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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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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纤绳九丈三,父子代代肩上拴。踏穿岩石无人问,谁知纤夫心里寒哟,嗨哟哟,”为首的纤夫发现了莫残,停下号歌,嘴里喊道,“喂,小娃儿,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你家在哪儿?”

    莫残揉了揉眼睛,望着这些一丝不挂的汉子们,惊奇问道:“大叔,你们怎么都不穿衣服?”

    那纤夫约莫四十多岁,古铜色的皮肤,肌肉强健,闻言笑将起来,说道:“我们是纤夫呀,当然打赤膊啦,看来你这娃儿不是本地人。”

    莫残见那纤夫面善豪爽,于是答道:“我是进山来采药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沿河渡镇送货。”

    莫残朝船上望去,舱内装着些油盐酱醋的坛子和一袋袋的粮食。

    “神农架还有多远?”莫残问。

    “百多里吧,过了沿河渡,沿溪水一直北上,就到神农架南坡了,你一个小娃儿可去不得。”那纤夫好心告诫道,然后又拉起纤绳,“嗨哟哟……”喊着号子,一步步艰难的在溪流中前行。

    望着纤夫们强健的背影,莫残仿佛增添了信心,于是脱下鞋子放入包袱,卷起裤腿跳进了溪水中,尾随着他们而去。

    千百年来,神农溪的纤夫们都是**着身子拉纤的,因为水流湍急,打湿后的土布衣衫紧贴在身上,不但阻碍肢体的活动,也极易擦伤皮肤。

    莫残还没走出多远,浑身衣服便已经湿透了,无奈只得如纤夫们般脱去衣裤,一丝不挂的跟在了后面。

    清澈的溪水飞溅到身上,又凉又爽,莫残感到十分的惬意。

    “喂,要过河喽……”远处传来女人清脆悠长的声音。

    莫残望过去,岸边有姑嫂二人背着竹篓,正在向纤夫们频频招手。

    两名年轻的纤夫放下纤绳走去岸边,各自背起一人趟水渡溪,举止落落大方无邪,就如同这山水一般朴实自然,令莫残大为惊讶。

    “瞧,后边还有一位小纤夫呢。”那小姑咯咯笑道。

    莫残脸一红,下意识的背过身去,惹来纤夫们一阵爽朗的笑声。

    先前的那位中年纤夫走过来问道:“小娃儿,你真的要去神农架采药?”

    莫残点点头。

    “坐到船上来吧,带你去沿河渡。”那纤夫伸出强壮的臂膀,托起莫残放到船上。

    “嗨,嗨哟哟,嗬嗨嗨……”峡江号子又再度响起。

    沿河渡是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民风淳朴,那位中年纤夫郜老大就是本地人。

    黄昏时分,船停泊岸边,纤夫们都穿上了衣裤,有商家伙计前来卸货。清点完毕后,大伙去小酒馆饮酒,郜老大则带着莫残回到了自己家。

    山脚下有两间草房,屋前一片小菜园,门槛上伏着一条老黑狗。郜老大家中三口人,孩子名叫山儿,自幼瘫卧病床,是夫妇俩多年来纠结的一块心病。

    “这娃儿叫莫残,从云南来的,想去神农架采药。”郜老大告诉婆娘。

    “那可不行,年前有采药客结伴上山,结果只回来一个人,还吓得疯疯癫癫的,真是可怜。”那婆娘说道。

    “莫残,听见了吧,成年人结伴而去都回不来,何况你一个娃儿,明日下水放排,还是送你回去吧。”郜老大劝慰道。

    “他们是被山鬼抓去了么?”莫残问道。

    郜老大闻言一笑:“都只是传说有山鬼,可并没有人亲眼目睹,或许是见到过的人都被吃掉了吧。”

    吃饭的时候,婆娘聊起这两天从下江宜昌府来了一伙采药客,住在镇上唯一的那家福来客栈,与以往不同的是都带着刀剑弓弩等兵器。

    莫残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去和他们搭伴,只要不进入深山老林,就在边上采点药也行。”

