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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花玉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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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姣见林琪脸色正常,不像失血受伤了,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重新欢悦的道:“是有船经过,那些水匪打不过,都跑了。”

    丹霞从水里淌过来,想要抱林琪出去。

    林琪看着丹霞单薄的身子板,摇摇头,从箱子上往下爬,刚要跳下,王正琨一把抱住她。

    林琪一晃赶紧抓住他肩膀,不满的拿眼瞪他。

    王正琨只比林琪大三岁,小时候都是跟着林林琪一起长大的,对于林琪的小脾气,他只是报以呵呵一笑,“我抱到拐道上,离了水就放你自己走。”

    林琪想想,又看看快要没到雪姣腰上的水面,勉为其难的抱住他的脖子。

    王正琨双臂一用力,稳稳抱起林琪,绕过来时的路,往地势高的那边走。

    丹霞提起挂在墙上的水晶灯,和雪姣紧随其后。

    货仓的过道不长,几人很快踏上甲板,周围弥漫着隐隐的腥气。

    此时已经有人处理过现场,受伤或者死去的人都已经带了下去,平滑的甲板上只能看到一道道,一滩滩的血迹而已。

    可就是这样,雪姣还是担心林琪被吓到,想要捂着她的眼睛,带她过去。

    林琪死人都见过了,哪还怕这些,侧头躲过她的手,皱着眉头,打量四周。

    甲板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护卫,远处大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一个同样高挑的少年边走边说着什么。

    林琪眯了眯眼,认出那个高大的男人是自己的三舅舅顾博宁,而那少年因为背对光线,又被顾博文挡了半边,反而看不清楚容貌,她只觉得少年的站姿如一颗挺拔的香樟树。

    就像她在福州院子里的那颗,初夏时,每逢天气晴朗的夜晚,她就在树下面摆满吃食,诱惑被圈在书房里苦读的哥哥来陪她戏耍,每每那时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想起兄妹俩的愉快时光,林琪眼眶就酸胀不已。

    顾博宁侧过来,似乎在说什么,林琪看着三舅舅,心里一酸。

    三舅自小习读诗书,又有举人功名,一言一行讲究文人的风雅,走起路来更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救自己和阿娘,一双腿在水里泡得久了,最后变成了瘸子。

    林琪抿了抿唇,脸色微微发暗,对三舅十分愧疚。

    雪姣的注意力都在林琪被水打湿的衣服上,甲板上风大,她担心林琪惹了风寒,忙护着她,丹霞也跟着柔声劝林琪赶紧回船舱。

    林琪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未免真的病了,只能乖乖的跟着她们回去。

    远处那少年见到几个人影晃过,他打断顾博宁的话语,淡声道:“那边的可是府上亲眷。”

    顾博宁转头,见是林琪,点头道:“正是。”

    少年目光闪了闪,适才那张莹白的小脸只一晃,就被仆从挡住,他疑心是自己眼花。

    “贵府的船损毁严重,若是强行行驶,恐有沉船之危,”他道:“不如将船停靠此处,安排人整修,再将箱笼搬到这边安置,”少年不动声色的转过眼眸,看着已经快要没过水面的船舷,淡淡的道。

    顾博宁大喜,他跟这个吝与言辞却又冷面冷心的少年连番套近乎,无非就是想提出这个请求,没想到没等他想好说辞,少年就给他递了梯子。

    顾博宁暗怪自己太看低少年,也太功利,当即半惭半谢的连连拱手。

    少年摆手:“既是顺路,也碍不到什么。”

    话虽是这样说,可萍水相逢,能够仗义出手已是极为难得,若再带上他们,不说别的,就是把箱笼搬来搬去耽搁的时间就不少,何况还要护卫他们回去。

    顾博宁谢了又谢才转身安排人挪东西过来。

    顾氏接到消息,就命卷翠芸心打点东西,又让黄嬷嬷回林琪那边去收拾一二,她立在舱门口,盯着通往货舱的楼梯方向翘首以盼。

    林琪转过通道,看到心焦不已的顾氏,顿时欢喜起来。

    她撇开旁人,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

    顾氏担心她摔倒,赶忙张开手把她抱在怀里,鼻息间涌动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她紧张的把林琪拉开,发现女儿衣襟有大片洇湿的红色。

