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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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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还是将心偏向了二房,笑着温声劝慰道:“这缎子已经给了你三姐了,朝姐儿再选个旁的可好,你瞧那桃粉的……”

    “我不要,我就要那宝蓝的!”

    顾砚朝固执的拿手指着顾砚锦手中的缎子,只见顾砚锦此刻尴尬的站在那儿,手指微微攥着那缎子,不给也不是,给了更不是。

    屋内寂静,傅老太太小心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顾正德,终究是蹙眉斥道:“朝姐儿,不要胡闹了。”

    向来偏袒自个儿的老太太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斥责自己给顾砚锦作面子,此时的顾砚朝哪里还忍得?登时骄纵的脾气上来,一个步子冲到顾砚锦面前,一把拽过缎子,拉扯的还未回神的顾砚锦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众人登时惊呼,俞氏更是惊的站起,秦氏此时也是脸色一白,哪里想得自个儿的女儿此刻竟敢这般不知场合。

    众人还被惊得楞神,顾砚朝却是看也未看顾砚锦一眼,狠狠将手中的缎子掼在地上,又狠狠地踩在脚下,再死死地拿脚捋了几下。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拉住!”

    傅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向婆子们斥着,而向来重视家风教养的顾正德此刻面色已是极黑。

    反倒是顾砚朝,却是还不解气,两眼死死寻着,嘴中喃喃道:“剪刀呢?”

    婆子们一听,惊得魂儿都快没了,忙去拉顾砚朝,可顾砚朝到底是傅老太太的心头爱,又不敢下了死劲儿去拉。

    拉拉扯扯间,顾砚朝从婆子们手中挣身出来,眸中一闪,将发间的金簪一把拽下,拿起地上的缎子,下了死力的往缎子上划,只听着“刺刺啦啦”,沾满尘土的缎子瞬间被划成数片,上面攒着的珠子散了一地。

    “反了,反了。”

    傅老太太气急了,在一旁念叨,顾正德脸色已是极为不好,如同疾风骤雨前氤氲的雾霭,抬手将案上的茶盏拿起来,掼在地上。

    “哐啷”一声,屋内顿时一片死寂,就是顾砚朝也被吓得僵了身子。

    “还不把人拉起来,要等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动手?”

    顾正德虽威严,却从未在人前发过脾气,婆子们一瞧,忙上去扶了顾砚锦和顾砚朝两姊妹起来,顾砚朝被惊得身子有些发抖,而一旁顾砚锦却是嘤嘤的低泣。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规矩。”

    顾正德起身,面色沉然的看了眼傅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来好面子的傅老太太何曾被顾正德斥过?此刻这般被当众拂了脸面,又气又急,指着顾砚朝颤抖道:“把人给我关到祠堂后面的省吾房去,好好的跪一夜,谁都不许求情!”

    罚跪省吾房,从来是犯了极大的错才去的,顾砚朝身子一软,如今老太太竟然让自己去那阴冷可怖的地方罚跪?

    顾砚朝抖着身子,登时死死地盯住顾砚锦道:“都是你,都是你,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咣当”一声,顾砚朝气愤至极,也不管手里攥的是什么,只狠狠朝顾砚锦砸去,在众人倒吸冷气中,那枚金簪擦过顾砚锦的下颌,落在了地上,顿时血珠渗了出来。

    顾砚锦感受到簪子划过的刺痛,懵然拿手一抹,却是满手鲜红,吓得当即晕了过去。

    傅老太太身子一僵,当即斥道:“还不快拉出去,都是死的吗?”

    婆子们被吼声一震,再也顾不得,忙上前将顾砚朝狠狠钳住,使了十足的劲儿把人给拽了出去。随之俞氏也再顾不得规矩,惊白了脸,同丫头急急扶了顾砚锦去了绥荣院。

    屋内再一次陷入冷寂,向来只瞧过顾砚朝撒娇嗔闹的顾敬之许久不能回过神来,看到二哥顾敬昭并不是很好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二哥,这……”

    “三弟。”

    顾敬昭脸色极沉的转眸看向顾敬之:“我不知究竟是我这做兄长的何时与你生了间隙,还是你二嫂不知礼数,得罪了三弟妹,竟让朝姐儿仇恨至此。”