    这伙采药客有兵刃在身,莫残跟着同行毕竟要安全许多,郜老大寻思着。

    晚上,莫残和山儿共睡一张床上。那孩儿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令人怜惜。

    “外面真好,”山儿对莫残说,自打他记事儿的时候起,就只能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一成不变的山峰,多少年来都是如此,只有当爹娘抱他出去的时候,才能够看到外面的村庄、溪流和“豌豆角船”,“爹爹和纤夫叔叔们都光着屁股。”说罢,咯咯的笑了起来。

    隔壁屋里,婆娘听见儿子的笑声禁不住的落泪。

    “唉,山儿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她说。

    “是啊,莫残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山儿也有了个伴儿。”郜老大叹息道。

    清晨,莫残悄悄地起身下床,尽量不吵醒身边的山儿。

    “你要走了么?”山儿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是,我要去神农架采药。”莫残的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那孩子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眼光中流露出一丝凄苦。

    早饭后,郜老大见莫残执意要走,于是从家中取来了背篓和药锄,带着他来到福来客栈,找到了那伙下江的采药客,他们已经备好行装正要出发。

    “不行。”为首的头儿腰悬长剑,还未听完便断然拒绝了。

    郜老大解释道,只需送孩子到神农架边缘上,随便采点草药就可以了,好说歹说,最后他们才勉强同意。

    郜老大早上要赶着去放排下水,临行前叮嘱莫残千万别进入杳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采到药后赶紧回来还住到他家。

    采药客一行十余人沿着神农溪北上,进入了莽莽崇山峻岭之中。

    莫残走在队伍的后面,山道虽然崖陡林密崎岖难行,但他自幼长在苍山脚下,学徒时又经常上山采药,身子骨较同龄孩子强健不少。后来在《穆氏腹语术》中习得了逆行腹式呼吸法,气息绵长,翻山越岭更是轻松了许多。

    “小兄弟,你这么小就要出来采药,真是不容易啊。”莫残身旁的老者约有五十余岁,面慈善谈,主动的搭腔道。

    “老伯,你们是来采什么药的?”莫残问。

    “哦,老夫姓傅,是宜昌府惠民药局的药师,他们都是宜昌府的侍卫。”老者悄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今乾隆皇上罹患眼疾,宜昌知府命人猎取神农架白熊的熊胆上贡朝廷。因自己是官家药师,同行便于现场炮制鲜胆。

    “神农架白熊?”莫残十分好奇。

    “当地人叫做‘过山熊’,通体白毛,头大如斗,目红如赤,十分罕见。其胆与普通熊胆不同,呈金色,极苦寒,走肝胆二经,点眼去翳开盲灵验至极。”老者解释道。

    峡谷越走越险,两岸峭壁如削,众人只能攀援而上。对面山上一片珙桐树,满缀枝头的洁白花朵犹如展翅欲飞的白鸽一般,煞是漂亮。

    日暮时分,队伍来到了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在此过夜。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随即越来越响,一团黑雾铺天盖地袭来。

    “不好,是瘴气,快生起篝火。”傅药师大声叫喊起来。

    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拾捡干树枝架起柴堆,擦火镰点篝火,但为时已晚,黑雾瞬时间包围了大家。

    这是由无数巨型花斑蚊子组成的黑雾,嗅到热血人类的气息,不顾一切的俯冲下来,扒在他们的头脸和裸露的肌肤上,将吸血毒针毫不留情的刺入。众侍卫顾不得点火,急忙用手掌拍打,“劈劈啪啪”乱成一团。

    莫残惊讶的发现,那些毒蚊竟然绕过了自己去袭击别人,这是怎么了?他边想着走到柴堆前拾起火镰,点燃了篝火,熊熊火焰升腾而起,浓烟四散,黑雾渐渐退去,最后消失在了密林中。

    火光里,侍卫们身上被叮咬了无数的红包,脸肿胀得都变了形,眼睛眯成一条缝,以至于相互间都认不出来了。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连饭都都不想吃了。

    傅药师揉着肿脸,诧异的说道:“小兄弟,你怎么一点都没事儿呢?”

