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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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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爷爷一直想带你去大地方增长见识,但愿还能有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活着,等着爷爷……”
他絮絮叨叨说着,突然凌厉一棍击向那黑衣人,趁对方退后躲闪的刹那,单手抓起地上的少年,大力掷出,抛向远处!
“小五,快走,走得远远的——”
那少年在空中翻腾几下,一个踉跄跌在地面上,还没站稳,就见面前刀光一闪,有人嘿嘿冷笑。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少年吓得不住发抖,又听得背后一声悲呼:“小五……住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找你们报仇,你们放开他,别杀他!”
小五……不,他不是!
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来得及回头,朝那瞎眼老头最后投去惊惧一瞥。
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不,不,小五——”
莫老头声嘶力竭,一口血喷了出来,像是疯了一般,身形暴涨,霍地拔地而起,直插人群当中。
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易倾南与二虎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仿若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消失殆尽,四周又重归静寂,两人又等了一会,见天色已蒙蒙亮,这才慢慢撑起身来,大着胆子往里走。
没走两步,二虎脚下便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吓得一声尖叫,魂飞魄散。
竟是一颗双目圆睁的人头!
“刘喜!”
少年游 第十五章 离乡
薄雾隐隐,天色阴沉。
易倾南与二虎呆立在原处,脚下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四周火光星星点点,将熄未熄。
整座村子已成一片废墟,泥土焦黑,残垣断壁,到处是残缺的肢体,烧焦的尸身,全村七十多户人家,将近四百人口,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两人哪里经历过这般可怖惨景,又惊又骇,几乎站立不住,直直往下坠。
“小五……”二虎的声音颤抖着,明明人在近前,却像是从远处飘荡而来,“这是真的么?我们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易倾南没有说话。
她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那破烂的草席上,身上裹着单薄的被子,莫老头还像过去那样拿着烧火棍边打边骂:“死小子,又偷懒,还不快起来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吗?”
原本嫌弃不屑的贫困生活,竟成为梦想中的奢侈,永不再来。
两行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
二虎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的惨景,突然拔腿朝自家方向奔去:“爹!娘!”
过不多时,就听得远远的,传来二虎撕心裂肺的哭声。
易倾南两脚发软,抱着头,慢慢滑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哭声渐渐增大,越来越响,原来是福贵跟石头兄妹在小山上久候不至,终于按捺不住,也跟着下得山来,乍见这家破人亡的场景,一个个放声痛哭。
易倾南听得哭声,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晨曦初照,薄雾散开,温暖和煦的阳光射在身上,泛着淡淡暖意,心却如同落在冰窖里,满脸冰凉,深寒刺骨。
只一夜之间,安宁的山村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满目疮痍,伏尸无数,空荡荡的村子除了他们五个,再无活人。
怎么会这样?
易倾南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脑子里昏昏沉沉,忽觉肩上一沉,小小的身子趴在她背上,哽咽哭道:“小五哥……”
侧头一看,是翠丫,后面还有石头等人,此时全都聚集过来。
二虎两眼红肿,神情木然,福贵与石头相互搀扶着,满脸是泪,翠丫更是哭花了小脸。
“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呜呜,小五哥……”
易倾南咬着唇,默然站起来,想了一想,便打起精神朝那断墙走去。
院子里血迹斑斑,满是打斗的痕迹,院门处横卧着一具无头尸体,看那衣服颜色,正是刘喜,而那间茅草屋则是被大火烧了大半,房梁倒塌,土墙焦黑,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易倾南查看一阵,心里自忖,昨晚摸黑下山,正好到得自家院外,听到黑衣人与莫老头的对话,很显然,那群黑衣人就是这一场血腥屠杀的凶手!
他们为了要找那什么少主,不惜杀人放火,将整座村子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其行事之冷血,手段之残忍,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莫老头,一个穷困潦倒的瞎子,怎么会与这样的恶魔扯上关系?莫非他真的如那黑衣人所说,十几年来隐姓埋名住在这村子里,为的是远离恩怨,逃避追杀,而他们口中的少主,会不会就是……
“小五!”二虎跟着走进来,抹着眼角,低声问道,“你找到你爷爷了吗?”
