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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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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药罢”

    说罢,元皇后将药碗递到一边,小心伸手扶着建恒帝一步一步艰难地坐起身,又体贴地多垫下一个软枕,这才将汤匙递到建恒帝的嘴边。

    眼看着建恒帝眼皮也不动地将一碗苦药入口,元皇后的眸中不由泛红,从前的建恒帝极不喜欢饮这些酸涩难咽的汤药,如今,却是如大限将至的人,为了延续自己那残存的生命,愿意付出一切。

    “陛下服了药,气色好了许多。”

    元皇后一边擦着沾在建恒帝胡须边的药,一边宽慰出声,建恒帝听到此唇角满意地浮起笑意,抬头间,看着眼前装扮精致地元皇后,声音喑哑而低缓道:“皇后今日,很好看。”

    闻得此话,元皇后伸手抚向发鬓的珠翠,含笑出声道:“陛下面前,臣妾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陛下一生英姿,臣妾总怕,配不得陛下。”

    建恒帝闻言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却是疲惫地闭了闭眼,才勉强睁眼道:“皇后这是谦逊了,你的容貌,不比从前的王氏,如今的宁贵妃逊色,而你的气度与胸怀,是她们二人远远不及的。”

    听到这一番推心置腹之语,元皇后不由低下头,一股暖流泛着酸意,一点一点从胸口处溢出,她只能努力抑制住泪水,不叫自己在夫君的面前哭出来。

    下一刻,建恒帝似是探出了手,元皇后连忙凑上前,却见建恒帝努力地抚摸过她高高的发鬓,华丽的珠翠,还有她耳边悬着的圆润东珠,建恒帝也从那日光下,看到了元皇后鬓边那几根掩盖不住的银丝。

    “这些年来,六宫之事太过繁杂,辛苦你了”

    元皇后听到这喑哑的话语,唇角努力勾起笑意道:“夫妻之间,说这些话,便真是要与我生分了。”

    话音落尽,建恒帝无力地将手垂下来,仿佛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以至于只能如离了水的鱼一般,深深地呼吸。

    “安平传来话,侧妃穆氏的孩子,没了”

    听到这句话,建恒帝先是瞳孔猛地一缩,手中微微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随即那一双眸子渐渐晦暗下来,似是过了许久,才苍凉无力道:“这都是报应罢”

    只是不知这报应,究竟是向着谁。

    “陛下也不必过于忧伤,孩子们都还年轻,将来总会有的”

    听到这句话建恒帝似是平静了下来,可心中却是仿佛有一团抱着冰渣的火焰,一路涌上心头。

    “你说的对”

    耳边响起了建恒帝喑哑的话语,可是等待了许久,元皇后也未能听得后面的话,不由抬头间,却是发现建恒帝惊恐地瞪着双目,张着口,喉中发出不易察觉地嘶哑声,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着急地挣着双手,想要去卡住自己的脖子。

    元皇后不由惊呼出声:“陛下”

    却见建恒帝只能无助地摇头,一个字也咬不出,下一刻,元皇后当即跪在建恒帝的病榻前,转首对外高呼道:“太医!快传太医”

    转眼间,看着建恒帝似乎呼吸不上一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元皇后的一颗心都随之沉了下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托付

    “陛下乃是阴阳失调,气血逆乱,为中风之症”

    何院使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儿,将头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神情,唯独撑在地上的一双手在颤抖着,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发低了下去。

    原本坐在病榻前的元皇后闻声忽地站起身来,右手攥着帕子,按于胸前,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陛下,还有多久”

    听得此话,何院使的双肩似乎耸动的更为厉害了,沉默中,只见他将头沉重地埋于地上,声音沙哑而艰涩道:“回皇后娘娘话,最长还有半月。”

    说到最后二字时,何院使仿佛挣扎了许久,直到吐出的那一刻,身形似乎陡然松懈了一般,却满是凄凉。

    只听得仓促一声响,元皇后就那般毫无征兆地跌坐回去,引得太子妃许氏与太孙妃顾砚龄连忙上前相扶,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只一瞬,便覆上了一层凄然与灰败。

    掩在门之后的灵宝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以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眸子里承满了惊恐与不可置信,可他知道,此时要拼的便是时间,渐渐地,他的脚步缓缓朝后退,极力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子,直至退出了乾和宫,几乎是疾奔而去。

    一阵慌乱之后,晕厥的元皇后好不容易再睁开眼来,脸色却是灰败的并不比病榻上昏睡的建恒帝好到哪儿去,此刻她眼神涣散,仿佛失了神,一双眸中承满了太多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如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的网,将她重重包裹起来,只能困在其中。