    莫残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啊。”

    “小兄弟,烦你再去多拾些干柴来,黎明前还会有一波瘴气。”傅药师说道。

    莫残捡来了很多枯树枝,堆在了篝火旁,足够烧到天亮了。他解开包袱取出两个馒头,一面啃心里还在琢磨着,突然间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在叙州城时,那位铃医施于鹤临别时对自己说的话,要自己进山时千万记着要穿着皮坎肩,可以驱避毒虫瘴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毒蚊不咬自己,前晚在巫山帮熬药时,尽管吸入了薛管事的迷香,但却仍保持清醒,或许也是这坎肩所起的作用。他轻轻摩挲着坎肩柔软的灰毛,这究竟是什么兽皮,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黎明时分,瘴气果然再次袭来,众人赶紧添火加柴驱赶花斑蚊,莫残捧来一抱湿漉漉的野草盖在火苗上,霎时浓烟四起,呛得人咳嗽不已,黑雾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小兄弟真有你的,不过这里已是神农架边缘了,就在此地采点草药回家去吧,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为首的那个侍卫领班过来说道。

    “这里草药不多,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进去深山。”

    “那怎么行,里面毒蛇猛兽多的是,很危险的。”领班摇了摇头。

    傅药师在一旁接话道:“窦领班,这位小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体力远胜老夫,况且天生不惧蚊虫,人又机灵,带上他一起走吧,不会成为累赘的。”

    窦领班见傅药师如此说,也就应允了。

第十章 猎杀

    吃过早饭后,大家熄灭了篝火,收拾妥当后继续前行。踏过裸露在溪水中的卵石,沿着水边的灌木丛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又开始翻越山岭。

    山腰满是茂密的阔叶林,阴暗的树板根下生满了地衣苔藓,一些不知名的蘑菇随处可见,偶尔有白毒伞和鬼笔覃等毒菌混杂其间。

    队伍中不知是谁突然惊叫起来:“头儿,你流了好多血……”

    走在前面的窦领班低头一看,自己的一条裤腿都已被鲜血染红了,急忙脱下裤子,看到屁股和大腿上有数个出血点仍在向外渗着血。

    “这是旱蚂蝗,肯定是刚才在溪边灌木丛里叮上的,”傅药师说道,“这东西以头顶吸盘吸住皮肤,喝饱血后会自然脱落,令人浑然不觉却又血流不止,大家都看看自己有否叮到。”

    “我有。”一个侍卫首先叫了起来。

    “我也流血了。”

    “这家伙还在,妈的。”有人咒骂着从身上往下扯拽。

    “不要硬拽,扯断了吸盘也还在皮肉上,脱下鞋底用力拍打。”傅药师赶紧说道,同时发现他自己也被叮咬了好几处。

    整个队伍之中只有莫残毫发无损。

    途中,侍卫们射杀了一头獐子和几只山鸡,大家欢喜不已,晚饭有肉吃了。

    当夜宿营在了一个大溶洞里,侍卫们早早的生起了篝火,以防瘴气再度袭来。烤肉的香气飘散在密林里,众人围坐在火堆前把肉饮酒,天南地北的闲聊起来。

    “神农架里最厉害的野兽是哪个?”

    “一猪二熊三虎呗,”有人说道,“野猪的獠牙专攻人的裆部,撞倒后群猪一齐上来撕咬,可怕的很。黑熊只有发怒和护崽时才主动攻击,而老虎则是‘君子兽’,轻易不伤人。”

    傅药师笑了笑,说:“据说神农架最可怕的是菜花烙铁头、裤裆蜂还有大伙都见识过的旱蚂蝗。这烙铁头个头不大却是本地最毒的蛇,裤裆蜂筑巢在土里,人经过巢穴时,它们群起飞入裤裆里乱刺,想想不可怕么?”

