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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群豪-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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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上妆了。”风月叫陈小桐。
陈小桐还在看着窗外的一池风平浪静的池水。
还是没有真的落下雪来。
她转过头看着风月,风月的表情是强忍着哭的那种笑。
到底还是小孩子,怎么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陈小桐要嫁进宫去了,不能再带着她,她舍不得陈小桐,从昨天开始就在偷偷地哭。
“风月,今天可不能再哭了。”陈小桐笑着对风月说,她想自己现在真的是个大人了,可以不动声色地淡然面对一切了。
“恩。”风月用力点头,但眼睛还是红了,“小姐,你……”
她想说些什么,但陈小桐已经阻止了她。
陈小桐自己一步步走向了梳妆台,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她要出嫁,嫁的人是皇帝,梳的妆容也是非同一般的嫁妆,屋子外面早就有宫里来的老嬷嬷在候着了,但陈小桐一点都没有让她们进来的意思,只是让风月伺候她。
用精致的琉璃梳子将乌黑的秀发一根根梳好,然后将金钗一支支朝着发丝之中插进去,风月替陈小桐点唇,一点绛唇,陈小桐微微抿嘴,看着铜镜里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小姐,你真美。”风月突然说。
陈小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出嫁是什么样子。
但好像,也有过,只是,已经是在很久以前了。
十年前,她也想过,她想象的场面,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风月,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故事?”她开口,悠悠地说道。
“什么,小姐?”风月奇怪。
“从前,有一个叫至尊宝的人……”陈小桐,轻抚云鬓,想起了那些在那个小院子里的日落黄昏。
从前,有一个叫古月安的人,还有一个叫陈小桐的人,他们彼此相爱,却又不说,几经磨难,分分合合。
但陈小桐始终相信……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陈小桐,说到了故事的结尾。
“小姐,别等了,他不会来的。”风月终于哭了出来。
陈小桐却好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还在说:“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这是故事里紫霞仙子说的话。
她那么告诉自己。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风月一下子收敛了哭泣,近乎愤怒地喊道:“不是让你们等着吗?!宫里来的人,也这么没大没小,不知道规矩吗?!”
“小姐……我是老苍。”外面响起的却并非是老女人的声音,而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陈小桐自然知道老苍是谁,老苍是她父亲陈珙真正的心腹之人。
她一下子,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苍伯?”
“小姐……老爷他……不行了。”老苍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诉陈小桐。
陈小桐闻言眼皮一跳,但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道:“我知道了,苍伯,你先回去吧。”
然后,她继续有条不紊地梳妆,让风月将最后的妆容完成了,她才起身,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宫里来的四个老嬷嬷一看陈小桐开门,立刻看向她,齐声说:“郡主还请回,在出嫁之前,按礼数您不能出门,否则……”
“我要去见我的父亲,女儿出嫁,看看父亲,没什么吧?再说,礼数再大,大的过一个孝字吗?”陈小桐一字一句。
那四个老嬷嬷不敢开口了,一来,她们虽然武功也算卓绝,却绝对压不住陈小桐这等天下有数的高手的气势。
二来,陈小桐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们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于是她们只能让开,看着陈小桐带着风月一步步远去了。
陈小桐缓步来到了陈珙居住的养心居,老苍在门外候着,陈小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了门前,叩了叩门。
“是鸢儿来了吧,进来吧。”陈珙开口,话音却并不像是老苍说的那样,已经快不行了,仍旧了中气十足的样子。
陈小桐闻言推开门,初晨的阳光透进屋子里,照出了陈珙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的面容。
他快要死了。
陈小桐无喜无悲地说:“爹……”
“我来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婚(二)】
“我来了。”
“森然……”陈嘲风的声音响起在院子里,显得有些清清冷冷。
因为这个院子的清冷,也因为没有人回应他。
但他知道这个院子里有人,他的亲弟弟,天下第一剑客陈小桔就在这个院子里。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快要下雪的样子,不适合出行,他也本不该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帝,不该随便乱走,也不仅仅是因为现在时局混乱,到处都有危险。
更重要的是,今天本该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应该穿着最庄重喜庆的装束,在行宫里等待着迎亲的队伍去将他的未来皇后接过来。
可是他,好像是完全不知道有那件事情一样,不仅仅是连喜服都没有穿,连皇帝的常服都没有穿,而是穿着一身从前他当皇子时候才穿的白衣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一壶酒,头发披散着,完全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慢悠悠地踏在这个小院的石板路上。
他走到了一间屋子的面前,对着屋子里说:“森然啊,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快开门,哥哥来了。”
“……”很久以后,屋子里传出了陈小桔的声音,说,“皇兄若是想杀我,派人捎一封信来便好,我自会了断,不必亲自上门的。”
“你在乱说什么?做哥哥的,哪有会想要杀弟弟的?”陈嘲风用责备地语气训斥着,又笑了起来说,“森然,开门,我带了我亲手酿的桂花酿,你还记得吗,那年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起出来以后,一定第一个和你喝。”
门,终于无声地打开了。
陈嘲风上前了一步,看到陈小桔坐在昏暗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他看不到陈小桔的表情。
“有酒杯吗?”陈嘲风完全没有半点皇帝的样子地盘膝坐在了地上,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
陈小桔不答,只见桌子上忽然飞上来两只酒杯,无比稳妥地安放在了酒壶的两旁。
“来,尝尝。”陈嘲风将两只酒杯倒满。
顿时,屋子里就充满了桂花的气息。
陈小桔拿起了一杯酒,嗅了嗅,才终于开口说:“下毒了吗?”
