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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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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恪这番话,把头脑本来有点发热的老总,给彻底浇醒了。

    看他沉默不语,宗恪又笑了笑:“您也知道,现如今当官是高风险职业,出事的几率比高速公路的车祸率还高。任何和他们搅得太深的事,都像刹车失灵的车一样危险。贪图眼前利益这种事,很简单,人人都会做,难就难在这种时候,还能往后退。”

    他说完这些之后,老总不由抬头看了看他,不知为何,他觉得宗恪的语气里,含着不可忽视的过来人的警告,倒像是,眼前这个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得比他更高,看得比他更远。

    对于所谓的“官场”,这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好像比他这个经历过风霜的六旬老者更加熟悉和清醒,从而早就看透了其中勾当。

    华扬的老总最终听从了宗恪的意见,两个月后,牵涉其中的官员被纪委带走,消息传到华扬,老总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事情演变成这样,那位差点把公司给祸害进去的副总,大失颜面,不到一年就悄然隐退了。

    整件事情,阮沅从头到尾都清楚,虽然宗恪和她说得不太多。

    阮沅没有把这事太放心上,更没有替宗恪着过急,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宗恪的焦急。每次他说起来都是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事情的发展。

    事情结束之后,阮沅才开玩笑似的说,他走了****运若对方不出事,老总眼睁睁看着公司错失良机,丢了赚钱机会,最后岂不得怪罪于他?宗恪的胆子太大了。

    宗恪却说,事情不会有别的发展方向。

    “说到官场的事,还有谁比得过朕这根老油条?”他笑眯眯地说。

    在宗恪看来,这方面两个世界并无区别,所谓的“现代”不过是假相,骨子里,依然是几百年前的那一套。

    国庆长假,阮沅问宗恪想去哪里玩,那家伙想了半天,可怜兮兮地说:想去周公那里玩。

    阮沅扑哧笑起来。

    “那就在家睡觉吧。”她爱怜地摸摸他的头,“连睡七天好了。”

    但是宗恪想了想,又说:“就这样浪费七天也不好,咱们找个又能玩,又能睡的地方吧。”

    既能玩,又能休息的地方,自然是那些风景秀丽的古镇了,周庄丽江什么的,阮沅不敢考虑,这个时候去,那就是看人头的。她趴在电脑上挑来选去,最后定了比较近的凤凰古镇。

    临行前在淘宝上订住宿,阮沅一概不考虑那些临水的吊脚楼,她听厉婷婷说过,沱江边上的店子,一到晚上满是喧闹的酒吧,吵得让人发疯。

    后来,她专门挑了一家巷子深处的客栈,主人说,从客栈到江边,得步行一刻钟。

    “安静么?”阮沅问,“我老公很怕吵闹的。”

    “绝对安静。”客栈主人说,“前面的楼全都挡住了,江面的吵闹一点都听不见的。”

    “那就好。”阮沅说,“我老公需要睡眠。”

    她打出这行字,又觉得很,这话说得好像他们是专门去凤凰睡觉的。

    果然如宗恪所言,这一趟去凤凰的路上,他几乎都在打瞌睡,从候机厅到飞机上,从机场巴士到换乘的旅游巴士,宗恪就像个梦游人,被阮沅牵着手,说到哪儿就到哪儿,说坐下就坐下,拆开零食塞进嘴里就吃,打开饮料送到嘴边就喝,乖得不像话。

    阮沅看他这样子,又好笑又心疼,在等候车船的时候,她就让宗恪靠在她的肩膀上,而且决不出声吵他。

    阮沅知道,他是累太久了,以前攒下的瞌睡现在全都冒出来了,等国庆结束,宗恪就要升总助,往后只会更忙碌。偶尔,阮沅也会想,要不要真的这么累呢?宗恪就非得这样干下去不可么?他如今在华扬,疲惫程度远远超过了在吉祥菜馆。

    她不是不知道宗恪在想什么,他想买房子,想攒钱自己开餐馆,他有很多计划,就算是现在这样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宗恪也还在梦想着自己的餐馆:他甚至画出了草图,从装修设计到经营,宗恪都想自己来干。

    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宗恪现在,就在努力赚着实现梦想的钱。

    到凤凰的长途车上,阮沅让宗恪就靠在她怀里睡,她用胳膊搂着他。阮沅不怕人家看着,也不在乎。没有什么比宗恪的休息更重要。

    旅游车开得很安静,在潇湘一旋又一旋的青山翠水间驶过,阮沅的脸贴着宗恪的头发,宗恪的头发浓密,而且发丝很细很柔,带着点褐色,是非常好打理的那种发质,低头闻着他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阮沅想起了春节时的事情。

