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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第6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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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脸女子点点头,上下打量她几眼,忽而笑道:“原来是你,你就是小雅常常念叨的那个小五哥。”

    易倾南抓抓头,不好意思笑笑:“就是我。”这个翠丫,怎么逢人便说呢,照这样的传播速度,怕是要不了一年,整个上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她小五哥的大名!

    “你进来吧,我领你去找小雅,她为了你今天来啊,特地向坊主请了假,没去绣房学裁剪刺绣,正在那边小厅里等着你呢,整个早上都走来走去的,绕得我们头都晕了。我们可都盼着你来,你来了,我们这头晕症也就给治好了。”那圆脸女子是个多话的,一路不住地说着,碰见别的绣女还停步介绍,那谁谁谁,这是小雅丫头的小五哥,对,就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嗯嗯,模样长得真好,配得上咱小雅丫头。

    易倾南跟在她身后,越听越是好笑,又不敢出声反驳,只得忍了,随她穿过小院,进了走廊,走到那绣坊平日接待来客的一间偏厅门前。

    “小雅,你看,是谁来了?”那女子拔高声音叫道。

    那立在窗前的少女回过头来,看清是她,小脸上写满了欢喜:“小五哥。”

    石翠雅也是一身蓝衣白裙,想来这便是明荷绣坊的制服了,小姑娘原本就长得娇俏,现在被这身清爽亮丽的衣色一衬,更显出几分秀美来,尤其那肌肤白皙中透出微微粉色,一颦一笑让人移不开眼,虽然年纪幼小,还难脱稚气,但假以时日,定是个清妍佳人。

    易倾南看得都有些呆了,半晌才点着她的脸颊笑道:“小丫头长大了,学着别人搽脂抹粉啊!”

    石翠雅被说得红了脸,她今日确实是刻意装扮过的,还专门去借用了别人的脂粉,头发也是请坊里的姐姐们给梳成了个双环髻,戴上朵浅蓝色的小绢花,大家看了都说好,可不知他觉得如何?

    “怎么啦,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见到我啊?”易倾南逗趣道,“早知这样,还不如换二虎或是福贵来,他俩也想见你啊,特别是二虎,还让我带了话给你呢!”

    “不是,不是的!”石翠雅有丝害羞,昨日在裴府里她已经听易倾南说了二虎福贵也在府里的事,所以也没觉得惊诧,只低声道,“小五哥你长高了,模样也变了,我有点不习惯。”

    易倾南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原来是这样,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治那些黑斑恶疮什么的了,继续丑下去。”这倒是简单解释了她变样的原因,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她也觉得自己真是长高了不少,现在差不多有一米六了吧,而且这身高没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一节一节往上窜!

    好一段时日不见,翠丫也是长了个头,可自己冲得实在太快,两人凑近一站,翠丫只到自己鼻子下方,身高差距增大,自然是不习惯了。

    说完这句,突然都沉默下来,易倾南瞟她一眼,见她低头搅着衣袖,眼睫颤动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终于还是没忍住,故作随意道:“我刚来上京的时候,见过你哥哥的,他挺好的,也是找了个活计在做,嗯,最近跟着师傅去临近的郊县收账呢,要过阵才回来。”

    石翠雅听得又惊又喜,含泪道:“真的吗?”

    “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易倾南镇定点头,告诉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变成现实。

    “我还想着等过阵贺公子回来,去求他帮忙找我哥呢,这下可好,就不必再欠他人情了,小五哥你不知道,贺公子可厉害了,神通广大的,什么事都能办到……”

    “贺公子?”

    “是啊,就是把我从青楼里救出来的恩人哪——”石翠雅看出她神色不对,顿了一顿,赶紧解释道,“小五哥你别误会,贺公子他是个好人,他去青楼只是喝酒,不留宿的,那天青楼里的老鸨打我,被他撞上了,见我哭得可怜,立时就拿了银子出来给我赎了身,还带我到这绣坊里来拜师学艺,嗯,我跟他没什么的,小五哥你相信我!”

    她焦急说着,忽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贺公子以前见过我的,就在青州的时候,小五哥你记得不,我们在青州街上卖花,那个花了大价钱买我花束的公子爷,就是他!他说就是因为认出了我,才出手救我的……”还有啊,那天半夜众人躲在桥洞里,她就是听见好像是他在桥上跟人说话,才忍不住想要出声告诉小五哥,可小五哥当时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记得上回她也问过贺公子,可他却说他没有去过清河村,一定是她听错了。

    真的是听错了?