“你今天怎么还没喝,就已经醉了?”陈嘲风像是愣了一下,说。
陈小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陈嘲风也跟着将杯中酒饮了下去,然后很是开怀地笑道:“今天,我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小桔摇头,还是不说话。
“你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的最大理想是什么。”陈嘲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天下一统。”陈小桔说。
天下一统。
这里的所谓天下一统,并非是将破碎的山河重新收拾起来,虽然就现在的局势来看,陈嘲风需要去做的,正是这一件事情。
但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大陈富有四海,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也没有机会这样做。
他那时所说的,所想的天下一统,是将整个天下,真正地掌握在皇帝的手里,而不是被各个世家,武林豪门,武功天下第一的人瓜分。
武道,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这是陈嘲风从小因为无法习武而产生的恐惧,也是他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将武道,掌握在皇权之下。
一步一步,从皇子,到皇帝,从富有四海,到天下破碎。
一切,都是他的局中之子。
他想要的,不是那样的一个天下,而吸血妖的来临,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在,十年过去了,终于一切都将要走到终点。
而日子,就在今天了,也许当大雪落下的那一刹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姑苏。
从此,天下一统,真正匍匐在皇帝的脚下。
这么想来的话,他就是最后一个了。
陈小桔。
作为天下第一剑客,皇帝来给他送行,完全的够资格。
作为弟弟,哥哥来送最后一程,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想想,也不错啊。
“哥哥……”他也不再叫他皇兄,他叫他哥哥,他给自己也倒了第二杯酒,喝了下去,说,“世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忠,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应该当皇帝的人,我跟父皇说的是,我不喜欢做皇帝,只喜欢剑,这句话,是对的,但并非是全部,那你知道,剩下的那部分,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陈嘲风摇头,看着他,眼神灼灼。
“因为你是我哥哥。”陈小桔也看着他,“我永远没办法忘记,小的时候,冬天,我们那个时候才四五岁,被一个皇后娘娘派来的老嬷嬷赶到了雪地里,就那么过了一个晚上,要不是哥哥抱住我,挡住了所有的雪,我就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发誓,我的命,是哥哥的,哪怕哥哥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样吗?”陈嘲风沉默了一下,不笑了,只是摩挲着酒杯,低声说,“我都不记得了。”
“哥哥,真的,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是你……”陈小桔喝了第三杯酒,“如果真的要我死,也该告诉我一声。”
“森然,是哥哥对不起你。”陈嘲风一脸愧疚,“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你死的。”
“来,今天,我们兄弟俩就不醉不休,也算是我给你赔罪。”他说着又要给陈小桔倒酒。
陈小桔却不让他倒了,只是说:“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姑苏的,你今天大婚,应该回行宫等着,不应该在这里,否则于礼不合。”
“小桔……你真的误会我了。”陈嘲风苦笑,好像是真的有些被误会的样子,他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起身,走到了窗户旁边,打开了窗户。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空气已经有些发冷,真的快要下雪了。
“真的要下雪了。”陈嘲风说着,将一杯酒倒在了窗外,像是在祭奠什么。
陈小桔盯着桌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长剑,不说话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婚(三)】
天就要下雪了。
白无眉看着灰蒙蒙的天际,这样想。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来姑苏的时候的场景,也是快要下雪的样子。
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好像是一个逃不过的轮回。
姑苏,已经遥遥在望。
白家军的兵锋不过向前数十里,就已经直指姑苏城。
只是白无眉并没有贸然进攻。
虽然现在看起来,姑苏城很平静,也很虚弱,从之前收到的消息来看,因为他的反叛,导致了姑苏城的守备力量有一大半被替换,新来的军队并不足以完全守卫姑苏城,以他现在的兵力,如果强攻,绝对可以轻而易举拿下。
但是,那只是表面上来说。
陈嘲风老谋深算,早已不知道布下了多少暗棋,否则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一个局来。
光是白无眉自己已经探听到的,就是各个武林世家和名门的家主和掌教,在前几天都被请到了东都金陵,准备观礼皇帝这一场大婚。
说是这么说,但哪怕是傻子都知道,这些人,恐怕现在都已经就在姑苏城左近了。
汇聚天下世家名门的菁英于此,想想就是一股可怕到了极点的力量。
更何况,这还只是表面上已经知道的力量。
暗底下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没人知道。
如果说白无眉足够聪明,那么他就应该闭目,不闻。
可是他偏偏来了,他来了,就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了。
“殿下,左路军和右路军已经落位,随时可以动手。”有心腹手下来到他的身旁,对他报告最新的军情。
白无眉点了点头,看着下面的那一条平平无奇的官道,正要问些什么。
已经有另一个手下来报了:“殿下,探子回报,宇平皇帝迎亲的队伍已经出现,是否直接截击?”