    “二哥”

    “儿子去瞧锦姐儿,先给母亲告退了。”

    顾敬昭面无表情的朝傅老太太作了个揖,转身便走了出去,独留顾敬之傻傻楞在那儿,不知如何收场。

    好好地母子重逢,却是到了这般地步,傅老太太无力地坐了回去。

    顾敬羲瞥了眼眼前的景,轻轻拍了拍顾敬之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没有隔夜仇,过几日,你亲自带着朝姐儿给二弟和二弟妹还有锦姐儿陪个不是,二弟的气也该消了,你也莫太自责。”

    听了这话,顾敬之这才缓了口气儿,忙点了头。

    “晚上还有家宴,母亲还是歇会儿吧。”

    说完顾敬羲作了个揖,见老太太发怔不说话,便抬眸看了眼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嬷嬷好生照顾。”

    周嬷嬷忙点了头,谢氏也起身带了顾砚龄一同请了安,走了出去。各房也忙识趣的起身,当看到起身行礼的秦氏时,傅老太太几乎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老太太那碰了个冷钉子的秦氏此刻也是说不上的气愤,想着朝姐儿被关进了省悟房,却又忌惮着老太爷和老太太不敢去看,待出了房来,登时转头横眉冷对的朝着顾敬之道:“都是没用的你,可怜了我的朝姐儿只能被旁人欺负。”

    说着秦氏拿帕子擦着红了的眼眶,由婆子们扶着走了。

    只留顾敬之干站在那儿,气急道:“泼妇,泼妇。”

第九章 温情

    作为长辈,顾敬羲与谢氏带着顾砚龄去二房的绥荣院瞧了受伤的顾砚锦,因着那簪子极利,婆子丫头进进出出换了两盆水,上了上好的药,那伤口才不至于血珠直冒,但却还是能从紧绷的纱布中看见渗出的血丝。

    屋内气氛压抑阴沉,顾砚锦小脸苍白如纸,饶是昏迷中,仍是紧紧抿着唇,看的俞氏心如刀割,一旁站立的顾敬昭因大房在场,只能压抑住体内的愤怒,将攥的发抖的手用力展开,终究落在俞氏瘦弱的肩上,轻轻一抚,似是安慰。这不动便好,一动反而让俞氏心中一软,不由轻泣出声来。

    到底俞氏和二房的妾室在场,顾敬羲也不好多呆,而谢氏向来性子淡泊,并不愿牵扯二房与三房的事,因而劝慰了俞氏几句,便带着顾砚龄,与顾敬羲出了绥荣院。

    走至不远的游廊转角处,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些,顾敬羲转头看到谢氏柔弱的身子裹在火狐皮披风中显得更为消瘦,脸色也有些微病态的苍白,不由眸中一软,叹口气道:“如今开春了,你还这般畏冷,可见身子还未养好,早知我昨日便该给老太太说,让你好生养着,今日不用来的。”

    谢氏唇边牵起浅浅的笑意,语中一如既往的柔和:“二弟在任多年,好不容易回京,我作为长嫂,若是不出席,让不知就里的外人听了只怕要多想,再者安姨娘,元姨娘如今在身边侍奉的越发体贴,连跟了我多年的白兰她们都自叹比不得,我这身子被她们这般照顾着,已经比从前好了许多了。”

    顾敬羲听了,唇边扬起温和的笑意:“那便好,她们也是难得的有心。”

    说着话,顾敬羲已是上前拿手探了探谢氏抱在手中的炭炉,一边给谢氏拢了拢披风,一边吩咐着白兰几个侍奉的大丫鬟日后要多往手炉添些热炭,在饮食上多让厨房花些功夫,做出些好的药膳来。

    这般亲昵如新婚夫妇的举动让一旁侍奉谢氏的丫头婆子们眉眼间已是掩不住的笑意,而向来端庄淡然的谢氏此刻在顾砚龄这个长女面前,也添了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云,让顾敬羲心中一暖。