    也许是吧,毕竟那晚太过惊险血腥,就像是身处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她不敢回想,脑子里只有漫天的血色和悲痛的哭声,好在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小五哥找她来了,哥哥也脱险了,大家都没事了,苦难和厄运都已远离,从此往后,只有欢笑和幸福……

    “青州?”易倾南眉头微蹙,低声喃着,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她没能及时抓住,便已消逝无形。

    与此同时,那隐在屋顶上的王府侍卫也是若有所思,默念着这两个字。

    青州。

相见欢 第十八章 蹭饭

    宁彦辰听得唇角勾起,这个易小五,终于还是舍得放低身段求人了?

    “没钱你还雇车出行,真是个做事没头脑的傻小子。”本想再揶揄他两句,可一见得那双忽闪的眸子,无辜的眼神,心一下子软了,再则还有容泽礼在旁边默然看着,便哼了一声,道,“还好你运气不错,遇见本王……”他话说得顺口,显然是忘了是他自己从那酒楼奔下来,主动上门给人家送银子呢。

    “多谢王爷,王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着我易小五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易倾南听着他的口气,知道有戏,忙接过他的话来,欢喜应着,一溜小跑出去结账抓药了。

    这些道谢的话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可把那容泽礼逗得满脸笑容,暗暗点头,这个小丫头挺有意思,跟那裴小子动静相宜,倒也般配。

    如此想着,心思愈发坚定,在宁彦辰面前便更是嘴巴闭紧,不予泄露半分。

    易倾南这一走开,屋里就只剩下宁彦辰和容泽礼两人,宁彦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容太医,其实我皇兄他也有苦衷——”

    容泽礼摇头笑道:“都过去的事了,王爷也不必再提了罢。”说罢自是坐回原位,拿起桌上的医书,旁若无人翻阅起来。

    宁彦辰见他态度冷淡,颇有逐客之意,暗叹一声,想来他因为去年被贬辞官之事对皇上心存不满,连同自己都不待见了。

    正觉尴尬,忽见一名青衫男子拿着药方进来,走到容泽礼跟前轻声询问,两人在药方上指指点点,低声说了几句,那男子便是点点头,转身出门。

    没一会,外间算盘声起,噼里啪啦拨得飞快,那男子高声报道:“医资药费,总共是纹银二十两!”

    易倾南站在门口,听得目瞪口呆,二十两银子,就是卖了她也还不起啊,看来以后远远见了这王爷得绕着路走!

    转念一想,不对啊,那看门的家丁都说这医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叫童叟无欺?见人就欺还差不多!

    见宁彦辰不疑有他,径直走去柜台,摸出钱袋付账,她便朝容泽礼看去,没料到对方却是向她促狭眨眼。

    易倾南微怔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是这老太医跟那王爷不对盘,在敲他竹杠呢。

    哈哈,那亲王府里有的是钱,好一个冤大头,不敲白不敲!

    易倾南也跟着眨眨眼,还嫌不够,又朝对方翘起大拇指,重重比划几下。

    容泽礼被她的动作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怕被人察觉,赶紧低头下去,目光投注在医书上,宁彦辰听得背后细微异响,诧异转过头来,只见那一老一少一个静静坐着,一个直直站着,不由叫道:“易小五,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拿你的药!”

    “来了来了!”易倾南吐吐舌头,快步过去。

    那医馆伙计早把她的药装好了,总共是三个药包,再加上一只白色瓷瓶,一边递给她,一边讲着具体用法,大概是觉着收钱收得多,有点不好意思,这用法也就讲得特别详细,末了容泽礼又补上一句:“千万记住了,老夫这药膏一早一晚都得抹,否则日后脖子上留道疤,可别来找老夫哭鼻子!”