“不着急,现在杀了他们,就是打草惊蛇,这是一出大戏,若是敲锣打鼓的都死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放他们来。”白无眉负着手,仿佛已经在无比期待着后续的到来。
哪怕最终是彻底的死亡,他也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大概是他人生里,做过的,最遵从本心的一件事。
放弃了祖宗的威名,放弃了恢复白氏皇朝的机会,只为了一个女人。
先祖在上,到了地下,不要怪我这无用后人。
雪快要落下来的那一刻。
陈小桐终于坐到了父亲陈珙的面前。
门已经被关上了,屋子里的灯火显得越发的晦暗,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冲的人忍不住打喷嚏。
但哪怕是这样,也还是无法遮盖屋子里弥漫着的那种,浓郁的,死的气息。
陈珙就要死了。
这一点,陈小桐完全可以看出来。
平日里精力旺盛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年人的陈珙,他的那双本来应该充满了压制不住的野心和**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那是一个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才会充斥着的,看破。
看破听起来是一个很神秘莫测,很令人敬佩向往的词。
实际上,那只是了无生趣的另外一个代替词罢了。
一个人,只有在明确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再没可能多握有一些世间的美好的机会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这种看破。
“我就要死了。”陈珙缓缓说,他像是一夜间老了几十岁,原本保养的乌黑的头发,也已经白痕满布,脸上甚至已经有了老人才会有的斑点,他一边说话一边喘着气,完完全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风中残烛。
陈小桐不说话,本来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女儿,应该对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话,她是很清楚的。
但她偏偏不说,一是因为她是个生性就很淡漠的人,二是她就是不想对陈珙说那些。
陈珙也不想听到。
那本来就是无用的话语,又不是说了,就可以不用死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性。
所以倒也省了一些平凡人家里的生死离别之绪。
他只是平静地说着,陈小桐也只是平静地听着。
“我知道,我这些年,对你,都不好。”陈珙又说。
陈珙对陈小桐好不好?
无疑是好的,陈珙贵为大陈镇国公,武林八大世家姑苏陈家的家主,自妻子死后,没有再娶,哪怕是小妾侍婢也是没有的,从一而终,天下男子无论贫富,能做到这一点的少之又少。
这其中除了对于妻子的深爱,也是对唯一的女儿陈小桐的爱。
说出去,谁不知道陈国公对陈郡主父爱如山,宁愿自己独守空房数十年,也不愿女儿受一丁点委屈。
可以说,世上再难有父亲能比陈珙更好。
“不,父亲一直都对女儿很好。”所以陈小桐反驳了陈珙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陈珙却仿佛对陈小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说。
“你恨我拆散了你和古月安,所以这些年,你一次也没有对我笑过,我不怪你,因为是我做错了,我想当皇帝,那么我就要失去自己的女儿。”
窒闷而昏暗的屋子里,陈珙没有任何保留地说着话。
对于这些话,陈小桐还是没有表情。
“你该恨我的,也可以继续恨我,但是……”陈珙忽然顿了顿,看向了陈小桐的眼睛,此时,他的眼眸里的空洞暂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像最后在燃烧的木炭一样的火焰,“鸢儿,你要记住,陈家……不能亡。”
“鸢儿,陈家!不能亡在我的手里,也绝对不能亡在你的手里!”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整个人猛然前扑,想要去抓住陈小桐的手,但是他此时已经近乎是一具空壳,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桌子上,手用力地伸着,却抓不到陈小桐的手。
陈小桐没有动,就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望着自己。
“女儿,答应我,答应我……”陈珙在消耗着最后的生命,拼命说着,伸着手。
屋子里的烛火骤然燃烧了起来,就如同是陈珙的最后生命。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一下子吹灭了烛火。
黑暗里,陈珙的手垂了下去,身体在一寸寸变凉。
很久后,陈小桐终于握住了他的手,轻轻说:“爹,陈家,总算是没亡在你手里,这些年,你辛苦了,我也辛苦了,就到这里吧。”
然后,她站起身,推开了门,一步踏出。
雪,终于落了下来。
她大步向前,手中握着那把叫小桐的传奇之剑。
大雪将倾,凤冠霞帔,提剑出门。
