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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养成手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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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明跟解元比,学问还是不足的。”顾夫人笑着对林海如说,“是你教导有方。”

    林海如僵硬地笑道:“哪里哪里。”

    她不太习惯跟顾夫人这种世家夫人打交道,特别是有学问还特别有礼的那种。

    宜宁也觉得林海如不太能应付舅母,帮她解围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三哥他们吧。”

    正好让罗慎远也见见舅母,顾家在朝中是三代宠臣。宜宁仔细算了算,现在是至德十六年,距离新皇登基不足一年,新皇登基之后朝政动荡,顾家和罗家等家族还会受到影响。

    顾夫人早就对罗慎远好奇已久。

    一路上顾夫人拉着宜宁的手,问了她许多话。问她可通读了四书,宜宁答都读了,她便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宜宁的头:“乖孩子,读书是最好的。”

    林海如只能在旁面无表情地摸手上的金镯子,她唯能给宜宁的就是那金银阿土之物。读书什么的,让她三哥操心去吧!

    女眷们在后院看戏,这边的花厅里罗家的几个少爷都在,罗慎远正在写《兰亭序》,顾景明写《赤壁赋》,两人都用馆阁体。罗山远和林茂也在旁,林茂却用的是罕用的瘦金体。

    顾景明看到顾夫人后叫了母亲,请了罗慎远过来:“这位就是从嘉,北直隶的解元,宜宁的三哥。”

    宜宁听了疑惑,然后才意识到从嘉是罗慎远的表字,可能是孙大人给他取得。

    她看着罗慎远淡然的脸,心里默念了几声从嘉、从嘉,觉得这个表字念起来朗朗上口。

    罗慎远见了顾夫人,顾夫人看他的目光十分欣赏,两人竟然说得上话。刚说了两句罗成章就派人过来,说叫罗慎远去见罗家的远方叔祖,罗慎远只能告辞,临走时跟宜宁说:“眉眉,不可玩太晚。”

    宜宁正和罗宜秀剥桂圆干吃,应付般点头应了送他离去,他怎么一回来便要管着她了。

    林茂随后就走过来,捏了捏宜宁的脸问她:“你刚才看成亲好玩吗?”

    他的指尖有些粗糙,宜宁正在嚼桂圆干,被他捏得一愣。她怎么觉得林茂有点不对。

    然后她闻到了林茂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喝酒了?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茂表哥?”

    林茂抓住她的手,认真道:“宜宁表妹别晃,我头晕。”

    宜宁有点想笑,她发现林茂喝了酒还挺好玩的。她往桌上一看,果然是摆着一壶酒。

    “他是喝多了。”顾景明笑道,“你过来,可别扰着了宜宁!”

    林茂的狭长的眼睛亮亮的,笑道:“我哪里扰她了,跟她打招呼罢了。再者一壶酒罢了,我怎么会喝多!”林茂让小厮再拿一壶酒来。以酒助诗再来写两篇,顾景明连忙摆手道:“我是不行了。我得去外头吹吹风。”他被林茂灌得最多,脑瓜仁都疼。

    顾景明出去醒酒,顾夫人就让人把他们刚写的字拿过来看。跟林海如讨论究竟是哪个写得最好,林海如硬着头皮胡扯了几句。抬头一看发现宜宁正看着那酒壶,不由道:“宜宁,你看什么?”

    宜宁缓缓道:“这酒壶的样式是咱们房里特有的,可是你们有人从二房带过来的酒?”

    林茂摇了摇头:“这是小厮拿来的。”

    那边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了,是在林海如房里伺候的婆子,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海如。

    林海如皱眉道:“你有话直说便是!”她最不喜欢人家说话吞吞吐吐的。宜宁却拦住了林海如,对那婆子说,“可要避去旁边的暖阁说话?”