    在一众婆子丫头们面前,谢氏再也端不住,嗔怒的看了顾敬羲一眼,落在顾敬羲眼里反而多了一丝娇矜之意,因而哈哈大笑,不顾一旁多余的人,只转身摸了摸长女的头温和道:“今日这缎子……”

    说到一半,顾敬羲若有所思了片刻,这才道:“我记得前几日有人送来了两匹成色极好的三色金,原也是给你们姑娘家的,我也用不得,一会子我便让徐成给你送到琉璃院裁衣服去。”

    顾砚龄一听,心底浮起了丝丝暖意,方才那一闹,自然各房不好再分锦缎,父亲,这是在补偿她。

    那“三色金”是金陵云锦中最为难得的一种,只有御贡织造才能做的出来,需织造里最为巧手的艺人拿赤金,青金,纯银的线一点一点勾出纹样,再经过层层繁琐的工序,使得云锦金翠交辉,在光线下映出层层的奇泽。

    而因着“三色金”是御贡之物,因此献在御前与等闲王侯所用自然成色不同,方才顾敬羲既说这“三色金”成色极好,可见是难得能与御贡相比的,如此一匹已是极为珍贵,更何况是两匹?

    “小娘子家的,如何压得住这般难得的东西。”

    谢氏见惯了世面,如何不知这两匹缎子为珍品,心中虽是一惊,却很快平静下来,温声劝慰道:“还是送去宁德院吧。”

    顾敬羲笑着道:“送来时我留了一匹去宁德院,老太太说颜色太过鲜亮,便又送回来了。”

    说着顾敬羲笑着看向顾砚龄宠溺道:“再说了,有你亲自教导,凭什么好东西,是咱们龄姐儿压不住的,前日里首辅张阁老还与我说,阁老夫人总夸咱们龄姐儿的好,说咱们龄姐儿日后及了笄,只怕咱们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

    谢氏一听,含笑不语,顾砚龄微微一低头,瞧着似是小姑娘害羞了,然而顾砚龄眸中此刻却是掩不住的泪意,自前世闻得父亲骤逝的噩耗,她已是许久未曾感受到这般切身的温暖与宠溺,像是裹着糖粉的姜片,既甜又暖,一路暖至六腑,甜至心底。

    虽是谢氏十月怀胎辛苦将她带到这世上,可因着谢氏前世去的早,即便在世时,更多的关爱也是放在了钰哥儿身上,如同老太太之于顾敬昭,因而顾砚龄与谢氏虽未有嫌隙,却也比平常母女多了几分礼矩,少了几分亲切。

    反倒是顾敬羲,自打顾砚龄出生,便恨不得将世间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了这长女,即便是钰哥儿出生,也未能分去顾敬之宠爱长女的心思。

    如此,前世里人前端庄有礼,温稳持重的定国府大姑娘,在顾敬羲面前却能卸下一切,真正的做一个也会撒娇嗔痴,娇宠惯养的小女儿。

    “吏部还有些事,我先去衙里,待晚上我再回来瞧你。”

    顾敬羲扶了扶谢氏肩膀,谢氏微微低颌,顾敬羲笑着又摸了摸顾砚龄的头,这才转身撩袍而去。

    顾砚龄微微松了口气,若顾敬羲再说两句,她的眼泪却是再止不住的,到时候不说顾敬羲,光是谢氏那精明的眼眸,她都掩不过去,谢氏虽看着端庄温婉,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单纯贵妇,光是在陈郡谢府,谢氏以幼女的排辈,在出嫁前却能辅助长嫂管家,就断断不是旁人能比的。

    要知道,王谢府里的姑娘,代代都是以宫廷礼仪去教导,谢氏能从中脱颖而出,入得谢老祖宗的眼,还未出阁,就能先行管家之事,就可见谢氏骨子里流着谢老祖宗精明而沉稳的血液。

    “走吧。”

    顾砚龄的思绪被谢氏淡然的话语拉了回来,抬头间,却只能看到谢氏走在回廊下端庄的背影,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顾砚龄却是更平静了几分,整理了思绪,将眼中的泪意抑制回去,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