    顾氏微张着嘴,盯着那抹红,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珍珍,你……”

    顾氏喉咙发出连连抽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厥。

    林琪赶忙抱住顾氏,连声道:“我没事,我没事,阿娘。”

    顾氏听她声音还是一如往日的软糯清亮,发黑的眼前逐渐显出些影像。

    林琪紧张的盯着顾氏,见她面色稍微和缓,忙扯开披风,丢到一边,笑眯眯的道:“这些是坏人的血,正琨哥哥可厉害了,一个打了好几个呢。”

第六章 平安归

    顾氏上下打量她,见她衣襟上只有几滴血迹,适才见到的那片醒目的血色的确不是女儿的,才放下了心。

    她抬起头朝王正琨欣慰的点头,“大郎,多谢你护着珍珍。”

    王正琨不好意思的挠头,王来柱一把按住儿子的脑袋,迫着他低下脑袋,一块施礼,道:“这是他应当做的,当不得太太谢。”

    顾氏搂着林琪,道:“王教头无需过谦。珍珍就是我的命,大郎救了她就是救了我的命。不要说只这样谢一谢,就是再重些也当得起。”

    王来柱素来不善言辞,听顾氏这么说只好拱手,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王正琨张了张嘴,想说姑娘和丹霞也很厉害,那些水匪都被她们打蒙了,他才能一下子就得手,可看到林琪和丹霞都眨巴着乌黑的眼睛朝他看来,他不知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只好翕翕着嘴唇,满脸涨红。

    林琪见他发窘,抿着嘴笑而不语。

    船舱里发出响动,林琪转过头,弯着身子往里张望。

    顾氏就道:“这船损毁得太厉害,咱们得借搭恩公的船回去,卷翠正收拾东西呢。”

    林琪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少年,暗道原来是他救了他们。

    顾氏抱了会儿林琪,发觉身上有些湿潮,拉开林琪,才发现林琪的衣服湿了大半,只是此时天色太暗,她刚才又太过担心,一时没顾得上。

    顾氏忙道:“夜里寒气重,快去收拾妥当,我们好跟你三舅会合。”

    她又瞧了湿漉漉的丹霞和王正琨,道:“你们也是。”

    丹霞和王正琨忙应声离开。

    雪姣扶着林琪回了船舱。

    黄嬷嬷正在收拾东西,见林琪进门,一眼就看出她衣服湿透,忙拉到跟前,麻利的扒下她身上的湿衣服,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姑娘真是太胡闹了,这天还凉着,河里的水也冰得很,要是寒气入了体,以后可有得难受。一会儿去了那边,多喝些葱茶,趁着寒气还没侵入骨子,赶紧把它拔出来,不然以后有得你受的。”

    林琪嘟着嘴,她最不喜欢喝葱茶了,尤其黄嬷嬷喜欢在里面放好多姜,这让她难以下咽。

    林琪讨价还价的道:“嬷嬷,不如喝蜜姜水吧。”

    黄嬷嬷板着脸道:“不行,得喝些热的才行。”

    林琪不高兴的嘟起嘴。

    黄嬷嬷才不理她的小脾气,用大棉布巾子给她上上下下的好一顿擦,等到收拾妥当,就用棉巾子给她裹了个严实,又麻利的把已经卷起床褥的榻上铺好,把她塞进去,确认不会着凉,才转过身在箱笼里找出一身素白的罗裙,又拿了件厚些的披风。