    易倾南忙点头称是,宁彦辰在旁听得笑道:“男子汉留个疤算什么,裴夜身上伤疤那么多,容太医你也没这么用心呢。”

    容泽礼轻哼一声,想要分辨两句,看他一眼,又自忍住。

    宁彦辰对他这阴阳怪气的脾性已经有所领悟,也没在意,只对易倾南道:“走吧,正好本王今儿闲着没事,就跟你一块儿回去,到你主子那儿蹭顿午饭吃吃。”

    易倾南撇撇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专门逮着饭点往人家府里钻,三天两头来将军府蹭吃蹭喝,据说还有过几次蹭睡的记录,这王爷,对她那将军主子实在是黏得太紧了些,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不过拿人手软,即便心底再是如何,表面上却也不会显露半分,而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退后一步道:“王爷请。”

    宁彦辰嗯了一声,转头与容泽礼拱了拱手,也无多话,大步出门,易倾南见他出去,偷笑一下,也朝容泽礼躬身行了个礼,拎着药包屁颠屁颠跟上那大债主。

    两人就近走了后门,那开门的家丁一见是亲王驾到,惊得眼睛都直了,要知道以宁彦辰的身份,哪次不是侍卫随从簇拥着走正门,按照礼数还得裴大将军亲自去迎,只不过这两人交情不一般,免了而已,可也不该走那供下人进出的后院小门啊。

    他可不知宁彦辰其实是个悠闲自在不拘小节的主,那易倾南便更是大大咧咧不讲礼数之人,见他愣在原处,她还挺自觉摆出副主人的架势,将药包往那家丁怀里随便一放,手臂伸直,连声道:“王爷请进!请进!”

    易倾南也不知那将军主子此时是否人在府里,一路上倒是寻思,这饭点已经到了,自己是该把这位贵客带去何处,是直接领进主子的飞鹤园呢,还是先带到主厅休息,叫人去请主子出来会客?

    正想着怎样才不失礼,自己也好早点去饭堂吃饭,可巧,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那名体态臃肿的男子,可不正是大管家郑直?

    郑直这日一大早便唤来众管事训话,随后又带着一大帮子人巡视院内各处,他没忘自己之前颁布的命令,一边巡视一边暗地清点人数,别看他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猪相,可心思细腻着呢,府里各个职位人数多少,姓什么叫什么,是高是矮是俊是丑,他全记得一清二楚。

    各处都看了,情况倒也满意,等最后巡视到那三等家丁做事的区域,全是露天坝子,顶上太阳明晃晃的,也没个遮挡之物,他一眼瞥过,正说折返回去各位主子的园子看看,就听得一名少年恭敬唤道:“郑管家好!各位管事好!”

    出声之人正是黄芩,他这一句过后,便引来旁边几人眼神瞪视,这家伙,摆明了就是学小五嘴巴甜!

    郑直倒没觉什么,点点头便要走开,目光不经意往那群干活的少年身上打了个转,忽而停住,沉声问道:“周管事,新进府的三等家丁不是有十人吗?这里怎么只有九个?”再细看一眼,又道,“那个名叫易小五的新人,你不是说出府去看病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

    周林身形一顿,忙出列应道:“兴许是医馆里人多,应该就快回了。”

    郑直沉着一张肥脸,抬头看看天色,老大不高兴,虽说这易小五跟着裴宝出公差的事,他倒是略知一二,请假看病也是合情合理,但一个新进府的三等家丁,不好好干自己的活,不好好跟着自己的上级做事,却巴巴往将军身边凑,终归不是件好事。

    他回想着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俊俏精致的五官,不由得心底暗地一惊,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暖风阁两位姑娘从未传出过喜讯,梁家表小姐明里招摇得宠实际备受冷遇,沈府千金迟迟不能迎娶进门,这些说不得的事,他可全都看在眼里,如果上述猜测是真,岂不是要与老夫人的心意相违,当如何是好?

    郑直惊出了一身冷汗,又看了那跟众人礼貌招呼的少年一眼,眼神一闪,转头就走。

    众人不明所以,只得跟在他身后急急匆匆前行,一路上郑直一直板着脸,又看了几处园子,检查了小校场外围环境,半天的巡视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一行人刚走出条甬道,就撞见易倾南回来了。

    一见那少年苦着小脸,满腹心事的模样,眉目间却是秀致隐现,风姿暗蕴,郑直眼神一冷,劈头低吼道:“易小五,既然回了府,还磨磨蹭蹭做什么?你小子出府这么久,真是去看病呢,还是跟人鬼混去了?”

