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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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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乡墩的大门口,董策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几个骑士已经纷纷翻身下马,最前面的他却是见过的——许如桀身边的幕僚张寒。而那几个人,也不陌生,都是许如桀的家丁。

    董策跟张寒并不熟悉,但是只要是在十里铺呆过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这位张大人的,他是许如桀的幕僚,对许如桀的影响很大,可以说许如桀一大半的决策都是出自于他的手上。张寒在十里铺也是实权人物,董策有点儿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大驾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他心里疑惑戒备,面上却是露出恭敬的神色来。

    大明军规森严细致,比如说礼节方面,哨官见队官要磕两个头,队官见营官也要磕两个头外加一鞠什么的。算起来董策这个边墩甲长大概算是个哨官,而面对张寒这个并无品级的队官幕僚,鞠一躬也不算失礼。

    张寒摆摆手道:“董大人免礼。”

    他的目光却是投向了演武场上大汗奔流的那些兵丁,仔细的端详了几眼,有些诧异道:“董大人,这可是在练兵么?”

    董策在一边道:“毕竟乃是边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仗了,士卒们闲着也是闲着,卑职便操练操练他们。”

    “董大人有心了。”张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也没怎么把这个当回事儿。他终究是文人出身,看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只觉得这几个士卒口中大喝一声,长枪刺出,声威赫赫的,倒也是好看。

    他当前走着,董策在一边陪同,说明了来意。

    原来这一次张寒过来,是要为安乡墩现在的这些墩丁进行登记造册,并且重新刻录石碑,把董策等人的名字给填上去,至于原先的那几位,自然是要凿平了。另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就是发放下个月的军饷。

    董策听着,心里有些疑惑,算算日子,现在差不多也是该发饷了,但是往常这等差事,要么是自己去十里铺那儿领,要么就是差遣个亲兵送来,却断无让张寒这等重要人物走一趟的道理。

    说话间,已经进了墩中,安乡墩里面空荡荡的,董策解释道:“墩丁们半数去耕地,半数在外面训练。”

    张寒点点头,吩咐那几个亲兵和带来的石匠开始拾掇那石碑,然后含笑向董策道:“董大人,可能借一步说话?”

    董策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房子里面很是干净整洁,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地上青砖纤尘不染,看得出来,是刚刚打扫过的。靠窗的地界儿是一个不小的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粗糙的大纸上,写满了字。

    张寒本来已经是一个深呼吸做好了屋里异味儿扑鼻,肮脏不堪的打算,却没想到董策卧室如此干净,着实是让他吃惊不小。

    明朝自前期之后便是以文治武,以文制武,到了末年文贵武贱已经到了极致。一个正二品的总兵被正七品的文官县令羞辱责骂乃是家常便饭,一个正五品的地方兵备道就可以把几个总兵参将给为难的愁眉不展,驱使如门下走狗一般。张寒出身文人,自然也不能免俗,打心底儿里是瞧不起这些武夫的,在他眼中的军户便是鲁莽无文,肮脏蠢笨的代名词。

    却未曾想,董策却是屡屡带给了他惊喜。

    “董大人还会写字?”张寒踱步到桌前。

    “卑职闲来无事胡乱比划的,让大人见笑了。”董策谦虚的笑笑。

    这笔墨纸砚是孙如虎留在家中充场面的,可是他又会什么文墨了,连字也不识得。董策深知在这个时代识文断字的重要性——为何文人,甚至是民间都瞧不起武将?这和他们不识字也是不无关系,这个时代,甚至许多高级武将,都做到了总兵参将的位置,兀自是大字不识一个。

    在一个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十,边塞军户中识字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的时代,能认字写字,还是很必要的。这几天董策一直在练字,还好这个时代的字和后世的简体字区别不是很大了。

    张寒扫了一眼,字不算好看,但还规整,很有力道。

    “对于一个武夫来说,很不错了。”

    张寒心里暗暗道,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这个董策虽然是军户出身,但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机敏过人,刚刚上任几天就训练士卒,还会识字写字,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微微一笑:“董大人,可知道,为何在下亲自过来一趟。”

    董策摇头道:“卑职不知。”

    他等着张寒解释,却没想到张寒却不说话了,只是围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忽然指着一个挺大的木头盒子道:“这是何物?”