    雪姣换了衣服,端了热水给林琪擦洗一遍,又用棉巾把留在皮肤上的水擦干,拿了软滑的膏脂给她细细揉脸摸身。

    黄嬷嬷把小衣中衣并儒衫长裙,一层层给林琪戴好,又拿了巾帕把林琪还有些发潮的发尾擦干,瞧见丹霞进来,就命她抓紧时间把东西收拾进箱笼。

    屋里几人都是被自小被训练出来的,手脚麻利的很,没一会儿,东西就被收拾的妥妥当当,黄嬷嬷熟练的把林琪那把丰厚如缎的头发挽成两个髻,又给她系上披风,罩上兜帽,包得严实了,才抱她下榻。

    林琪瞄着帐幔上的风铃,伸手去抓,却因人小手短够不到。

    黄嬷嬷知道她最宝贝这个,赶忙解下来放进她腰间的荷包里。

    又留了丹霞负责在这儿看护着东西,她和雪姣护着林琪赶忙去相隔的船舱去找顾氏。

    卷翠和芸心正忙着收拾东西,见到林琪,两人叫了声‘姑娘,’就转头继续忙碌。

    顾氏听到声音,朝林琪露出一下浅的不能再浅的笑容。

    林琪佯作没发现顾氏失神发呆的模样,白嫩的小手提着裙子,下了台阶,快步奔到顾氏跟前,歪到她腿边,娇娇的道:“阿娘可是等急了?”

    顾氏摩挲了下她的头发,见已经干了,便道:“又没花多少时间,阿娘怎么会着急呢。”

    林琪听了,就笑眯眯的把脑袋伸到顾氏的手底下,小猫似的蹭了两下,然后抓着顾氏的手指,道:“阿娘不急,三舅也会着急,阿娘咱们快走吧。”

    顾氏被林琪拽起来,顺着她的步子,出了船舱,芸心赶忙把手里的箱子收拢好,跟着黄嬷嬷等人缀在后面,留下卷翠留守。

    几丈外,顾博宁正跟船夫和护卫们交代任务,见到顾氏母女,他引着顾氏两人来到搭板边,跟顾氏介绍那位迎风而立的少年,“这位是来自京都的崔家公子,就是他仗义出手,救了咱们全船。”

    顾氏带着礼节性的笑容,行了一礼,多谢他仗义出手,抬眼一望,却愣了愣。

    崔硒回礼,抬眸时,目光同样一动。

    顾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强行忍住。

    崔硒一丝浅笑,郑重的长揖到底,“硒儿见过师母。”

    顾氏忙虚扶一下,等崔硒起身,她细细的打量这个年纪尚轻,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

    少年比之小时候更加出众,曾经的青涩和不逊被不动如山的沉静与稳重所代替,幼时锐利如刀的眼神已变得温润内敛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俊秀非常的容貌,还是那么的炫目如画,只是经过时间的打磨,淡漠和桀骜已然消失,展露世人眼前的是他盈盈如宝玉一般的无双风华。

    顾氏忍不住感叹,“一别经年,猛一打眼,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崔硒的眼中侵染着笑意,接受顾氏隐晦的赞扬,“当年先生的教诲,我铭记于心,时时不敢忘却,今已略有所得。”

    提到林父,顾氏脸上显出一片哀戚,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子衡时常说你,总说要是能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定会青出于蓝,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话音未落,泪珠已滑落脸颊,顾氏忙用帕子掩在脸颊,努力抑制着涌到喉边的呜咽。

    崔硒怔了怔,目光瞄到顾氏鬓角的百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先生他……”

第七章 是故人

    顾氏呜咽着颤着肩膀,林琪紧抓着顾氏的手,试图给她安慰。

    顾博宁见顾氏连话都说不出,低叹道:“妹夫与哥儿故去已六月有余。”

    崔硒嗓子一阵干涩,眼前浮现出当年林父爽朗开怀的笑声和他见到自己不逊时,戏谑的揉着自己脑袋,有如亲近的长辈般,耐心教导自己的模样,还有看着彬彬有礼,内里与他十分投缘林,竟然也……