    那婆子感激地看了宜宁一眼,点了点头。

    林海如这才意识到事情恐怕严重了,跟顾夫人说了一声,带着宜宁一起进了暖阁。

    片刻之后宜宁脸色铁青地走出来,指了指桌上的那壶酒说:“雪枝,给我把那酒带上。”

    她们一起去了花厅外头的竹林外,顾景明阴沉着脸先走出来,而罗宜怜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眼眶通红似乎有些委屈。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跟着的顾夫人一看到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林海如走过去,径直问那站在庑廊下的小丫头话,她吓得语无伦次的:“我刚出来……就看到、看到顾四少爷搂着六小姐,但是看到奴婢之后,片刻就放开了。奴婢立刻去告诉了杜妈妈……只有这么多!”

    顾景明被冷风一吹,酒早就醒了。他平日的柔和全无踪影,冷冷道:“六小姐说她伤了腿,我才扶着她一些。偏巧六小姐就没有带丫头出来——”

    顾夫人听了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知道儿子恐怕被算计了,但偏偏又落了下风。她只能咬牙道:“你……你真是不知所云。便是六小姐疼得要死了,用得着你去扶吗?等跟我回去了,你就给我去跪祠堂!”

    那边却传来一个声音:“……怜姐儿,你怎么哭得这般难受!”

    乔姨娘听了风声,带着丫头婆子姗姗来迟了。一来就把她委屈的女儿给拥住了,罗宜怜看着顾景明冷漠的背影,也不知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低声道:“不怪明表哥,是我腿受伤了叫他扶着的。叫人看了去是我不好……”

    顾夫人听到明表哥三个字,额头突突地跳。

    她罗宜怜一个庶出的女子,跟她顾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哪里来的脸叫表哥!

    乔姨娘听了女儿的话却更难受了:“你怎说得这般委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快跟姨娘说说。”

    宜宁淡淡道:“乔姨娘不要糊涂了,这里是花厅。为了六姐的名声好,我们还是回正房去说比较好。再把父亲也叫过来一并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会说不明白。”

    罗宜怜正想跟宜宁说什么,但抬头就看到罗宜宁冰冷而淡漠的眼神,突然叫她浑身一颤。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罗宜宁这次也不想放过罗宜怜,这次她太过分了。她站在林海如面前,都不等林海如说话就道:“舅母,今天这事先不说,您带明表哥先去后院,免得让人发现您不见了。等我们问清楚了自然会去说明白的。”

    顾夫人看宜宁小小年纪却如此沉稳,看了林海如一眼道:“那我先去后院,要真是顾景明的错,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好好罚他!”她看也不看罗宜怜。

    顾景明嘴角也带着一丝冷笑,拳头握得紧紧的,大步离开了花厅。

    大房那边还热热闹闹的,二房的正房里却屏退了下人,林海如坐下来,气得想把罗宜怜捏死。这不是她搞出来的鬼才怪!顾夫人还在罗家里,她这是丢的罗家的脸面!

    乔姨娘冷冷地看着宜宁:“七小姐,可没有您这样偏心的!只护着你外家的人,怜姐儿的声誉便不管了?我知道我们怜姐儿是庶出,没得您的尊贵,却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宜宁笑道:“我让舅母去后院,便是不露端倪,这怎么不是护着六姐姐了。”

    丫头正好来通传,说罗成章已经过来了。

    今日府中大喜,听闻出事之后罗成章就沉着一张脸,他跨步走进来,乔姨娘立刻就迎上去,跪在他面前哭道:“老爷,这事您可得为怜姐儿做主啊。太太和七小姐一昧的向着外人,见我怜姐儿可怜,却没有人肯帮她说话——”

    罗成章一抬头,罗宜怜确实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女儿,他立刻就问道:“究竟怎么了?”