    正月初五,宗恪从宫里到这边,因为太晚了来不及剪头发,他就用帽子把发冠遮住,打了车回来。到家后阮沅发现了,她一时间玩性大发,定要宗恪留着长发,然后就像以前在宫里那样,每天早上细细给他梳好头发,晚上就寝前,又给他把头发解下来,俩人亲密完了,阮沅还要把他的长发握在手里,摸来摸去,把玩上好一阵子才肯睡

    “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宗恪怒道,“你没头发啊?!”

    “咦?我自己头发太短,抓不着啊!”阮沅倒是理直气壮。

    不光如此,她还总是用花痴般的迷恋目光,抚摸着宗恪的头发,一面喃喃道:“好美,真的好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性感?啧啧,此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宗恪粗声粗气地说:“你见过这么大个儿的牡丹花?!”

    阮沅笑得发颤,她揉着宗恪的长发,腻声道:“你不是牡丹,牡丹多笨多蠢!你应该是兰花,只可惜,落在了本姑娘的狼爪之中,嘿嘿,往后你就惨啦惨啦……”

    她在这儿连篇的胡说八道,宗恪就只好冲天使劲儿翻白眼。

    从来就没人敢这么大胆,就连以前的萦玉都没这个胆子,偏偏不管阮沅怎么折腾他,宗恪就是没法发火。

    是以后来,宗恪恨恨地说:“我都成你的玩物了!”

    那几日他们就这么耳鬓厮磨,屋小似舟,却春深如海。

    因为阮沅说什么也不让他剪头发,宗恪只好把长发一直留到开年上班。

    忆起之前的事,阮沅忍不住笑,但旋即她又把呼吸放得很轻,生怕太用力会打扰他,宗恪闭着眼睛,靠在她身上,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颈上,让阮沅心里一阵阵的发软,只觉得这男人可爱得无以复加。

    他这样子,叫人心生怜惜,让她觉得不为他搏命就不行。纵然在别人面前再英勇再强大,在阮沅的心里,宗恪依然是个呆呆笨笨、孤苦伶仃的小孩子,什么都做不来,所以她不能不去照顾他。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没人比她更懂他,宗恪的那些致命的弱点,只暴露给她知道,这正是出于无比的信任。她也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变成一面最强硬的盾牌,如果有人胆敢来伤宗恪,那她就算豁出性命去,也决不让对方得逞。

    而现在宗恪这样乖,这样安静,倒真的像个孩子了。

    到了目的地,果然如客店主人在网上介绍的那样,他们的住宿环境十分幽静,房间在三楼拐角处,大白天也听不见外头的响动。

    要了钥匙,进了房间,宗恪扑通倒在床上,嘴里嘟囔着:“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阮沅忍着笑,反手把门关上,轻手轻脚放好行李,又给宗恪脱掉鞋,让他躺好,再给拉开薄被盖上。

    这时候,宗恪却睁开眼睛,拽了拽她的衣服:“……陪我睡。”

    阮沅无奈,她本想下楼去打探一下餐馆情况,但是看看手表,也还早,才下午一点。

    “好,陪你。”

    阮沅爬上床,挨着他躺下来,又拉了被子一角盖在自己身上,她握着他的手,暖暖靠在他的肩头,低声笑道,“快睡吧。”

    宗恪这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很快沉入睡梦中。

    他们在凤凰呆了五天,前面四天,宗恪完全是睡过来的。阮沅受不了这种树懒一样的睡觉方式,等宗恪睡熟了,她就溜出来,一个人在凤凰古镇的大街小巷转悠。

    但是阮沅不会在外头溜达太久,看看到了饭点了,她就找家店进去,买两份牛肉粉带回客栈,再把宗恪唤醒。

    宗恪倒是从来不挑食,阮沅带回来什么他就吃什么,但是后来回到家里,过了很久之后宗恪提起凤凰,还是会说,那个只肯卖牛肉粉的镇子是因为阮沅爱吃牛肉粉,所以次次都给他带牛肉粉。

    独自转悠了四天,阮沅的腿脚也开始疼起来,到第四天晚上,她没再出去,就靠在宗恪身边,守着他,最后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阮沅不知道是几点钟,天是黑着的。深秋的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夜空,星辰闪闪竞耀,好像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远。

