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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主-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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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笙微笑道:“我们去那仙城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让你一步登天的机缘。”
龙女道:“若真有这个运气也不错。”
…
季笙和龙女来到仙城外,前面是不散的云雾。
龙女道:“这些云雾是没办法散去的,无论是谁进去后都会迷路,然后会莫名其妙走出来。反正也没有人进入过仙城里面。”
季笙注目云雾,说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进去看看。”
龙女点了点头。
季笙好似乘风般进入云雾中,在里面后,她顿时失去感知。过了一会,她回过神,已经又在云雾外了。
她回到远处的龙女身边,说道:“这是大梦心经的法,凭我的修行暂时破不开。”
龙女道:“什么是大梦心经?”
季笙道:“此事不好跟你解释,但我身上有一样东西可以破开云雾,然后咱们便可以进入仙城了。”
龙女狐疑道:“真的。”
季笙轻轻颔首,取出一盏灯。
那灯没有灯油,只有一根不知什么材质捻成的灯芯。
季笙吹了口气,神色略有疲惫。
片刻后,灯芯便燃起来。
灯火的光芒果真照破了云雾。
仙城在她们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大约一刻钟过去,云雾彻底消散。
季笙她们还没有进入仙城,便有许多遁光先一步落入仙城里。
龙女气道:“这些人居然捡我们的便宜。”
季笙淡然道:“他们是自己找死。”
龙女道:“为什么?”
滋滋滋!
有红光亮起,照耀仙城,居然把一个个飞进仙城的超凡存在抹杀掉。
原来不知何时,仙城旁边出现一座仿佛长剑的倚天绝壁,这是一座剑山!
红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好似有诛灭仙佛之能,无人可挡。
龙女惊骇道:“那是什么?”
季笙道:“剑山上有诛仙剑和陷仙剑的杀机,所以这些人进去是自寻死路。”
龙女道:“可我们又怎么进去?”
季笙微笑道:“别怕,有我呢。”
她拉起龙女的手,缓步往仙城进去。
红光照耀四方,没有丝毫停歇。
龙女战战兢兢,生怕红光把她们杀了。
可是红光要照到她们身上时,居然仿佛水流一样分开。
龙女松了口气。
暗中窥视的超凡存在们十分愤慨,怎么如此不公平。
第160章 斩我
时间线是一件件事组合起来的,任何事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可以是历史,可以是未来,也可以是现在。
但这些要么受宇宙的安排,要么受超脱者的安排,反正不由芸芸众生自己安排。
季寥意识到太虚宇宙相比学霸所在的世界,何尝不是另一种虚拟世界。
究竟什么是真实呢?
他明白了,那些芸芸众生的情感都是真实的。
包括他的情感。
有情而累此生,所以太上看破了,忘情也罢,无情也好,至少此生不累。
第九位道主也看破了,他执着于情,且尽力为之,无愧于心,所以他是去留无意,花开花落。
太乙救苦天尊也看破了,他求自在,得自在,能放下,能捡起,心中没有浮云,眼中没有流水。
你见到了真实的美好,便得接受它的残酷。
季寥承认这件事实。
隐约间,他在斩三尸和不斩三尸间找到了第三条路。
超脱者给他的选择,他不要。
心中的云雾迎来一丝晨曦,破开些许前路的茫然,季寥来到一座仙城。
寂静的长街有一点火焰痕迹,这是凤凰火。
火焰痕迹不远处有一滴泪,季寥凝望着这一滴泪。
一滴泪能让石头发芽,只因其心够诚。
季寥突然明白了,为何第九位道主如此了不起。
因为他诚于道,诚于人,诚于自己。
季寥是一滴泪,是一株草,是世间有情人,他有美好的品德,亦有龌龊的念头。
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人生来不能选择世间是什么样子,却可以选择他去接受什么。
一花一树,一草一叶,哪怕是一粒微尘,都有它可观之处,所以何必执着于那些让人憎恶之物。
季寥开悟了,他看着那滴泪,微微笑着。
若佛陀拈花,迦叶而笑。
…
“季笙妹妹,这条长街好冷清。”仙城里龙女陪着季笙一起走。
季笙心中悸动不已。
她感受到了凤凰涅的法意,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顺着冥冥中的感觉,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街行走,周围有死生契阔的爱意,更有生死与共的不渝,以及一个人的等待。
灯火将长街照的通明起来。
“咦,前面有个人。”龙女道。
灯光将那人面目照的清晰,而那人的面目竟也不断变幻。
季笙瞧见的是大叔。
龙女瞧见的是山海界里的季寥。
这个人本就是季寥。
他面前飘浮着一滴晶莹的眼泪,泪滴里有真实动人的情感。
既咏叹这长街之中的情意,亦怜悯世间芸芸众生。
季寥看向季笙和龙女,一指点向龙女。
龙女一阵恍惚,种种前生都记忆起来,龙女明白了自己是谁,她是陈小寒。
季寥轻声道:“抱歉,让你回忆起前生了,请你原谅我这一点自私。”
陈小寒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季笙看向季寥,轻声道:“大叔,好久不见。”
季寥道:“好久不见。”
季笙道:“有没有想我?”