易倾南摇头不语。
附近并没找到莫老头的尸体,极有可能是逃走了。
院子周围还有些烧得辩不出人形的尸身,二虎大概想到这点,没再多问,只叹道:“昨晚你爷爷眼睛看不见,肯定把刘喜当做是你了,唉……”
易倾南没有反驳,自是心明如镜。
相处十几年,莫老头怎会认不出她来,昨晚的异常行径十有**是用刘喜来迷惑敌人,转移其注意力,这一招移花接木,可谓高明!
虽想不通刘喜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自家附近,又怎么会躲在夹墙里,但这厮平日欺负弱小,作恶多端,这样的下场,当是最好的报应!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又原路步出,外间那三人围拢过来,面色惨淡,不住抽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二虎悲愤道:“昨晚我和小五看到了那伙贼人,个个跟恶鬼似的!山贼,一定是山贼来打劫,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放火杀人!”
石头凄然哭道:“小五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哪?”
福贵摸着脑袋,脱口道:“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易倾南眼眶微红,轻轻摇头:“不能去报官,我听见他们扬言说要杀光所有的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几个活着,一旦报官,被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回来杀我们灭口!”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她并非故意撒谎,而是因为自己爷孙俩极有可能就是这场惨烈血案的导火索,令得全村覆灭,血流成河,如此不堪真相,她该怎么跟他们说?
一番话说得众人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目光全都投注在她身上:“小五,你给拿个主意吧。”
“让我想想。”易倾南沉吟一下,想起莫老头高声道出的那一段话,越想越是起疑。
如果刘喜是他刻意安排的替死鬼,那么他对着刘喜啰啰嗦嗦讲这些事,是何用意?
难道不是说给刘喜听的,而是间接说给她听的?
可他怎么知晓她人在附近呢?
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缘由,转念又想,如若这话确是说给她听的,会不会暗含什么玄机?
比如他说要根治毒疮,必须日日药浴,但她身上哪里有什么毒疮?
还有那句要她好好用功,意思是不是要她继续练那个睡前打坐的功夫?
再有就是叫她搬去大地方,增长见识,是否在暗示此地危险,不能再住,须得另寻地方生活,而他脱险之后,定会想办法来找她……
想到这里,不由问道:“对了,比青州城更大的地方,是哪里?”
众人不妨她有此一问,愣了下,二虎呐呐答道:“比青州城还大……自然是上京了!”
“上京?”易倾南蹙眉。
二虎点头道:“对,上京,我们苍汉的国都!”
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避世不如入世,离开青州,远走上京,莫老头是这意思吧?
于是略显迟疑道:“这里不能再待了,我想到上京去,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不假思索应道:“你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没错,我们五个人,谁也不能丢下谁,永远都不分开!”
易倾南抹干眼泪,满心踌躇道:“那好,我们就一起到上京去……”
殊不知,就是这句话,让自己也让众人的命运,在不知不觉间转过了一个大弯,从此天地剧变,焕然一新。
少年游 第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主意定下,易倾南便招呼几人,先将村中的尸骸葬了,再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当下找来锄头等工具,大伙一起动手,在村边中央的软泥地里挖出个巨大的深坑来,再找来村里的牛车,将尸骸一一搬移,尽数掩埋,又在上面垒起一座高高的土堆,竖起块条石作碑。
事毕已是深夜,看着那冷月下凄清的土堆,众人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擦去眼泪,开始谋划出行之事。
村里的房屋已经付之一炬,大伙在废墟翻寻一阵,好不容易找出几件没烧毁的衣服,又刨出点银钱之类,加上先前赚的,分作五份,各自打了个包袱背在肩上。
易倾南又点了个火把,在自家院里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在厨房里找到包药草,并无别的收获,随手将药草收入包袱,站在院子当中,回想起当日旺财在自己脚下欢快吃食,莫老头在旁端碗斥责的情景,恍然如梦,不觉阵阵心酸。
夜风一吹,遍体生寒,脑海中又呈现出莫老头扶墙而立,白发随风飘舞的景象,那句低叹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我打你骂你管着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不,爷爷,我不恨你,一点都不……”她低喃着,但觉眼眶一凉,情不自禁流出泪来,只是,他还有机会听到吗?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来势汹汹,莫老头毕竟年迈体衰,眼睛又看不见,能不能逃出生天?