    乔姨娘把来龙去脉一讲,此时眼眶发红地看着罗宜宁:“虽然是怜姐儿伤了脚,但总也有顾家公子不顾及男女之别扶了怜姐儿的缘故。若是不讨个说法,怜姐儿这委屈岂不是白受了,怜姐儿以后可要怎么说人家。七小姐这般偏袒着顾家公子,可想过怜姐儿才是她的亲姐姐!”

    竟然出了这等丑事!

    罗成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景明竟然会去扶宜怜!这的确是败坏了宜怜的名声。

    他皱了皱眉道:“这事的确该叫顾景明过来说清楚,女孩儿的名节不能这么算了,何况还让下人瞧了去。宜宁,怜姐儿是你的亲姐姐,你也该想着她一些。”

    罗宜宁只是冷笑:“父亲,我是想着六姐的名声,才让顾家表哥去了后院的。”她向雪枝示意,拿了个酒壶出来,走到罗宜怜前给她看:“你认得这酒壶?上头的花样是刚烧出来的,一共只有三个。”

    雪枝上前一步屈身道:“奴婢去厨房问过,是六小姐的丫头前些日子借的,说拿来泡安神酒喝。”

    “这酒比寻常的酒劲更大,六姐让人送去了大房给顾家表哥,可是如此?”宜宁逼近了罗宜怜,静静地直视着她。

    罗宜怜抬起头,她淡淡地看着宜宁。

    她发现罗宜宁今天居然有些锋芒毕露,丝毫不掩饰!看来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乔姨娘没想到罗宜宁居然找到了酒壶说事。她立刻道:“七小姐这是口说无凭……”

    “口说无凭?”林海如也笑了,“那乔姨娘可能告诉我?罗宜怜就这么恰好出现在花厅外面,恰好没有带丫头过来?又恰好让人看到了?她恐怕是想算计人家顾家公子吧,可惜人家半点不喜欢她,算计不出一分的怜惜来。反倒是在顾夫人面前出了丑!”

    宜怜默默地流眼泪,轻声道:“七妹从不当我是姐姐,今日都向着顾公子,我是理解的……可这的确绝非有意,我怎会拿了自己的名声来玩笑,你们真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罗成章听了这么多已经够了,他走了过去坐在林海如身旁。看到垂泪的女儿,缓缓叹了口气:“怜姐儿这事有错,但她毕竟是个女孩,该也是无心的。”

    宜宁却走到父亲身前,一屈身道:“父亲,六姐今日这日子选得好,若是大家都看到了。顾家表哥不娶也要娶了她。只是这样一来,我罗家女孩在外面也抬不起头了!刚出了这样的事,又在您与大伯要起复的关键时候,要是让今日在场的大人们听了去,会如何想我们罗家!”

    宜宁每说一句,罗宜怜的脸色就白一些。

    罗成章听得直皱眉,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之处,竟有种惊疑的冰冷。宜宁又缓缓道:“到时候,六姐是嫁去顾家了,却拖累了我们整个罗家!我还真是不知道六姐是无心还是有心了,这么狠的心思,我看谁都比不过她去!”

    罗宜怜听得浑身发冷,立刻就要拉罗成章的手:“爹爹,不是如此的——”

    罗成章挥开她的手,目光也有了些戒备。“你闭嘴!”

    乔姨娘立刻也跪下,护着她的女儿:“老爷,您可不要轻信七小姐的话啊!怜姐儿真没有这个心思!”

    乔姨娘有点急了,她可没想到罗宜宁的嘴皮子这么厉害!活活说得罗成章起了疑心。

    这时候终于有婆子带着轩哥儿来了,轩哥儿扑进了正房中,没有人说话,他就跑进了乔姨娘的怀里。

    罗宜宁看着更想冷笑,连轩哥儿都预备好了?

    轩哥儿搂着乔姨娘的脖颈,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罗成章,倔强地说:“爹爹,姐姐是我的姐姐,姐姐不会歹毒的,她对我好!”

    他又看着林海如说:“她才对我不好!每次我来请安她都对我不好!”

