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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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这会儿已被收拾的干净周整，不似在观里那么狼狈，就那么抱着两只小手，乖巧的弯腰行礼，虽然没说话，但也挺可爱。

　　　　现在林琪隐约明白，这孩子似乎不会说话，所以那会儿被她们抓时，宁可较劲也不吭一声。

　　　　顾氏之前因为情绪不好，林琪就没跟她说遇到小童的事，这会儿猛地看见个陌生的孩子，她有些搞不清状况。

　　　　嘴皮子利索的雪姣三言两语就把事讲得明明白白，顾氏只听说林琪只带了两个丫鬟上山，忍不住责怪两句。

　　　　林琪嘻嘻笑着插科打诨，把这事遮了过去。

　　　　卷翠一直跟着顾氏，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听说船差一点搁在那儿动不了，她那张小脸立刻白了下，心里想得那叫一个多。

　　　　林琪知道，她这是觉得这是苏氏暗地里搞得鬼，后面必定紧跟着阴谋。

　　　　林琪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有证据。

　　　　时下的船都是木头制的，即便会刷上好些层油防水，可也架不住常年泡在水里，会坏也很正常。

第七十八章　请郎中

　　　　门口传来婆子回禀的声音，林琪牵着他走到门口，想了想，让雪姣把带来的攒盒拿着，才随着来人一块来到大船上。

　　　　甲板上，韩远之背手立在宽阔的甲板上，挂在桅杆上的灯笼摇曳，灯光轻柔洒下，给他面容镀上一层微光。

　　　　那光微微有些晕黄，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可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却无端带着一股刺骨的凛冽，让人心底发寒，汗毛倒竖。

　　　　林琪定了定神，敛襟施礼，“多谢公子仗义帮忙，不然我等就要在城外过夜了。”

　　　　韩远之点头，淡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客气。”

　　　　林琪浅浅一笑，侧目看了小童一眼，提步要回去。

　　　　小童赶忙拉住她，焦急的频频看向阿爹。

　　　　韩远之抿了下嘴，道：“不知府上何处，若方便，能否让小儿登门拜访。”

　　　　林琪看了眼前方隐现的青色围墙，道：“江宁顾府，我姓林。”

　　　　韩远之挑眉，顺着林琪的视线看了眼，认出那里就是顾老先生的祖宅。

　　　　当年他还未弃笔从戎前，便对以诗词闻名天下的茅山山长顾老太爷十分仰慕，若不是后来出了些事，或许他还会来此游学，因此才一来江宁，他便问明顾老先生府邸所在。

　　　　丹霞把攒盒塞给跟着小童的小厮，随着林琪回到船上。

　　　　两船交错着一前一后的缓缓行进，顾府的船先靠上阜头，林琪随顾氏出了舱，才要上搭板，就听到顺水而过的船上传来木板敲击的梆子声。

　　　　几人同时抬眼望去，顾氏郁郁转头，看到单手背在身后的男人，她微微蹙眉撇开了脸，一旁的卷翠脸色发白，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林琪朝手拿木块不停敲船板的小童微笑，小童立刻兴奋的招手。

　　　　大约是脚下垫的东西挺高，此时他肩膀以上都露了出来，韩远之站在他身后，一只手压着他，防止他不小心栽下去。

　　　　林琪屈膝行礼，转身时，挑眉示意小童，她家就在这里，可以来这里找她。

　　　　小童明白她的意思，弯着大眼，连连点头。

　　　　林琪笑着回身，却见顾氏和卷翠的脸色都很不对。

　　　　她怔了下，便若无其事的扶着顾氏下了阜头。

　　　　进了顾府侧边角门，林琪第一时间让人去给顾老夫人报信。

　　　　老夫人心疼女儿外孙女跑了一天，赶忙派人来说，让她们赶紧回去歇着，明天再来请安也是一样。

　　　　顾氏心情还没回复，闻言直接回了屋，林琪有事要问卷翠，便跟顾氏说累了，想回去歇着。

　　　　顾氏也没留，让她回了小跨院。

　　　　进了小跨院，林琪被在家呆了一天的黄嬷嬷从里到外的洗刷一遍。

　　　　完事后，她舒坦的歪靠在凉爽的竹榻上，道：“雪姣，你去上房看看，要是阿娘歇着了，就把卷翠叫过来。”