凭着记忆走去莫老头常坐的墙角,摸到他时常摩挲的位置,往日景象涌上心头,手握成拳,无意识在那院墙上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碎石粉末随之簌簌而落。
突然,手掌一痛,好似被什么硬物铬了下。
易倾南微微一怔,停下动作,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那断墙里面夹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再定睛一看,却是半截破瓦罐。
呃,谁这么缺德,砌墙的时候弄个瓦罐砌进去?!
正待走开,想想又觉得不对,从旁边找来个铲子,对着那断墙用力砸下去。
砰的一声,一大块墙体倒塌,另外半截瓦罐也现了出来。
易倾南并不甘心,继续砸着,整堵断墙快要砸完,一铲子下去,声音又有些异样。
这回不是硬物,而是个拳头大小的油纸包,层层包裹,最里面还裹着张软布,软布揭开,露出个青色的牌子来,长约寸许,小巧精致,像是个长命锁之类的东西,然非金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
牌子两面都刻有纹路,背面是些奇形怪状的文字,正面却雕着精细的火焰图案,被她手中的火把一照,颜色变幻,竟是七彩耀目。
易倾南惊疑之下,见这牌子模样古怪,又藏得蹊跷,只怕是莫老头的东西,忙包裹还原,贴身收好,匆匆返回。
夜风阴冷,众人在那坟前空地点了个火堆,围坐一团,一面为惨死的亲人祈福,一面拉紧衣衫静候天明,但凡有人啜泣一声,便又都跟着大哭起来。
五人中除易倾南外,都只是十来岁的孩子,骤然遭此大难,又是伤痛又是惊骇,个个身心疲惫,只觉得今后天地茫茫,渺无去路,越哭越是伤心。
易倾南看着他们,叹一口气道:“别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没说完,突然面色一凝,食指凑到唇边:“嘘——别哭!”
众人吓得齐齐噤声,易倾南侧头倾听,远处隐约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糟了!
是那些黑衣人回来了!
易倾南霍地站起,来不及熄灭火堆,只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众人听她说得慎重,赶紧将包袱背在身上,撒开脚丫子,急急往旁边的树林里钻。
那树林后方就是二虎与石头捞鱼虾的河沟,众人下到河滩,感觉涨了点水,路也不好走,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易倾南急中生智往前方黑漆漆的桥洞一指:“快,躲进去!”
福贵奔在前面,先钻了进去,石头忙把翠丫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接下来是二虎,易倾南蹲在最外面,示意大家捂住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似被人急急挽住,马蹄声停下来,有人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口音。
“是,王爷!”回答之人听起来是名中年男子,过得一会,声音又响起,“启禀王爷,村里好像刚被大火烧过,到处是血,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座新砌的坟墓……”
“奇怪了,这不起眼的小山村,难道招惹了什么祸事?”那年轻男子语调清淡,似是半点没将这奇异景象放在心上,道,“算了,我赶着去接裴将军,也没时间管这闲事,你这就去青州城找吴越,叫他派人来处理,然后再到沧州来与我汇合。”
那中年男子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调头而去。
年轻男子默了一会,挥挥手,一队人马有序离开。
距离尚远,易倾南也就勉强听得这么几句,知道不是那些黑衣人返回,心头一宽,等那蹄声远去,便转头去看桥洞里几人,见他们一个个憋着气一动不敢动,便是唤道:“好了,人走了,我们出去吧。”
刚踏出一步,又听得远处得得蹄声,倏地退后回去,比个手势,定住不动。
这回的蹄声却是来自不同方向,一队从西而来,一队自东而往,齐齐在石桥上相遇。
来人均是手持火把,个个黑衣黑裤,倒影映在河面上,易倾南大着胆子往那水面一瞟,认出其中一队正是那群黑衣人,吓得缩头回来,死死捂住嘴巴,背心被冷汗浸湿。
他们果然又折返回来了!