季寥道:“时常想。”
季笙展颜一笑,仿佛百花盛开。
季寥见过人间无数绝色,但此时的季笙是他见过的第一绝色,大约是她的笑容很干净。
他是她的大叔,还是她的父亲,亦或者别的,重要么?
不重要。
此时心中只余下相见欢。
“我很开心。”季笙道。
季寥道:“我也是。”
季笙道:“通向至道的路,便由我来替你点亮吧。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我能遇见你,便是我最大的得,如果要失去,就从我这里失去。”
季寥道:“不必。”
泪滴豁然而动,湮灭了灯火。
季寥可以斩三尸成道,然后用这盏灯照亮最后一步的路,那时候在人世间,他便是真正的轮回之主,即使清水道君,也胜不得他一丝一毫。
即使世间没有道主的境界了,但他也可以创造出别的境界来。
走出前人没有走过的路。
亿万诸天,无数众生,若是有谁能走到这一步,绝不会有人能舍弃,但季寥舍弃了。
季笙不明白季寥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
季寥道:“季笙,还记得你名字的含义么?”
季笙回道:“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意思是人与人之间的美好相处。”
季寥道:“一个人其实真的很孤独,有能一起相处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事。跟你母亲相处的那段日子我很快乐,跟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我也很快乐。”
他顿了顿,轻轻道:“你们都很好,我也很好。”
最后他悠悠道:“希望你们以后都很好。”
泪滴回到季寥手上,他捏碎了泪滴。
没有这一滴泪,便没有了后来那一株草。
自虚无诞生的怪物是因为季寥而起,没了这段因缘,虚无的怪物也不会再出现。
九位道主的争斗也因季寥归于虚无,从此平息。
既然没法全都要,所以他都不要了。
…
八景宫的炉火燃了又熄灭。
功德池波光粼粼。
青霞山的道观发出一声叹息。……
季笙眼睁睁看着季寥消失在自己眼前。
清水道君给了季寥斩三尸的法门,而季寥却用来斩掉了自己。
他本是无意穿堂风。
不能选择自己如何来到世间,却可以选择离开。
这大概是季寥一生中最洒脱的一次。
他使虚无怪物消散,并且无愧于心。
…
叶七的山庄里,白子虚在教导一个小孩子读书。
他本不是喜欢教书的人,只是叶七拿剑逼着他,所以白子虚果断的屈服了。
我瞧瞧你小子写了什么,白子虚对着叶七的儿子叶青帝道。
他拿起白纸,上面写着一首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白子虚道:“这首词不像是你小子能写出来的。”
叶青帝道:“我梦到的。”
白子虚道:“什么梦?”
叶青帝道:“一位仙人哥哥,长得比你英俊,他对我念了这首诗。不过他好似哪都不能去,就只能呆在一个地方,挺无聊的。”
白子虚嘴角一撇,这小子真不会说话,什么叫长得比他英俊,但他还是问道:“什么地方?”