　　　　雪姣应声，欢快的出去了。

　　　　黄嬷嬷端了小半碗糖水栗羹，放在她跟前，道：“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林琪摇摇头，端了白瓷薄胎的小碗喝了一小口，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微甜细糯的栗子仁和泡得恰到好处的糯米熬得很烂，黄嬷嬷想来是用甜菊叶水煮的，汤水带着浅浅绿色，，只看着就让人特别有食欲。

　　　　“事肯定是有，只不过我拿不准到底是不是那边干的。”

　　　　黄嬷嬷赶忙问怎么回事。

　　　　林琪这会儿倦怠的很，嘴皮子利落的雪姣又出去了，门口还没有人把手，林琪就摆手让她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雪姣和卷翠走了进来。

　　　　林琪指了指门口，雪姣意会，撩了帘子，站到廊下，正好瞧见白梅从后罩房出来，便道：“姑娘明早要吃盐腌青豆茭白，你还不赶紧去小厨房剥些青豆出来？”

　　　　白梅喏喏应声，雪姣顺便又喊出豆蔻，让她跟着一块去。

　　　　等到外面动静消失，林琪才道：“卷翠，你把在观里的事跟嬷嬷说说。”

　　　　卷翠说话不同雪姣，虽然同样条理清晰，可她语速不快，好一会儿才把事情将得分明。

　　　　黄嬷嬷听说顾氏两次三番的想要寻死，沉沉的叹了口气。

　　　　“姑娘，咱们还是给太太请个郎中回来吧。”

　　　　丹霞张了张嘴，道：“可是那样一来，太太有病这事岂不是全府都会知道，若是传到外面，那……”姑娘以后的名声可怎么办？

　　　　黄嬷嬷也很愁，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若真是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她担心有一天清早起来，发现她已经……

　　　　林琪道：“阿娘现在这情况，光靠环境和饮食调理已经不行了，郎中肯定要请。三舅在福州时就知道阿娘的病，明天我去请他出面，找个嘴严靠得住的来，只要处理妥当，想来不会有事。”

　　　　黄嬷嬷道“我知道一种蜜丸制法，到时可把药粉做成小丸子，再用蜜蜡封好，便一点药味都不会露出来，倒是可以在外面把药制好，再带进啦，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林琪点头，转而又问卷翠：“刚才那是回事？”

　　　　卷翠看了眼黄嬷嬷和丹霞，低声道：“船上的男人就是我说的那个。”

　　　　林琪霍然起身，“你确定？”

　　　　卷翠点头，“绝对没错。”

　　　　林琪慢慢的靠回大迎枕上，这一路，她都在想怎么处理阿娘被救一事。

　　　　那人虽然跟阿娘有过接触，可没有阿娘的物件作为凭证，只凭空口白牙的说，根本不可信，就算那人是苏氏安排的，她也不会放任把这事张扬开来，毕竟她还有个没定亲的女儿，必须顾及顾家的脸面。

　　　　林琪只怕苏氏会借机把这事坐实了，借此胁迫外婆答应阿娘嫁给徐二爷。

　　　　现在听说那人是小童的亲爹，她心里提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毕竟没谁做坏事还要带着儿子一起的。

　　　　“既然是他，那应该就不打紧。”

　　　　林琪道：“你去知客那里打听的怎么样？”

　　　　卷翠道：“知客只说这对父子昨天派人过来安排法事一事，具体事情都是观主亲自接待的。”

　　　　林琪蹙眉想了想，云阳子痴迷炼丹，能把他从丹房里弄出来的只有上好的炼丹材料，估计他是投其所好才能如此吧。

　　　　林琪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卷翠见林琪放松的仰靠着迎枕，抿了下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琢磨，姑娘还是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对人心的揣度还不够。

　　　　没准这就是那人刻意接近太太的目的，先造成事实，后借着小孩子的关系亲近姑娘，再用小恩小惠谋取好感，等到传言散播开来，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人娶回家。

