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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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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偏叫这个?”不等绎儿发问,富绶先开口道。

“范小先生说,朱明为红,额娘是汉人,汉人满人的血统我都有,又是乖巧伶俐的女孩子,女孩子都是花朵儿。所以叫红萼。”瑞木青甚是认真的解释道。

富绶偷笑:“只怕乖巧伶俐是阿妹你自己封的吧。”

瑞木青登时恼了,狠狠地抬脚踢他,可惜富绶躲闪的快,她的软和的麂皮靴子只踢腾起一阵雪沫,于是扎进绎儿怀里:“依兰阿哥是坏蛋!不理你了!”

瑞木青撒娇的举动引起了猛瓘的不满,他在奶妈怀里扭动着,伸出小胳膊,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抗议:“额娘!抱!抱!”

绎儿方要转身去哄小儿子,但听得不远处一个声音道:“侧福晋!”

一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范仲秋一脚深一脚浅的奔这边而来,身后还有两个牵着马的侍卫。“范小先生!”瑞木青立刻向他跑去,在他面前站定了,便紧紧攥住了他的端罩,“你来的正好!你告诉我阿哥他们,你给我起汉家名字的时候,是不是说我乖巧伶俐了?”

范仲秋笑道:“那是当然的。王府上下都那么疼爱小格格,自然是因为小格格乖巧伶俐招人喜欢呀。”

瑞木青得意的往富绶那处瞥了一眼,洋洋笑道:“我说是真的吧……”

富绶人仅仅十一岁,却心细如微尘,隐隐察觉到了范仲秋此来必是有要事,也不去计较:“范小先生来,必是有要事吧?是阿玛来信了么?”

“哦!”范仲秋顺着他的话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先递给绎儿,“王爷的确有信来,不过,微臣来此,是奉皇上之命召侧福晋进宫。”

绎儿眉头一拧,下意识地将唇抿得更紧,接过信却无有拆封的意思。

此时宣她进宫必不是闲扯家常,毕竟皇太极日理万机,家常里短怕是吊不起他什么兴趣的。眼下,松锦之战已经到了扫尾之时,这么关键的节骨眼上见她,答案只有一个:招降祖大寿。

“只召见我一人么?”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她不得不开口探问。

“还有祖章京。”范仲秋会意的应道,“不过,微臣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绎儿沉了口呼吸,抽回原由雁奴扶着的手,整理罢心情道:“走吧。”

扬鞭纵马出了梅林,面对辽阔的雪原,绎儿不自觉的放快了速度。好久没有这样畅快的驰骋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掠过的景致让她想起崇祯二年的那次进京。过往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下子又浮现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刻骨铭心。

野战争锋,马颈相交,刀口剑锋上滚落的人头,四溅的鲜血,背依城墙的生死搏杀,绝望、悲愤、伤痛、拼死在她的生命里早已烙下了永恒的痛。

她可以想象松锦前线的惨烈,可以想象困守孤城的祖大寿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她不愿再看到若干年前大凌河和永平四郡的复辙重演,那满地焦土,交错的尸骨堆中一只只野狗大脍垛颐,活着的人形同骷髅,绿莹莹的眼神好象阴魂……早一天结束这场战争,或许对这些鲜活的生命才是解脱。

“侧福晋的马术果然是出类拔萃的,微臣自愧不如。”范仲秋大约看出了她的忡忡心事,于是打岔道。

绎儿微然笑着,放慢了速度:“范大人莫要取笑我了,我早已荒废了弓马,当不得翘楚。”

“若是此番能去锦州,恐怕有重新拾起来的机会。”

“是么?”绎儿远眺前方,心思却放在身畔,“这么说,皇上要派我和哥哥去锦州前线。”

范仲秋并不明确应承,只是抿唇笑道:“侧福晋冰雪聪明,心里怕早有答案了吧。”

偌大的皇宫里,几条干净的御道笔直交错的延伸开去,连接着每一个殿宇楼台。北风在这宽敞的地方厮无忌惮的吹着,逼人的寒气迫使绎儿不得不裹紧了狐裘的端罩,跟着小太监一路往关雎宫去。

据传闻,自打宸妃病故后,皇太极时常独自在关雎宫过夜。这次在关雎宫召见,看来是证明了传闻的真实。

宸妃海兰珠听说是永福宫庄妃的姐姐,晚于庄妃嫁给皇太极。按说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已非豆蔻妙龄,很难唤起男人的宠爱,可她偏就是以这样的年华宠冠后宫。论容颜,她只是略比庄妃清秀,论机敏,也远不如她妹妹。绎儿实在想不出她宠冠后宫,死后还要占据皇太极内心全部的理由。