    她听见宗恪在哼歌,是那首鹄邪民歌,唱的岩羊孤儿的那首。

    阮沅忽然伤感起来,她想起很多往事,还有她的那匹马,至今留在宫里的“小新”,她曾经每天都跑去喂它糖和蚕豆吃,马儿每次看见她来,都高兴得直喷响鼻,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要笑出来。可是井遥却说这马明显被惯坏了,胆子又小,是个废物蛋,根本上不得战场……

    发觉她睁开眼睛,宗恪停下来。

    “睡醒了?”他低声问。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莹润,像那晚在岩松口的客栈里,目光澄澈,温情脉脉。

    阮沅轻轻翻身抱住他:“……想家了?”

    “嗯,有一点儿。”

    阮沅躲在他怀里,低声说:“我也想。想泉子,还想我的小新。”

    宗恪笑起来。

    “你把泉子和小新放在一块儿想,他会不高兴的。”

    “那我把小新和连校尉放在一块儿想。”

    “连校尉会哭的……”

    阮沅见过连翼哭兮兮的样子,井遥一骂他“猪头”、“饭桶”、“御膳房赛跑第一”,他就会摆出一副哭兮兮的脸来,好像井遥再多骂他一句,他就会哇哇大哭。这种时候,他总是抓着井遥的衣摆哀求:“统领,我会改的!”

    井遥就说:“好!改!今晚的黄豆炖猪蹄,没你的份!”

    “……啊?!统领,那我想明天再改。”

    “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晚就改!”

    这种话,周围的人听了都知道是玩笑,只有连翼会当真,然后带着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去角落里蹲着,哀悼他心爱的猪蹄……

    想起连翼那些人,阮沅不由微笑,心里只觉得又温暖又伤感。

    她真思念那段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夜里那么静,那么悠远,阮沅甚至能闻到沱江淡淡的水腥味儿,之前一直下雨,秋水涨起来了,水流的声音都发生了改变,不是春夏季时轻快的哗哗声,转而成为了沉重的“吞吞”声……

    回过神来,她感到宗恪在亲吻她,带着湿湿的、水汽淋漓的鼻息又热又缠人。这是个讯号,她清楚宗恪想要什么。

    阮沅剥去衣服,俩人纠缠了一会儿之后,宗恪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体上面,阮沅轻轻晃动着腰肢,那感觉,就像骑着一匹马跨越汪洋。激浪在她身边飞溅,宽阔的波澜将她高高托起,她喘息着,穿过浪花,不停向前奔驰……

    在这亢奋混乱的阶段,阮沅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河流的模样:那是条宽宽的河,巨浪滔天,夜里它的水波柔滑乌黑,汩汩的白色浪花,无声无息溅落在黑色水流里,不断出生又不断消亡……

    那不是窗外的沱江,阮沅忽然意识到,那是阜河,那条从北到南、贯穿了旧齐疆土的千年大河。忽然间,一股巨大的空茫席卷了阮沅,她觉得她不是她自己了,她的身体也不在此处,她变成了那条河,连同身下的宗恪,他雄健的身躯好像就是那高大的黑色堤坝,无论阜河奔腾到何处,堤坝都会紧紧锁住它。然而这一刻,河流突然激涨,变得疯狂起来,堤坝好像承受不住,就要被这巨澜冲毁

    “宗恪……”

    阮沅不由失声叫喊出来,她浑身痉挛着,弯下腰,把前额抵在宗恪的胸口。

    “嘘。”男人的眼睫毛忽闪不定,他用手扶着阮沅的臀,“别说话,继续……”

    他的嗓子嘶哑,语句含混,眼神涣散,早已心醉神迷。

    于是,阮沅继续摇晃身体,一个劲地骑着那匹马,不见边际的黑色巨流包围着她,像无数疯狂的野兽,被她指挥着,带领着,想要撕碎世间一切障碍。而她就像个勇士一样,头顶着繁密的星空,骑在最高的浪花之上,欢喜与痛楚交织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被这浪头带去何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不顾一切的骑着,一直向前,向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底,他们买了房子。