    顾砚龄深知多年的夫妻之情下,陡然的生死离别是多大的痛苦。

    可她更担心的,是这痛苦之后的层层危机。

    想到此,顾砚龄默然抬起头,向殿中的众人扫去,随即毫无征兆地出声道:“陛下的病需何院使与吴院判好生照料,住在宫外,这一来一回太过不便,自今日起,就请何院使与吴院判住进承华门处的值房内罢。”

    话音一落,何院使与吴院判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连忙出声道:“微臣谨遵太孙妃意思。”

    沉默中,顾砚龄微微点颌,眼见着何院使与吴院判退了下去,这才转而侧过身子,恭敬而亲近地半跪在元皇后的膝下,语中低沉却足以让近前的元皇后与太子妃许氏听到。

    “皇祖母,陛下病重,阿译如今却是远在宣府,南边的洛王虽沉寂数年,一直未有动静,却是不排除有虎视眈眈的可能,我们,不得不防。”

    话音落尽的那一刻,元皇后涣散的眸子不经意一顿,下一刻,顾砚龄便察觉到一双手温暖地覆上来,包裹住她的手,顺着看过去,正对上元皇后信任而慈和的眸子。

    “祖母老了”

    喑哑而黯然的声音响在耳畔,莫名触动了顾砚龄的一颗心,看着两鬓斑白的元皇后,如今也是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少了那份国母的风华,却是多了几分为人长辈的和蔼。

    “这一辈子,为了这大兴,为了这后宫,我与陛下,相知的太少了,这最后一段日子,就留给我们罢。”

    说到此处,一滴滚烫而盛满太多情绪的泪落在元皇后包裹她的手背上,隐隐中,模糊了顾砚龄的双眸。

    “你是个好孩子,萧家的江山交于阿译和你,陛下与我,还有你们的母亲,都是放心的,你,可明白了”

    最后一句话仿佛有着千斤重,顾砚龄抬头间,看到了元皇后的期冀,太子妃许氏的信任,一股暖意不由流入五脏六腑,安抚着她那颗并不安宁的心。

    顾砚龄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沉重与期盼,元皇后与许氏,是将这一幅江山画卷,交到了萧译与她的手里。

    “阿九不负皇祖母与母亲,愿与大兴,与萧家共进退。”

    这一刻,仿佛侵来了一股暖意,元皇后的眸中化开欣慰,而太子妃许氏已是不由低下头,擦去眸中的泪意。

    转身间,跪在眼前的女子背脊挺直地站在榻前,语中不徐不疾,不扬不抑,却是足以安定人心。

    “怀珠。”

    话音一落,怀珠速而走出来,方行下礼,便听得上面响起了声音。

    “今日在乾和宫伺候的人,皆送去北宫暂作安置,另封锁宫门与九门,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任何人不准进出。”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顿时慌乱起来,皆是脸色一白,腿软的跪下去,哭声和求饶声渐渐扬起来。

    “太子妃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谁再多言,立即拖出去杖毙,扔入枯井里去”

    就在这一刻,元皇后冷厉而冰冷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斩断了一切声音,只见眼前的众人皆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儿,抖如筛糠。

    “你们都是御前伺候的人,自然知道这般安置的意思。”

    相比于元皇后的强势,此刻的顾砚龄更像是一位亲切的长辈,循循善诱,没有逼迫,却是如一曲安魂咒,安定了人心。

    “你们若安守本分,他日便是我大兴功臣,你们其中若有一日敢暗通款曲,等你的,就不止是枯井的一把土了。”

    说到这儿,顾砚龄的神色平静,眸中甚至能看到那一份亲切之意,唯独话语,却是牵动人心。

    “为功,还是为贼,相信你们知道该如何选择。”

    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寂静,顾砚龄未再语,下面的人也不再惊惶哭泣,只是试探般互相对视一眼,终究,一个人恭敬而顺从地走了下去,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至最后一人走出殿中,顾砚龄与元皇后立即指派心腹值守乾和宫,不得奉召,不得随意进出。

    而皇帝病重的消息,就这般烂在所有人的肚子里。

    ……

    夜色之中,因着秋日渐渐远去,初冬将至,今夜似乎寒凉了许多,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回太孙妃,此次征鞑靼,共计二十万大军,均是从京陵周边各府县挑选的精锐兵力,另有抽取五军营,三千营,及神机营的精锐主力。”

    窗外的寒风微拂,烛火摇晃中,顾砚龄看着眼前兵部尚书崔文程坚毅而凝重的神色,手中不由微微一顿,沉默中,终是抬眸徐徐问道:“一旦洛王起兵,我们可用的,还有多少人?”