然而,当绎儿迈入关雎宫后,周围充斥的气息给了她答案。

她扶着殿门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便看见了窗畔一束阳光下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剪影。

“进来吧。”那个剪影听见动静转过脸来。

绎儿紧走几步,恭敬地跪了下来:“奴婢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太极示意她,“坐吧。”

“奴婢不敢。”绎儿缓缓起身,退到一边垂手立着。

“在关雎宫就不必拘礼了,就是海兰珠在也是一样不讲究。”皇太极全然没有平日里众人面前的威严感,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长辈,“宫里太多的讲究,使得人和人之间都生分了。既然在这里召见你,咱们就按照关雎宫的习惯,彼此坦诚相对吧。”

“奴婢惶恐,皇上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分派。”绎儿沉着以对。

“朕找你来,的确是有事想听听你的想法。”皇太极点点头,切入正题,“目前的战势,相信豪格的信里应该也提到,你应该都清楚吧?”

“王爷的信,奴婢一直都没有看,所以,并不了解前线的情形。”绎儿谨慎的对应道。

“你没有看?”皇太极似乎很是不解,“你一封也没有看么?”

“是的。”绎儿淡淡的答道,“奴婢只打开过第一封,之后的全都洠г倏础!

“为何?”

“因为奴婢不想知道有关故国任何人伤亡的消息,奴婢没有这个勇气面对。”绎儿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刺痛,“实事上,奴婢经历过战场,单靠想象就可以了解现在的境况。”

“那好,既然你可以想象到,朕也就直言不讳了。”皇太极沉吟了一番,开口道,“锦州已经弹尽粮绝,洪承畴的大军已经溃败退守松山,关外的锦州和松山都是孤城一座,朕业已让豪格派人去锦州见你的伯父,希望他归降。”

“皇上不计前嫌愿意收服家伯父,的确是祖家的福气,于锦州的百姓,也未尝不是件幸事。”绎儿娓娓而言。

皇太极喜出望外:“如此说,你也认为朕可以收服祖总兵为股肱了?”

“可以。”绎儿答的更是干脆。

“哦?”

“松山溃围,关外的明军已经没有了任何东山再起的能力,换言之,大明在关外的局势已定。”绎儿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坦然直面,“家伯父经历这十多年来内部的纷争,早已看清了末路所在,只是他不甘心又不能不接受。此时此刻,他深处重重矛盾之中,难以自持,如果皇上向他伸出手,护佑一城百姓的安危,对他而言是一线曙光。”

“你想不想去锦州?”皇太极背着手站起身,踱了两步,定神看她,“亲自去迎接你伯父和父亲。”

绎儿少有的正视相对:“皇上是要奴婢劝降伯父和父亲么?”

皇太极微然一笑,倒是欣赏她的直率:“你是我大清对祖总兵和关宁铁骑的最大诚意。”

“奴婢愿意去锦州,但是从奴婢口中决不会牵涉到半个降字。奴婢背叛了作为大明子民的血统,再不想背叛大明的万里河山。因为督师在日告诉过奴婢,一寸山河一寸血,家国寸土不能相让。”绎儿的眉宇间尽是平静,可语气中却透出决绝,“奴婢此去,是为锦州百姓,是为了辽东的无数生灵。奴婢只求皇上能宽待无辜百姓,还有伤重的明军将士,毕竟,皇上两代兴起的兵祸已经祸及关外数十年,上天有好生之德,两军交战本是不得已。”

皇太极的眸子里依稀显露出藏不住的惊讶,面前这个女人的一番言辞,让他由衷的感叹,一时不知该用何等言辞来回应,只得长叹了一声:“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是个女人。”

绎儿一福:“奴婢谢过皇上的宽容,容奴婢放肆。”

“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和你哥哥一同启程。”皇太极从书案上取过一纸手谕,“朕已经颁旨给范侍卫了,他会护佑你前去锦州。”

“奴婢领旨。”绎儿行过礼,双手接过手谕,“奴婢跪安了。”

“平身吧。”皇太极又扶着桌案坐下来,冲她温言道,“朕会在盛京等你们的好消息。”

也许这一切都被绎儿所料中,锦州城中祖大寿的须发已经白了大半,何洛会送来的三封信叠在手中,微微的因为手的颤抖而发出声音。

“爷爷,我们怎么打算?还是先看看信上说的什么吧。”祖克勇一心想看祖泽润信上写的什么。

祖大寿并不回答,起身放下了书信,兀自转出了大厅。

黑红惨淡的苍穹,没有众星环绕,也没有明月如钩。他一个人略略佝偻着背,扶着城垛上红夷大炮的炮身,眼神游走过黑洞洞伸出城垛的炮口,凝神在远处灯火通明的敌军大营的某一点灯光。