    “那山鬼呢?”莫残突然说道。

    “山鬼只不过是一种乡间传说而已,康熙八年,朝廷曾下旨宜昌府捕捉山鬼进京,可是百多年来,从未捉到过一只,即使山鬼尸首也未见着。”傅药师回答。

    夜半时分,莫残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众人纷纷起身操起了兵刃,火光里有数百只尺多长的老鼠闻风四处逃窜。一名熟睡的侍卫满脸是血,他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咬掉了,傅药师赶紧打开药箱,为他止血并敷上了金创药。

    大家都不敢睡觉了,怀抱刀剑一直坐等到天亮。

    早上,吃过饭后,窦领班命一名侍卫护送伤者下山回宜昌府,其余人继续着行程。

    数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人烟罕至的神农架莽莽原始森林。但见一望无际的林海遮天蔽日,宛如远古洪荒时的神秘苍凉,令人顿时心生恐惧与敬畏。

    窦领班面色凝重的说道:“白熊就在这方圆数千里的密林之中,不知道今次进去后还能有几人出得来……不管怎样大家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走散,一个人在这森林里面是活不了多久的。好吧,我们出发,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跟紧我别丢下。”傅药师叮嘱着莫残。

    莫残深吸一口气,浑身发热,他知道真药一定就生长在这茫茫林海之中。

    但见参天古木高耸的树冠遮避了光线,阴湿昏暗,林间藤蔓缠绕龙蟠虬结,空气中弥散着朽木腐菌的气息。

    莫残依旧走在队伍的后面,目光所及之处,看见有当归、三七、草乌以及石斛半夏等不少的药草,也有天麻,但是植株并不大,与真药相差甚远。

    在一株高大的连香树盘根错节的根部,寄生着一株不起眼的矮小药草,红色的花茎上生有一丛肥厚花序,形如粗壮的毛笔,奇特的外形引起了莫残的注意。

    “这是‘文王一支笔’,因其寄生于其他植物的根上,所以叫‘借母还胎’,此药止血愈骨甚是灵验,唯有此地得见。”傅药师解释给他听。

    莫残将这株药草轻轻拔下,放入身后背篓里。

    傅药师边走边介绍:“神农架独特的几种草药里,还有‘江边一碗水’,双叶,顶生紫色浆果,根茎处有一碗状小凹窝,因而得名,可用于上等金创药。”

    “‘七叶一枝花’呢?”莫残想起施于鹤说起过的另一种草药。

    “嗯,草医誉为‘七叶一枝花,百毒一起抓’,七叶轮生顶部开黄绿色小花,秋天结紫色果实,江湖上常常用它来配制解药。最为奇特的算是‘头顶一颗珠’了,也称‘延龄草’,匍匐须根,下生球形块茎,叫做‘地珠’,具有滋阴养血延年益寿之功效。它的茎顶部生三片菱叶,开小金花,秋天结出豌豆大小黑紫色的一颗果实,称之为‘天珠’。此物最为贵重,凡采药人发现后无不即刻吞服,据说吃下一颗便数日内不知饥渴与疲劳,世间难得一见。”傅药师由衷的感叹道。

    要是能采到真药“天珠”就好了,莫残寻思着。

    太阳还未落山,林中就已经昏暗下来了。远处传来阵阵虎啸狼嚎,令人心惊胆战。窦领班命令侍卫们准备了大量的干柴枯枝,燃起了篝火,只要火堆不灭,野兽是不敢靠前的。

    晚饭时,他们把带来的熏腊肉放在架子上烤软,嗞嗞流油,香气沁人。侍卫们默默地吃着,谁也不想说话,窦领班一个人对着酒壶喝着闷酒,大伙的心情都十分失落与不安。

    “都靠近火堆,野兽来了。”傅药师提醒众人。

    黑暗中,周围不知何时多了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所有人精神高度紧张,手握着刀剑不敢睡觉,生怕一不小心被那些野兽拖了出去。

    “头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睡觉明天哪儿还有精神搜寻白熊呢。”傅药师对窦领班说。

