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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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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长?好哇!”大叔一拍大腿,兴奋地感叹:“看来我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从明天开始,我跑腿的玩命差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净明大叔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五章 痒(第二更)
“跑腿的玩命差事?”苏季双眸微张,把净明大叔的话重复了一遍。
“其实也没那么吓人,只是想让你帮忙取水罢了。这里的修士虽然辟谷禁食,但水还是要喝的。塔顶每逢下雨都会渗下雨水。我想让你帮忙把水从塔顶弄下来。”
“想必塔顶取水的路一定很危险。”
净明大叔犹豫了一会儿,说:“小伙子,我看你人还不错,就不瞒你了。去塔顶取水,死是常有的事。不过只要你不想现在死,就必须去。就算我不让你去,其他人也会逼你去。塔狱有塔狱的规矩,谁的修为高,谁就是规矩。我们这是第三层,除了我,这里的修士进塔前都是玄清三境,越往上层,修为越高。因为我的修为最低,所以之前取水的活儿由我来做。现在你来了,就轮到你了。”
苏季扫视着冷漠打坐的修士们,愤然道:“既然大伙儿都在一起受罪,为何不一起想办法出去!为何要划分等级高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施法打上塔顶,来个玉石俱焚!”
苏季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周围打坐的人却都无动于衷,连一个睁眼的都没有。
净明大叔连忙捂住苏季的嘴,摇头道:“像你这么有志气的,早就自我了断了。这里最难的一件事是活着,最容易的一件事是死。你若想找死,可别拖累我,自己一路往塔底走就行了。”
苏季扯开他的手,愤愤不平地坐着,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时间在玲珑塔狱被拉伸得无比漫长,长得令人窒息。这里没酒,也没女人。被囚禁的修士,每天能做的除了闭目打坐,就是望一望墙,搔一骚头,或者问一声旁边:
“还没下雨吗?”
如果回答是否定,他们一定会显出不耐烦的神情,像个凡人一样抱怨着:
“渴死了!”
“再没有水,又要喝尿啦!”
苏季进塔不久,暂时还没像这些人一样口渴,只是没水洗澡,身上总是会痒痒的。时不时还有虫子钻进衣服里,让他不得不习惯性地用手抓痒。
净明大叔闲着没事,看他成天抓来抓去,后背抓得鲜血淋漓,怪吓人的,于是凑过来说:
“别抓了,你要慢慢习惯。只是刚开始会觉得痒,时间久了,身上的汗垢会变成了泥鳞,非但不会觉得痒,反倒会有点舒爽。嘿嘿,那种微妙的感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季挤出一脸苦笑。
就在这时,他发现正在打坐的白袖,默默吃下一颗丹药似的东西,不禁问净明大叔:
“白袖服的可是辟谷丹?”
净明大叔扫了一眼,道:“什么辟谷丹,那是他从身上搓下来的泥丸……”
“泥丸?”苏季顿时反了胃口,瞬间有一种再也不想吃东西的饱腹感。
“别小看泥丸,它可是保持修为的好东西。随着修为一点点消散,人会越来越饿。修士身上的泥丸不仅能补充微弱灵气,而且可以充饥。”
说着,净明大叔也掏出一颗泥丸,举到苏季面前,炫耀道:“贫道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了。你瞧瞧,我的这颗已经盘这么大了,迎着光还闪着油光。你没有修为,一定很快就会饿。我把它送给你,就当见面礼啦。”
苏季强忍着没呕吐出来,额头渗出一滴冷汗,彬彬有礼地推辞道:
“唔……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净哥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净明大叔也不勉强,立即把泥丸收进脏衣服,赞叹道:“无功不受禄,你小子果然不简单。说实在的,这么好的东西,我还真舍不得给你。”
苏季望着净明大叔,竟是无言以对。面前这位让人无语的大叔,说好听点,他是已经因地制宜,说难听点,他就像一只被驯养的家畜,已经习惯在艰难的环境中苟且偷生。
更讽刺的是,这里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平民百姓。
普通人没资格受这样的罪,这些人进塔前都是地位显赫的大人物:贵族、长老、祭司、功臣、世外高人……
但如今他们身份早已不复存在,现在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群没了尖牙的狼,没了利爪的鹰,没了钩的蝎子……
如果看到一个人在谈论自己过去的丰功伟绩,那这个人一定是刚进来不久。大部分人已不愿回首过去,因为辉煌的过往和当下的处境相比太过残酷,就像一场梦,甚至有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辉煌过。
这里是抹杀一切辉煌的牢狱。
这里根本不需要狱卒,因为没人出得去。
自由在这里是一个神话,一个奇迹,一个奢侈的梦,而苏季则是那个贪婪的追梦人。
有一次,趁着净明大叔睡觉的时候,苏季来到一个角落,低声问狐姒:
“你听说过玲珑塔狱吗?”