    听得此言,崔文程缓缓抬起头来,似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从唇齿间溢出话来。

    “抛去老弱病残者,还余两万余人”

    崔文程的语气低喑而沉重,坐在榻上的女子眉眼间陡然浮起轻然的笑意。

    对于满朝的皇亲贵戚,满朝的文武,还有这岌岌可危的京师而言,这两万余铁血将士,便是唯一的生机。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请求

    “传我令。”

    凛冽的声音划破了殿内的沉寂,烛火中,女子的神情坚毅而绝然,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有的只是生死共进的坚定。

    “从这两万人中抽三千人,一旦洛王起兵,立即命其连同锦衣卫护送京城的百姓,皇亲,文臣,及武臣的家眷们退离京师,暂时迁往昌平,此事便交于韩指挥使了”

    “太孙妃。”

    默然未作声的韩振陡然打断了顾砚龄的话语,众人转眼看去时,只见韩振神色平静,却是以绝对的语气道:“撤离一事可交由副指挥使,韩振曾有南下平叛经历,恳请留守京师,与将士们共守我大兴的江山社稷。”

    男子语气铿锵有力,可谓是掷地有声,说到这里,这一番大义已是无法反驳。

    “好。”

    短短的一个字,其中包含了女子太多的情绪,感动,欣慰,抑或是激动。

    昌平有京陵为屏障,且有边关部分兵力把守,洛王既是造反,自然以直入京师,迅疾称帝为重,必不会调离兵力去对付这些老少妇孺,将这些家眷们送往昌平,既能保得一时安全,也能解了被人掣肘的可能。

    在场之人皆默然应允,顾砚龄的一双眸子平静扫过去,继续徐徐出声。

    “余下兵力,全部撤离九门,死守紫禁城宫门各处,每日轮番值守,以逸待劳。”

    听到撤离九门四个字,众人不由都微微抬头,既是意外,却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眼前的太孙妃就这般以毫不犹豫地姿态将京陵九门向敌人打开,没有一丝犹豫。

    但同时他们也深知,如今京师所余兵力既精又少,只这一万余人去戍守九门,只会将兵力进一步削弱,看似处处都有看守,却是处处薄弱,每一个门对于敌人而言,都是一击便溃的弱点。

    唯有将这一万余人撤回宫中,即便洛王起兵,消息来回也有半月,这半月足够将城内百姓妇孺撤离,一旦撤离,京陵便是一座空城,唯独要守的,便是这屹立于天地,岿然不倒的紫禁城。

    “数月而已,转眼间,这寒冬便要来了。”

    陡然的溢叹声,让众人不由都随着顾砚龄的目光看去,清晰的脚步声中,顾砚龄缓缓走下去,停在格窗后,默然抬头,看着那压抑而墨染的夜色。

    “从今日起,各宫门不间断以冰水浇淋各宫墙城门,此事便交于崔尚书您了。”

    崔尚书闻言,当即应声抱拳。

    “天色也不早了,诸位都请回罢,请府中的夫人们,也早做准备。”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片刻,随即拱手沉然道:“臣等告退。”

    的脚步声渐渐响起,顾砚龄疲惫地闭了闭眼,转身间,却是看到了伫立在那,丝毫未动的三个身影。

    “祖父,父亲,表哥”

    女子轻然出声,语气中携着难掩的亲切。

    “国之危及时,太孙妃您尚有晏清王与安乐郡主需照拂,还请太孙妃同皇后,太子妃宫中诸位贵人,也一同迁往昌平罢。”

    寂静的夜色中,女子唇角勾起祥和的弧度,沉默中,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虽低缓,却是不容置疑。

    “阿九若只是顾家的女儿,自该迁往昌平,但阿九还是萧家的媳妇儿,是太孙萧译的妻子,也是晏清王与安乐郡主的母亲,如此之时,阿九更要留在京城,与萧家,与守护萧家的将士们共进退,共生死。”

    眼看着年迈的首辅顾正德嘴唇翕合,褶皱的眼皮下,是满怀怆然的眸子,似是还要劝慰,却是被顾砚龄清泠而坚定的声音压了回去。

    “阿九心意已决,还请祖父,父亲早做准备,携府中诸位长辈,去昌平罢。”