“我记得有条河,旁边是块石头,他坐在石头上。”叶青帝道。
卷末感言
其实写到这一章,本书的神意已经完结了。不过人生在世,不但有神,还有形,神已尽,而形体未全便算不得完整。
后面还有一卷,但故事的主体已经不是以季寥为主了,所以便叫番外卷吧。
虽然这个故事讲的不算特别好,但我一直强调的东西,大都写出来了。如果大家注意的话,全书里多次出现‘有生必有死’,这不是我的口癖,而是一种暗示,安飞强书友说的很好“真是一棵草,生死枯荣,人生自然。这便是有情众生。”
至于魔土卷首语“命运告诉季寥,他闯不过前路的风暴,季寥轻语道:我就是风暴。”
这既是抗争,也是一种暗示,暗示风暴的来源在于季寥自身,而人最难战胜的,也确实是自己。
然后再说抗争。前文一直在说全都要,这不只是贪婪,也是对道主们安排命运的抗争。道主在逼着季寥舍弃,逼着他做出抉择,直到最后,季寥都在做抉择。
我写观自在,我写季笙,我写为此道牺牲的更多人,写出他们的高尚,他们的慈悲,并不是为了显出季寥的小。尽管季寥不是特别伟大的人,但他也不是那么小。
所以我不会让季寥选择去斩三尸,最后也不是季寥成道和灭世怪物做最终战的结局,那样的青春,那样的热血,已经有过太多的经典了,我自问没有那个才情和笔力去超越,何况写出那样的故事,也不是我想要表达的。
斩三尸始终是道主们经由清水道君给出的选择。
季寥的茫然正在于此。
他是人,不是完成一件事的工具。
道主们没有错,但季寥也不该有错,他有他的执着,也有他的尊严,所以才有了他最后的选择。
在这里,我很喜欢微清秋书友的评语“之前一直在讲全都要,那是我执;现在全都不要,是我不要,但全得以保全,没有了我,他们还是他们,多好。有点感动。”
很惭愧,有时候觉得书友们比我更有才。
再之,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我认为我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自私,有狭隘,有酸腐,有笔力不足,但我很爱我写的东西,哪怕它不是那么好,故事也不是那么新。
最后,我很爱大家。
马上便是五一节了,希望大家都很好。
第1章 我有一壶酒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两句不是那么古意的五言诗贴在西湖边上的小酒馆门口,聊以做对联。
小酒馆旁边是个医馆,医馆的门也常年关着,因为医馆并不医普通的病人。
同样,小酒馆也不招待普通的人。
什么是普通人呢,这其实没有既定的标准,因为有些人看着平平无奇,但到了某些特殊的时刻,便能做到超乎想象的事。
这种人不多,也不会少,如果没有那种特殊的机遇,兴许一辈子便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平凡人。
但酒馆的规矩当然由酒馆的老板自己来定,所以老板说一个人不普通,那定然是不普通的,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是的,这家酒馆的老板是个女子。
如大多数传奇故事里一样,她是个美丽的女子。
不到双十年华,笑容明净,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无瑕无垢,而像是青竹,清新自然。
到店里喝酒的人不需要付钱,但需要讲故事。
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老板娘都爱听。
而且她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季笙。
这世上当然还有许多好听的名字,可她自认为她的名字最好听,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人取的。
爱屋及乌,岂非是人人都有的毛病。
但季笙情愿永生永世都有这个毛病,谁劝她,她都不会改。
其实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这个世上的人,其实都重活了一次。
可是啊,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假如人生重来会怎样,其实不会怎样,如果少了一些人会怎样,答案是会变得更好,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但季笙很难过,因为这样的好,便有人承受了那样的坏。