　　　　林琪不知道素来能干明理的卷翠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她只是知道那人既然可以随便指使衙役，那想必来头不小，这样的人没必要带着儿子来行见不得人的事。

　　　　心里没了负担，林琪只觉得疲乏的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黄嬷嬷见天也不早了，就扶着她起身去床上，丹霞便送卷翠出去。

　　　　黄嬷嬷给她通了发，又遮好帐幔，坐在边上给她扇风。

第七十九章　说前程

　　　　凉风徐徐，林琪眯着眼享受了会儿，道：“落桐院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黄嬷嬷道：“能有什么事。早上大厨房来送菜时打听了一句，我把白梅和豆蔻拘在跟前，她们不敢，也没有机会出去乱说。苏氏就是想知道什么，也没办法。”

　　　　林琪眯着眼笑，苏氏可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明知道把人叫过来就能问清楚，却偏偏被掐住，她这一天过得很难受吧。

　　　　黄嬷嬷见她明明困得不行，偏还要逞强，就轻轻拍着她，道：“快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林琪点头，脸颊从冰凉丝滑的被子划过：“嬷嬷，你说过隶那事到底是不是苏氏干的？”

　　　　黄嬷嬷道：“二太太嫁来顾家都快二十年了，老夫人这些年一直挺给她脸面，我估摸她手底下肯定有不少人。能那么快就把装满了货的船弄到那儿去，起码手里得攥着船行，”她柔柔的扇了两下扇子，道：“明儿个我让二郎去打听打听，看顾家的船行现在归谁管。”

　　　　林琪歪了脑袋，看黄嬷嬷，“正琨哥还会打听消息？”

　　　　黄嬷嬷笑道：“这有什么，前些时候，当家的带着他一块去的庐州，那个正妻的事就是他查出来的。”

　　　　林琪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困意稍减，“嬷嬷，你问没问过正琨哥，长大了他想干什么？”

　　　　黄嬷嬷道：“还能干什么，跟他阿爹一样，护着你和太太，以后就护着小少爷，让咱们林家家业兴旺呗。”

　　　　黄嬷嬷这语调太理所当然了，就这么就定了他的一生。

　　　　她现在就是个姑娘，就算嫁了人，孩子也要随夫姓，怎么把林家弄得兴旺？

　　　　除非是招赘，那倒是可行，只可惜她的身子不争气。

　　　　林琪摇头，挥散才一升起的悲伤，“嬷嬷，我看正琨哥是个有本事的，想送他去最好的武馆拜师，你看怎么样？”

　　　　林琪觉得黄嬷嬷一家为了她能把命都搭上，她投桃报李，应该对他们更好才行。

　　　　黄嬷嬷和王大叔年纪大了，跟着她在顾府，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等到自己去了，他们可以跟着阿娘，或者等正琨哥出息了，他们也可以跟着儿子享福。

　　　　早在船上亲眼见了王正琨下手的狠辣时，她就有了这个想法。

　　　　王正琨小时跟林一块玩时，顺带着学了些字，只是他不喜这些，林父讲究无为而治，见他没有向学之心，就随他去了，但林琪却觉得，王正琨粗通文墨，不是目不识丁，没有见识的人，只要他把武艺练好，考个武举人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他再肯下点功夫，武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如果这事真的成了，他就是官身，护着黄嬷嬷和阿娘还不是小菜一碟。

　　　　黄嬷嬷没想到林琪会有这种想法，她手顿了顿，“都说穷文富武，要是去武馆学艺，得花多少钱啊。”

　　　　林琪呵呵笑道：“花钱怕什么？咱们现在缺什么也不缺钱。正琨哥有天赋，还机灵能干，就这么混日子，不是太可惜了。”

　　　　黄嬷嬷还迟疑着，要学武不说别的，光拜师就得二十贯敲门，平常还得不时的买些好酒好肉的孝敬，加上其他零碎花销，一年下来，还不得花五十贯开外？

　　　　更别提学武之后，还要多吃些补筋骨壮体魄的好东西，就算他们月例不低，也很难供得起。

　　　　黄嬷嬷脑子快速的计算一遍，觉得花费实在太大，还是摇头。

　　　　林琪知道她担心什么，就拉了她的手，劝道：“嬷嬷，这事你听我的。另外我还想给他找个先生，让他把从前学的捡起来。”