    “大家两人轮流值夜一个时辰,我和傅药师第一班,其余人睡觉。”窦领班命令道。

    尽管如此,众人仍难以入眠,大都不敢合上眼睛。

    直到天亮,那些野兽才悄然退去。

    有数名侍卫浑身寒冷发抖,面无血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继而发热,面色潮红呕吐不已,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嘴里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了。

    傅药师叹气道:“这是瘴气发作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人发病。”

    “可有医治之法?”窦领班问道。

    傅药师摇了摇头,说道:“康熙三十二年,皇上患正疟,御医百治不愈,后被法国传教士洪若翰用了一种叫做‘金鸡纳霜’的西洋药给医好了。可此药唯大内才有,宜昌府药局从未有见到过。”

    窦领班望着手下痛苦之状,沉思良久,最后下了决心,缓缓说道:“看来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若是再有人发病,大伙都要葬身这茫茫林海中。罢了,我们打道回府。”

    侍卫们听闻要回去,立刻都挺起了精神,架起患病的同伴,相互搀扶着寻路回返。

    莫残至今还未采到真药,心里头虽老大不愿意,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自己,也只好悻悻的跟在了后面。

    “白熊!”前面的侍卫突然惊呼起来。

    密林深处有一个碧绿色水潭,两只幼熊正在潭边低头饮水,全身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

    “嘘,”窦领班轻声说道,“我们运气不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弓箭手准备,看准了听我号令齐射。”

    两只年幼白熊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饮水后竟自在岸边嬉戏起来。

    “放!”窦领班一声令下,六七支利箭同时疾射而出。

    一只幼熊身中数箭,当即倒地,另一只屁股上插了只箭,嚎叫着逃进了树林中。

    众人欢呼着跑上前,拔剑刺死了身受重伤的幼熊,一名侍卫当即手持利刃用力豁开牠的肚皮,割下了金黄色的胆囊,鲜血染红了幼熊腹前的白毛。

    “终于可以交差了,虽然是只熊崽儿,总好过空手而归。”窦领班手里拎着熊胆,长吁一口气道。

    就在这时,平地里蓦地一声巨吼,震耳欲聋,树枝都飒飒作响。众人惊愕之中,但见林中“呼”窜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熊,满眼赤红的疾奔而来。

    侍卫们赶紧搭弓射箭,“嗖嗖嗖”几支箭射中了白熊前胸,哪知这只母熊皮糙肉厚,箭矢根本穿不透。“啪啪”两声,两名侍卫脑浆迸裂毙命于熊掌之下。其他侍卫大惊失色,纷纷挥刀挺剑与嗷嗷大叫的发怒母熊拼死厮杀起来。

    窦领班摘下自己的腰牌和熊胆一起交给傅药师,匆匆说道:“这是我的腰牌,你带熊胆和孩子赶紧逃命去吧,这只母熊太厉害,我们看来是回不去了。”说罢,抽出佩剑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快走。”傅药师将熊胆腰牌揣入怀中,一把拽住莫残,两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密林里,身后依稀传来侍卫们接连的惨叫声。

    傅药师气喘吁吁的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歇口气儿。

    “他们都会死吗?”莫残想着那些侍卫们。

    “凶多吉少,”傅药师黯然说道,“窦领班的意思实际是在争取时间,掩护我们逃回宜昌府复命。”

    “可我们好像是迷路了。”莫残说。

第十一章 山鬼

    两人在密林里盲目的行走了大半天,直到暮色降临。

    忽闻前面传来野兽撕咬拉扯的吼叫声,扒开树丛一看,两人顿时傻了眼,原来他们转了一大圈,又绕回到了那座水潭边。

    岸上血迹斑斑,骨肉凌乱,刀剑以及衣服碎片散落了一地,一群红了眼的恶狼正在抢食着侍卫们的尸体,神农白熊以及死去的熊崽也都不见了,现场活着的侍卫一个也没有。

    两人躲在灌木丛中大气儿不敢出,幸好狼群只顾着争抢尸体,并没有发现他们。最后牠们终于吃饱了,消失在了密林里。

    天色已暗,傅药师让莫残赶紧拾些柴枝来,掏出火镰拢起了一堆篝火。火光下,看见侍卫们身上的肉已被啃噬光,只剩下些零七八碎的骨头架子。

    “我俩恐怕也难逃此劫,”傅药师惨然说道,“老夫活了五十多岁足矣,可小兄弟你还这么年轻,实在是太可惜了。”