“玲珑塔狱没听过,七宝玲珑塔,我倒是听爹爹说过。那是灵鹫山燃灯道人授予托塔天王李靖的宝物。据说青丘狐灵的祖先原来就被镇压在里面,后来原因不明,失落在人间,无人知晓其下落。”
“莫非这里就是七宝玲珑塔?”
苏季低声沉吟着,蓦然想起九九重阳宴上,花如狼曾给自己吃过一块重阳糕。那块重阳糕的形状就是玲珑宝塔,只不过那个宝塔是九层,而这里是七层。
狐姒突然说道:“无论这是什么地方,你都绝对不要相信这里的人。”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相信。”
苏季微笑道:“也包括你吗?”
“哼,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时日无多。我的修为正在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会魄消魂灭……”狐姒的语气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凄凉:“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弦音的喜怒哀乐是由心所感。事实上,抑即是哀,扬即是喜,不论如何弹奏,悲伤的曲子只要弹起,就注定永远不会以欢乐收场。”
苏季的笑容僵在嘴边,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狐姒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有一个的办法,但你不会肯帮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别卖关子了?”苏季急道:“事到如今,我帮你就是帮自己,快说吧!”
“我必须夺舍另一个人的躯体……你愿意帮我,杀死你的同类吗?”
第五十六章 沐雨
风卷黄沙,刮向天边。
一身白衣的少女,仿佛是从天边来的。
白靴踏着黄沙,缓缓走来,走向一片宫殿。
玄狐宗。
曾几何时,这里是多少修士神往的圣地,多少的凡夫俗子的梦想。
然而,短短一夜之间,净世青莲凋零,这里注定成为被世人遗忘的记忆。
一眼望去,满眼的萧条。
玉宇琼楼成了枯枝败叶的葬身之所。原本干净的青石路,已被风沙淹没,成了土黄色,连宫檐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黄土。
四周暗淡,所有的灯火都已熄灭,唯有银烛宫的还亮着。昏暗的灯光,照着门前干燥的土地,照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沐灵雨已站在银烛宫的门外。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日出东升,晨曦照着她的侧脸,精致的轮廓如冰雕玉塑。
远方扬起漫天黄沙。
风沙骤住之时,显出一个身披黑虎皮的身影。他大步而来,手里握着一把青铜剑。
义渠将青铜剑递到沐灵雨身边的时候,她仍一动也不动,目光始终凝视着银烛宫的门。雪白的衣服上积满沙土,乌黑的秀发也已被染黄,而她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人呢?”她问。
“一并带回的除了这把剑,就只有一个孩子的尸体。那小子陷入玲珑血阵,只怕凶多吉少。”
沐灵雨明眸微张,神色凝滞了许久,沉声道: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
“你就算死在姜玄手里,也执意要救他?”
“是。”
沐灵雨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字。
义渠虎目圆瞪,愤然道:
“从小到大,我为你出生入死。难道你就一点不懂我的心意?”
“我懂。”
“你既然懂!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小子?”