    宁彦辰走在易倾南后面几步,正好被那一大块假山给挡住身形,所以郑直并没看见他,本着训斥属下的心思,说话便是毫不客气。

    这一声吼得响亮,宁彦辰听得清楚明白,不觉来了气,见那小家丁还在前面傻乎乎立着,大步踏上,现身出来,冷笑道:“郑直,你说谁呢,谁跟谁鬼混哪?”

    郑直吓了一大跳,赶紧领着众人行礼:“小人见过王爷!”

    宁彦辰摆摆手道:“少来这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不服本王,是与不是?”

    “王爷说哪儿话。”郑直赔着笑,想着自己方才说话口气太重,让这位大贵人不高兴了,又解释道,“小人刚刚在训下人,没注意到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宁彦辰哼了一声,指着易倾南道:“本王一直跟他在一起,你说他跟人鬼混,那不是在骂本王?郑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不敬!”

    郑直听得冷汗长流,扑通一声跪下:“冤枉啊,王爷,小人实在是不知情,见他久久不回,便以为是他溜出府玩耍去了,所以才动了气;小人也是遵从宫里的旨意,那夷陵皇子不日就要入住,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是卯足了劲在准备,不敢有半分松懈啊!以上句句属实,请王爷明察!”

    宁彦辰与他也是相熟,见他这般模样,料想也不是假话,轻笑一声道:“看你吓成这样,既然是为圣意忙碌,何罪之有?本王跟你开玩笑呢,起来吧!”

    郑直连磕了几个头,这才谢恩站起,直抹冷汗,这位康亲王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是个天生叛逆的性子,随心所欲惯了,谁要是惹恼了他,可是会被他变着法子整,吃不了兜着走!

    自己今日真是倒霉,就一句训人的话,怎么就触到他的虎须了?

    还有这个易小五,到底有什么魅惑人的本事,搭上将军身边的心腹倒也罢了,却连这位贵人也巴结到了,还结伴而回,简直是不可思议!

    心里猜测着,面上却殷勤笑道:“王爷来得不巧,将军与各侍卫出门去了,据说要去京郊军营,晚些时候才回来。”

    宁彦辰闻言有丝失望,却没表现出来,肃然道:“本王不是来找他,本王是特意来检查将军府里的设施物件,还有夷陵皇子的居室布置,明日上朝还要向皇上汇报情况的。”

    郑直听得浑身都绷紧了,赶紧道:“王爷这边请,小人这就带王爷四处查看去。”

    易倾南低眉顺目站着,听见两人对话,心里早笑开了花,这王爷可真是个角色,明明是来蹭饭,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若有其事的,逗得那郑直团团转,好玩,真好玩!

    宁彦辰当然不会跟他去看,看看天色,又看看郑直身后众人,故作体恤道:“时辰也不早了,本王看大家都挺辛苦的,不如先用午饭,饭后再带本王前往查看也不迟。”

    郑直自然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便点头应道:“是,请王爷随小人去正厅用膳。”又侧头,低声吩咐二等家丁的管事窦庆云道,“快点,去厨房传饭!”

    易倾南眼见宁彦辰跟着郑直走了,其余管事则是站在原处恭送,便也立在周林身后,准备等人一走得不见,自己就跟着周林回家丁苑去吃饭去。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那康亲王没走几步,忽又回头过来,叫道:“易小五,你还不跟上?”

    周围一片静谧,众人都是屏息噤声,易倾南愕然抬眸,却听他一语双关道:“本王方才帮了你的大忙,也不要你偿还什么了,就来伺候本王用膳吧!”

相见欢 第二十三章 多情反被无情恼

    好,好大呀!

    易倾南狠狠吞着口水,前世a片也看过不少,可没见过这么有型又有料的身材,平日看他穿着衣服是那种高伟挺拔感,如今脱光了才觉得肌理紧致,壁垒分明,因为长年习武训练的原因,肩背较寻常男子更为宽厚笔直,胸膛亦是坚韧阔达,手臂强劲有力,腹肌平坦而没有一丝赘肉,两腿修长紧实,至于中间位置,瞟一眼就够了,再看下去是要出事的!出大事!