大戏,开场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婚(四)】
雪落下来的那一刻。
迎亲的队伍已经踏入了姑苏城。
迎亲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民间娶亲,八抬大轿已经是最高规格,多少闺中少女梦中的场景。
而皇帝娶亲,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了。
马有千乘,黄金万两,数不清的珍宝,撒不完的鲜花。
一路上有皇家最好的乐师吹奏着皇帝大仪要用的乐章,皇家御林军五百人,黑甲披身,却也是在身上装点上了鲜红至极的彩饰,步履稳健地踩在姑苏城的大街上,气势喧嚣的仿佛是一座山来。
可就是这样堪称穷奢极欲,富贵喧天的场景,却并没有一个人来欣赏。
哪怕是留在姑苏城里的居民,也好像是已经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都躲在家里根本连打开窗户的一丝缝隙,探出一点目光都不敢,人人紧闭门户。
最后,目睹这罕见一幕的,居然只有陈公府派出的人马和姑苏郡的兵士。
于是,本是喜庆至极的一刻,却莫名的铁甲相应,变得铁血异常。
再加上有雪开始不断落下,从小到大,满布了大街小巷和御林军的盔甲,平添了一丝浓重的哀戚之意。
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场,就已经有了难过的味道。
一路上乐曲喧天,迎亲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姑苏陈家的外面。
在有名的白发街外面,御林军止步,一位代替皇帝前来迎亲的礼部的官员携带着皇帝颁下的“纳彩制书”和几位一同前来的执事官一起,朝着陈公府的大门而去。
陈公府的大门此时是大开着的,今日是大日子,平日里绝对不轻易开启的主门旁边,现在恭谨地站立着陈公府的下人仆役和管家执事,他们俱都是一身的喜服,喜气冲天。
只是人人却都是一脸的强笑,叫这个本就已经变得肃冷的场景,越发的诡谲异常。
礼部的官员大步走上了陈公府的台阶上,在所有人面前,打开了那份“纳彩制书”,大声宣读道:“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
洋洋洒洒近百字,在那礼部官员略显高亢的声音里,掷地有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底。
“迎!!!”读完“纳彩制书”,礼部官员大声喊出了一个字。
大戏,上演。
雪在下的越来越疾,迎的声音,从门口,一路传到了陈公府的内院,这几日里,早有宫里的人来到陈公府布置一切,陈公府的家奴早已被调教得当,中间一声连着一声,仿佛一山连着一山,根本没有半点的差错。
然后人们就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不疾不徐的,不轻不重的,就像是某种曼妙的舞步一样的脚步声。
那种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仿佛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既像是在演奏某种乐曲,又像是在应和着天上的落雪一般。
随后,礼部的官员就看到了陈小桐。
他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于礼不合,大婚的新娘子,哪有自己走出来的,应该是由迎亲的官员一步一步进到府里,再经过各种礼数后,才能迎接出来的。
现在陈小桐却是自己走出来了。
而且,因为雪太大了,陈小桐没有撑伞,导致她那一身大红的喜服上,已经落满了浓密的雪花,让那件本是喜庆无比的袍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纯白色的丧服。
这是很不寻常的,首先,陈小桐是武功绝顶的人,她有一千种手段可以让自己衣不染雪,但是她却偏偏大雪满身。
以及,宫里之前派了人来伺候陈小桐,那些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
“郡主,怎么也不打把伞呢?那些奴才真是该杀,居然让郡主一个人出来了,若是着凉了,她们拿十条命也赔不起的。”礼部的官员忐忑道,“郡主,您不如先回去换身衣服,吉时一时半会也过不去,下官便在此地等待就好。”
“不用,这样便很好。”谁知道,陈小桐居然这样说。
“郡主……”礼部的官员骤起了眉头,虽说他得罪不起面前的这一位贵女,但他现在也是皇命在身,不能办砸了这件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我父亲刚刚去世了,这样穿很好,应景。”陈小桐又说。
礼部的官员只感觉心中发寒,不仅仅是因为那正在漫天落下的雪花,也是因为陈小桐话语里的那种叫人忍不住想要转身就逃的肃杀之意。
她要杀人。
莫名的,礼部的官员想到了这句话。
“郡主,国公爷去了,实在叫人心痛,但今日乃是陛下大婚,所以……”礼部的官员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说不下去了,只因他到现在才发现,陈小桐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剑!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郡主,那几个宫里来的嬷嬷呢?”