    对他这种态度,董策心中很有些不满,只不过自然是表现出来的,他笑道:“卑职倒要考校一下大人了,可知道这是何物?”

    他上前一步,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大抬枪。

    “这是……”张寒眉头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董策:“这是,抬枪?”

    董策笑道:“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可是之前见过?”

    “嗯,在东……以前见过。”张寒随口道,说到那个‘东’字的时候忽然一顿,然后警觉的看了董策一眼,才掩饰一般的说了后面几个字。

    董策却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心里微微一动,一个主意便是冒了出来。这些日子为了试验抬枪的威力和射程,董策已经暗中测试了数次了,可是把火药耗用的不轻……

    他开口道:“大人,这抬枪威力甚是震怖,当真乃利器也,不若咱们去瞧瞧?”

三十二章 善意

    张寒起身道:“好,那就瞧瞧。”

    他是无可不可的,反正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和董策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董策带着他出了安乡墩,演武场上,石进几人还在不断的奋力刺杀着。

    “得半个多时辰了吧?十里铺的兵,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便是张寒这种外行也是暗暗点头,于是心中对董策的评价又多了一条——御下有方,严厉苛峻。

    两人过了演武场,又往前走了足有一里地,来到了一处平缓的丘陵,上面密林遍布,丘陵下面则是一大片空地,四面都被丘陵挡住了,却是个很隐蔽的所在。

    这是董策秘密寻到的一个处所,他不想自己做的事让别人知道。

    道了声大人稍待,董策钻到林子里面去,没多一会儿便是钻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木头牌子。

    张寒凑上去看,只见这牌子大约有三寸厚,上面是两尺高,一尺三四寸宽的厚重木板,下面则是一根四尺长的桩子,底下削尖了。

    董策用力的把木桩****地面,固定牢靠了,晃了晃见不摇动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来,大人,咱们推开吧!”

    张寒依言点点头,两人退到了距离这个木头牌子百米之外。

    董策娴熟的支上沉重的三角支架,把抬枪放在上面,枪管的后面,是黄铜铸造的握柄,大约有三尺来长,前端笔直,后部弯曲,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更适合人手的握持,上面还铸造了几道防滑纹,一道垂下来的火绳昭示着它的身份。

    ‘砰’的一声轻响,引药锅盖被打开了,一支修长稳定的大手,将引药分毫不差的倒入引药锅,轻轻合上引药锅盖。然后便是拔开装发射药的小瓷瓶,将发射药从枪口倒入。把小瓷瓶放回腰间的兜儿里,伸手从另外一边的兜里掏出一颗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的黝黑铅弹,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把铅弹塞进去,然后抽出通条,捣实弹丸和发射药;放回通条,从兜里掏出火绳,轻轻一吹,火绳便被点燃,然后把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由于此时引药锅盖是关上的,所以不用担心火绳的火星引燃引药造成走火。

    董策已经试验过几次了,这会儿操作很是熟练,动作一气呵成,微微一蹲,把枪托夹在左臂腋下,然后右手扣动了扳机!

    扳机被扣动,火绳落下,火绳落下的同时,引药锅盖打开。

    引药点燃发射药,只听得一声轰然炸响,就像是往灶膛里丢了一根大鞭炮一样,枪口冒出一阵黑烟,一颗弹丸轰然射出!

    下一刻,便听到一百米之外的那木头牌子上发出一声怦然巨响,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显然是被击中了。

    尽管把枪托夹在腋下有效的卸去了后坐力,但是这抬枪后坐力如此之大,董策也是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边张寒也是吓了一跳。他虽然见过火铳,却没想到这抬枪这般炸雷一样的巨响。

    董策笑道:“张大人,去瞧瞧?”