二月的天气了,在这城头上寒气凌人,疾风更是足以将人吹倒。以他残存的魁梧身躯当然不会被风吹倒,可是,曾经有过的高大背影已经佝偻,十年如此的疾风把原先的一条铮铮汉子给打磨掏空了。心倒了,意志倒了,残存的蝉蜕也飘摇难定了。

抚摸红夷大炮的手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丝冰凉,一丝不同于炮身的冰凉。那一刻,冰凉滑落了,他才发觉是眼泪,纵横的眼泪已经爬满了整个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他——一个两军闻名的铁血汉子。

他不用在记忆里搜索流泪的历史,便可以清晰的记得:崇祯二年出奔辽东接到袁崇焕不计过往只为国家的手书时,他平生第一次流泪,热泪;崇祯四年,诈降清军手刃何可纲的锥心断臂之痛,让他平生第二次流泪,这泪苦涩难当;崇祯十年,清军三路进犯,孙承宗一家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痛彻于骨,这泪居然没有了。今日,锦州城头之上,他又一次当风殒泪,泪水里居然没有了温度,因为他的心死了,如同槁木。

他相信,此时的他便是那日遵化城外赵率教那样万箭穿心也不会痛苦,这身躯怕早已不是他的了。

这样的夜晚,他突然明白了,程本直殉道的执着所在,因为“知其不可而为”已经失去了支撑他的力量。

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纤弱的意志最终被摧毁的轰然。

他动了动肌肉松弛的嘴唇,却又将这句话哽咽在了喉咙口,于是抬起头,仰面向天,望着那似乎不会再有黎明的黑夜,喃喃的,默默的在心里念出来:“督师,孙大人,我尽力了,可惜,时不予我……无力回天了……”

乱雪飘零,席卷着整个断壁残垣的黑暗身影,熄灭了几点星星之火,而后咆哮着掀翻了一切阻碍它肆虐的障碍,仿若要将这世界吞没了一般。

松山城头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狂奔着,似是发泄这天底下最大的委屈。飞雪的紫光不时照亮她伏泣于城垛上的瑟瑟身影,如鬼魅一般带着凄凄幽幽的呜咽不绝于耳。

飞雪覆盖了她的全身上下,融化的雪水湿漉漉的将青丝一绺绺的熨贴在她苍白的脸颊,水流顺着它们成了蜿蜒的小溪流,最终交汇在她瘦削的下巴上。

她紧闭着眼睛,甚至是狠狠的,可是任凭她再如何使劲,刚才的一幕仍然在她的脑海中越扎越深,拔不出来。

望着他只有在临阵时才会血红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扭曲狰狞的向自己咆哮:“你在这里待着,是想拖累我么?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就滚得越远越好!”

这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残忍的嘶咬着她的心。

“我就是愿意死在这里!你管不着!”

“跟我一起死,你算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他用力捶打着床板吼道。

“我不是你什么人!”她咬牙忍住眼泪,“我是大明的臣子,我守土有责!”

他怆然大笑:“守土?大明朝的六部堂官和皇上都放弃了松山,你竟要守土?你守什么土!土在哪里?你是要羞辱我么!”

“变蛟……”她心下一软,伸手拉他。

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走开!我不想看见你!曹家一门忠烈,只有战死沙场,哪有跟个女人死一处的!你想当祸水红颜,我受不起!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乘现在快点从我面前滚走!滚--”

她不记得她是怎样出的门,只是记得,深切的记得心底的愤怒。

她的愤怒不是因为他一番没来由的神经质,而是因为他全不理自己的苦衷。

她知道,他骂她,跟她吼,不断的挑衅兹事和她吵架折腾她,只是为了让她离开松山。因为她分明能看见他眼睛里的口是心非,甚至是痛苦的压抑。这是他以为对她最后的保护,他是自私的,自私到不想让她死,自己却包揽死神赐予的一切。

可他何曾知晓,她已经背叛了她的家人,执着的来求一死。

她要殉的不光是对他的情,也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她看够了百姓的流离失所,看够了父兄的中饱私囊,看够了越正直的人越不得好死,看够了攘外安内的谎言。

哭得没了气力,她于是伏在城垛上抽泣起来。骤然而至的风雪也小了,渐渐止住,不知觉间化为微雨。

她抬手拭去泪痕,转身准备下城,却看见了两盏灯火渐渐往这厢来,几个声音亦愈加清晰。

“事情办妥了没?”