　　　　黄嬷嬷才刚只以为林琪是不想让儿子蹉跎，这会儿听林琪一说，顿时想明白林琪的想法，她惊讶的道：“姑娘你……”

　　　　林琪点头，道：“我和阿娘不管说得多么体面，也都是寄人篱下的。这日子不能永远这么过，咱们必须得自己立起来，这样才能站得稳。”

　　　　黄嬷嬷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姑娘。我这就去找当家的，让他去找武馆。”

　　　　林琪点头，道：“别怕花钱，一定得给正琨哥挑个好师傅。我明天再去找找三舅，他该知道哪家书院更适合正琨哥。”

　　　　黄嬷嬷放了扇子，就要出门。

　　　　林琪赶忙叫住她，指了指放银钱和交子的箱子。

　　　　黄嬷嬷有点不好意思，林琪又指了下，见她不动，立马要掀被下床。

　　　　黄嬷嬷哪能让她动手，赶忙拦下，从柜子拿了张二十贯的交子，这才出了门。

　　　　屋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林琪望着轻轻拂动的帐幔，半抬起身，伸手去拨弄风铃。

　　　　三块形状古怪，似铁非铁的黑块在她指尖离开之后，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下面缀着的几个琉璃珠也随着晃动。

　　　　林琪重新躺好，在响声中缓缓合上眼睛。

　　　　夜色迷离，一个小小影子从芝兰院悄然溜出，没多会儿，落桐院就响起了清脆了瓷器破碎声。

　　　　翌日清晨，林琪和顾氏来到福寿堂。

　　　　顾氏昨晚几乎没睡，今晨看着气色特别的差。

　　　　顾老夫人赶忙把她叫到跟前，“你这是怎么了？是哪不舒服？”

　　　　顾氏摇摇头，神情很懒，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顾老夫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道：“桂香，去找刘郎中过来瞧瞧。”

　　　　保和堂的刘郎中医术不错，顾老夫人一直用他，也最信任他。

　　　　顾氏却很厌烦别人说她有病，一听说要请郎中，她顿时没好气的一甩袖子，任性的走了。

　　　　顾老夫人叹息着摇头，林琪望着顾氏的背影，有些忧愁，她看了看顾老夫人的神情，心里的想法突然一变。

　　　　她请了曹嬷嬷去门口把守之后，小心斟酌措辞，跟顾老夫人提出，想寻个医德医术皆是上品的郎中，也不用过府，她们自己过去看看就是了。

　　　　顾老夫人神情复杂的看了林琪好一会儿。

　　　　林琪这话虽然很委婉，但她知道，能让这懂事的孩子为难成这个样，只怕女儿的病情真的是有些不好了。

　　　　林琪怕顾老夫人情绪激动，赶忙笑道：“外婆，你别乱想，我就是看阿娘在府里憋久了，想陪着她出去散散心。”

　　　　、

第八十章　小不点

　　　　顾老夫人没有理她的托词，径自道：“江宁城里最有名气的就是保和堂，刘郎中擅长妇人病和小儿病，张郎中擅长调理内里，王郎中所学甚杂，平日就在铺子里坐堂。”

　　　　林琪点头，顾氏患的是心病，那还是找调节内里的张郎中比较好。

　　　　顾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外面人多眼杂，又道：“张郎中住城西，我在那边也有个小院，是早年我的陪嫁，你要喜欢，就给你吧。”

　　　　林琪赶忙谢过。

　　　　顾老夫人疲惫的招了下手，也没心思教珠算，只让曹嬷嬷把房契找出来，让她带回去。

　　　　回到小跨院，林琪交代黄嬷嬷，让她打听保和堂几位郎中品行，尤其是张郎中，又把房契给她，让她在护卫家眷里挑两个稳妥的，时不时过去照看一下。

　　　　黄嬷嬷应声，把房契妥善收好，才出了芝兰院。

　　　　远处素馨疾步走了过来。

　　　　“姑娘可在？”素馨朝黄嬷嬷笑吟吟的打了个招呼，才问道。

　　　　黄嬷嬷点头，道：“才刚回来，这会儿该是去香房了。你这急匆匆的过来，是有事？”