    “走。”

    两人来到近前细细观看,只见厚达三寸也就是差不多十厘米的木板正面迸裂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缺口,这个缺口在被穿透的背面上已经扩大到了海碗大小,铅弹带着无数纷飞的木刺一起洒向了地面,密密麻麻的一层。

    张寒看了不由得咂舌:“这若是人被击中,便是全身重甲,怕也是给直接打碎了。”

    这是自然的,按照后世的惯例,超过了二十毫米口径,就已经不算是枪了,而是属于炮的范畴。这杆大抬枪如此大的口径,几乎可算是小炮了。

    “没错儿。”董策点点头,叹了口气:“卑职来到这安乡墩之后,依例接收其中物资,结果发现士卒们除了一根小花枪之外什么都没有,库房中的火铳,挤压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经锈迹腐蚀,不堪使用。弓箭也已经朽坏,还好找到这东西,若是遇上什么不测之事,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这杆抬枪了。”

    他苦笑一声:“可惜啊,便是这杆抬枪,也用不了几次了。”

    “除了察哈尔的那些鞑子,咱们这儿能遇到什么不测之事?再者说了,便是敌来,躲于堡寨之中,他能奈何?”

    对董策的话,张寒有些不以为然,他瞧着董策,忽然道:“董大人可是抱怨前任夏东润之不作为?”

    没等董策说话,他便是摇了摇头,用一种略带些责备的语气道:“夏东润回去十里铺,大病了一场,你逼他做的那些事儿,已经在十里铺传开了。大伙儿都议论纷纷的,许大人听了有些不高兴,说实话,我也觉得过了些。”

    “这几日卑职思量,也觉得那日过了,心中颇有悔意,若是他日再见夏大人,定要好生赔罪才是。”董策胡扯了一句,赶紧道:“卑职也知道,此等境地,非一日之功,那些武器,怕是已经挤压十数年,也赖不到夏大人身上去……”

    张寒看着他,若有所思:“董大人有话请讲?”

    “那卑职就直说了。”董策嘿然一笑:“这抬枪的铅弹还有三发,火药却是只够再用一次的了,着实是短缺的厉害。卑职手下还有一杆鸟铳,也缺少弹丸和火药。另外,安乡墩有墩军十一人,却只有六张弓,二十支箭的。腰刀只有六把,长枪倒是齐全,只可惜枪头有的都锈蚀朽烂了。”

    他恳切道:“张大人,卑职希望您老人家能在许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调拨些武器装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下官可以用田产来换。”

    董策自然是没说实话,他在这儿留了个心眼儿,为了说的可怜些,几乎把所有的武器数量都打了个六折汇报。尤其是大号铅弹,足足还有二十多发,火药也足够用五次的。

    张寒沉吟片刻,道:“你要什么?”

    “火药十斤,大号抬枪的铅弹十发,小号鸟铳铅弹十发,弓五张,箭一百支,腰刀五把。”董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寒的脸色。

    平心而论,董策的这要求不过分,不过是想要把手下武装起来而已——至少得有一张弓吧?但是在积弊已深的大明,这却是个有些为难的要求了。天启年间,崇祯初年,辽东几十万大军覆灭,有的军中,十几个人才匀上一杆枪,一把刀,其实武器朝廷是足额拨给的,每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辽饷,只可惜都让东林党人还有那些贪婪狠毒的文官集团给漂没了。

    张寒听了,淡淡的瞟了董策一眼:“董大人,凡事,总要有个分寸。”

    董策顿时心里一凉。

    没戏了。

    等两人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石匠已经把石碑想重新刻好了,董策等人的名字赫然其上。

    “安乡墩共有墩军十一人,其中客兵四人,每月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本军六人,每月饷银一两。甲长一人,每月饷银二两三钱五分。”

    张寒摆了摆手,一个许如桀的家丁把一个大麻袋扔在地上,然后又把一个小布袋递给了董策。

    张寒道:“董大人,一共一石米,十两银,你点验一下。”

    董策闻言便是一愣,等打开袋子一看,米袋中糙米里面混杂的泥沙大约不超过三成,而银子竟也不是那等粗黑发乌的劣银,而是上等雪白亮亮的银子。

    这就让董策更是惊诧不已。

    明季末年,克扣成风,自上而下,无有禁止。饷银从北京城的中央部阁出来,先得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文官儿们给刮一层,然后到了地方上,从总督、巡抚、总兵、参将、守备、管队官乃至于是最低级的甲长,都得伸手捞一把。基本上就是三七分,不是给你七成,而是扣掉你七成!