    崔硒的心里酸涩极了,此时的他十分后悔,当年不该因为林父和师父的一句戏言,就憋着一股劲,就此断了音讯。

    悔意搅动着五脏六腑,让他心里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痛,但他已经习惯了隐忍,即便心痛得滴血,也只是面色微白。

    林琪仰着头盯着他,少年看起来跟哥哥差不多大,脸颊太白,眉毛太黑,眼睛太大,鼻梁太高,唇色太淡,没有哥哥温柔漂亮,但却比哥哥雅致清冷。

    林琪偷偷的下了这个结论,在她心里,哥哥是最好看最优秀的,其次是林父,其余都要排在后面,崔硒能得这个评价,已是林琪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崔硒身后的小厮阿六往后望了望,上前半步,低声说了几句。

    崔硒见顾氏身形有些摇晃,低声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请节哀,先生也希望您因此伤了身体。”

    顾氏胡乱的擦着眼泪,点点头,可眼泪依旧不断的涌出。

    崔硒沉沉的叹息着,顾博文担心顾氏悲伤过度,在这里失态,忙示意带路。

    小厮机灵,麻利的引着顾氏等人来到船舱边。

    顾氏垂着头,头也不回的进了舱内。

    顾博宁暗怪顾氏太过恣意妄为,就算是世交小辈,可承了这样的恩情,论理也要好好感谢一番才对,可她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径自丢了所有的事情不理。

    心里却知道,不过是因为嫡母娇宠,婆家生活如意,所以才养成她还如闺中女儿一般的任性。

    倒是落后一步的林琪朝崔硒一礼,文文静静的道:“多谢崔家哥哥搭救我家几十口性命,大恩无以为报,以后若有差遣,我必全力以赴。”

    崔硒听出她话里的保留,翘起嘴角,乌黑的瞳孔盯着虽然长开了,但轮廓还与幼时极为相像的林琪,淡淡的道:“差遣就不必了,要谢我就亲手给我做份炒糕就好。”

    林琪张了张嘴,瞧着崔硒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俊脸,她暗自忖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崔硒朝顾博宁点头示意,带着人大步离开,林琪眨巴着眼看黄嬷嬷,想要从她这里获得答案。

    黄嬷嬷也是一脸茫然,听太太的意思少年跟她们是认识的,可她在林府多年,很确定并没有见过这人,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她拽着林琪道:“姑娘,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现做肯定来不及了,不如问明了崔家公子的落脚处,等明天到了顾家,做了送来给他,可好?”

    林琪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摸过灶台,又哪里会做这些。

    顾博宁盯着林琪进了船舱,才摇摇头,林家的顶梁柱倒了,顾氏的天也就塌了,本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事情,却要一个才刚九岁的孩童来做,这真是让他百味陈杂。

    甲板上的人都去忙各自的事情,顾博宁略微感叹一句,折返去找王来柱,顾氏是可以不管事,他却不能不管,他必须尽快确认东西是否遗漏,还有再交代船老大关于修缮的问题。

    大船缓缓开动,林琪被黄嬷嬷硬劝着灌了一大碗热热的葱茶,才被塞进被子里。

    掩了帐幔,黄嬷嬷担心林琪因为今天的事情惊到,怕雪姣丹霞照顾不好,就自己留下来值夜。

    丹霞眼见林琪跟水匪的对峙,对于黄嬷嬷的担忧,她暗自嘀咕,姑娘若是胆小,只怕那些闺阁中的骄养女儿都是没有胆的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在心里一闪,便将舱门关紧,随着雪姣进了一旁的小舱。

    黄嬷嬷吹熄灯盏,低声吟唱着乡间小调,哄林琪入睡。

    林琪想说自己已经不小了,不用人哄了,心里却还是贪恋这一抹温柔,便抿着嘴,乖乖闭上眼。

    软软的乡间小调,熟悉而又陌生,曾经这首曲子便随着她整个童年,可在那场水祸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过。