“放心吧!万无一失!”

“要是出了岔子,可是掉脑袋的罪!”

“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讨饭!这条命横竖都是拣回来的。”

“辫子军不会忽悠我们吧?要是我们开了城,他们把我们一起杀了,咋整?”

“你以为你是谁呀?要杀也杀洪剃头啊!杀你顶个球用!”

“咱们开城,多少也得给点打赏吧?”

“夏大人说了,开城降清的人,一律重赏。听说无官的赏二百两,有官的官升三级。”

“二百两!那得置多少亩地呀!”

“瞧你没出息样儿!才二百两就把你美成这样了?夏大人不但加了官,还赏了一千五百两呢!”

“啊!这么多啊!”

“什么人?”一个眼见的望见她叫出来。

她见已经躲不及了,索性站了出来:“是我。”

“哟!左小姐啊!”一个一边寒喧,一边使眼色给打灯笼的同伴。

打灯笼的立刻会意的转身而去,一路带着小跑。

她一怔,抬脚要走,却被几个人拦住了:“你们想干什么?”

“左小姐深更半夜到城上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们管得着么?”

“在下负责巡城,职责所在。”

她顺口敷衍:“替曹总兵上来看看。我要回去了。”

“左小姐要去哪里?”远远的,夏承德缓步近前来。

“回房睡觉。”

“怕是要去洪大人那里吧?”夏承德挡住她的去路。

“夏承德,你敢污我清白!”她跟他周旋,故作恼怒。

“左小姐,相信你听过这样的话,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夏承德阴测的笑道。

“我听不懂。”她仰脸去看夏承德,不卑不亢。

“那只好委屈左小姐了!把她拿下!”

“夏承德!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么?”她一面挣扎,一面断喝。

“造反?哈哈哈,”夏承德朗声大笑,“你猜对了!我夏承德就是要造反给你看看!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晚了!”

“你这个浑蛋!卖国求荣的小人!你这个国贼!”她大声痛斥,“皇上不会放过你!大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的!夏承德!你这个畜生……”

夏承德冷笑一声:“把她的嘴堵上!带走!”

一夜未眠,曹变蛟披着衣服傻坐在窗前,看着一地风雪后残败的枯叶,一言不发。

他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动也没动过,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座木雕。只有他心里清楚,他的心如同这一地狼藉,破败的无有收拾的可能。

“变蛟!”身后谢弘的声音响了起来。

“坐吧。”他没回头。

“明瑚呢?”谢弘顺口问道。

“她走了。”他这才转过身来。

“走了?去哪儿?”

“我不知道。”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是我赶她走的。”他缓缓起身,走回床边坐下来,言语间带着无情的冷酷。

“你疯了!现在松山城外的清军围得跟铁桶一样,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到哪里去?”谢弘顿时火大,“你这不是让她送死么?”

“我就是不想让她留下来送死。”

“你废话!你让她一个人出城就不是送死了?”谢弘腾得站了起来,“我看你是盼她早点死!她走了多久了?”

“昨天晚上就走了。”

“那你还不派人去追!”

“她大约已经出城了吧。”他神情黯黯的。

“清军就在城下,我们连城门都不敢开,她怎么出得去?”谢弘抓起马鞭,“现在这么乱,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等着后悔吧!”

“总兵——”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房间,把将要出门的谢弘撞倒在地,“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惊慌?”曹变蛟坐直了身子。

“夏……夏承德开城投降了!清军杀进来了!”

“什么?”曹变蛟虎得站了起来。

“洪大人呢?”谢弘强自镇定。

“由王大人保护着,正要突围出去。总兵,我们怎么办?”

“立刻齐整人马!”

“只怕没有多少弟兄了!”

“怎么?”曹变蛟蓦地停下了穿甲胄,扭头逼视过去,“他们临阵脱逃么?”

“不是!围城半年,粮草早已经耗尽。马也杀的差不多了……饿死冻死的兄弟也去了一半……”

曹变蛟正待要开口,门外已经有了金属撞击之声,看来清军业已杀到了门口。

————————

这两天练车练的右胳膊因为每天狂拉手刹,得了腱鞘炎,疼得死去活来,打字速度也奇慢。体弱多病真不是一件好事。哭泣……

第三十二回

 侍卫拔出腰刀反身冲出了房门。

曹变蛟不及戴上头盔,抓起架子上的长矛就往门外冲:“走!”

谢弘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去拿枪了,就手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佩刀紧跟着冲了出来。

两人才刚刚冲出门,那个侍卫的鲜血就兜头飞溅了两人一身。

十来个清军看见他们,一通唧哩哇啦的叫喊,奔着他们就砍杀了过来。

“变蛟,你先走!”谢弘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曹变蛟,“快!”