　　　　林琪才从福寿堂回来，素馨紧跟着就追了来，那肯定是有事，还不是小事，黄嬷嬷当下顾不得去外院，赶紧带她进门。

　　　　素馨随着她边走边道：“老夫人刚接了个帖子，上面写明了要来拜访姑娘，老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着我过来问问。”

　　　　林琪正在换衣服，听见门口有说话声，她绕过屏风，朝门口走去。

　　　　薄薄的素罗帘子隐约可见人影，黄嬷嬷撩了如轻纱薄雾的素罗，带着素馨进了次间。

　　　　“什么帖子？”

　　　　林琪抬着一边手臂，丹霞半弯着要，给她系带子，林琪看了看素馨空空的两手，似乎在找帖子。

　　　　素馨笑道：“是江宁通判府下的帖子，说府里的小公子要来拜访。”

　　　　林琪蹙了下眉，江宁通判可是仅次于知州，却又节制与知州的大官，她一个从不出门的小娘子，通判家的公子是怎么会知道她？

　　　　黄嬷嬷闻言，笑道：“这是怎么说的。通判大人的公子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我们姑娘到哪儿认识他呀？”

　　　　素馨笑道：“这我哪儿知道啊，老夫人也迷糊着呢。”

　　　　林琪抿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人都已经点名要见她，她又怎能露怯。

　　　　素馨见她脸皮紧绷，想她还是个孩子，骤然要见这样的人物，肯定害怕紧张，便道：“老夫人是有诰命的，即便通判大人这样镇守一方的大吏也要给三分薄面，何况只是他家公子。姑娘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有老夫人在，必定不会有事。”

　　　　林琪严肃的点头。

　　　　黄嬷嬷道：“不知那帖子可有说几时拜访？”

　　　　素馨一笑，才要开口，就听门外雪姣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见林琪，她顾不得喘气，“姑，姑娘，那个……”

　　　　雪姣是从二门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嗓子干的只说几个字，就再发不出声了。

　　　　黄嬷嬷赶忙倒了杯水，递给她。

　　　　雪姣咕咚咚的喝干，长喘了口气，道：“姑娘，那个小不点来了。”

　　　　林琪挑眉，“谁？”

　　　　“小不点，”雪姣冲到桌边，又倒了杯水，道：“就是昨天跟咱们上山的那个小不点。”

　　　　林琪‘啊’了声，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只是他怎么直接过来？府里没人通传，就直接放人进来，这合规矩吗？

　　　　雪姣又干一杯，觉得不过瘾，索性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茶杯，边倒边喝。

　　　　“你看真切了？”林琪问道。

　　　　雪姣点头，“再真切没有，三舅老爷正带着他去福寿堂呢。”

　　　　林琪蹙眉“就他一个？”

　　　　雪姣点头，“就他一个，身边跟着小厮，还有个生脸的嬷嬷。”

　　　　林琪转头素馨，能这样直接进府来拜望外婆的，除了位高权重的，就只有通家之好了。

　　　　素馨特别茫然，她没看到人，哪里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既然是被三老爷带着，想来是认识的，便道：“许是三老爷的朋友吧。”

　　　　林琪沉默，那孩子撑死了也就四五岁大，三舅会跟他成为朋友？

　　　　雪姣不给面子的咧了下嘴，林琪狠瞪她一眼，吓得她硬是把嘴角落下来，险些抽筋。

　　　　素馨扫了屋里一圈，见所有人都盯着她，顿时有些发虚。

　　　　“我来就是给传个话，既然姑娘不认识通判公子，那我就去告诉老夫人，”素馨决定脚底抹油开溜。

　　　　黄嬷嬷哪容得她开溜，立刻给雪姣使了个颜色。

　　　　雪姣灵巧的窜到素馨跟前，伸手挽住她，“姐姐别急，我跟你一道过去回话。”

　　　　素馨无奈的看了眼雪姣，拖着好似大型挂件的她，跟林琪告退。

　　　　过了夹道，眼瞧着就要到福寿堂，素馨停住脚，拽出被雪姣紧拽着的衣袖，道：“好了，你要去干什么就尽管去，莫要再拖着我了。”