好在河水渐涨,水声哗哗,倒是掩盖住了桥洞里几人的呼吸声。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有人高声喝问。
易倾南听出是那晚自称属下之人的声音,心头一个咯噔,又听得另一人冷声答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既来得,我们便也来得,何必管那么多!”
一言不合,就听得刷的一声,刀剑出鞘,势成对峙!
“住手!”声音低沉,正是那名黑衣人首领,“敢问阁下可是从南疆而来?”
“是又怎样?”
“原来是赫……失敬失敬,手下行事鲁莽,还请阁下勿要介意。”那黑衣人首领话音立变恭敬,抱拳道,“阁下,请——”
“你这人,倒是几分眼力……”有人轻笑出声,略显调皮,又是个年轻的男子嗓音,“罢了,既然人家已经让道,你们也就不必挥刀亮剑吓唬人了,走吧!”
蹄声轻快而去,易倾南侧过头,看到翠丫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直转,似是有话要说,赶紧又对她做个噤声的手势。
“大人,我们人数比对方多,方才为何……”
“你懂什么!你没见他们亮剑的招式,如果我没记错,他们正是夷陵皇族的侍卫,这年轻公子不是赫连廷,就是赫连祺!”黑衣人首领哼了一声,又道,“我看他们也只是路过,点火筑坟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又有脚步声急急过来:“启禀大人,属下还发现了大队人马通行的痕迹!是往沧州方向而去!”
“那瞎子果然有帮手!圣焰令只怕已被其取走!”黑衣人首领一挥手,“传我命令,追!”
黑影晃动,奔马如闪电般射出!
轰隆隆,声震四野,天地俱惊!
易倾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屏息良久,忽觉不对,照理说那人马早已远去,为何这咆哮之声却是久久不绝?
猛一回头,却见远处黑影攒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啊,是洪水!
易倾南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觉眼前白花花一片,立时被卷入其中,冰冷刺骨,瞬间没顶。
少年游 第十七章 史上最强山大王
小五不会凫水,但易倾南却会,而且技术还不错。
起初是猝不及防,被那大水一吓,给呛了一口水,人在水里扑腾几下,猛然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脚下一蹬,双臂划动,钻出水面。
只见河面上漆黑一片,不时还有树枝草根缠绕着飘来,易倾南生怕那些黑衣人尚未走远,不敢大声叫嚷,慌乱中,见得身边有段浮木,忙伸手抱住,用力朝岸边游。
水势湍急,流速极快,这个身子短手短脚,力气又小,真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不知游了多久,飘了多远,几乎是要昏厥了,迷糊中摸到岸边的石头,又勉强打起精神,慢慢攀爬上去。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光亮,易倾南浑身湿透,坐在块大石头上,一边喘气一边朝周围看,早已不见几人藏身的石桥,却是置身于一处全然陌生之地,山林,河滩,乱石,很显然,自己被大水冲到了下游地段。
定了定神,她开始检查自身,还好,手臂有几处擦伤,脚踝有点红肿,身上倒是大体无恙,再看携带的装备,却没那么幸运了,怀中贴身收藏的牌子还在,包袱却不见了。
易倾南欲哭无泪,回忆一下,只依稀记得在河里扑腾之时,自己似是努力扯开束缚,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无意扯散,被水给冲走了。
包袱里有衣服,有钱,还有那包药草,全都没了。
旺财被吃,村民惨死,莫老头失踪,伙伴们冲散,这下才真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该死的贼老天,就见不得她半点好吗,非要把她往死里整?!
易倾南咬牙,腾的站起,直指苍穹:“我偏不信这个邪!老天爷你听着,我易倾南在此发誓,无论如何,一定好好地活,活出个人样儿来!”
说完这句,又一屁股坐下,呃,起身太急,头晕!
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湿衣贴在身上,河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没法,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河边往前走。
一路不辨方向,盲无目的走着,上坡下坎,穿林过桥,走了大半天,不知不觉走进一片庄稼地里,见得那青皮包裹的黄澄澄的玉米,眼睛放光,再挪不开脚步。
自打跟刘喜一伙动上了手,恰逢剧变,经历逃亡,这一天两夜,她就没吃过东西,早饿得前胸贴肚皮!