    是宗恪的决定,他还是觉得租房子太麻烦,而且那时候俩人的积蓄也够付首期的,之后的月供他们也负担得起。

    房子买在这个城市临江的地方,从阳台上可以望见江景。阮沅喜欢这样的环境,这条通过城市的长江支流,容易让她想起华胤的阜河。

    俩人商量好了,房子是以阮沅的名义买的,宗恪一直在使用“陈炜”这个假身份,他不想用这名字买房。于是户主也就顺理成章,成了阮沅。

    房子使用面积为一百二,这样的空间对俩人而言正好合适,既没像蓝湾雅苑那样大得让人发憷,也不会像租来的房子那样狭小难受。

    接下来,装修的任务就落在了阮沅的身上。

    宗恪每天在公司里忙到死,几乎不可能为新家再做什么贡献,阮沅也不想他分神为家里操心,所以一个人把装修大事全包揽下来了。

    宗恪总叫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反正他们也不是没处住、要马上搬进新房子。阮沅自己也不想太仓促,她觉得这是俩人要住一辈子的地方,一定要好好装修才行。

    装修的风格上,俩人商量了很久,阮沅先找了几家装修公司,让它们提出好几种方案,再筛选出感觉不错的,给宗恪挑。在宫里住了一年,阮沅多少也清楚宗恪对环境的喜好,她本来想把新家往寝宫的风格靠拢,宗恪发觉后就笑她,难道要把新家装饰成皇宫?那样的话,他清早醒来,一睁眼睛,看见满眼的雕龙画凤,保准能吓出一身冷汗。

    后来,阮沅听从了宗恪的劝告,省却那些繁复富丽的装饰,让风格变得清新俏皮,像两个人温馨的小窝。

    装修是能让人脱层皮的疲惫事情,宗恪总叫阮沅悠着点,别累着了。阮沅也经常提醒自己:别尽一心顾着房子,就把宗恪的生活起居扔到一边不管,更不能用一句“没看见我整天忙着装修?”来搪塞宗恪。

    即便如此,俩人还是发生了一次争吵。

    那天傍晚,阮沅从新房那边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宗恪却没回来。

    阮沅给宗恪打电话,问他晚上是否回来吃饭。因为最近宗恪太忙,晚餐几乎都是在公司解决,或者是有各种应酬必须露面。

    宗恪接电话时,从背景音她就可以判断出,他不是一个人,旁边好像正有一群人商量着事情,阮沅能偶尔听见譬如“陈总,毓合那边想再商量一下,您看……”以及“杨总认为,毓合那边的报价还是太高了,他想让我们再压一下”,诸如此类的低语。

    大概宗恪正在被一群下属围着吧?阮沅想。

    “晚上?”宗恪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思维不在对话上。

    “晚上回来吃么?”阮沅又问。

    “呃,现在还说不好……”宗恪说到一半,又转头对身边说,“叫他把电话转到2线,我马上去接。”

    听出那边太乱了,阮沅也不好再打搅,只好说:“七点半能回来么?”

    宗恪只“嗯嗯”了两声,明显是在和别人说话,阮沅又问了一遍,他才说:“大概很难。如果回不来的话,那我就……什么?等一会儿,这张单子不对,不是这个!”

    后面的就明显不是在和她说话了,阮沅把手机换了个手,她想了想道:“七点半如果回不来,那我就不给你留晚饭了,好么?”

    “嗯?哦,好。”

    电话挂掉。

    阮沅拿着手机,叹了口气。之前在吉祥菜馆,就算累得要留遗言,宗恪也没有忙到不能和她讲话的程度。只要阮沅到了菜馆,宗恪总会丢下厨房里的事情,出来和她说话,哪怕俩人站在馆子外,只能说上两句,心里也甜蜜蜜的。

    现在他再不用满身油污了,也不用在窄小的厨房里忍受高温和噪音了,可是他们反而不能站在一起讲话了。

    阮沅知道,宗恪也很怀念菜馆的厨师生涯,他曾嘱咐阮沅,新房装修一定要留出厨房来,全权由他来设计安排,他要把新家的厨房装修成一个厨师的天堂。偶尔想起从前,宗恪也会在床上滚来滚去,嘟囔说他不想穿西装了,他要穿围裙、蓝大褂,他要辞职去炒菜……

    可是现在他们买了房,于是,这梦想也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阮沅去厨房看了看,昨天还剩下了菜,以及一点米饭,她站在冰箱旁边想了想:到底是再做新的,还是吃剩饭呢?