“都被我杀了。”陈小桐淡淡说。
“……”礼部的官员说不出话了,一句也说不出。
“我不想杀你,你让开吧,今天的事情,不是你可以参与的,现在往虎丘走,再跳进姑苏河里,或许还有一命可活。”陈小桐这么说着,一步步走出了大门。
雪,居然已经大的遮天了。
陈小桐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天上的雪,然后对着四周围说道:“别藏了,都出来吧,好戏该开场了。”
天地寂寥,并没有回她的话,只有大雪簌簌落下。
整个世界好像是无声的一样,包括不远处的陈公府牌坊外面那静立着的五百御林军,他们的身体藏在漆黑的盔甲下面,像是一具具的雕像。
陈小桐叹了口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一声发喊,那个礼部官员终于是撑不住了,大叫着,转身朝着虎丘的方向奔跑而去。
和他一起奔跑的,还有那几个随行的执事官。
他们一边发喊,一边狂奔,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尽头,骤然,一声轻响,他们的头颅,全都冲天而起,随后又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陈小桐叹了第二口气,她的手缓缓握到了剑柄上。
然后,她拔剑。
下一刻,天地骤开。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婚(五)】
天地骤开的时候。
整个世界的雪花好像有那么一刻的停滞,没有落下。
白无眉看着这一种异象,抬手拈了一片雪花,微微搓了搓,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说:“开始吧。”
“可是殿下……”他的心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现在动手就要攻城了,而且……那些人也还没有现身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她已经决定那么做了,那么我只好跟上去,希望,还来得及。”白无眉那么说着,整个人已经纵身一跃,朝着官道上坠去。
白雪再次落下。
和白无眉一起。
下一刻,就在白无眉落地的瞬间,已经有无数的箭雨朝着他蜂拥而来。
战事,一触即发。
就如同是天上骤然停滞又落下的雪。
同一时刻,有无数的士兵从各个隐蔽的地方窜出,朝着姑苏城而去。
另一边,同样也有早已埋伏着的官军也冲了出来。
战争,开始了。
姑苏城外的战争开始,姑苏城内的战争同样开始了。
不同的是,姑苏城外是无数人和无数人的战争。
姑苏城内,陈公府门前,却是一个女人,和整个世界的战争。
陈小桐一剑斩出,天地骤开。
风雪凝滞在空中,继而分出了一条路出来,有无形的剑锋,像是无声的落雪,又像是天边落在水中的秋月一般,穿越了长长的白发街,一路到达了陈公府牌坊的外面。
然后,有人死去。
一条血痕,从站立着的如同雕像一样的御林军中间被开辟了出来,无声无息,却又凌厉至极。
那些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应,就死在了那种无形的剑锋之下,整个身体,在瞬间化作了血水,和地上的积雪混在了一起,染红了整片雪地。
接着,雪又落了下来,和那些失去了主人的黑色盔甲一起,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时,那些御林军才终于有了反应,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随后看向了已经出剑的陈小桐。
他们沉默,有人忍不住踏出了一步,但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了。
陈小桐看着他们,长剑的剑尖指着他们,说:“来啊,杀我啊,这不就是你们今天要做的事情。”
那些御林军不说话了,大家都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连握刀剑的手都放了下去,好像死在中间的那些兄弟不存在一样。
“你们不杀我,我就杀了你们!”陈小桐第二次挥剑。
风雪再止。
然后,无形的剑锋一路向前,最终在左侧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还不出来吗?”陈小桐不停歇地斩出了第三剑,这一剑下去,那么那五百来迎亲的御林军将全军覆没了。
剑锋如电光一般闪去。
就在即将又要和雪一样落下的时候。
一只手出现在了那里,那只手,很干净,很温纯,只是看着那只手,就像是看到一池春水一样。
然后,这一池春水就被吹皱了。
无形的剑锋沿着这只手,在两侧荡漾开去,在已经被染红的雪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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