第十章 母女

    待进了静华院,两边洒扫的丫头婆子早已停了手中的动作,规规矩矩立在两侧,待小丫头打了杏花软帘,顾砚龄同白兰将谢氏扶进了里屋,帘子落下,才又做起方才的活计来。

    谢氏缓缓坐在南窗的暖炕上,顾砚龄便坐在了另一边,屋内虽是丫头媳妇儿站了一堆,却是丝毫不见多余的声音,安姨娘端着一个莲纹青花小磁盅,元姨娘小心盛了一碗谢氏每日需饮的冰糖血燕来。

    待小心伺候谢氏饮完,谢氏只朝顾砚龄看了看,元姨娘便会意地再盛一碗端至顾砚龄眼前,在顾砚龄婉言推拒下,谢氏便有些神情懒怠道:“你们侍奉的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前儿宫里皇贵妃送来了几匹宫缎,你们拿两匹去做身衣裳。”

    说着谢氏看了白兰一眼,白兰便利落地从里屋又取了两个勾勒串枝玉兰的檀木匣子,一打开,里面整齐地摆着两套翡翠头面。

    “这两套头面就给文姐儿和安姐儿戴吧。”

    元姨娘和安姨娘在府中侍奉谢氏多年,自然看得出这两套头面并非等闲的成色,急忙婉言推却。

    “两个姐儿还这般小,哪用得了这般的好头面。”

    谢氏却并不甚在意,有些倦怠的斜靠在软枕上:“如今用不着,便留着日后给两个姐儿出阁做添妆,你们在府中多年,一边尽心侍奉,一边为老爷养育两个姑娘也是不易,姑娘家不似哥儿,到时候是要嫁去别人的门里,若是嫁妆压不住,岂非让旁人看低了去,如此指不定被人轻贱。”

    想是枕久了不舒服,谢氏稍稍侧了侧身子,声音稍稍柔和了些,却也是掩不住的疲色:“文姐儿和安姐儿虽非我亲生,但我也是她们的嫡母,我与你们的心是一样的,再者从我定国府里走出去的,如何能低人几分,日后等她们姐儿俩出去,不论老太太那添多少,我这里,早已有了定数,我的意思,你们可懂了?”

    谢氏抬眸看过去,如今安姨娘与元姨娘如何还不明白,太太这分明是在安她们俩的心,告诉她们,即便两个姐儿是庶出,比不得龄姐儿嫡出的尊贵,但念着她们二人多年的忠心诚恳,日后必会给两个姐儿寻一个好夫家,添一份好嫁妆,给两个姐儿撑门面做脸。

    元姨娘与安姨娘登时喜极而泣,二人原本一个是谢氏出嫁带过来的陪房,一个是老太太指给顾敬羲伺候的,家中并非出自官宦,身份实在是低微了些,而定国府从老太爷那传下来的规矩,为了血脉正统,各房但凡是正妻未生子,妾室便要服“避子汤”,非老太太和正房应允,不得生育。

    谢氏产下儿女后,便默许了元姨娘与安姨娘,这才有了安姐儿和文姐儿,如此,一心伺候顾敬羲和谢氏的二人从此又多了一个盼头,那就是给两个姐儿奔得一个好前景。

    只要女儿所嫁良人,夫家和睦,不求显达,一生平安富贵便好,如今她们从谢氏口中探得了希望,能由出自百年望族的谢氏给两个姐儿相看亲事,未来的夫家自然只有让人羡慕的,如此二人更是感恩戴德,不由红了眼,恭谨地伏地给谢氏磕头谢礼。

    谢氏使了眼色,房里的丫头忙笑着上前扶起两位姨娘“这是好事,两位姨娘不为姑娘们高兴,怎么反倒哭上了。”

    元姨娘与安姨娘一听,忙拿帕子拭了泪,笑着道:“是了是了,是我们糊涂了。”

    谢氏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好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安姨娘与元姨娘忙给谢氏行了礼,复又朝顾砚龄行了礼,这才规矩的退了出去,谢氏看屋内一众人,不由眉头一皱,徐嬷嬷如何瞧不出,忙将众人都退了出去。

    乌压压的人一去,屋内登时敞亮起来,却也猛地有些空落落的,只案上的喜鹊登梅掐丝香炉里,缭绕着丝丝沉水香息,轻轻的打着旋儿,没入空气中。

    “张弛有度,你可明白。”