    董策之前已经仔细询问过李贵了,按照惯例来说,安乡墩这十一个人,每个月合计该有银十四两三钱五分,粮两石,但是实际能到手的,也就是五两银子不到和五斗里面掺杂了一半儿泥沙石子儿的糙米。就这些,还要把甲长挂掉一层,到了他们手上,就没什么了。

    今日为何这么多?

    “敢问大人,这银钱粮饷……”董策小心问道。

    一个家丁道:“董二郎你当真好服气,咱们张大人在老爷面前替你美言,说你刚刚上任,手中无钱无粮,不好做事做人,便多给你了些,还不快快谢过?!”

    董策真心实意的深深一躬:“卑职多谢大人。”

    “董大人何须挂齿?”张寒已经上马,拱拱手笑道:“这厢便别国了,等董大人回了十里铺,咱们再说话。”

    说罢,扬鞭策马而去。

    董策的手停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里头攥着的一把碎银扔进袋子里——这本来是为张寒准备的回扣孝敬。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董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第二日中午,一个十里铺的士兵来到了安乡墩,说是奉张寒大人之命,送来物资。

    共计火药十斤,小号鸟铳铅弹十发,弓三张,箭六十支,腰刀五把,矛尖六个。并附有张寒写给董策的一封信,言道十里铺中也无大号铅弹,他也没有法子云云……

    这让本以为已经没了希望的董策大喜过望,而他也很清楚,这肯定是张寒从中出了不少力气的结果。

    虽然比董策要求的少了一些,但是能得到这些,董策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安乡墩中有弓十二张,箭八十支,长矛十一把,腰刀十一把,鸟铳一杆,铅弹十五发,抬枪一杆,铅弹二十发,火药十斤。

    有了这些物资,董策就能够把自己的手下好生武装一边,至少没人能匀上一把弓,一把刀,一杆枪了,石进等人也不需要再借李贵等人的枪进行操练。

    董策不知道张寒为何对自己这般保有善意,但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这些好处让自己吃进去容易,再吐出来就难了!再说了,后金即将大举进攻宣大,在这片建奴的大潮之中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处?

    张寒能有什么目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三十三章 建奴,来了!

    不知不觉,又是三两日过去了,农忙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地里的活计算是忙完了。

    董策也给墩丁们重新更改了训练计划,十一个人,一起训练,上午要训练一个时辰的长矛刺击,下午则是一个时辰射箭训练。

    就连卧病在床的王羽,董策了解到他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之后,也令他下来,便是不能训练,也要站在一边看着。

    说实话,这等训练量不算大,但是对于明朝末期的士兵来说,几乎已经是到了极限了——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他们几乎个个面黄肌瘦,身体素质很差,就连身高都比明朝前中期矮了不少。

    大强度的训练带来的效果自然是更好,但那是建立在大量的营养摄入,伙食供应基础上的,这样的士卒,加大强度的结果就是把他们给生生练得废掉。

    想要加大训练量,就得加大营养,吃得多,吃得好,但是董策现在手里头哪有粮食?更别提肉了。

    倒是这些墩丁们坚韧坚忍以及服从性让董策有些意外,只要是他下达的命令,哪怕是饿着肚子,累得要死,他们也一定会去做。

    训练了这些时日,效果也是有的。

    “刺!”

    董策口中一声大喊。

    “杀!”

    在另外一边,站成一排的九个人听到命令,立刻向一声大吼,左腿向前垮了一步,身子微蹲,双手用力,长矛狠狠的向前刺去。

    训练了十多天,这长枪刺击的动作他们已经不知道做了几千几万遍,已经是形成本能反应,如同机械一般,沉稳精准的刺了出去。

    面前一米半以外的几个靶子当场就被刺穿。

    董策又一声大叫:“收!”

    九人抽出枪来,站定身子,等待着董策下一次的命令。

    他们排成一队练习已经整整刺出去二百次了,个个都是累的满头大汗,脸色也有些发白,紧紧攥住枪的手轻微的颤抖着。

    董策上前检查了一遍靶子,满意的点点头,击掌道:“好,今日到此结束!”