    话是如此,易倾南还是没忍住,又偷偷盯了两眼,就当自己是在看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欣赏艺术,陶冶情操,跟欲念无关,可是,热烫如炽的面颊却令她有丝丝心虚,而且额头和鼻尖都开始冒汗,谁设计建造的浴室,不通风不透气的,热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别人,这是她家**oss,衣食父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易倾南努力打造着心理防线,自觉坚固了许多,便捏着布巾,低头绕到了裴夜的背后,准备开始当搓澡工。

    见她乖乖过来,哗啦一声,裴夜又坐回了浴桶里。

    眼前是他赤裎宽阔的后背,硬朗,紧致,弧度优美,往下收成刀削般的效果,散发着润洁诱人的光泽,易倾南手里扣着布巾,有点发愣,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忽然看见那上面众多灰白色的印记,不由得低呼一声:“呀……”

    这些应该都是些利器留下的伤痕,早已痊愈,只留下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印记,她恍惚想起,似乎他的胸口上也有,方才她晃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光线的原因造成的影像,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

    裴大将军,苍汉战神,世人只看到他光芒四射的表面,谁知剥去光鲜亮丽的外壳,却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卓越功勋,无上荣耀,那都是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也许,这些细碎的疤痕,对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她还是为之小小酸涩了一把,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下去,之前的旖旎遐思却被另一种莫名的情愫取代,手里的动作也是刻意抑制的轻缓,在浴桶里蘸了清水,从颈项到背心,轻轻擦拭起来。

    她擦得极慢,也极温柔,生怕弄疼了他似的,裴夜皱眉,侧过头去正要开口,忽瞥见那少年无比虔诚的神情,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睫低垂,还微微颤着,像是在花丛中轻盈起舞的蝶儿,那蝶翼扇动着,仿若一点一点触到自己的心上,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凝住,消逝不见。

    他心头一动,久远到湮没的记忆之中,也有这么一张脸,一双眼……

    剪影一闪而逝,触不到,留不住。

    谁都不说话,易倾南是专注做事,无暇顾他,而裴夜,却是闭了眼,手臂搭在桶沿上,半躺半坐,全然放松,好似睡着了一般。

    易倾南擦过了后颈后背,又抬起他一只手臂,用布巾慢慢擦着,这手臂可真沉,幸好是她,要是换做别的女子,可有点吃不消……

    别的女子?

    她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怎么好像不太欢喜这种假设,还有点小郁闷,也是,他那些通房啊,人家做这些事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而她,就是个扫茅厕洗马厩的三等家丁,能给主子搓背,还真是高攀了!

    愤愤然想着,手上不由自主加了点力道,搓了一阵才发现,他手腕都红了,不知是被自己搓的还是被掐的,吓得她险些撒手,偷瞟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神情安定,不似在受虐,却似在享受。

    对了,他可是个经历过战火硝烟,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男人,兴许还不喜欢她温柔相待,就爱粗暴一点的动作呢?又或者,就是个受虐狂?

    易倾南思绪混乱,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才能甩开某些不该有的还处于萌芽阶段的东西,否则不说其他,单是那胸腔里不受控制欲癫欲狂的心跳,都足以引发她热血冲顶,爆成碎片。

    洗好了两只手臂,接下来该洗前面了,易倾南顺着浴桶挪了点位置,使得自己离他更近些,将湿布巾展开叠好,轻轻按在他的额上,接着是他的面颊,耳后,下颌,他的肤质很好,光洁,细腻,没有一点痘印瘢痕,要是放在她的前世,完全可以去打男士护肤品的广告,她敢说,比那些ps过的男明星不知好了多少倍!

    “帮我搓一下脖子。”裴夜突然道。

    他眼睛仍是闭着,只将身体往前送了下,上半身微微仰着,将整个颈项呈现在她面前。

    易倾南依言握着布巾往他颈项上触去,布巾只随便拧了下,还在滴着水,有一滴水正好滴在他的下颌上,再顺着那完美的弧度,缓缓地,向下流淌,停在他的喉结处,略略一顿,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又滑向锁骨,直落胸口,跟着没入那满满的温水之中。

    这哪里是一滴水,简直就是一团火!

    魅惑,来自裴美人的极致魅惑!

    裴夜一动不动,易倾南的动作也是悬在半空中,兀自走神,目光一直盯着那滴水,直到那水滴消失无形,才又轻吐一口气,一上一下,继续擦拭。

    擦过了颈项,没听到他再施号发令,她便想当然地再往下,去擦他的胸口,搓澡工做了这么久,这会儿动作熟练多了,当然各种心思都是有的,但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告诫自己,这是个危险的男人,是个如今金屋藏娇将来妻妾成群的男人,是个跟自己分处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就这么简单!