    林海如是不喜欢轩哥儿,但也从未针对过他,闻言站起身:“轩哥儿,我如何对你不好了?你可莫要随口乱说话。”

    宜宁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管轩哥儿。

    林海如才没有看轩哥儿,她自认自己平时对轩哥儿也是容忍了,此刻再忍忍也无妨。她道:“总之,怜姐儿这事不能放过,我看得请了婆子来教导才行。今晚之事只有个丫头看到了,便让那丫头不要胡乱说了,我们再与顾夫人说明白,就当没有发生过。”

    乔姨娘急道:“这如何能,岂不是让别人看轻了怜姐儿去!”

    罗成章摆了摆手,这事罗宜怜的确过分了。他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动静越小越不怕传出去,林海如说得有道理。他淡淡道:“怜姐儿是该好好教教了,以后这事不要再提了!”

    罗宜怜抬头有些失望地看着父亲。

    一贯护着她的父亲,此时看着她的目光居然有些冷淡了。

    那她精心设下的局怎么办?就这么让罗宜宁给搅黄了。罗宜怜面上梨花带雨,却紧紧握着手,她应该让更多人看到的,这样罗宜宁想堵都没地方堵去,只怪她运气不好!

    轩哥儿看到罗宜怜都哭了,只见疼爱自己的姐姐和姨娘都默默不说话。那肯定就是被林海如欺负了,他不喜欢林海如。轩哥儿更紧紧地盯着林海如:“你就是不喜欢我的姐姐!我也不喜欢你!”

    林海如实在忍不住了道:“轩哥儿,你不要再说了。你小小年纪,怎能这么说话?”

    乔姨娘缓缓开口:“太太,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他也不过平日淘气了一些,只是孩子天性而已。你的话也太重了些!”

    罗成章被吵得有些烦了,揉了揉眉心:“海如行了,别闹大声了。”

    宜宁听了咬了咬嘴唇,父亲还是不喜欢林海如,说得好像是继母无理取闹了一样。

    林海如听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她觉得有点累了,正想让婆子把罗宜怜带下去。谁知轩哥儿却突然挣脱了乳母的手,朝林海如跑了推了她一下:“我不喜欢你!你欺负姐姐和我的姨娘!”

    林海如刚站起身,突然就被孩子推了个踉跄,撞到了小几突出的一角。

    本来孩子的力气并不大,她的脸色却变得苍白了,捂着小腹说不出话来。

    宜宁一看就急了,立刻让婆子拉住轩哥儿,她连忙去扶林海如:“母亲,你怎么了!”

    林海如的额头迅速出现细密的汗,她张了张嘴。

    罗成章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等状况,也有些惊讶。

    宜宁立刻让青渠过来看看,青渠半跪在林海如身边试了试她的脉搏,顿时脸色也变了:“七小姐……太太、太太已有孕两个月了!”

    宜宁深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鼻尖涌出股酸意。她回头冷冷地看着轩哥儿,咬牙道:“雪枝,把四少爷押去祠堂罚跪,我不说起,他绝对不准给我起来!”

    轩哥儿大哭着要挣脱婆子的手,却很快就被架走了。乔姨娘和罗宜怜可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竟有些怔住了,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林海如肚子里的可是嫡出的孩子!真要是有个闪失,谁担得起责任!

    罗成章一听说怀孕,再看林海如脸色苍白的样子也慌了,立刻把林海如抱起来,放进内室的床上。“海如,你可还好!”林海如却推开了他的手,侧头勉强跟宜宁说:“宜宁……我信得过你。你保我的孩子,不要……不要他在我旁边!”

    她还没有接受孩子到来的喜悦,却要被迫接受孩子可能的离去。林海如觉得下腹绞痛,也比不上心里那种失望的痛苦。这是她盼了七年的孩子啊!