她情愿是她来承受。
没有人时,季笙喜欢发呆,喜欢想事情。
好在她开酒馆便是为了避免这情况。
酒馆里来了一个客人。
“酒,你可以自己倒,但你得讲一个故事,来付酒钱。”季笙道。
那客人一身青衫,仿佛有些落魄潦倒。
他道:“我叫沈复,那我讲我和我妻子的故事吧。”
沈复和他的妻子的故事并不是那么凄美动人,多是生活琐碎的事,但很真实。故事的结尾是沈复的妻子生病逝去。
但在季笙心里,沈复妻子的形象已经十分鲜活。
没有生死与共,没有至死不渝,甚至他们的生活可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季笙莫名的感动。
因为在沈复娓娓道来时,他的妻子好似并没有死去,也让人清晰意识到,世间曾有那么一个女子活过。
沈复一边讲故事,一边喝酒。
他醉了。
他说道:“本思已忘怀,徒留侬身,莫非卿之遗物。”
一壶酒尽,一个故事说完,一个跌跌撞撞的青衫男子从酒馆里离开。
但季笙最不能忘怀的是沈复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本思已忘怀,徒留侬身,莫非卿之遗物。”
她很喜欢。
像是在说自己。
“我听到的故事,你也能听到吧,想必你很喜欢,因为我也很喜欢。”季笙轻声道。
今天的客人或许比以往多,沈复走后,季笙的酒馆出现了第二位客人。
这是一个瞎子。
一个让人觉得他瞎了很可惜的瞎子。
好似全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该瞎,反正就不该轮到他。
季笙没有见到客人的热情。
瞎子道:“我不喝酒。”
季笙道:“本也不打算给你喝。”
瞎子道:“我是来求医的。”
季笙道:“医馆在隔壁。”
瞎子道:“我知道,但医馆没开门,我也知道,你知道医馆的主人在哪。”
季笙淡淡道:“我还知道你姓季。”
瞎子微笑道:“老板娘不也是姓季么,兴许我们还是本家。”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季笙顿了顿,强调道:“你要喝酒,便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你不喝,便请你离开。”
瞎子道:“我说过,我是来求医的。”
季笙道:“那我也再对你说一次,医馆在隔壁。”
瞎子道:“我希望你能心平气和跟我说话,无论什么价钱,我都愿意付给你,只要你帮我找到医馆的主人。”
季笙道:“医馆的主人愿意见你,你自然会见到,如果她不愿意,你便是玉皇大帝,也是见不到的。”
瞎子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能勉强你,那我可以说故事给你听么。”
季笙道:“其实我不是这么愿意听,而且你也不想喝酒。”
瞎子道:“你这里是要你认为不普通的人才能进来,但我能进来,说明你不是像嘴上说的这样排斥我。”
季笙道:“不错,但我不排斥你,不是因为你。”
瞎子道:“无论是谁都不重要,那我对你讲故事吧,我不喝酒,只讲故事。”
季笙道:“好,你讲。”
瞎子道:“你相信世上有妖怪么?”
季笙道:“相信。”
瞎子道:“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看来你也见过妖怪。听说你神通广大,应该也知道我是谁,我确实不算什么好人,但我可以保证,我从没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
季笙道:“只要你杀了人,便有人会来杀你。因为你杀的人,也有亲朋,也有妻儿,他们纵然再坏,对亲朋,对妻儿,总是好的,毕竟六亲不认的人,终归少之又少。”
瞎子道:“不错,我杀了一个人。恰巧那个人是剑神无生的弟弟,所以我被剑神追杀了。我虽然很自负,但说实话,当我真正面对剑神时,才知道那样的人,已经不是人可以战胜。如果不是一只花妖救了我,那么我现在已经死了。”
季笙道:“花妖救了你,但花妖受了伤,对吗?”
瞎子道:“不错,它是妖,自然不是寻常的医生可以救。虽然它救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所以它心甘情愿,但我绝不能不报它的恩情。”
季笙道:“你确实恩怨分明,不过你要是想请医馆的主人救花妖,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瞎子道:“为什么?”