    林琪的思绪在不断的发散,她忍不住再想,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年的记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想起小时候翁翁哄她睡觉时讲的翻江倒海的猴子,美丽动人的狐仙,还有睡一觉就是沧海桑田的书生和明明已经死了却又借尸还魂重活一世的少年。

    翁翁说,能有那本事的都是有大造化的,就是那个少年也是得了老天眷顾,只不过他没有那些个有大神通的厉害,他得的那叫机缘,可他凭着自己的智慧,抓住了机遇,重新创造了自己新的生活。

    她半阖着眼,忘不了翁翁意味深长的表情。

    林琪伸出手臂,依恋的抱着黄嬷嬷温暖的腰身,把整个身体越发的贴近她。

    黄嬷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髻,嘴里的小调越发柔和,慢慢抚慰她陡然变得苍凉困苦的内心。

    林琪把脸埋在她的怀里,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衣衫被泪水打湿,贴在身上有着淡淡的凉意,黄嬷嬷心疼的摩挲着她的背脊,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姑娘的性子也变了许多,从前若是难过,不折腾的全家人都跟着伤心,又怎么才肯罢休,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默默的流泪呢。

    不知哭了多久,林琪觉得憋闷的快要窒息,她转过头,张着嘴,凉凉的空气瞬时冲进气管,那双水意朦胧的眼睛逐渐凝聚了一点锋芒,虽然很弱却极为顽强,如果她命中注定要因病离世,那她希望阿娘能够安逸祥和的度过一生。

第八章 知未来

    天边微微发白,林琪擦了眼泪,朝黄嬷嬷裂了咧嘴。

    “嬷嬷,我想净面,”林琪的声音软糯,话音里还有着未散的哭腔。

    黄嬷嬷见她眼神清亮,眼皮哭得有些肿,鼻头有点发红,但神态十分沉静,想来昨夜梦魇的惊吓已经过去,便点头,道:“好,嬷嬷这就去拿水。”

    林琪就翘起嘴角道:“嬷嬷,我饿了。”

    林琪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孩子,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昨晚折腾了一大顿,临睡前只喝了一碗汤茶,又哭了好大一会儿,这会儿饿了也很正常。

    黄嬷嬷拿了香汤伺候她漱口,又打开靠着甲板的小窗,见外面没有动静,估摸着是大多数人还没起来,便拿了放在案几上的攒盒,道:“姑娘先用些果子,我这就去做您最爱吃的棋子羹。”

    林琪捻了块蜜冬瓜条儿放在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喉咙一直顺到心里。

    “嬷嬷带我去做炒糕吧,现在时辰还早,等我做好,崔家哥哥刚好起来。”

    黄嬷嬷皱了皱眉头,林琪扬着脑袋,一副就这么办的表情。

    黄嬷嬷不想林琪才好就招得她不开心,就妥协道:“好是好,只是这里不是咱们船上,也不知道材料是否齐全。”

    林琪从床尾拽了衣衫往身上套,“有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反正崔家哥哥也就是想要我一份心意,味道什么的,他要是想吃好的,尽可以找厨下人去做。”

    黄嬷嬷赶忙接手,给林琪系好衣带,点了下头。

    可不是这个理,如今的小娘子们都是议了亲才会学厨下事的,姑娘才这么点大,能搭把手就是极好的了。

    “姑娘,要不这样,我做,您在旁边看着,可好?”