“所有。”
沐灵雨斩钉截铁地回了两个字。
义渠健壮的身躯微微一倾,仿佛咽了一口苦水,心头泛起浓浓的苦涩,紧握青铜剑的大手,像是要把剑柄捏碎一般。
沐灵雨轻轻低眉,看着那把属于她的剑。她不愿再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情。
义渠猛然把青铜剑插在沙地上,怒道:
“好!你一个人呆着吧!我可不想陪你送死!”
说罢,他转身离去,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
沐灵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低声道:
“谢谢。”
“我这样的人……
“……不值得有人为我去死。”
一片残叶,脱离了枯枝在风中飘摇。
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岂非也如这残叶一般,又有谁能预知命运的离合?
此时,风带着一股潮湿。
天空酝酿着玄色的雨云,如幽冥般潮湿阴郁。
门开了。
沐灵雨抬起头,看见墨殊。
墨殊依旧带着铜绿色的面具,而墨绿色道服却换成了白色麻衣。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门人,全都披麻戴孝,像是正在祭奠什么人,一个个皆是白衣如雪。
墨殊走到沐灵雨身边的时候,她还站在同一个地方,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阁下可是亡兄的故人?”
说着,青铜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沐灵雨。
沐灵雨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是来服丧的,但她这一身白衣,却恰好应景。
黄眉道人走过来介绍道:“她是旋灵阁主的夫人。”
话音刚落,黎如魅迈着撩人的步子,走了过来。媚眼瞄了一眼沐灵雨,不悦地娇嗔道:
“原来旋灵阁主的夫人这么漂亮,难怪他会对我视而不见。可惜这么好的男人进了那种地方,怕是来世也与奴家无缘了。”
墨殊对妻子的放荡的言语无动于衷,听到“旋灵阁主”四个字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显然,他死去的银狐义兄,并未把净世青莲凋零的真相全盘托出。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墨殊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向银烛宫里走,口中叹道:“夫人请回吧。你夫君进了那种地方,死了比活着强。”
沐灵雨上前一步,道:“只要你救他,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墨殊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笑道:“我想要破你的纯阴玉体,你也答应?”
黄眉道人不禁微微皱眉,他知道破纯阴之体,不仅意味着断送修为,而且意味着断送一个女人的清白。
然而,听见丈夫调戏别人的妻子,黎如魅却扑哧一声,抿嘴笑了。
沐灵雨刚要开口,忽听一个憔悴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义兄尸骨未寒,先生真是好兴致啊。”
语声中,墨殊与沐灵雨之间凭空裂开一道缝隙。
姜赢身披一件暗红色长袍,从缝隙中缓缓走了出来。
墨殊顿时握紧了拳头,厉声道:“来得正好!姜玄杀我义兄!老夫先拿他儿子血祭!”
“先生息怒……”姜赢像老人一样弓着背,慢条斯理地说:“学生不是来送死的,而是来救命的……”
“救谁的命?”墨殊问。
“救这里所有人的命。”说完,姜赢低头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你还是先救自己的命吧!”墨殊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交出造化玉牒,老夫可以饶你,否则你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造化玉牒真的不在学生手上,就算它在也救不了先生。学生这次来只为助先生,蓬莱一战取胜。”
“不需要!老夫早已探知,姜玄虽修得玄清八境,但重阳那天却只恢复到玄清三境。那天旋灵阁主破了他的阴阳九宫阵,姜玄险些丧命,没有一年半载连,只怕玄清三境的功力都不到。蓬莱决战就在下个月,他绝无胜算。”
姜赢又一阵咳嗽,缓缓取出一块布帕擦了嘴,说:“过去的姜玄也许如此,但现在的他,只需一个月就能恢复到和你一样的玄清三境。您应该晓得,一个修炼到玄清八境的人,拥有的不只是修为,还有数不尽的手段。”
墨殊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说,姜玄的手段,你都了如指掌?”
姜赢摇了摇头,说:“要说对付姜家的手段,有一个人先潜心研究多年,只怕比学生还要清楚……”
说着,姜赢看向沐灵雨,说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在重阳宴杀我,但那的确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不会让你这些年做的功夫白白浪费。我要你把之前想用来对付我的手段,转而对付杀你师傅的仇人!”