季笙道:“因为医馆的主人已经去给它治伤了。”
第2章 盛夏梅子汤
一株花能活数千年么,答案是可以的。
这是一株紫荆花,长得还和一般的紫荆花不同,叶子好似金箔,花却娇艳水嫩,如含玉露。
紫荆花长在深山里,人之罕至的地方。此时它的旁边是个让人觉得温暖的女子,好似春风春雨。
女子道:“下次,你可不要那么莽撞了。”
花枝颤动,好似在点头,花瓣一开一合,有精神震荡空气发出声音,说道:“顾姐姐,我知道了。”
顾姐姐道:“你活了几千岁,还叫我顾姐姐,在你心中,我是不是老怪物啊。”
“额。”
顾姐姐见花窘状,笑得的柳腰似水波荡漾,她道:“逗你玩呢。”
花枝道:“嗯,顾姐姐我最近遇到一件怪事。”
顾姐姐道:“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附近搬来一个邻居,这人好奇怪,他妻子死了,居然还敲着瓦盆,发出欢快的乐声。”花枝道。
顾姐姐道:“大约是个负心汉吧。”
花枝道:“可我看他不像,因为我觉得他好似没什么**,他挖了个池塘养鱼,却不钓,家里养了鹿,却不驯化,只是任由它们到处跑,树林的鸟儿也不怕他,你知道的,鸟儿最是敏感,若他是那种有歹意的人,鸟儿不会靠近他的。”
顾姐姐道:“那这个人在什么地方,我去瞧瞧。”
花枝对顾姐姐说了那个人的居处。
山里的路很难走,但顾姐姐的步子像风一样轻盈自由。
她到了花枝说的地方,不太远,也就两三里地。
“乘风而行,真是轻快啊。”一个穿麻衣布鞋的人向顾姐姐道。
顾姐姐看见他,便知道他是花枝说的人。
她道:“小女子顾葳蕤,见过先生。”
麻衣布鞋的人回道:“我是庄周。”
顾葳蕤道:“庄周?是著作南华经的庄子么?”
庄周微笑道:“是我。”
顾葳蕤道:“我很喜欢你的逍遥游。”
她此时的神情,好似见到偶像。
庄周道:“喜欢就好。”
顾葳蕤道:“先生为什么躲在山里?现在山外面很多人喜欢你的书。”
庄周含笑道:“为什么要用躲呢,我出入红尘,都是随心所欲,在这里,不过因为是此心安处。”
顾葳蕤道:“受教了。”
庄周道:“你可曾做梦?”
顾葳蕤道:“我思绪少,烦恼不多,而且身体健康,因此不怎么做梦。”
庄周道:“你来这里,我没什么招待你的,便请你做一场梦吧,”
顾葳蕤道:“先生还能教人做梦?”
庄周微微一笑道:“待我为你做一碗梅子汤,你先靠在树上睡一觉。”
他这么一说,顾葳蕤真有些困意,所以靠着大树睡着了。
如果人间世是清醒的,那么梦应当是茫然无知的。
但对于顾葳蕤不是这样,她做了梦,才真正清醒过来。
旁边是天河水滔滔,前面是一块石头,坐着一个人。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考,顾葳蕤一切都明白过来。
“到底我那边是梦,还是你这里是梦,季寥?”顾葳蕤看着石头上的人。
季寥微笑道:“我这里是真实,你那边也是真实。”
顾葳蕤道:“那我可以和你一直呆在这里么?”