    莫残沉默不语,他想起了遥远的滇西,爹和娘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大理,自己若死在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且尸骨无存,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黑暗中,野兽们渐渐围拢了上来,一双双饥饿的绿芒贪婪的盯着他俩。

    “好冷啊。”傅药师牙关紧咬,浑身瑟瑟发抖。

    莫残把傅药师朝火堆近前移了移,想让他暖和一些。

    “没用的,瘴气发作起来先冷后热,最后神志不清,老夫患有宿疾,此次中了瘴气断然命不久矣,”傅药师从怀里掏出腰牌和熊胆递给莫残,“小兄弟,你若能活着回去,记着去趟宜昌府,将这腰牌和白熊金胆交予知府桂大人。看在拿回这白熊胆的份上,官府或许能多发给死者家里一些抚恤金,这也是窦领班的意思。”

    莫残眼中含泪接过熊胆说道:“傅老伯放心,莫残若是有命在,一定不负所托,定将其交到宜昌府,以慰窦领班和大伙的心愿。”

    熊熊火光里,傅药师紧闭双目已是奄奄一息,黎明时分,他便断气了。

    莫残用药锄在水潭边刨了个大坑,将傅药师的尸体和侍卫们的骸骨统统埋在了里面,然后填上了土,并在墓坑旁的那棵粗壮的松树干上,用刀刮下一层皮,然后刻上了“宜昌府窦领班众侍卫及傅药师葬于此处”。

    莫残扔下锄头,该想想接下来的事情了。此次跟随进山目的就是采真药,历经艰辛总算来到了神农架,如果空手而归实在心有不甘。可是既然答应了傅药师要将这熊胆送回宜昌府,就应该守诺,况且死去的那些侍卫们也期盼着朝廷多发给家人一些银两。

    莫残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宜昌府,待事情办完后,再考虑返回神农架采药之事。

    他贴身收好熊胆腰牌和火镰,找了把侍卫们遗留下的匕首,背着锄头药篓开始下山,若是途中遇见到寻常草药,也可以顺便采点。

    穿过一片茂密的阔叶林,面前出现了一道十余丈高的悬崖绝壁,光滑陡峭无法攀登。他正打算绕行时,突然看见崖顶一株横生的千年古松树上爬着一只红毛兽,丈许外的崖上有两只金钱豹正虎视眈眈的逼近,那红毛兽已经退无可退,松枝摇晃不定,岌岌可危。

    一阵山风袭来,那红毛兽把持不住,从松树上跌落重重的摔在了草丛中,两只金钱豹在崖上探着头下看,仿佛不舍离去。

    莫残很是好奇,于是走近前去,那只红毛兽仰面躺在地上,约有三尺多长,黑脸赤目,正疼得呲牙咧嘴嗬嗬直叫,眼泪都流下来了。

    山鬼!莫残蓦地想起了铃医施于鹤描述的山鬼模样:俱人形,身材异常高大,浑身披毛黑面,足反踵。他低头看了一下,红毛兽的脚后跟果然与常人相反,是长在前面的,不过牠个头过于矮小,或许是山鬼的幼崽吧。

    小山鬼警惕的目光望着莫残,鼻子不住的翕动,一条腿在微微颤抖。

    莫残发现牠的那条腿已经折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鲜血涌出来滴落在草叶上。

    这只小山鬼对自己应该没有危害,莫残瞧他那哭天抹泪的憨态,有点忍俊不止。于是放下背篓,取出那株“文王一支笔”药草放入口中嚼烂,然后俯下身轻轻地敷在其断腿处。流血即刻止住了,清凉并间有麻醉的效果带来了舒适感觉,小山鬼惊奇的看着莫残,目光也慢慢变得柔和了。