    谢氏清冷的话语淡淡落入沉水香中,随风而去,顾砚龄微微低颌,不卑不亢道:“阿九省得。”

    方才的一幕,于谢氏而言便如同垂钓,从前对两位姨娘谢氏一向是表面随和安抚,暗地里却也不无权衡压制,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像是在一汪暖意的春水里放了长线,直到方才丢下那最为不可或缺的鱼饵,这鱼才算是彻底地钓了起来。

    谢氏一边得了贤名,彻底收了人心,而另一边,谢氏这也是当面告诉她,日后出阁为人正室之道。

    “线收太紧,只会将欲上钩之鱼惊走,太松,却也难以把控,松弛有度,才是驭人上上之策。”

    四周默然,徐嬷嬷静静看着灯下的少女,此刻两手相叠搭在身前,眉目虽温婉顺从,眸中却是清澈澄透,说到一半,唇瓣渐渐浮起一抹皎洁的笑意,在灯下显得那般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从今日起,两位姨娘会比之从前侍奉的更为尽心尽力,从前或许是敬畏母亲,日后只怕还有感激。”

    说着话,顾砚龄眸光微抬,似是回味般喃喃道:“感激之心到底比敬畏之心更为忠诚,也更易掌握些。”

    女儿的终身靠着主母谢氏牵线,若是日后两个姑娘出嫁了,她二人在谢氏前但凡侍奉不周,生了二心,那两个姑娘当初嫁的有多风光,在夫家就能跌的有多狠,毕竟夫家看的是与谢氏的关系,爱屋及乌,这个道理元姨娘和安姨娘安能不懂?方才那一刻,两位姨娘算是彻底与谢氏系在了一起。

    谢氏颇有深意地看了长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但在触及顾砚龄看过来的目光时,却又覆在了淡然的眸下,只留简单的一个“嗯”字。

    顾砚龄不再说话,只将案上的杏花粉糕捻在指尖,这杏花糕是顾砚龄最喜的点心,瞧着只是简单的甜点,工序却是一点也不简单,反倒是更繁琐淘神了许多,也就只有大房院子里的吃食才经得住这般折腾人。

    看着拿杏花模子刻出来的糕点,上面黏着五瓣杏花,杏花的香味和着蜂蜜的味道萦绕鼻尖,使得不贪食甜点的顾砚龄也禁不住品尝起来。

    里间的西洋钟每走一步,便是“滴答”之声,过了许久,谢氏斜倚在软枕上假寐不语,顾砚龄也不言,待吃完了杏花糕,又饮了半盏茶,久的几乎让人以为谢氏已经睡熟了。

    顾砚龄抬眸看了眼阖着眼的谢氏,便小声对徐嬷嬷道:“母亲既是倦了,我便先回琉璃院了,劳烦嬷嬷照料了。”

    徐嬷嬷迟疑了半刻,偏头看向谢氏间,顾砚龄已是轻轻起身,理了理裙摆转身欲走。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顾砚龄此刻背着身子,看不见谢氏的神色,唇瓣却是不由勾起了然的笑意,与谢氏相处多年,顾砚龄如何不知谢氏心思,方才也不过是装作不知,试探罢了。

第十一章 同心

    谢氏微微朝后靠在暖壁上,看着眼前少女娇俏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原本她是等着长女自个儿开口,未曾想到,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心思却沉稳的很,竟当着她巴巴儿将一盘子点心吃完,拍拍手就要走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旁的人先耐不住性子,如今她倒是被磨急的那个。

    明明是承着她的血脉,由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女儿,如今她竟是越发看不透了,想到此,谢氏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惊异。

    “母亲是说方才宁德院的事?”