季寥道:“可以啊。”
顾葳蕤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可以。”
季寥道:“你能来我很开心,我为什么要说不可以。”
顾葳蕤好奇道:“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季寥道:“你们那里是现世,我这里是无之界。”
顾葳蕤道:“我不是很明白。”
季寥道:“我去了现世,那么无之界也会出现在现实,将有归于无。所以我一直留在这里。”
顾葳蕤道:“辛苦你了。”
季寥道:“不辛苦啊,这是我乐意的事。而且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见我了,上一世也来过。”
顾葳蕤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季寥道:“你们在现世里要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而我在这里却超脱了生死。我一直在这里,你来,我很开心,你离去,我也不悲伤,因为你想我了,还会再来。你记不起来上一世,是因为你在我这里呆了很久,久到你寂寞了,所以你暂时离开。但你心里觉得内疚,所以哪怕再次回到了这里,一切回忆都浮现,但你也刻意忘掉那段记忆。”
顾葳蕤道:“那我这次一定要一直陪着你。”
季寥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有情众生,自然不只有爱情,你难道就不想季笙,你难道就不想医治那些需要帮助的可怜人。有情众生的生活很多姿多彩,何况你又不是一直不能见我,没必要把我当成羁绊。若是羁绊,那你终归是不开心的,我也不开心。”
顾葳蕤道:“季寥,你变了。”
“嗯。”季寥轻声道。
顾葳蕤道:“以往你很好,也很沉稳,但现在的你,很让人喜欢,又很让人心痛。”
季寥微笑道:“其实我很快乐。”
顾葳蕤继续在这里陪伴了季寥很久,不知天风声,不知天河声,眼中只余下季寥,但这里没有天荒地老,没有海枯石烂,顾葳蕤终归还是离开,但她很释怀,因为离别是为了再次相逢,她还会回来。
顾葳蕤从梦中醒来,庄周已经做好梅子汤,放在她面前。他笑道:“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顾葳蕤明白庄周话里的意思,世间之情动,看似不可理解,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或许是那天阳光很好,花很香,他穿了一件白衣,仙气蒸腾,所以就喜欢上了。更或者艳阳天里,燥热难耐,遇见一个人,心头燥热好似就被一碗碎冰梅子汤消去,通身清爽。
漫长的时间过去,甚至都会让你不知道到底是爱上了那个人,还是白衣飘飘的那个样子,还是那梅子汤清爽的感觉,更或者是那个时候的自己。
重要么,不重要。
情便是情,喜欢便是喜欢,骗不得别人,更骗不得自己。
她向庄周轻轻道:“先生,此情无计可消除呢。”
梅子汤没有喝,顾葳蕤洒然离去,毫无人间烟火气。
第3章 无用之用和无我之剑
瞎子从季笙这里得到答案,便回去看那株救他的花妖。可等他回到那里时,花已经不见了。
他不禁惆怅,那株花终归只是因为他跟它等的人相似才救了他。
平生第一次,他对一个未曾谋面生出的浓重的嫉妒心。
但他不清楚,他嫉妒的人,于世上根本不存在。
…
顾葳蕤回到西湖,没有进医馆,而是到了酒馆。
“什么时候你能把壶里的酒洒进江海里,赠饮天下人呢?”她笑着对季笙道。
季笙道:“我偏要这么自私诶,不给我讲故事,就不给喝酒。”
顾葳蕤无奈地叹息,说道:“也不知你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季笙嬉笑道:“我就是我啊,才不要跟你们一样。”
顾葳蕤道:“好吧,不过你居然瞒了我一件事。”
季笙道:“你又去见过他啦。”
顾葳蕤道:“是啊,其实你要见他,比我更方便吧。”
季笙道:“我代他掌着六道轮回,不能随便离开的。”
顾葳蕤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辛苦你了。”
季笙道:“哪有什么辛苦的,我的差事,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顾葳蕤道:“你知道的应该远比我多,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回归现世么?”
季笙道:“没有。”
顾葳蕤瞧着她,道:“真没有?”
季笙道:“嗯。”
顾葳蕤觉得季笙没有说实话,但季笙瞒着她,必然是因为实话更残酷。
季寥在那个地方,真的很快乐么?
…
天河滔滔,季寥已经很久没离开坐下的石头了。
这里没有时光流逝,一瞬也可以过成万古。
在一个时间都没有意义的囚笼里,哪怕没有任何酷刑,都是没法想象的痛苦。这里其实跟无间地狱没有区别。
而无间地狱,亦是最可怕的地狱。
“有谁知道代表着六道轮回的你,却活在如无间地狱一般的地方。”
天河水里冒出一个麻衣布鞋的人。
季寥笑了笑道:“谁又能想到最常来看我的不是我的亲朋至交,而是你庄周。”
庄周道:“曾经我以为太乙和佛陀成道的斗争,可以说是人世间最精彩的故事,但沈青霞的故事比他们更精彩,如今见了你的故事,我却忍不住一声叹息。”
季寥微笑道:“我不及太乙之自在,更没有沈前辈超拔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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