    “谢大人。”众人并未像原先那般立刻瘫倒在地,而是想着董策躬身谢过之后才各自坐下,喘着粗气休息。

    这也是董策定下的规矩。

    董策手里武器有限,因此也只能训练他们射箭和长枪刺击,其实这两项的效果都不错。射箭就不用说了,毕竟乃是冷兵器时代最主要的远程武器。

    而长枪刺击,其威力更是不容小觑。按照明朝的计算方法,射中三箭相当于砍中一刀,而砍中三刀才相当于刺中一枪,一刀,算是敌人一次重伤。明军弓箭威力不大,弓箭用来对付山贼流民还可以,但是如果面对后金建奴那种身披重甲的骑兵,除非是脸面咽喉,否则十几箭射不死也不奇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杨再兴,杨再兴战死小商河,战后把他的尸体找到焚化,竟从骨灰中扒拉出两升箭簇来!

    这固然说明杨再兴勇猛,但也说明了这个时代的弓箭威力着实是一般。

    而一个人被砍三刀,就算甲厚不是重伤,流血也去了半条命。至于长矛,一旦被长矛扎中,不要说人,就是一匹马也废掉了,哪怕是尖锐的木矛也能刺穿人的胸腹,直接伤害到内脏。

    而且长矛廉价,训练长矛兵也并不是很难,只需要一群足够忍耐听话的士兵就行了——这一向是国人的美德。

    董策自家知自家事,他虽然枪术很不错,但是却是单打独斗的本事,阵前单挑还可以,却不适合多人军阵的配合使用。发力的技巧等等,也是略有欠缺。

    他有些遗憾的咂摸咂摸嘴,若是自己能请到一位精通枪术的行伍老兵或是军中世家子,说不定这枪阵的威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休息了一会儿,董策便宣布解散,墩丁们各自回去吃饭休息。

    农忙时节结束,每天除了训练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中午休息的这个时间你还是很长的,可以把体力充分的补充回来。

    李贵的婆娘已经做好了大饼子放在墩台前面的石碑边儿上了,这现在几乎成了董策这几个没有家室在旁的人的据点,反正也不用怕下雨——山陕北部已经整整八个月没见过一滴雨了。

    几人也都累了,围坐在一起,一人手里攥着个大饼子,就着那点儿腌咸萝卜叶子吃的香甜,董策也不例外,和众人挤在一起,没什么架子,一边吃还一边说笑着,很是开心。

    李贵过来了,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董策转过身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李贵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头儿,粮食,不多了,还能支撑三四顿。”

    董策眼光一闪,逼视着他道:“说清楚些!”

    在他锐利目光之下,李贵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哀声道:“小的不敢欺瞒大人,除了王羽家中已经揭不开锅,实在无粮可用之外,小的已经把四户人家中余粮都收了起来,支撑大人您还有石大爷几位日常吃食。现在这些粮食,也快耗光了。”

    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其实完全可以混合着野菜和黑糠吃的。”

    王浑听了这话,掂着酒坛大小的拳头站了起来,恶声恶气道:“你这厮,放的什么鸟屁?”

    李贵吓得往后一缩,董策摆摆手,制止了他。

    军饷并未发下去,而是让董策给搬到了自己的屋里面,看样子,他是打算把这些钱粮给侵吞了。墩中不少人都知道,但是这种事儿在大明军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别说是反对了,甚至都不敢在背后议论,更怕被那有事儿没事儿在墩内胡溜达的王通给听到,那就惨了。

    没有军饷,没钱买米,更没粮食吃,这些墩丁已经是差不多快要山穷水尽了。而且他们还要供养董策这六个大肚汉,若不然的话,至少还可以撑一两个月。

    “这些大明的军户,真是天底下最坚忍,最听话,最温驯的士兵啊,我都已经把他们欺压到这种地步了,他们还是如此的忍耐。”

    董策心生感慨,道:“王浑,王通,你二人去我房中,把那袋子米抬过来。”

    “是,头儿。”

    两人应了一声,很快便回来,董策指着那袋子道:“李贵,这里面有一石糙米,里面掺了不少的沙子,你把这些米分下去,足够支撑一个月的了吧?”