    少女娇俏的声音将谢氏的思绪拉回来,谢氏平静了神色,只将手肘倚在炕桌上,微微挑眉看向顾砚龄,虽不语,眸中却是示意顾砚龄说下去。

    顾砚龄巧笑嫣然,不紧不慢的坐了回去,抚着褶皱的裙边,似是闲说着庭前的一枝芍药开的正好般徐徐然道:“如母亲所想,今日我若非故意,顾砚朝也不至这般不计后果的行事,二叔疼爱我与钰哥儿多年,这个见面礼,想必也能入得了二叔之眼了。”

    原本垂眉低颌的徐嬷嬷听得此话,不由惊得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女静静的坐在炕桌边,唇瓣微微弯着弧度,恬静的如同雨后一枝犹带着水珠的玉兰,声音再温柔不过了,可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却是氤氲着冷冽之色。

    徐嬷嬷的心不由一跳,一直以来,在所有人眼中,二房待大房的一双子女极为亲切,顾砚龄自小因谢氏亲手调教的缘故,性子与谢氏那便是一脉承下来的,瞧着对人人都随和,可骨子里却是带着生来的疏离,正因如此,顾砚龄除了与父亲顾敬羲关系最为亲密,与人不同外,便只有在谢氏,二房面前能稍稍亲近几分。

    可如今,徐嬷嬷再抬眸看向灯下的顾砚龄,恍然间她发现,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不知不觉间,越发像如今的谢氏,同样清冷的眸子下,谢氏是由出身教养所培养出的对不关己之事的淡然,可大姑娘不过才十二,眸底却像是一方古井深潭,沉的让人看不清,就像是经历了世事一般,这样的眼神,是如今定国府老太太都不曾有过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从徐嬷嬷脑海中一闪而过,随之徐嬷嬷神情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顾砚龄。

    她记得了,同样的眼眸,她曾在陈郡谢老祖宗的眼中看过,只不过一眼便能让人不由生出敬畏之心来。可谢老祖宗却是皇敕诰命,出身平陵姜氏,以乾元朝首辅之孙的身份嫁入了谢氏,掌管谢氏这个百年望族已是三十余年。

    想到此,徐嬷嬷不禁为自己所想而惊。

    谢氏眸中闪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又趋于平静,抬眸看向顾砚龄,似是要透过她看出什么一般。

    顾砚龄端正的坐在那,毫不躲避地迎着谢氏的目光,寂静了片刻,谢氏淡然收回目光,把弄着腕上碧玉如水的镯子,听不出语气的道:“当着一众长辈的面,你倒也敢。”

    徐嬷嬷飞速的看了眼谢氏,随即垂下眼眸,她讶异的是谢氏在意的竟不是顾砚龄对二房态度骤然的转变。

    顾砚龄唇角微扬:“今日阿九所为,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关心三妹妹之举,即便是放到从前,我何曾不是这般照顾她?更何况……”

    顾砚龄唇畔的笑意渐深,一双好看的眸子迎向谢氏,瞧着再单纯不过了。

    “今日老太太和二婶满心都在二叔身上,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晚辈。”

    谢氏定定的看了顾砚龄片刻,随之眸中划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

    要么不动,要么谋定而后动。

    谢氏处事向来妥帖,自然希望一手教导的顾砚龄也能如此,毕竟在谢氏眼中,出自陈郡谢氏的女儿,断不能是个毫无思虑,冲动无脑的花瓶。

    “好了,闹了一早上,你也回去歇息吧。”

    见谢氏神情又恢复懒怠,顾砚龄也不多坐,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眸中荡着柔和的笑意:“母亲也歇息会儿吧。”

    说罢规矩的行了礼,这才出了屋子。

    谢氏静静看着顾砚龄消失的软帘处,默然不语,见一旁的徐嬷嬷微皱着眉,欲说还休的模样,便好笑的抬眸看过去:“嬷嬷想说什么?”

    徐嬷嬷嘴中翕合,犹豫了半晌才不无担忧道:“我觉得,姑娘似乎……”

    “变了。”

    谢氏接过徐嬷嬷的话,见徐嬷嬷担忧的点了点头:“姑娘到底才十二,从前虽也聪颖,但却也不至于这般……”

    “……早慧”

    徐嬷嬷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继而看向谢氏道:“说句不好的,早慧易夭,我也是担心。”

    谢氏神色并未因徐嬷嬷的话有所异动,反倒是唇畔浮起一丝笑意,随即摇了摇头:“我倒与嬷嬷所想不同。”