　　　　雪姣笑嘻嘻的道：“好姐姐，你就帮帮忙，帮我看看三舅老爷带来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素馨板着脸道：“我看你是这段时间过得太舒坦，忘了规矩？老夫人屋里的事你也敢乱打听。”

　　　　雪姣连连说不敢，手又不老实的拽上她的衣袖，摇了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哪敢胡乱打听。”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那位跟三舅老爷过来的小公子跟我们相识，昨天多亏他们帮忙，我们才顺利进城。我们姑娘记着清，又怕不知深浅，做错事，这不才想知道他跟咱家的渊源。”

　　　　素馨一听里面还有内情，觉得只是就是自己不说，林琪也能知道，索性买了个情面。

　　　　“那你在这儿候着，不许乱跑。”

　　　　雪姣脆声的应下，乖乖的站在原地。

　　　　素馨走了几步，回头看雪姣还在那儿站着，她指了一旁的小亭子，嗔道：“这会儿又听话了，平常的伶俐劲儿都哪儿去了。这么大的太阳，你是想要被烤熟啊，还不敢去那边亭子呆着？”

　　　　雪姣笑眯眯的‘哎’了声，三步并两步的跑进亭子。

　　　　素馨摇摇头，越过花障，进了福寿堂。

第八十一章　小公子

　　　　此时的福寿堂十分安静，素馨看了眼候在门口的小丫鬟紫儿。

　　　　紫儿嘴巴开合，无声的道：“里面有客。”

　　　　素馨点头，定了定神，撩开帘子进去。

　　　　屋里，顾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下首的一个小童。

　　　　小童年纪不大，坐在椅子上，脚还悬在半空，小小的身子挺得很直，白嫩的小手有板有眼的捧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不言不语，十分坐得住。

　　　　素馨忍不住打量了两眼，这孩子看着眼生，肯定不是常来顾家走动人家的，但他又是一个人过来，且看他身后的嬷嬷穿着打扮明显不似寻常人家，莫非……

　　　　她心里一跳，想起顾老夫人说起的帖子，顿时出一种可能，她立刻垂下眼睑，沉默的立在门边候着。

　　　　小童耳聪目明，素馨才一进来，他就放下茶盏，转头望来

　　　　门帘微微晃动，逐渐垂落，小童转回头看了眼，又失望的继续低头抿茶。

　　　　顾老夫人见状，顿时笑道：“桂香，”她道：“你把小公子送去芝兰院，亲自把人交到琪姐儿手里。”

　　　　曹嬷嬷应声，走到小童跟前，请他。

　　　　小童从椅子上下来，拂了拂衣襟，恭敬的跟顾老夫人告辞，然后迈着方正的小步子，沉稳的出门。

　　　　一直立在后面当背景板的嬷嬷见状，赶忙跟了上去，又怕跟得太近，惹得小童发火，只敢远远的缀着。

　　　　顾老夫人等院子里没了动静，才道：“琪姐儿没说怎么认识通判家的小公子？”

　　　　素馨上前两步道：“听说是昨天偶遇，这位小公子还帮了忙，姑太太才能赶在入夜前回来。”

　　　　顾老夫人挑眉，“怎么回事？”

　　　　素馨摇头，这事她还是听雪姣说的，具体的她哪里知道。

　　　　顾老夫人道：“也罢，既然人家帮了慧娘，于情于理都要多谢人家。我看这孩子小小年纪，性子倒还沉稳，想来家风不错。若是人家不嫌弃，以后要当通家之好，时常走动才是。”

　　　　顾博宁起身应是，说要回去准备回礼。

　　　　顾老夫人摆手，道：“通判大人家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也不必送了，还是去船行的铺子挑些精巧有趣的玩意送去。”

　　　　顾博宁拱手，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小跨院的香房里，林琪被火烧屁股样的雪姣吓了一跳。

　　　　雪姣气喘如牛的道：“姑娘，曹嬷嬷带着小不点过来了，我瞧着，像是有点不对。”

　　　　林琪有些莫名，能从福寿堂过来，就说明是老夫人首肯了的，“怎么不对？”