    一石米匀下去就是一家两斗,三十八斤,平均一家四口人,省着吃再加上野菜糠麸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支撑一个月是没问题的。

    李贵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人恩赏,多谢大人恩赏。”

    董策想了想,从里面倒出一些来到了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摆摆手道:“去吧!不过王羽家中,就不消送了。”

    李贵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然后立刻恢复了正常,赶紧应了一声,千恩万谢的走了。

    他以为董策这是有心报复王羽,但是这等事儿,可是他们根本不敢掺和的——明季军官权势极大,动辄给士卒定罪定刑,虽然董策只是个小小的甲长,要整死王羽也是不难。怪也怪王羽不长眼吧!李贵暗暗嘀咕了一句,心里也只有为王羽默哀了,不过这样,其他四家倒也能多分到一些。

    过了一会儿,李贵等几户家中传来了一阵压低了欢呼声,显然对他们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贵走了,大伙儿的气氛有些沉闷。除了王浑这个夯货之外,他们都不是无心之人,生活如此窘迫,如此艰难,连活下去都是如此的不易。

    董策又吃了几口,抹了抹嘴,拎着那袋子走向了王羽家。

    他刚才看看见赵氏搀着王羽进去了,一瘸一拐的样子,也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王羽嘶哑的声音:“谁呀?”

    董策没有吭气儿,径直推门进去。

    里面很小,很破,墙角一口灶火,把墙壁都熏得发黑了,墙上,屋顶上,随处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破洞。除了一张破桌子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自己手工做成的板凳之外,没有什么家具,床上堆了一堆肮脏的被褥,整个屋子里面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看样子王羽已经吃饱了,正靠在床上歇着,赵氏正带着两个女儿吃饭。

    见了董策进来,一家人全都是一惊。

    王羽身子往后一缩,身子微微哆嗦着,赵氏满脸遮不住的恐惧,她站起来,把两个女儿拢到身后,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大人您来了,您看看,也不说一声儿,我们也没啥准备……”

    说着便要张罗着倒水。

    两个脸上脏脏的小孩儿从她们母亲背后胆怯的探出头来看着董策。

    “他来做什么,他来做什么……”王羽身子哆嗦着,心里被恐惧盈满,一个念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荡着。

    忽然,他的目光撇到了自己妻子丰腴的胸臀曲线,还有那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算得上俏美的脸庞,破衣烂衫也掩不住的玲珑身段,心里顿时是一哆嗦:“他不会是想……”

    董策自不知道他这些龌龊心思,他摆摆手:“你且坐着,不消得忙活了。”

    然后冲着王羽淡淡道:“伤势如何了?”

    王羽自以为通晓了他的心思,本来是一腔恨意,打算跟这个狗官拼了,但是接触到他的目光,那些恨意和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像是遇到了阳光的雪狮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下头,嘴里囔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氏镇定,赶紧道:“回大人的话,他好的差不多了,三两日间就能参加训练了。”

    却是以为董策是来催这个的。

    “这个倒不着急。”董策摆摆手:“听说你家断粮了?”

    “是,都拿去换了药草了。”赵氏话一出口便觉得好像这是在暗指责任在董策身上一样,她赶紧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董策温和一笑:“不用解释,我明白,这事儿是我做下的,又怎会推卸给别人?”

    他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这里面有两斗糙米,你们一家俭省着吃食。”

    把袋子放在桌子上,他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传来声响,赵氏已经领着两个女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泣道:“谢谢大人大恩大德!”

    王羽忽然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却没想到董策身子一顿,缓缓道:“你是我手下的兵,你们一家,是我手下的军户,我董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死去而无动于衷。”

    王羽怔怔的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竟是痴了。

    赵氏急切的把袋子打开,手里攥着一把糙米,喜极而泣,泪珠子一个劲儿的掉下来。

    董策走出房门,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的眼神忽然凝固了,在西边远处,一道浓重粗黑的烟柱滚滚而起。墩台上站岗放哨的王通也探下头来大叫道:“头儿,狼烟起来了!”

    他嘶声大喊着,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和恐惧掺杂在一起而变得有些扭曲,满脸通红。

    董策三步并作两步踩着软梯上了墩台,仔细查看,狼烟起来的方向在西边儿,大约七八里之外,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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