    宜宁本是个坚强的人,此刻泪水却夺眶而出。她立刻点头,握着林海如的手:“母亲,没有事的!青渠在呢,我立刻让人去找三哥,三哥也会过来了!你不要担心!”

    林海如缓缓闭上眼,似乎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罗成章站在一旁瞪着眼睛,手微微有些发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宜宁也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一眼。

62、第六十二章

    罗宜怜站在屋外。

    屋内丫头婆子来去匆匆,但是没一个人理会她们。而罗成章茫然地坐在罗汉床上,乔姨娘在旁想安慰他,他却丝毫不理会。只能听到里头的急促,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他知道林海如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他知道。

    一个孩子的到来本来该是喜悦的,但现在只有急促和焦急。他浑身都充满了内疚,刚才林海如推开他的动作,始终是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林海如在怪他。

    宜宁走出了正房的门,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罗宜怜,屋檐下的灯笼静静地照在她身上,她身上有种平日不曾有的从容和冷淡。

    “我这人的性子很好说话。”宜宁轻轻地说,“但要是犯了我的忌讳,怕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罗宜怜,你是庶出,你知道庶出的孩子在嫡出刻意的对待下,会有多惨吗?”

    罗宜怜觉得宜宁的目光如一把冰冷的刀,充满一种成熟的淡漠,绝对不像个孩子的眼神。

    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嘴唇微动:“宜宁……”

    “母亲这胎若是真的出了事。”宜宁轻轻地说,“你们在罗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走进了房门内。

    片刻之后,罗慎远带着小厮和郎中过来了。他背着手径直走进了正房,面色几乎是肃冷。

    罗成章看到庶长子过来了,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不禁喊了声:“慎远……”

    罗慎远让身后的郎中赶紧进屋中去,他却看到了宜宁,她站在槅扇旁望着内室侧着头,露出细长的脖颈和沉静的侧脸。他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但实则她显得很冷静,只有细长的手指揪着衣袖,才能看出她内心的紧张。

    宜宁有多喜欢林海如,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样神态的宜宁他从未见过。似乎她已经在努力长大了,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

    “宜宁……”他低喊了一声。

    罗宜宁回过头看到是罗慎远来了,手握得更紧。那种鼻酸的感觉却又涌了上来。

    宜宁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前世的继母生的妹妹十分爱哭,动不动就扑在继母怀里哭,出嫁了都没有变。她劝继母说:“……媛姐儿如今已为人妇,这般实在不好。”继母却笑着跟她道:“她也就是在我面前哭罢了,在别人面前哪里哭得出来。她对着自己的夫婿都是不敢的。”

    宜宁当时听了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再想竟然真的是这个道理,只有在自己全然信任依赖的人面前,才会不用忍耐心中的委屈痛哭。只不过前世的她从未有人能给她依赖感。

    现在她却全心全意地信赖罗慎远。不仅因为他是未来首辅,还因为他是她的三哥,兄长血缘的身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若血缘都不住以信任,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

    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若再以孩子的伪装来面对,才真是叫那些小人踩到她和林海如头上去。宜宁怎么会忘了自己前世的磨难,罗慎远以后入阁拜相,迟早还是要和陆嘉学对上的。

    罗家不会永远太平的,而她也总会长大的。

    罗慎远走到她身边,他知道宜宁心里的不安。他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宜宁略小的手安慰她:“有我在,母亲便不会有事的。”

    罗慎远放开了宜宁的手,这才看向罗成章。

    宠妾灭妻极容易埋下祸根,更何况乔姨娘太聪明,罗宜怜又野心太大。他身为男子,本来是不好插手内宅的事的,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管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罗慎远对罗成章说:“父亲,事到如今我恐怕也要说一句,”他顿了顿,“轩哥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姨娘带着了。他若是再这么被养几年,人也是要废了。”

    乔姨娘听得眼眶一红,正欲说话,罗慎远却淡淡地看着她。

    罗慎远表现出来真正的冰冷其实很震慑,她张了张嘴巴,只勉强道:“老爷,轩哥儿是自幼养在我身边……他说那些话,也不是我教的啊……何况太太有孕,如何能养轩哥儿。”

    罗成章却听得暴怒,指着乔姨娘说:“你给我闭嘴!他才这么小,懂得什么道理。不管海如是否有孕,以后轩哥儿你不用养着了!”