    这一刻,在场之人的脸色都染上了一层离别的悲戚,顾正德与顾敬羲都深知,自己已经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留在这里,也只是连累这万千的将士们罢了。

    而他们眼前的孙女儿,女儿,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如今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闺中待嫁的少女,而是足以撑起萧家社稷的太孙妃了。

    “臣等,望太孙妃保重,也望阿九你,保重。”

    妥协的声音中,携着不舍与对未知的惶然,在顾砚龄的默然点颌下,顾敬羲扶着佝偻着背的父亲缓缓而去,清冷的月光拉长了二人的身影,在月色下莫名染上了一层凄清。

    “表”

    “还请太孙妃不必说,谢昀,愿与太孙妃,与大兴共进退。”

    顾砚龄的话语被眼前坚毅的谢昀堵在了喉中,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情绪梗在心间,既难过,却又温暖。

    寂静之中,二人的神情都被覆上了一层柔柔的月光,一如前世般,祥和而静好。

    那时的谢昀,也是默然不语,却始终陪在她的身边。

    这仿佛,已成了二人之间的一个习惯。

    ……

    当顾砚龄回到东配殿,便去了晏清王与安乐郡主的寝殿,看着那一双儿女安然熟睡的模样,她的一颗心,也仿佛被一根轻而柔的羽毛微拂着,连那眉目间不由的微蹙都渐渐平缓下去。

    “太孙妃,沐帧来了。”

    单手支额,阖目养神的顾砚龄闻得此言,缓缓点颌,再抬起眼眸时,便看着一身形挺拔有力的男子恭敬地走了进来。

    “臣沐帧,给太孙妃请安。”

    在顾砚龄的示意下,沐帧缓缓站起身来,顾砚龄静静打量而去,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在沐帧与醅碧的未曾预料下,眼前的人陡然庄重而肃然地跪了下去。

    “太孙妃”

    沐帧与醅碧惊然下,连忙上前,沐帧不好伸手,只得由醅碧相扶,然而顾砚龄就那般默然跪在那儿,沐帧与醅碧见此一慌,当即也跪了下去。

    “沐帧,醅碧,我这一生未曾求人半句,今日我只求你们,带着阿纬和安乐,避开所有人,前往晋阳,不到平叛成功,天下大定,你们便隐姓埋名,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便是希望。”

    话音落下,沐帧与醅碧顿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艰巨,阿纬与安乐是当今陛下的嫡支重孙,是大兴江山的未来,如今山西皆在顾家势力之下,宣府正值战乱,晋阳既是由顾敬明的心腹镇守,战火也未烧极那里,有一句话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晋阳,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窗外的风似乎吹得更急了,引得窗户噼啪作响,这一刻,沐帧与醅碧看到了眼前人眸中全然的信任与托付,仿佛千钧重的沉石,压在他们的心口。

    士为知己者死。

    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而起,沐帧的眸中渐渐被绝然与坚定代替,默然中,终究深深埋首下去,低沉而郑重道:“微臣,谨遵太子妃之命。”

    仿佛一根紧绷的弦松懈开来,顾砚龄的眸中浮过安稳的笑意,而自此开始,独自守在京城的她,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第三百三十章 洛王起兵

    在今岁那一场初雪的前夕,最后一场角逐终于拉开了它厚重的帷幕,肃杀之意笼罩在整个京陵城上,仿佛连这一年的初冬,都比从前更冷了许多。

    在一番提前的部署下,京陵的百姓及朝臣家眷妇孺皆被迁往昌平,曾经繁华与喧闹的京陵城,仿佛一夜之间,便成了一座空寂的死城,没有了稚子的笑声,小贩的吆喝声,还有不绝于耳的车轮碾过声。

    只能在阵阵凛冽的寒风中,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边的商铺皆门窗紧闭,已然落下了一层晦暗的尘土,就连那绿漆的牌匾,也失了原本的颜色。

    “因着兵力空虚,迎敌仓促,洛王的叛军已经一路趁势北上,如今大军已至天津,下一步,便能直逼京城。”

    听着崔文程禀报之声,顾砚龄默然立在窗后,即便是雪狐的毛领,也阻挡不住这凛冽的寒风,交叉在貂鼠筒里的双手紧紧按着温热的手炉,转身间,顾砚龄唇角微启,沉然出声道:“那便按原来的计划准备罢。”