沐灵雨直视着姜赢的眼睛,厉声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命令我!”
姜赢迟疑了一下,苦笑了几声,说:“我的确没有资格,不过墨先生有。只要你帮他蓬莱一战取胜,想必他不会吝啬把救人的办法告诉你。你二人阐截联手,一个可以报弑师之仇,一个可以报弑兄之仇。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沐灵雨转头看了墨殊一眼。
墨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续探着姜赢的口风,说道:
“我们是报了仇,可是你却成了弑父的罪人……”
“弑父?”姜赢凄然一笑,仰天长叹:“我没有那样的父亲!现在的我只是个孤魂野鬼。我只要他的命!”
话音刚落,沐灵雨突然向银烛宫的屋檐上看去,眼中泛起白色的寒气!
“谁在那里?”
沐灵雨话音未落,墨殊已来到了屋顶,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消失在屋檐下。
“不必追了。”黎如魅娇媚地说:“只是白老鼠罢了。”
黄眉道人捋着胡子叹道:“阴天下雨,白鼠搬家,只怕是要大祸临头喽。”
墨殊面具里的双眼精芒闪动,若有所思。这时,一滴冰冷的雨点,落在他后脖颈上,传来一丝凉意。他缓缓抬头望天,只见一片黑云盖过了头顶。
“阴天不走,只怕雨淋了头。”姜赢咳嗽了几声,对墨殊说:“先生,我们不如进屋商量吧。”
墨殊缓缓点了点头。
众人跟着他进了银烛宫,只有沐灵雨站在原地,昂首望着头顶的阴霾。
狂风吹得枯枝沙沙作响。闪电像弯弯曲曲的赤练蛇在云里乱窜。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落在脸上的雨滴,带着阴郁的颜色。
没有人知道,模糊她视线的,是雨?是泪?
还是血?
她的血曾经比雨还冷,她的心一如寒冰。
直到遇上那个人,那盏灯。
雨在下。
他在哪?
第五十七章 梦魇
自从进了玲珑塔狱,苏季经常做梦,而且每次做的都是同一个噩梦。
一次次从黑暗中惊醒,他都是满头冷汗。这个令他心有余悸噩梦,已经不知折磨了他多少个日日夜夜,让他越来越惧怕睡觉这件事情。
普通凡人不吃不喝,顶多能撑三天。苏季坚持到第三天的时候,感觉又渴又饿,身子软塌塌的,一身骨头就要散架。他不想睡去,但实在困得不行,头像鸡啄米一样直打瞌睡。
入梦的时间,大概是在刚刚快要睡着的时候。那时人的意识是朦朦胧胧的,一般人在这个阶段往往不能判断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先是感到一阵头疼,然后在梦中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飘渺的影子。
耳边响着的空空荡荡的回响,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噩梦和之前一样,从一个充满憎恶的字开始:
“杀!”
耳畔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杀……了……他……”
苏季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耳洞里还伴随着嗡嗡的震动。他最开始以为声音是狐姒发出来的,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那声音中饱含的怨毒,比狐姒还要强烈十倍!
“你是谁?”苏季问。
“……杀了……他们……”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的怨毒一声比一声强烈。
“你要我杀谁?”苏季试图与梦中的女人对话。
“……四……只……鬼……”
女人的声音带着轻飘飘的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苏季感觉脑子里像钻进了一群蚊子,再次嗡嗡作响。紧接着眼前浮现出四个模糊的影子,慢慢的身体的轮廓变得清晰,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基本可以判断出他们都是男的。他们的轮廓很像人,但不知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却比鬼还要恐怖。
“杀了他们!”
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耳边。
显然,这充满憎恨的言辞,是针对那四个男人,四个陌生的男人,四个鬼一样的男人!
接着,四个男人的嘴巴隐隐浮现,好像正在吃着什么,焦黄的牙齿撕扯着,流着口水,贪婪地啃食着……
苏季虽然不知他们吃的是什么肉,但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也许他们真是鬼,比起青灵庙里的四只鬼,他们才更像是真正的鬼。
“可怕……”
女人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开始夹杂着一丝怯懦与恐惧。
“救命!”女人呼喊着。
四个男人的脸越来越近,还在慢慢放大!苏季眼前清晰浮现出一个独眼的男人,他淫笑着,表情狰狞而扭曲……
“住手!”