    罗宜怜就是乔姨娘养大的,这都养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轩哥儿再这般,恐怕才是可怕极了的。

    宜宁走上来,屈了身说:“女儿有一主意,不如让郭姨娘养着轩哥儿,郭姨娘性子温和,也能好好教导轩哥儿。今日这事轩哥儿实在是过头了,以后长大了那就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性子。”

    林海如的胎因为轩哥儿有损,她肯定是不愿意再看到轩哥儿的。宜宁自己都不想看到轩哥儿,虽然厌弃,但毕竟还是罗家的男孩,罚了他之后还要为他找个归处。

    郭姨娘则是从小伺候罗成章的丫头,的确非常的温和,而且罗成章也能放心。

    乔姨娘听了心肝欲裂,哭着纠扯罗成章的袖子:“老爷!轩哥儿离不得我啊!都是我的错,您怪我就好了,不要怪我的轩哥儿啊……”

    罗成章闭了闭眼睛,让婆子把乔姨娘拉开。

    乔姨娘哭得更厉害,宜宁就冷笑道:“母亲腹中胎儿生死未卜,姨娘再这般闹腾,可是存心对主母不敬?”

    乔姨娘愣愣地看着罗宜宁,罗宜宁则冷淡地看着她,轻声道:“把她给我拉下去。”

    罗成章什么都没有说,乔姨娘就这么被拉了下去,要轩哥儿离开她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哭声到了院外都还能听得到。

    罗慎远难得看到宜宁这么决然,果然是真的愤怒了。

    他继续对罗成章说:“父亲未必看不明白,总想着不过是女子,纵容一些也没有什么。但祸根就是这么埋下的,乔姨娘平日用度都是比照母亲来的,日后恐怕是不行了。家中无规矩不成方圆,父亲可要想明白。”

    罗成章被自己的儿子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放纵乔姨娘,是因为疼爱她,更是不在乎女人之间的这些冲突。但是细细算来,明澜的死何尝不是有乔姨娘的原因,现在林海如的孩子不保,也因为他一时的放任!乔姨娘能如此,还不是因为他的宠爱。

    “为父知道了。”罗成章有些疲惫,眼圈发红。因为今日的打击,他整个人都有些黯淡,没有再说一句护着乔姨娘的话。

    郎中从屋内出来,青渠随后也跟着出来,罗慎远走上前与他们商议。

    忙到半夜,大房那边宾客都歇下了,陈氏才听到二房这边出了事,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林茂和顾夫人等人跟在她身后。陈氏虽然平时总和林海如吵,但同为母亲,自然知道孩子的重要。听闻是轩哥儿推了林海如,她也怒了。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二弟宠着乔姨娘。那偏房姨娘就是再得宠又能怎么样?还能爬到正房头上去?陈氏和顾夫人赶忙进了内室看林海如。而林茂则冷冷地看着罗成章。

    他冷冷地道:“姑父,我却不得不说一句。我林家家风淳朴,姑母在林家长大,从不懂得什么勾心斗角的事,但她的性子是最好的。如今到了你们家来,万般忍受委屈也就罢了,你竟然任那小妾和庶子伤她?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姑母与你和离回林家,林家上上下下还是把她当姑奶奶养着。绝不在别人家被欺负!”