    炒糕要动油,黄嬷嬷担心油溅到她手上,那可就糟糕了。

    林琪没有异议的点头,这事还真得黄嬷嬷来,她可从没做过这些。

    就是在威远侯单家的那段时间,虽然日子艰难,其他物件时有短缺,可她的饭食却从没短过,每天三餐定时定点,从不拖延。

    又吃了两块桃条,林琪便催着黄嬷嬷出去。

    这会儿天色又亮了些,甲板上陆续有换了岗的护卫经过。

    黄嬷嬷找了个人问明厨房方向,就带着林琪过去。

    这会儿不是饭点儿,厨房里没有人,黄嬷嬷翻了一圈,只找出些活的鱼虾蟹还有咸肉,还有几根打了蔫的青菜。

    林琪挽了袖子准备帮忙,黄嬷嬷哪敢让真她动手,赶紧给她按在椅子上,安排她摘菜,自己麻利的把鱼虾蟹切片跺丁,并把薯粉活好。

    生好了火,她把林琪摘得七零八落的青菜拿来,利索的洗干净,刷刷刷切成细丁,搅拌均匀,摊在放了些油的锅里,慢慢的煎。

    海味的鲜香混合着肉的油香逐渐蔓延开来,林琪本来就有些饿,闻着香味就更饿了。

    黄嬷嬷盛出一小块示意林琪尝尝味道。

    林琪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说了要为太婆阿爹和哥哥斋戒一年吗,这个有荤腥,我不能用。”

    黄嬷嬷见她明显瘦了不止一圈的小脸,张了张嘴,沉默着将炒糕盛出。

    林琪把飘香的炒糕整齐的码好,又摆了两个青菜当做点缀,算是动过了手。

    黄默默提着食盒,牵着林琪顺着厨房另一边的楼梯上了楼。

    崔硒的舱室外立着两个小厮。

    林琪指着黄嬷嬷手里的食盒道:“两位小哥,我来给崔家哥哥送炒糕。”

    小厮对视一眼,阿六认得林琪,转身轻轻扣了扣舱门,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他进去回禀,片刻他出来,笑眯眯的道:“小娘子请进。”

    林琪抽了抽嘴角,这位小厮笑得也太热情了。

    小厮倒也感觉敏锐,察觉林琪表情不对,他立马收了笑,板着脸立在一边。

    舱门半开,小厮侧身礼让,从林琪这里可以看到门口的那架绣着墨色山水的乌木屏风。

    林琪的眼界是被林老太爷训练出来的,一眼看出这是描摹当世名家宋周的竹林听涛图绣出来的,林琪不由多瞟了两眼,暗赞了句绣工不错。

    绕过屏风,斜对角靠墙的高几上摆着一株长势极好的春兰,太婆和阿娘都喜欢花草,尤其是太婆崔氏,她的院子里处处可见珍惜花草,作为崔氏的嫡亲孙女,林琪就是再愚钝,经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下,她也对这些花草如数家珍,因此只一打眼,她就认出这是时下最为名贵的绿云。

    绿云二月开三月败,此时已是四月下旬,绿云还能开得娇艳似朵朵碧莲,必是经过高手精心呵护才能做到。

    林琪对崔硒评价又高了一层,起码她对那位帮他伺候花草的能人评价很高。

    “不是说给我送吃的吗,怎么站在那里发起呆来,”精致的五彩玻璃珠帘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动,崔硒理着衣袖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淡青的素锦,乌黑的头发仅用一根碧色的竹簪束起,天光从他身侧半开的扇透过,衬得他肌肤细腻得透明,俊朗的五官如被玉雕成,一下子有了不真实的虚幻感。

    林琪眨巴了下眼睛,以时下女子该有的温雅姿态,敛襟施礼,“给崔家哥哥见礼。”

    林琪的礼仪是崔氏手把手交出来的,小时候她性子顽劣,又住不住,崔氏虽然疼爱她,但对这一点十分坚持,林琪为此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不过成果十分显著,在她蜷首屈膝间,传承千年的泱泱世家风度立时显现。

    崔硒目光微闪,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描着黑漆的食盒上,“这是给我的?”

    林琪点头,黄嬷嬷上前一步,把漆盒打开,拿了炒糕出来。

    崔硒看了几眼,嗅着弥漫在鼻翼间的鲜香,“原来炒糕是这个味道啊!”