    看着眼前的人皆默然退去,侧首间,绛朱领悟地上前来,随即便听到自家姑娘低然出声。

    “自今日起,除了乾和宫的用度,以毓庆宫为先,各宫吃穿用度皆作缩减,所有的嫔妃宫人,皆暂迁往守卫严密的东六宫来,令下即行,谁若阻挠,立即杖毙。”

    女子的声音肃然而冷,绛朱闻言当即低首应声,随即退了出去。

    如今建恒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不过是以珍贵的药物,勉强吊着最后一段生命。

    而洛王萧衍终究是起兵了,身边的谋士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征檄文,以除外戚,清君侧的正义旗帜,携着五万叛军一路北上,光明正大地称顾家与谢家为专权外戚,而她便是那意图牝鸡司晨,有吕霍之风的外戚之首。蒙惑皇后与太子妃许氏,暗自压下皇帝病重的消息,有意架空萧家的权力,改朝换姓。

    那一篇檄文她曾命人当面扬声读过,字词之中考究甚深,可见这落笔之人也是一位难得的才子,只可惜,却是跟了萧衍那般只有野心而无人心的人。

    造反便是造反,可历朝历代造反之人,却总爱为自己的野心寻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化身正义之师,仿佛只有这般,才能振臂一呼,万民响应。

    就在出神之时,外面渐渐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当顾砚龄随之看去,便见软帘被仓促地掀开,谢昀的身影就那般静静倏然眼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重,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却是不易察觉地在颤抖,只从眸中,便能看出他似有千万句话,却是卡在喉间,久久伫立。

    “怎么了?”

    顾砚龄心头不由一震,方缓缓起身,便见不远处的谢昀终于缓缓走过来,每一步都仿佛分外艰难。

    “宣府八百里加急”

    “说什么?”

    顾砚龄几乎是陡然上前,静默的身子也不由紧绷,而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在一点一点包裹而来。

    对上顾砚龄定定地目光,谢昀不由垂下眸,似是有些回避,下一刻,只听得清脆一声响,顾砚龄一把夺过谢昀手中的信笺,当她双手紧张地将信抽出,看着里面的字,顿时脸色惨白,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随即,手中薄薄的几页纸悠悠落下,嘴唇翕合间,却是一句话也未曾说出。

    原本皇太孙萧译亲征,鼓舞了士气,一路之下,也是胜仗不断,而萧译在军中的威望,也日渐提高。

    可眼见着在大兴与鞑靼展开最后的厮杀之时,脚下静落的几张纸上,却是打破了一切。

    皇太孙萧译在与鞑靼对战之时,总兵郑文突然带兵突袭,将萧译与后方军队斩断,只能孤军深入沼泽林中,却是断了联系。

    “阿九”

    眼看着面前的人陡然身形一晃,谢昀几乎是忘却了一切,当即出声上前,就在他将要扶住之时,身旁的绛朱却是已然悲戚地扶住了顾砚龄的身子,谢昀默然将手收回,沉默中,终究还是出声宽慰道:“一切未定,太孙殿下吉人天相,必会安好归来,还望太孙妃保重身子”

    看着眼前的人怔怔然点头,眼神涣散的模样,谢昀的一颗心也是万分沉重。

    萧瑟的寒风从格窗外探头而入,浸骨的寒意穿透层层衣衫入里,站在那儿的女子就那般木然跌坐回去,没有泪水,没有无措,却是如同失了方向的鸟一般,跌跌撞撞,没了归宿。

    寂静中,顾砚龄紧紧攥着双手,努力抑制住心下渐渐欲起的慌乱,她相信,萧译会兑现他的承诺,他会安好地归来,带着四叔,带着哥哥,一同得胜归来。

    ……

    这世间的事,总是不尽如意的。

    在当今皇太孙于宣府音讯全无后,年迈病重的建恒帝终究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曾经的一代天子,临终前,却是口不能言,手不能笔,只能听着自己最宠爱的太孙身处危机,而自己亲生的儿子,却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兵临城下。

    只为了夺取他曾经抢下来的这片天下。

    绝望,孤独,还是悔恨。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逝者已逝,可生者,却依旧要活下去。

    短短的半月,京陵似乎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夜,寒风萧瑟,凛冽的几乎滴水成冰,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急,也越来越重了,仿佛将无数干枯的树枝都压断,使得多少殷红的腊梅碾于尘土之中,一眼看去,如同淋漓的鲜血,满目疮凉。

    不知已经是多少个日夜,顾砚龄就那般在烛火下,手撑在软枕上,和衣而睡,簌簌地落雪声,凸显的殿内分外安静,沉寂。

    轰然间

    一声巨响几乎惊天动地而起,就连这殿内的烛火,似乎也摇晃不已,顾砚龄猛地受惊睁眼,恍然间,她看到了宣武门那一方燃起了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