　　　　雪姣歪脑袋，斟酌道：“我觉着曹嬷嬷像是有点……殷勤，”她回想看到曹嬷嬷领路时的样子，用力点头，重复道：“没错，就是殷勤。”

　　　　林琪拢了下袖子，道：“嬷嬷怎么会对一个孩子殷勤。”

　　　　雪姣脸皱成一团，她能说一看到曹嬷嬷领了人过来，就一溜烟跑回来了，连话也没来得及问吗？

　　　　当然不能，可她又不能编瞎话，便抿着嘴，不吭气。

　　　　林琪只看她表情，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抬手拍了下她，“好了，我们出去迎迎。”

　　　　雪姣赶忙点头，伺候林琪把外面衣裳脱了，又把散在鬓旁的碎发抿好，这才把门打开。

　　　　明亮的阳光瞬时照射进来，林琪眯着眼，迈步走到廊下，远处隐约瞧见几个人影。

　　　　人群里一个小小的影子带着风，一溜烟跑到她跟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头扎进她怀里。

　　　　林琪没有提防，险些趔趄摔倒。

　　　　雪姣赶忙扶住，怒瞪始作俑者，“小不点，你就不能慢点。”

　　　　小童仰头，从林琪怀里露出半个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火光四射的瞪着雪姣。

　　　　雪姣被他看得起了兴致，一手叉腰，做茶壶状，一只手轻轻掐了掐他滑嫩的脸颊，“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

　　　　曹嬷嬷瞧见雪姣的举动，赶忙小跑着上前，一把拽下她不规矩的手指，虎着脸呵斥道：“你的规矩呢？”

　　　　雪姣头一次看到曹嬷嬷的脸比锅底还黑，肩膀忍不住抖了下。

　　　　黄嬷嬷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瞧见几人，赶忙上前，道：“曹嬷嬷，你怎么来了？”

　　　　曹嬷嬷等了雪姣一眼，朝黄嬷嬷露了个笑，“黄嬷嬷，这是通判府的韩小公子，老夫人着我把人送过来。”

　　　　黄嬷嬷眼睛下落，看到还抱着林琪要的小童，笑了笑，又把视线上移，询问的看林琪。

　　　　林琪低头看小童，小童眨着黑黑的眼，无辜跟她对视。

　　　　林琪想了想，有些释然，早在昨天看那人随意指使衙役的样子，她便猜出他是身负官职的。

　　　　她只是没想到他来头这么大，竟然是坐镇江宁的第二把交椅，只怪他们昨天实在太过轻车简行，除了那艘略显精美的大船，就连排场都不如她们两个妇孺。

　　　　雪姣长大了嘴，好一会儿都没和上。

　　　　小童越过林琪瞧见雪姣，顿时得意的一挑眉。

　　　　林琪瞧见他的模样，轻轻刮小童的脸，抬头道：“嬷嬷，这就是我昨天说的孩子，就是他们帮着找了人力，不然我们昨天没准都不能回来。”

　　　　黄嬷嬷恍然，热情的道：“快请进，正巧我镇了红豆汤，这时喝刚好。”

　　　　众人随即一块进了屋，曹嬷嬷见没自己什么事，转身要走。

　　　　黄嬷嬷赶忙拉住她道：“老姐姐，既然来了，你也喝上一碗。”

　　　　曹嬷嬷客气两句，跟着她去了一旁的耳房。

　　　　过了会儿，黄嬷嬷端着碗沿还挂着水珠的冰凉红豆汤进来：“老姐姐快尝尝味道如何。”

　　　　曹嬷嬷之前吃过她做的饭菜，对她的手艺那是极为肯定的，那红豆汤颜色醇厚，上面浮着淡淡的沙，一看就知道味道定然不差。

　　　　她也没客气，直接捧了喝了一大口。

　　　　清爽沁凉的红豆汤从喉管滑下，走了一路的暑气顿消，曹嬷嬷嬷精神一振，吐了口气。

　　　　“嬷嬷的手艺没的说，”曹嬷嬷又喝了两口才把碗放下。

　　　　“昨天是怎么回事？”

　　　　黄嬷嬷把人留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