女人撕心裂肺地呐喊着,声音凄厉似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
这真是人能发出的嘶吼吗?
紧接着,传来撕裂的声音、**碰撞的声音、指甲刮割皮肉的声音……
“扑通!”
仿佛一块石头落入水中……这是什么声音?
随着那个声音的隐去,四个男人的形象,开始变得像水纹一样紊乱,继而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
“杀!”
她喊着!
“杀了他们!”
她命令着!
“杀光所有人!”
她咆哮着!
膨胀至极限的怨毒与仇恨一瞬间爆发。
苏季眼前渗出一片**的红色,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这似乎是来自那女人内心的恐惧。
“小心……”
女人碎碎叨叨地嘟囔着,语气蓦然变得冷静而慎重起来。
“不要被察觉!”
“别说是我!”
“千万不可以被发现!”
这是仿佛对苏季的忠告,既要杀死那四个鬼一样的男人,但又不能被他们发现。
“可怕……”
女人的声音忧郁而绝望,充满莫名其妙的恐怖与不安。
“呼噜!”
耳边逐渐传来一阵鼾声。
苏季的意识渐渐复苏,将醒未醒之际,残梦迷蒙,腻腻不去;忽然,他双眼一睁,如坠深谷,万象寂然,只有胸口的一抹微光,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
他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的净明大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睡得很香,就像睡在软软的大床上。
苏季长出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回味起那个梦。其实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以前在青灵庙也曾有过“梦中鬼敲门”的情况。因此,他并不能断定,那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苏季痴痴地望着怀中发出的光,黄色的、微弱的光,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又做梦了?”狐姒问。
苏季点了一下头,缓缓坐起身。
“是魇术。”狐姒给出一个言简意赅的结论。
苏季望着昏暗中熟睡的一群修士,问道:
“她为什么只对我施展魇术?”
“并不只对你。那个女人应该正在呼唤塔里的每一个人。她的魇术很微弱,多少有点修为的身体都会下意识隔绝,只有同样会魇术的人才能感觉得到。你没有修为,防御薄弱,而且还会魇术,刚好具备这两个条件,所以才听得到。那个女人为了施展这种魇术,会不断发送着微弱的玄清气。这种行为在这种地方里,无异于自杀。”
自杀?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是塔狱上层的人,还是下层的妖魔?
苏季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无论是谁,她不惜生命,像大海捞针一样发出呼唤,目的无疑是为了复仇。
“轰隆!”
塔外响起一阵微弱的轰鸣!
苏季把耳朵贴在墙上聆听,感觉那沉闷的声音似乎是透过塔狱的墙壁传进来的——是雷声!
“轰隆!”
塔外突然炸开一道惊雷!
一瞬间,塔狱里的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是打雷!”
“下雨了!”
“终于……终于下雨啦!”
那些之前只会盘腿打坐的修士,一下子全都站起身来,兴奋地叫着:
“水!”
“水……水!”
“终于有水喝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修士,快步走过了过来,一脚踢在净明大叔肚子上!
“还他娘的睡!”
净明大叔毫无防备地挨了一脚,疼得惊醒过来!
踢人的修士焦急地命令道:“还不快去塔顶取水!”