她从来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卫道士,那个啥,失节事小,饿死事大,乞丐都做过了,做回小偷又何妨?
脑子里还在鼓劲,脚步已经毫不犹豫迈过去,纵身一跳,一个踉跄,正好摔在株高壮的玉米上,也顾不得许多,双手抱住颗玉米棒子,一拉一扯就给掰下来,剥开叶片,张口就咬!
满口生浆,还带着股清甜!
易倾南激动得热泪盈眶,飞快嚼着,又去咬第二口。
忽听得背后一声怒吼:“好你个小贼!又来偷吃!看老子不打死你!”
风声突起,易倾南暗叫不好,本能低头侧身,一根粗壮的木棒从她身侧扫过,啪的一声打在旁边的玉米杆上。
“一连几天都来偷老子的苞米,还给老子推倒一大片,老子起早贪黑种点地容易吗?”一名农户打扮的大胡子壮汉挥舞着木棒,嘴里还在骂,“今日总算是给我抓着了现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罢又是一棒子打来。
“不是,大叔,不是我!”易倾南边躲边叫,“我只是路过,肚子饿了,这才掰了一个!我以前没来过,今天只掰了一个,真的!”
那壮汉哪里肯信,一路追打:“你是哪家的?赔钱!把偷的苞米赔钱给老子!”
易倾南如今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钱字,眼见他蛮横粗暴,只顾抡起木棒打人,根本不听解释,只得抱着那玉米棒子左躲右闪,拼命奔逃。
饶是她身形灵活,也敌不过这腹中空虚,双腿乏力,跑了一阵,便是上气不接下气,脚上也跟灌了铅似的,好不容易跑出了玉米地,摆脱了壮汉的追逐,迷迷瞪瞪地,一头栽进个草垛里,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玉米棒子,听得附近有人在说话。
“孩儿他爹,怎么这样大的脾气,是谁惹了你?”
“这还用说吗,不就是那偷苞米的小贼,今天正好让我碰见,唉,原本打算逮了他去找他家人说理,没想到叫他给跑掉了……”
“跑了就跑了吧,几颗苞米,对咱家来说也不算什么。”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还要攒钱给妞儿看病呢,唉,要不是那上游下暴雨,河里涨水,把咱的鱼塘给淹了,我也不至于心疼这几颗苞米……”
夫妻俩说得唉声叹气,易倾南听得恍然大悟。
原来是暴雨促成山洪爆发,河水猛涨,将躲在桥洞里的几人一并卷了去。
等说话声远去,她蹑手蹑脚爬出草垛,凑近那农舍的窗口,小心翼翼往里望。
屋里很是简陋,有些略显破旧的家什,靠墙有张木床,床上睡着个一两岁的小女娃,面色青白,病怏怏的样子,却是醒着,瞪着双乌溜溜的眼睛与她对望,口中依依呀呀做声。
自己居然慌不择路,自投罗网!
易倾南怕那壮汉回返,不敢逗留,忽又见得木架上晾着几件衣服,顺手扯下件男人的衣衫,又拽下条裤子,裹成团与那玉米棒子一同抱着,大步开溜。
奔了几步,却又停下来,总觉得那双无辜的眼睛在跟前飘来荡去,不得安生。
易倾南在腰袋里摸来摸去,在衣角边上摸出几个铜板来,这钱没装进包袱,本是想着放外边零用的,一咬牙,转身回去,往那窗台上一放,扭头就走。
自己有手有脚的,只要吃饱了肚子,还怕赚不到钱?
咱有骨气,不占别人便宜!
只是,这个想法最终被现实击得粉碎。
……
十天之后。
易倾南失魂落魄站在通向上京的官道边上。
那日出了村子,找僻静地方换下湿衣,又跟人问明了去上京的路,便是豪情万丈出发,谁知这一年正是旱灾刚过,所到之处比清河村愈发不如,到处都穷得响叮当,她又要躲避那些黑衣人的追剿,不敢走大道,只能钻小径,成天在山林里游荡,哪里有机会赚钱?