    “太孙妃”

    软帘被仓促掀开的那一刻,绛朱几乎是慌然失措的跑了过来,因着太急,脚下被猛地绊倒,狼狈地跪倒在她脚下,脸色苍白间,几乎是颤颤巍巍,就连气息也极为不稳。

    “叛军,攻城了”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用尽了绛朱一生的力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攻城

    看着绛朱微微颤抖的嘴唇,顾砚龄掀开身上的薄毯,缓缓起身,当她一步一步,走向窗下,看着天上那颗明亮夺目的启明星,还有天际渐渐翻起的鱼肚白,唇角微勾间,只发出了平静的一声溢叹。

    “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话音落下,绛朱便听到了脚步声响起,当她回头间,只看到软帘后瞬然消失的裙袂,惊得当即站起身来,拿起悬挂在楠木施上的火狐斗篷,迅疾地追了出去。

    耳边的寒风呼呼作响,吹在脸上犹如刀割,顾砚龄只觉得自己这两世,也从未这般放纵地疾跑过,当她赶至宣武门的城墙之下时,震天的杀声几乎如潮水般涌在她的耳边,拍起了一道又一道猛烈的波浪,让她有些怔然。

    一步一步,顾砚龄缓缓扶着砖石拾阶而上,直走完最后一步台阶,默然立在那儿。

    她看到了一张又一张年轻而血性的脸,忠诚而澄透的眸中泛起了惊讶,也怀着发自肺腑的崇敬,皆低下头,默然让出一条道路来。

    “太孙妃”

    督战在城墙之上的崔文程,韩振还有谢昀,看到这意外出现的身影,都不由惊诧,惊诧过后,当即赶上前来,抱拳行礼。

    “太孙妃,刀剑无眼,此处太过危险,还请您速速离开此地。”

    崔文程紧张出声,当即便要命人相送,却被顾砚龄抬起的手挡了回去。

    这一刻,顾砚龄看着眼前这些胄甲加身的将士们,犹如敬畏神明一般看着她,她知道,在这些年轻的血性男儿心中,萧家便是他们的天,萧家的江山是他们要去一生,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的东西。

    “大兴的将士们”

    女子清泠而豪迈的声音自城墙之上响起,下一刻,在众人都未预料之时,眼前这位尊贵无比,曾经只能远远一睹的天家太孙妃,却是以尊敬的姿态,毫不犹豫地将手交叠身旁,膝盖缓缓弯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礼,却是行如流水,激动了每一个将士的心头。

    “我顾砚龄在此,代大兴,代萧家,代你们的父母兄妹们向你们行下一礼,今日我顾砚龄在此立誓,定与诸位勇士们共进退,共生死,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誓保我大兴的江山,不为洛王一行叛军荼毒,染指,保我大兴的百姓永享安宁。”

    这一刻,顾砚龄再次庄重下拜,清泠而豪气的声音如轰轰擂鼓,震动了在场每一位将士的心,在他们的眼中,顾砚龄看到了士为知己者死的绝然,更有着跃跃欲试的嗜血和激动。

    “同进同退,誓保大兴!”

    崔文程在震撼间,不由神情坚定,当即振臂高呼,在场的将士们听得此言,也立即齐声响应,这一刻,男儿们震慑山河的气魄震动了整个皇城上空,久久回荡不绝。

    在两军疲惫休战之时,顾砚龄走至城墙边上,自上而下地看去,叛军的铁衣如同老鸹漆黑的羽翼,在这凛冽的寒冬之下,更添了几分肃杀的压抑,逼人的血腥味携着凛冽的风雪刮过肌肤,微微有些寒凉的疼痛。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嗜血的目光,重重将皇城每一个门围如铁桶一般,莫说是一人,只怕是一片羽毛,也不能飘出去。

    “太孙妃,别来无恙。”

    城墙之下,一身雪白胄甲的萧衍居于其中,文弱的身形少了几分凛厉,眉眼随和的笑意,更一如从前那般温润如玉,仿佛仍旧是闺阁女儿心目中那个翩翩皇子的模样。

    可惜在那个温柔的外表下,却是一颗冷硬如石的心。

    “九皇叔,别来无恙。”

    萧衍坐于马上,抬头间,看着城墙之上那身穿火狐斗篷的清冷身影,一如初见般绝世姣好,此刻在这皑皑白雪之中,更加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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