    剩饭只够她一个人的,如果宗恪不回来,这倒是蛮好,免得浪费了。

    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一阵子,阮沅抬头看墙上的钟,七点过十分。

    她想了想,估计宗恪没法回来了。阮沅决定不做晚餐了,只把剩下的菜弄成汤泡饭,自己吃掉算了。

    七点半,阮沅做好了一锅剩菜汤,又等了十分钟,这才端到桌前慢慢吃起来。

    宗恪果然不能回来,她心情黯淡地想,他差不多有两个晚上没回来吃饭了,前天和昨天,阮沅都是白白做了两顿晚餐,最后,只好由她一个人吃上一整天。

    八点差五分,把厨房收拾干净,阮沅回到卧室,她打开音响,休息了一会儿,决定做瑜伽。

    这两天,每天忙着去新房子监督工人铺地板,阮沅累得浑身筋骨痛,肌肉也僵硬得要打结,她觉得自己该做做瑜伽,舒缓一下身体。

    整套瑜伽做下来一个小时。全部结束之后,阮沅又静静躺了一会儿。就在她正想起身收拾的时候,门锁响了。

    阮沅爬起来,赶紧跑到门口给宗恪把门打开。

    “回来得真晚啊!”她看看墙上的钟,九点整。

    “可不是么。”宗恪疲惫地说,“这还算早的,好说歹说,才推掉了一个饭局。”

    阮沅一怔,他把饭局推掉了?……

    宗恪没注意她,他低头换了鞋子,扔下手里的公文包,一边嘟囔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直冲冲往厨房走。

    阮沅慌了神,她赶紧奔过去:“你没吃晚饭啊?”

    宗恪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刚刚不是说了嘛,饭局推了,我这不是为了回来陪你吃饭嘛!”

    阮沅彻底傻了!

    宗恪压根就没看见她的表情,他走到灶台边上,打开炒锅盖,锅洗得干干净净,连铲子都是锃亮的,呆了呆,又捡起旁边的铝锅盖,里面是空的。

    宗恪愣住了,他转头看着阮沅:“晚饭呢?”

    阮沅瞠目结舌,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吃……”

    宗恪的脸色,顿时一沉!

    “你不是说七点半不回来,就不给你留了么?”阮沅赶紧奔过去,拉开冰箱,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谁说的?!”宗恪吼起来,“我都说了七点半如果不回来,你就不用等我,自己先吃,那你也得给我留一点啊!”

    “你明明说了不回来吃的……”

    阮沅欲哭无泪,她这才发觉,冰箱里只有一把青椒,几个鸡蛋,别的什么都没有!

    “你有没有长耳朵!”宗恪大怒,“我都说了我要回来吃饭!”

    “你没有说啊!”阮沅都快哭了,她低头在冰箱里翻腾半天,只翻出一包蘑菇,一些生姜大蒜,还有一块生里脊肉,那也冻得和石头没区别了。

    “反正我说了也白说,你现在心都放在房子上了,哪管我的死活?”宗恪冷笑道,“早知道这样,我何必硬推掉饭局?还搞得老板没面子……哦,原来我急匆匆赶回家,就是为了对着空锅冷灶的!”

    阮沅不出声,她忍住眼泪和一肚子气,飞快去拿电饭煲,洗米做饭。

    宗恪还继续在一边冷嘲热讽:“你不用着急,反正我怎么都好打发,饿我一餐又算什么?明天还是照样出去上班挣钱!”

    阮沅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出声,她把电饭煲插上电,又从微波炉里取出解冻的肉,拿过菜板开始切肉。

    “……我这么烦,还劳动你大驾给我做晚饭,何必呢?我为什么要饿着肚子回家,还得苦苦哀求老婆做一餐饭给我吃?成啊,明天开始我就在公司吃了,哪家的饭局我也不会错过,有吃有喝还有漂亮小姐陪着,我为什么要不去?傻子才不去呢!”

    阮沅停下切肉的手,擦了一下眼泪,哆嗦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她不说则已,一说之下,宗恪的火更大!

    “我讲点道理?!你一个吃饱了饭闲得没事的人,和我这个中午只拿一块面包填肚子、一直饿到晚上九点的人讲道理?!”

    “谁说我闲的没事了?!”阮沅叫起来,“我也忙了一天呀!我今天快七点才到家的!”

    宗恪冷笑:“可不是?我忘了,现在新房子就是你的宝贝了,装修起来就忘了家里还有谁了,你怎么不买点方便面呢?‘老公饿了么?吃方便面吧!五分钟就好’!”

    “我这不是……这不是在给你做么!”阮沅哽咽道,“我今天是忘记买菜了,可你当时说你……”

    “瞧瞧,您多忙啊!菜都忘记买了!”宗恪抱着手臂,点点头,“没关系,明天我就不回来吃了,你也不用浪费了,钱省下来搞装修,这你如愿了吧!”