这些天来,就啃过点农人遗弃在地里的瘦小红薯,摘过些树上无人问津的酸涩野果,每日脑袋昏昏,每晚眼睛发绿,只差在山崖上对月嚎叫了。
还有,当日在河水里泡了许久,后又裹着身湿衣奔来跑去,许是染上了风寒,头重脚轻,虚弱无力,没钱去看病,只强撑着一口气,才能走到这里。
什么鸡鸣狗盗,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禽兽不如……如今都不管不顾了!
她要吃饭!要活命!
豁出去了,干吧!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白花花的馒头,脑子里也是白花花一片,勒紧了腰带,卷起宽大的衣袖,手里握着把不知在哪里捡来的破斧头,朝着那辆徐徐驰来看似贵气的马车,直直冲了上去。
“停车——”
马车如她所愿,慢吞吞停下来。
易倾南看着那膘肥体壮的骏马,直吞口水,恨不得扑上去一把火烤熟了,大吃特吃。
“你想做什么?”那赶车的青年车夫瞧着她瘦小的身板,污秽的衣着,不屑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上京裴府的马车!”
什么赔付不赔付,易倾南那顾得上这么多,用力一挥手里的斧头,恶狠狠道:“打劫!识相的把钱都给我交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得啪嗒一声,年久磨损的斧头断为两截!
少年游 第十八章 狭路相逢(上)
绿光幽幽的大眼,挂着口水的小嘴,不时磨蹭的白牙。
刹那间,那青年车夫真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从野地里奔出来觅食的饿狼!
随后,再看到乱得像鸡窝样的头发,豆芽儿菜一般的身高体型,还有那乌漆麻黑又长又大的衣衫,以及小手里的那半截斧头木柄,禁不住哈哈大笑。
“我说你这小孩,没事家里呆着去,别出来瞎闹!”
他见易倾南站着不动,神情变得不耐,斥道:“快走,快走,别挡了我家主子的道!”
官道宽阔,人烟稀少,易倾南等了大半天才等来这辆马车,又怎能轻易罢休?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自诩有点功夫,虽然开局不利,倒也不慌张,将个木柄当做神兵利器般握在手里,呲牙咧嘴,气势汹汹,输阵不输人:“没钱不要紧,给吃的就行!”
“原来是个要饭的!”青年车夫更加不屑,轻蔑挥手,“我告诉你,讨饭就到别处去,少在这里纠缠,要是耽误了我家主子的行程,你小子这颗脑袋可赔不起!”
易倾南饿得眼冒金星,耳边嘤嘤嗡嗡的,随时都有可能瘫倒,自然不想与他多说,见那车帘被风吹得飘起,露出小半张年轻男子的侧脸来,只轻忽一瞥,但见鬓角墨黑,面颊莹白,眼睫低垂似惺忪初醒,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鼻端又嗅得车厢内散发出的隐隐药香,不由动了心思。
有马车代步,有家仆跟随,看来这车中之人非富即贵,这一票算是找对了!
再者,这男子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病号一只,不具威胁,与其跟那青年车夫掐架,不如直接找上正主!
古诗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说时迟那时快,易倾南拼尽全身力气跳起来,居然一下就跳上了马车,拉开车门直射入内,饿狼抢食般扑了上去,木柄抵住那人的颈项,叫道:“不许动!”
声音沙哑,不是故作深沉,而是实在没力气。
这体力不济,脑子也不好使,正偏头想着下句说辞,忽见那人转头过来,目光碰了个正着!
乌瞳中冷焰突起,一闪而过。
易倾南吓得手一抖,木柄掉在车板上。
没事,没事,谁都不是天生就会打劫,一回生二回熟,她自我安慰着,手忙脚乱捡起来继续行凶。
就这么一抬眸,超近距离对视,易倾南眼睛都直了,口水长流,绿光更甚!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铁定还有下辈子,她都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男人!
开头只是看到了小半边脸,未窥见全貌,此时瞪眼再看,只见其剑眉锋锐,黑眸沉静,挺鼻宛若刀削,丹唇凝似瑰玉,明明是灿若天神的容貌,偏脸色略带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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