    莫残砍下两根树杈,削去枝叶做了个夹板,然后将小山鬼的腿骨复位固定,用藤条包扎缠好,在医舍时曾经处理过这类伤者。

    就在这时,山崖上传来“嗬嗬”的暴喝声,随即那两只花斑金钱豹腾空飞起后倒撞了下来,随着“嘭嘭”两声,摔在地上不动了。

    “嗬嗬……”一阵长啸,崖顶上现出一身形高大的红毛山鬼,以掌击胸,怒不可遏。随即身子纵下,双手抠着石缝几个跳跃便到了莫残面前。

    莫残惊恐的抬头望去,那大山鬼身高丈许,身披红色长毛,面黑似锅底,双目赤红如血,两乳下垂,肌肉强健有力,眼中凶光毕露,伸出蒲扇般大手径直向他抓来……

    “嗬嗬。”这时小山鬼急促的叫了起来。

    母山鬼迟疑了一下,扭头看见了小山鬼断腿上敷着的草药和夹板,疑惑的目光盯着莫残看了一会儿,突然间从地上抄起小山鬼,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把莫残夹在了肋下,迈开大步连纵带跃,风也似的奔跑进了茫茫林海之中。

    莫残顿时懵了,母山鬼的动作实在太快,他还未及反应就被攫起死死夹在了其毛乎乎的腋下,顿时耳边呼呼风生,地面草丛和树木快速的后退,数丈宽的山涧竟然一跃而过,惊恐加之颠簸,脑袋里一阵眩晕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躺在干枯松软的松针上渐渐苏醒,发现已经是在夜里,满天的繁星,万籁俱寂。

    莫残浑身酸软疼痛,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辨别出自己是在一座高山的绝壁前,脚下黑黢黢的莽莽林海,远处群峦叠嶂。

    回想起被母山鬼掳走时是白天,这么久了还没吃掉自己,反被带到这深山里来,究竟要干什么?莫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了,一阵倦意袭来,又睡过去了。

    “嗬嗬。”有双手在轻轻推他。

    莫残睁开了眼睛,天已经大亮了,红毛小山鬼正在拽他起来。

    莫残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昨夜的酸疼感已经没有了,只是肚子里咕咕叫,觉得腹中饥渴难忍。

    这时,林中飒飒作响,母山鬼拎着一头黄麂“呼”的窜出密林,迅即来到了跟前。

    “嗬嗬。”小山鬼欢快的叫起来。

    母山鬼双手揪住黄麂的两条腿用力一扯,竟硬生生的将其撕裂成两半,然后“嗤嗤”抓下两条血淋淋的肉递给莫残和小山鬼。

    莫残感觉一阵反胃,忙摆摆手表示不要。

    小山鬼则忙不迭的啃噬起来,连牙齿都染红了。

    母山鬼见莫残不吃感到迷惑不解,遂将麂肉送入自己口中咀嚼起来,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

    莫残转过身去,看看周围环境。崖壁非常陡峭,有股清泉汨汨流淌下来,石壁底下有个宽敞的山洞,于是便走了过去。洞内不深,铺有干草树叶,好像是山鬼睡觉的地方,洞顶拴着几根藤条,上面挂了几条肉干,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兽骨。

    这就是山鬼母子的巢穴了,莫残想。

    目前看来,母山鬼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可是把自己抓到这蛮荒之地来,事实上是被囚禁住了。唉,既来之,则安之,总得填饱肚子再做打算才是。

    莫残摸了摸,好在怀里的熊胆火镰还在,于是在周边拾了些干柴树枝,掏出火镰点燃篝火,顿时一股浓烟冉冉升起。

    “嗬嗬。”小山鬼惊叫起来,手里的麂肉吓得落到了地上。

    母山鬼后退两步,面现惊诧之色。

    莫残没有理睬牠们,拔出匕首削尖木棍,然后割下几块嫩麂肉串在上面在火中翻转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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