    “我没有啊!”阮沅都快哭出来了,“前天做了晚餐你没回来,昨天做了你又没回来,我每天一个人吃剩菜……”

    “那是我自己想不回来的么?!你怎么不把电话打到老总办公室,问问他:为什么不让你老公回来吃晚饭!你以为我像你?每天爱睡到几点睡到几点,爱怎么打发时间就怎么打发时间?!”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这一天怎么过来的么!你现在连话都不能陪我说两句……”

    “嗯,对了,就这样你还嫌不满意,还觉得寂寞,嫌我不能陪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让我赚更多的钱,再买个男人来陪着你?!”

    阮沅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她再听下去,说不定会把菜刀砍到宗恪身上!

    “你给我出去!出去!”她握着菜刀,盯着宗恪。

    宗恪一怔,哼了一声,这才扬着脸,转身出了厨房。

    剩下阮沅在厨房里,一边哭,一边炒菜。

    二十分钟后,电饭煲的红灯变为橙色,饭熟了,阮沅用里脊肉和青椒炒的菜也出锅了,她又用蘑菇鸡蛋打了个汤,冰箱里只有这么多材料,已经物尽其用了。

    她不声不响把菜和汤端到客厅桌上,宗恪正靠在沙发里生闷气。阮沅也不理他,盛了一碗米饭放在菜跟前,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宗恪这才晃晃悠悠起身,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

    一刻钟以后。

    宗恪推门进了卧室,他看见阮沅还坐在瑜伽毯上,抱着膝盖,她把脸埋在膝盖上。

    宗恪有些尴尬。

    他现在吃饱了,刚才的怒气也没有了,这才想起来,该来安慰阮沅。

    “阿沅……”

    阮沅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出去。”

    宗恪自讨没趣,又站了一会儿,见阮沅不肯抬头,只得转身出去。

    他回到厨房,把碗筷都收拾了,又去浴室洗了澡。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宗恪再没事可做,只得厚着脸皮又回到卧室。

    阮沅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宗恪自觉尴尬,他走到床边上,不知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阿沅……”

    阮沅不出声。

    他坐下来,拿手去碰她,岂料阮沅啪的一下打开他!

    “别碰我!”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凌乱泪痕。

    宗恪不敢动了!

    “你继续骂呀!为什么不骂了?!”阮沅翻身坐起来,边哭边说,“一顿饭没有做,就被骂成了没有廉耻的女人!下一步是不是要赶出家门、跪地思过?!你这样的大爷,奴婢伺候不起!”

    宗恪自知理亏,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七点半过了就不回来吃的!”阮沅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我吃的也是昨天的剩饭呀!那也是你昨天说了要回来吃、结果却不回来的剩饭!”

    “……”

    “我也想你回来吃饭的!可我等了两天你也没回来!今天电话过去,你在那边和人讨论公事,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种时候讨你的嫌?!”

    宗恪赔笑道:“怎么会?”

    “既然有饭局,何必回来对着我这个黄脸婆?!”阮沅恨恨道,“往后你就去外头吃吧!再别回家了!就和那些漂亮小姐们一块儿!让她们做饭给你吃!我不奉陪了!”

    宗恪哀叹:“我不过随口说说,没有什么漂亮小姐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难听!”

    宗恪耷拉下脑袋:“我饿了嘛。”

    阮沅抓过纸巾擦擦鼻子,扭过脸去不理他。

    “我最怕饿了,一饿了没有东西吃,就容易失控。”宗恪低声下气地说,“阿沅,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只单单这样对你一个人……”

    “什么?”

    “以前和宗恒住一块儿,他没有及时弄东西给我吃,被我骂得上淘宝订耳塞。”

    阮沅扑哧一笑。

    笑完,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原谅宗恪,便立即板起脸来说:“奴婢出身低贱,不懂礼数,被骂了就一定要骂回来,比不得堂堂亲王有教养。”

    “你别这么说啊。”宗恪哭丧着一张脸,“宗恒当时也发火了的。”

    “他怎么发火?”

    “他说,我要是再敢骂他家祖宗一句,他就把除臭剂拌在菜里,药死我,再去他家祖宗牌位前自尽。”

    阮沅笑得前仰后合,宗恒的祖宗不就是宗恪的祖宗么?

    笑完,她又严肃地说:“你说,你今天错了没有?”

    “我错了!”宗恪马上说,一面点头如捣蒜,“绝对是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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