    还是那句老话,计划不如变化快,正当易倾南觉得自己心理逐渐强大的时候,已经能够抵御更大的诱惑时,裴夜倏然睁眼,做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足以让她气血喷张爆裂而亡——

    他手指伸出,勾起了她的下颌,与她眼神对视!

    四目相接,近在方寸,易倾南几乎要晕死过去,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冷静眼眸,如今水雾氤氲,竟似有着脉脉流水,微微光彩,让人无法抗拒。

    易倾南脑中轰然一声响,所有的心理防线,所有的努力控制,都似是消失在九霄云外,天地间便只有那双眼,黑曜石般乌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吸入其中,剥离,绞碎,纠缠,相融。

    “你真的姓易?”他忽问。

    易倾南像是被勾了魂儿样的,喃喃作答:“是啊。”小五哥嘛,自然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没骗我?”

    “小人不敢……”

    “你家中可有姊妹?”裴夜沉沉又问。

    易倾南摇头:“没有,小人是独子。”

    裴夜眸色一暗,光彩尽收,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盯着她的眼,一瞬不眨,若有所思。

    易倾南死死捏着那布巾,藉此缓解内心的紧张与躁动,他这是做什么?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不可能啊,自己既不挺又不翘,没一分凸起,没半点曲线,整一个干煸四季豆,他再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眼光这么毒吧?

    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可在易倾南看来,却似有半个世纪那么久,她都快扛不住了,两腿发软,摇摇欲坠,心头不禁暗咒,可恶,拜托他老人家快点决定,想干嘛就干嘛,别这么盯着她不吭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易倾南揣测着将军主子的想法,很yy地想,不会是突然发现了她的内在美,对她产生某方面的兴致了?他会不会有着某些特殊的嗜好呢?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到底何时是个头,最后该不会演变成他化身为狼,扑倒她这只身着家丁服的小红帽?

    大眼瞪小眼,易倾南眼睛都瞪酸了,感觉自己都快瞪成斗鸡眼了,忽觉下颌一松,一时猝不及防,出于惯性,整个人朝地面摔了下去!

    不是吧,他,居然说收手就收手?!

    啪嗒一声,易倾南摔坐在硬邦邦的石板上,着地的瞬间,手掌勉力在地上撑了下,企图撑住身体,却因为水多地滑,还是没能止住势头,反倒是手腕在石板上重重硌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发什么神经啊,要撒手也该先给她个提示好不好?!

    易倾南坐在地上,手也疼,屁股也疼,抬眸望向那还在浴桶里端端坐着的男子,真是敢怒不敢言。

    小嘴一扁,无限委屈,她这厨子兼搓澡工,忙活了一个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半句好话没有,唯一的报酬就是给摔了个屁墩?

    裴夜眼神渐凉,又恢复到以往的冷峻漠然,淡淡瞥她一眼,眼底竟有着些许失望,长臂一伸,从近旁另外取了张布巾,并不理她,自行洗浴起来。

    易倾南傻傻坐在地上,怔怔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

    她可是做错了什么?

    除了心里胡思乱想了下,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除了甩手,还对她甩脸子呢,照理说该失望该难过的应该是她好不好?!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来的,为什么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与方才截然不同,仿佛刚刚只是她头昏脑胀做的一个梦,梦中的情景虚幻而美好,但梦醒之后,一切又重归现实,一如从前。

    真的是在做梦吗?

    她低头,看着即便摔跤都紧握在手中的布巾,那上面温热濡湿,仿佛还留着他的气味,还有他肌肤的温度,告诉她,所有都是真的,并不是她凭空所想,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虽然,那么充满绮思,那么不可思议。

    这一摔,摔得易倾南有点晕,想着要表现得硬气一些,却半天没爬起来。

    也是,她刚刚什么都吐出来了,刚感觉好了点,又开始侍候他沐浴,被这热气一蒸一烘的,再来个毫不留情一摔,没直接虚脱昏厥过去,已经不错了。

    越想越是不顺,索性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再看那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的**oss,只见他把布巾随便搭在浴桶上,又徐徐闭上眼,仿佛方才简单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心神力气一般,面色微白,浑身乏力,再次靠坐在桶沿上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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