    崔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打量林琪的手指,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在他的目光下,林琪下意识的虚握着手指,小脸微红的摇头道:“我年纪还小,厨下的手艺还没有学,这是嬷嬷做的,我只帮着打了下手。”

    崔硒看她略有些局促,微微笑了下,指着对面的贵妃椅,等她坐下才道:“我从前听人说,这道点心做起来有些费事,你这时送来,只怕早早就起来了吧?”

第九章 送早饭

    他表情柔和,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关切,似乎并不介意那些小节,也忘了他曾说让林琪亲手做的话,“可是被昨晚的事情吓到了,没睡好?”

    他目光溜过她微微发青的眼底,心里责怪下面人没办好事,明明吩咐了点些安神的熏香,怎么还让她起得这般早。

    林琪抿了抿嘴,想起梦境里的事情,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她微微晃了晃不着地面的小脚,矜持的道:“还好。”

    这样刻意且流于表面的客套,就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不会如此。

    崔硒眼神微沉,当年那个无视他冷脸,扯着他衣袖死活就要他陪的那个团子,那个笑眯眯的说最喜欢吃炒糕,长大了要做给他吃的爱笑团子,真的就像她说得那样再也不喜欢他,讨厌他了。

    他心里一阵酸涩,也对,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人喜欢,让人记住,被人远着,怕着,厌恶着才是正常的。

    崔硒垂下眼,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炒糕,明明速度不慢,可偏动作优雅,让看着他吃的人都觉得是在看幅活动水墨画卷。

    黄嬷嬷的手艺是亲娘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一式都是传承千年家族里的秘传。

    一碟就摆五块点心,每一块青枣大小,上面以绿色的青菜叶子装点出梅花样,入口绵软,味道极佳。

    崔硒几口把炒糕吃完,放下筷子,默不作声的看林琪,乌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

    这样子不用别人说,林琪也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林琪眨巴下眼,她可什么都没干呀,他怎么就生气了呢?

    这人脾气可真怪,林琪暗自腹诽着转头看黄嬷嬷,黄嬷嬷也弄不清这位爷什么意思,便上前一步道:“这味道可还合您口味?”

    “尚可,”崔硒言简意赅,目光好似长在了林琪身上。

    林琪脾气也上来了,反正该有的礼数也齐了,她谢也谢过了,索性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就不打扰了。”

    崔眯了下眼,见她转过身就走,丝毫不留恋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酝酿了一夜,思索了半宿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终缓缓咽了下去。

    林琪没有等他回答,直接冲出舱室,无视两旁小厮的目光,顺着甲板上的纹路前行。

    黄嬷嬷见她抿着嘴,满脸的不高兴,便道:“姑娘,那位公子一看就是出身大家,吃食上想来讲究精工细作,炒糕这样的点心本就是市井吃食,讲究个顺口,吃不惯也是极有可能的。”

    林琪嘟着嘴,低声嘀咕,“可这是他自己点名要的,又不是我求得,怎么反倒要怪起我了。”

    黄嬷嬷笑道:“公子不是说听人说起的吗,想来是被人误导了也说不定。”

    林琪哼了声,没再说话,心里却决定要讨厌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

    黄嬷嬷笑着理了理林琪跑乱了的头发,宠溺的拉起她的手。

    下了楼梯,不知不觉来到顾氏舱室旁,卷翠刚巧打开门,看到两人不禁笑了起来。

    林琪点了点头,道:“阿娘起身了吗?”

    卷翠笑着回应,“太太才刚起身,正念叨着姑娘呢。”

    林琪的眼睛忽的弯成两个漂亮的月芽,适才的沉稳沉静似乎顷刻间化作青烟,消散一空。

    卷翠迎林琪进入舱室,顾氏披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因为才刚洗漱完,她的脸还有着淡淡的粉色。

    看到林琪,她招手道:“珍珍,昨晚睡得可好?”

    林琪软软的靠在顾氏身上,乖巧的点头,“这舱室比咱们那边的大好多,里面还熏了香,可好闻了。”

    顾氏见林琪这般,嘴角微翘:“这是宁和香,气味温和,最是安神。”

    林琪眨巴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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