    “世家的孩子,哪个不早慧?十三岁嫁入谢府的母亲,十二岁入王府为侧妃的表姐,若不是少女慧极,只怕也过不到如今的日子,阿九早日明白这些,倒也不枉我自小教她,将来嫁了人,也不至于为人掣肘,丢了我谢氏门楣。”

    徐嬷嬷听了,见谢氏说的越发严肃,微皱的眉稍稍缓和了些,随即道:“太太说的也对,倒是我多忧了。”

    谢氏眸色舒尔柔和一片,唇畔浮起温和的笑意:“你也是关心则乱,阿九可是你看着长大的。”

    徐嬷嬷听得,眸中登时浮起慈和的笑意,眼角细微的纹路也不由更深了些。

    “可不是,那时还那样小的个儿,如今都已经这般大了……”

    话说到一半,徐嬷嬷笑着道:“瞧我,说着话又扯远了,到底是人老了,总喜欢叙旧。”

    谢氏唇瓣微漾,并未说话,倒是徐嬷嬷骤然想到什么,笑意一滞:“只不过,绥荣院……”

    谢氏唇边的笑意定格在那,眸中却是更深了一层,自打她进府,无论是顾敬昭还是后来嫁进府的俞氏,在她面前倒是恭敬,俞氏更是亲近于她。而等阿九和钰哥儿出世,绥荣院对两个孩子好的也是挑不出半点不妥。

    这原本没什么,她并非多疑之人,到底是连着血脉,亲近也是有的,可顾敬昭和俞氏对阿九和钰哥儿实在是太过好,视如己出犹还不及,有句话说的好,过犹不及,谢氏自然不能不对二房自然多了几分提防,可饶是如此,也丝毫未从二房那寻到什么异端。

    “日久见人心。”

    谢氏语中带着几分疏离道:“至亲至疏夫妻,连夫妻尚且有争吵疏离之时,更何况隔了房隔了辈的,咱们不得不防。”

    “尤其是钰哥儿那儿,万不能松懈。”

    难得见谢氏如此认真的神色,徐嬷嬷更是坚定道:“太太放心。”

    谢氏这才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巧计

    从谢氏处出来,顾砚龄本欲回琉璃院,锦缎软鞋方走下第一步石阶,顾砚龄身子微顿,略思片刻便转头道:“还是去竹清院吧,瞧瞧钰哥儿去。”

    醅碧未说话,只略一低颌,便随着顾砚龄去了。因正值开春,此时院子里风景极好,西番莲纹的白石台矶下摆着数盆贴梗海棠,花枝妖而细,褐红的花瓣紧紧的贴着,一眼看去,树姿婆娑,迎风之下,有不胜一握之美。

    顾砚龄走至廊下的卵石小径,两旁苔藓成斑,藤萝掩映,看着满目的翠障碧屏,顾砚龄也不禁舒尔一笑。

    看到一片芍药圃,醅碧笑着道:“一会儿不如让绛朱她们几个剪些芍药来,回去让小厨房做芍药花饼给姑娘吃。”

    顾砚龄听了,唇畔浮笑,看向醅碧她们几个道:“到时候你们也分些去。”

    “落葵姐姐也最是喜欢吃那个了,一会儿子知道了不晓得会多高兴。”

    绛朱穿着翠色的小衫,娇俏的面容配着水亮的眸子更显灵动,一听着吃,便忍不住插上了一句。

    顾砚龄却是看了绛朱一眼,唇边浮着一抹看不清的笑意:“你怎么就知道了的?”

    绛朱看了醅碧一眼便笑道:“上次姑娘赏了咱们芍药花饼,落葵姐姐喜欢的紧,从醅碧姐姐那份子里又多拿了好几样,倒是醅碧姐姐,说不甚爱吃甜食,倒正好了。”

    顾砚龄眸色一顿,瞥眼看向一旁的醅碧:“你不喜甜食?”

    醅碧手上一僵,继而勉强笑道:“平日倒是吃的少。”

    顾砚龄看了醅碧片刻,并不说话,醅碧前世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如何不知醅碧的喜好?那时醅碧最喜顾砚龄赏的小点,倒叫她笑话牙齿都要吃坏了。

    如今,顾砚龄如何不了然,只怕是落葵那高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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