    林茂也被罗成章惹恼了,语气都凌厉了起来。

    罗成章听到屋内的匆忙和陈氏说话的声音,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林茂虽然是小辈,却也是林海如的娘家人,实在是他理亏了。

    正在这时候,青渠匆忙从内室中走出来,脸上总算带了一丝笑意,她跟宜宁说:“七小姐,给太太服了药,现在总算是没事了!太太的腹痛也轻了许多……”

    宜宁连忙往房中去,林海如躺在大红的海棠花绸面迎枕上,脸色发白。但看到宜宁进来之后,却把头转向她。宜宁走到她床前半跪下握住她的手,轻声跟她说:“母亲,没有事了。”

    林海如听了就笑,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流。她摸着自己的腹部,一手紧紧地握着宜宁的手。

    这孩子……是因着宜宁才保下的。

    日后孩子出生了,一定要教它好好地跟姐姐亲近,永不能和姐姐离心。

    房中的众人也松了口气,陈氏甚至难得温言地对林海如说:“我看这孩子强壮,必得是个男孩。”

    西次间里,罗成章听说孩子保住了也想进来看林海如,却被门口的婆子拦住了。不紧不慢地说:“老爷,太太要休息,奴婢看您得明天再来,免得太太看到您再情绪激动了。”

    林茂是男子,不得进内室,他只在旁冷冷地看着罗成章,随后转过身不想理他。

    一个败类,他懒得看。

    罗慎远迎上了保定名医萧郎中,陪他跨出了门外。萧郎中跟他说:“我给你母亲开的药,按一日两次的煎服就行了。”

    罗慎远让小厮给了萧郎中出诊的银子:“这次怠慢郎中了,改日再请郎中喝酒。”

    萧郎中笑着摆手:“你是玄空大师亲传的弟子,不用客气了。”

    罗慎远听了也笑了笑,问萧郎中:“跟在舍妹旁边的丫头青渠,您看如何?”

    “师承高手,还需历练。”萧郎中说,“却不知怎的在府上做丫头?”

    罗慎远没有再说,萧郎中便也不多问。管事送他出了院子,罗慎远走回来,看到侍从站在屋檐下,他淡淡地问道:“四少爷呢?”

    “七小姐罚他在祠堂下跪,四少爷不愿意跪,七小姐的婆子就按着他的肩逼他跪。您可要让他过来?”

    罗慎远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不必,让他跪着吧。”

    他走进了屋内,身姿如松,带着一种和缓的从容……和冷酷。

63、第六十三章

    林海如第二天被宜宁灌了好几碗补汤,每日进补,养着养着气色就渐渐好了过来。

    罗成章整日来看林海如,林海如却不想见他,他越发的焦急。

    乔姨娘却每日都听到轩哥儿在哭,他在祠堂里跪坏了膝盖,疼得直喊娘亲。乔姨娘为儿子痛心,这下才是真的吃不下睡不好,人很快就憔悴了下去。

    乔姨娘去书房求见他的时候,是想把轩哥儿接回去。

    罗成章却冷硬地告诉她:“如今轩哥儿已经不归你管,再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乔姨娘听了怅然若失,回头就大病了一场,罗宜怜衣不解带地伺候了她好几天。

    罗慎远听说了只是道:“六妹身边是一个姓赵的婆子在伺候,那日是她请了个小丫头去花厅,打一顿赶出府去吧。”

    说完蘸了墨继续写字。

    管事应喏下去了,第二天赵氏就从罗宜怜房里被拉走了,哭嚎声一直没有停过。

    赵氏是乔姨娘的心腹,乔姨娘的很多事都是她在帮着做。

    罗宜怜笔直地站在门口,看到有人把赵氏拉走了。赵氏哀求的目光一直看着她,但是她能做什么,她只是把头别到一边不看,待赵氏被拖走之后,屋中的丫头再看罗宜怜的眼神就怪怪的。

    一个连自己下人都护不住的主子,能有什么用?

    乔姨娘病中听说赵氏被打得半死拖出去了,坐起来喘着气说:“我还没死……他罗慎远当我是死了吗?”

    罗宜怜捧着她细瘦如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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