净明大叔嘤嘤地答应一声,捂着肚子,缓缓爬了起来。
“看什么看!还有你!”另一个修士说着,将一块污白的骨头塞到苏季手里。这是一块人头骨,头颅顶端被磨平,可以倒立着放在地上。
玲珑塔狱里没有水碗,这块人头骨就是这里的人用来喝水的容器,一颗头骨的颅腔内,大概能盛装一碗水。平时修士们打坐时,会把这骨头碗倒放在旁边。
净明大叔和苏季,把这些头骨一个一个的接过来。
苏季扫视着每个人身旁的头骨,发现几乎所有人的头骨都已经干了,唯独一个人的头骨里,居然剩了一半的水。苏季缓缓抬头,只见那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救了自己的白衣道人——白袖。
白袖慢慢拿起盛水的头骨,将里面的水洒在地上,缓缓递到苏季的手中。
第五十八章 西戎往事
净明大叔把布条对准下颌骨的缝隙,小心地穿了过去,在末端打上一个结。接着左手拿过另一块头骨,右手又拿起一条布,用同样的方式把骨头穿起来。这样一个接一个,反复多次,一堆白花花的骨头就像串辣椒似地被串到了一起,可以用一只手提着走。
苏季一边上手帮忙,一边把之前的噩梦讲给他听。
听了苏季的描述,净明大叔很快陷入了沉思,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四个……鬼一样的人?那到底是人还是鬼?”净明大叔的表情稍带一丝茫然,却又像是知道些什么。
“应该是人。”苏季将一颗头骨递到他手中,补充道:“不过,他们是不完整的人,大多身有残缺。”
“具体长什么模样?”
苏季努力回忆着那个梦,试着用语言描绘四个男人的长相:
“第一个脸长得很怪,鼻梁上面只有一个眼窝,而且是空的,应该是个瞎子。”
净明大叔突然瞪大眼睛,催促道:
“那第二呢?”
“第二个面黄肌瘦,只有一条腿,连站都站不稳,看来只能一蹦一蹦地走路。”
净明大叔没有说话,神色越来越不自然。
苏季接着描述:“第三个脸颊瘦削,皮肤煞白,只有一条胳膊。”
净明大叔串骨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说道: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
“我还没说第四个呢。第四个在几个人当中最特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净明大叔直视苏季的眼睛,道:“你想说第四个看不出残缺,似乎是一个很完整的人。对吗?”
“没错。”苏季连忙问道:“你认得这四个人?”
“何止认识”净明大叔苦笑着,指了指上方的棚顶,说:“他们就在上面一层,都是玄清四境的修士。待会儿取水的时候就会看到……不不不,最好还是别看到他们四个比较好……”
苏季从他忌惮的语气中,已然感觉到这四个人的危险。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不止四个,我梦里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净明大叔思索片刻,一脸茫然地说:“上面只有他们四个,并没有女人。除非……是新来的,而且是直接被玲珑血阵送到二层。”
苏季微微阖目,心想一个女人被送到这个地方,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梦中女人激烈的话语又在他脑海中鲜活地复苏了:
“杀死他们!”
“杀死所有人!”
那到底是怎样的仇恨?
此刻,更让苏季在意的,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她想杀的这四个男人。
净明大叔低声沉吟道:“进了塔狱,必须要知道那四个男人。既然你今天提了,我就顺便告诉你。这四个人原本是截教的大祭司,来自四个不同的西戎部族,分别是:犬戎的独目医仙、义渠戎的双头神将,白戎的三腿花盗,鬼戎的四臂赌鬼……”
苏季原以为现任截教祭司们的外形,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但跟这四位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真不知截教都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怪胎?
“我只听说过截教现在的几位祭司,你说的四位,闻所未闻。”
净明大叔不屑地摇摇头,轻蔑地说:“现在的四祭祀,只有玄清二境的修为,而原来的四位大祭司,可是玄清四境!修为整整高了一倍。而且以前截教的大祭司不是四个,而是五个。那第五位祭司是我们申戎人,你一定听说过……”
“谁?”
“姜玄。”
一听到这个名字,苏季的拳头不由得微微握紧,问道:“姜玄以前也是截教的祭司?”
净明大叔点了点头,说:“姜玄原来被称为五毒蛇君,是五大祭司中辈分最低的一个。当他还是申国大公子的时候,当权的是周厉王。他是一个比当年的商纣王还要残暴的昏君。姜玄与其余四位祭司义结金兰,发誓推翻周室,屠灭阐教,光复截教。殊不知,后来把这四个人送进塔狱的,正是姜玄。”
“他为何要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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