悄然推开,朝着另一个方向自然而又小心地去了。
昭懋长公主疏懒地阖目,唇角微微一扬。
当朝内阁中,首辅张阁老虽受建恒帝倚重,却并不亲近,毕竟,作为一个皇帝,稍做出些什么事来,总要为人劝谏,心里总有些不耐,却又无可奈何。
严阁老虽是个圆滑的老狐狸,可众人皆知他早已是两眼紧盯首辅之位,明里平静,暗里不知有多少争斗,皇帝虽未置一词,却也未持支持的态度。
至于顾阁老,如今在皇太孙萧译的婚事上,他那孙女尚还搅在里面,他自然掺和不得。
如此下来,建恒帝能问的,只有一个徐阁老,徐阁老向来亲和,时时瞧着都乐乐呵呵的,可偏生建恒帝问什么,人家都能事先揣测出圣意,将话说的圆圆巴巴的,逗皇帝高兴。
徐阁老是一个善于搅浑水的,偏生,皇帝喜欢的就是这么个人。
所以昭懋此刻早有预料,皇帝下一刻必会召徐阁老前去问话,而这样,才正好落入他们早已挖好的圈套里。
如今东宫一事,便是不成,经徐阁老一番和稀泥,也得水到渠成了!
东暖阁。
建恒帝回身坐下,微微沉吟了片刻,终究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道:“召徐渊来。”
魏安闻言当即低首,随即快速朝外去,谁知他刚走出去,却又折了回来,建恒帝抬眸问道:“怎么。”
魏安眉眼间却是笑意道:“皇上,南宫真人来了。”
“哦?”
建恒帝闻言眸中难掩惊喜,随即急忙道:“快请进来。”
魏安连忙又折回去,很快便带着身穿广袖素灰道袍的南宫真人走了进来。
南宫真人两手至前,正欲低颌,算是行礼,建恒帝却是当即起身下来虚抬手道:“真人快请起。”
南宫真人也不顾虚礼,从善如流的放下了双手。
“真人今日如何有时间入得宫来。”
南宫真人闻言沉思了一下道:“今日与师兄共参《太平经》,发现了几奥妙之处,一时禁不住,便下得山来,欲与圣上再讨论讨论。”
建恒帝深知眼前这位南宫真人的脾性,随性而自在,若是他不欲来,便是以他九五之尊上门去请,也请不来,可若他那论道的兴致一起,便是不请自来。
建恒帝颇为欣然,当即朗声笑道:“甚好,甚好。”
魏安见此,当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建恒帝与真人论道时,从不喜有旁人在场,不想渎了清灵,这一点,他是深知的。
建恒帝正与南宫真人要朝里面专门的论道之处去,南宫真人却是恰好瞥到了案上的吃食,不由问道:“圣上竟才用膳,倒不如再等等罢,论道,也不急一时。”
建恒帝顺着看过去,眸中的愁绪几不可察的爬上来。
“这是昭懋长公主方送来的,早膳我已是用过。”(注:南宫真人于皇帝而言亦师亦友,所以很少称朕。)
南宫真人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圣上与长公主的至亲之情,当属难得。”
建恒帝闻言唇角微微一动,沉吟了半晌,终究道:“长公主于我一向体贴,只是这一次,却是送了一个难题来。”
南宫真人闻言略点了点头,神情平淡而自然,建恒帝一向信重眼前的南宫真人,一时也不由将后面的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长公主欲让平懿郡主和东宫的太孙结亲,以慰百年之后的担忧,原本是无可厚非的。”
建恒帝说着不由叹息了一声,继续娓娓道来:“只是皇后属意顾阁老的嫡孙女,这我也是知道的,原本我也是欲顺之任之,如今,竟是不易决断了。”
南宫真人闻言未置一词,过了片刻,这才倏然笑道:“清官尚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圣上,只怕将这些事情送到老君那儿,也是头疼的。”(老君:指太上老君,老子。)
建恒帝对南宫真人的玩笑之语已是习惯,因而尚还笑了几分,一旁的南宫真人却是笑中难得多了一丝认真出来,语气却还是一贯的随性。
“如此,倒不如将此事交给老天,圣上圣明,老天自会庇佑,替圣上做出一个极好的决断来。”
建恒帝闻言一时未反应过来,不由脱口道:“真人的意思是”
南宫真人朗声笑道:“将这事交于能晓天意之人,若是好,自有吉象,想来国母也会以天意大局为重,若不好,长公主一向体贴圣意,必也会明白的。”
建恒帝闻言眸中略微思索了片刻,笑意渐渐展现开来,颇为欣然道:“的确是个法子。”
说到这儿,建恒帝看向南宫真人如同那一阵及时雨,颇为赞同道:“那便将其交于钦天监好了,能知晓天意的,除了两位真人,也只得他们了。”
南宫真人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与师兄只是一个论道的老头子,和一个论道的小头子罢了。”
南宫真人话一出,殿内当即传出建恒帝爽朗的笑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落败
转眼间,便已过去了数日,清晨的京城寂静而祥和,只余凛冽的东风仍旧“呜呜”的吹着,好似呜咽的排箫,轻轻拍打着镂刻芙蓉纹的步步锦支摘窗。
琉璃院因为顾砚龄畏寒,因而正屋内的地龙烧的极旺,约莫刚过卯时,屋外的寒风渐渐变大,竟是吹得门上的芙蓉厚棉软帘摇曳作响,寝屋内的格窗虽是栓着,却也能听到细微的风声。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少女闻声睫毛微微一动,却并未睁开,只懒怠地翻了身,将身上的锦被裹的更严了些,屋内再一次寂静下来,睡榻上俏丽的声音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下雪了,下雪了,快来呀”
寝屋虽与院内隔了几道门,但小丫头们欣喜的笑声和拍手声到底是将熟睡的顾砚龄闹醒了,榻上的少女微微一动,原本背着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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