“你先走!我来掩护!”曹变蛟不让。

“少废话!快走!”谢弘甩开他,一个箭步冲向了杀奔而来的清军,只一瞬间便被人群淹没了。

曹变蛟含着手指长吹了一声口哨,他的黄骠马立刻风驰电掣地从废墟的院角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翻身上马,纵缰向那一对清军冲去,矛头冷风速扫之处,五六个清军鲜血四溅地倒将下去,人群顿时露出了一个缺口。

曹变蛟抓住时机,伸出手去:“大哥!快!”

谢弘心领神会,虚晃一刀,拉住他的手腕,飞身上了马背,又狠狠拍马向前。

黄骠马载着两人,硬是高高跃起,冲破了大门。

街道上尸横遍野,血的鲜红将地上的青石板几乎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连上面寄生的青苔都因为喝足了血而红的亢奋。

两人一马才刚刚现身,便又引得街道里四处烧杀的清军轰得聚拢了上来,带着浓重的杀气,挟着长刀短剑一并乱刺过来。

谢弘看准了机会,纵身将一路飞马而过的清军骑兵踹下了马背,自己一扯缰绳杀回了头:“变蛟!”

曹变蛟横矛又是几下,杀开了一条血路纵马并着谢弘:“走!”

一路横冲直撞,两人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彩,杀了多少人,就这么冲进了中军行辕所在的大院。

院子里流血浮丘一般,满是狼藉,尸首更是不计其数。两人立足未稳,院中的清军有如天降潮水样涌了出来,将两人复又拖入了地狱。

好容易杀到两个人成了血人,终于可以冲出去的节骨眼上,回马之时,不想剑拔弩张的弓箭手早已恭候多时了。

两排弓箭手的身后,马上的人阴测一笑:“识相的放下武器,乖乖受降!否则,这弓箭可不长眼!”

“你做梦!”曹变蛟横矛向前指去。

“曹总兵果然是名不虚传,强硬得很啊!不知道和本王的弓箭相比,哪个更厉害!”

“多铎!你别白日做梦!想要我们投降,下辈子吧!”谢弘横刀相向,嘴角挂着冷蔑的笑。

“放箭!”多铎一挥手。

刹那间,飞矢如蝗,带着一股扼杀生命的强劲和风的呼号,直逼两人。

两人奋力拨落纷纷而至的强弩之余,身上也不免中了七八箭,曹变蛟的一箭更是正中肋下,血流如注。

谢弘抢先一步,纵马迎上去,挥刀划了几个漂亮的弧线,一排清军应声倒地。

多铎弯弓上箭,危及射出,谢弘反手便将手中的佩刀飞了过去。

乘着多铎躲闪的当间儿,两人纵马便走。

“追!”多铎大声喝道,“抓到曹变蛟,本王重重有赏!”

曹变蛟胯下的黄骠马本是饥饿相迫,勉强拼到这时,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速度越来越慢,快要赶不上谢弘纵马飞驰的速度。眼看着迎面处有了出城的契机,却不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一彪人马杀到正好挡住了去路。

多尔衮一身亮得逼人的银甲,端坐马上,笑吟吟的看着两个血人:“曹总兵,此时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多尔衮!要我受降,你死了这条心吧!”曹变蛟忍痛一把拽出了深刺如肋下的箭杆,狠狠地摔在了地下,泄愤一样,“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吗?”多尔衮似乎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你先别急着跟本王玩命,先看看这是谁!”

话音方才落下,一个五花大绑的身影被推到马前。

“明瑚!”曹变蛟的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

“变蛟!你别管我!快走啊!走啊……”左明瑚用力挣扎着,大声冲他哭喊道,“快点啊!”

“曹总兵,你可看清楚了。你若是降了,她还有命。若是一味强硬到底,等着要她命的人可就不是本王一个了。”多尔衮冷笑一声,“倘是为她打算,你心里有她,你最好想清楚在决定。”

“你卑鄙!”左明瑚用力去撞多尔衮的马,却被几个清军更加用力地摁押住,“变蛟!你走啊!你怎么这么洠С鱿ⅲ∽甙。∧阋歉瞿腥耍涂熳撸 

“想让他走?哪儿走?”两人身后一阵多铎的冷笑声响了起来。

曹变蛟方要说话,只听身后一个探马飞报而来:“报——王爷,肃郡王已经俘获了洪承畴!”

“曹总兵,你都听见了,还是不要再麻烦我的手下动手了。你是个难得的虎将,本王是爱才的人,不想害了你。”多尔衮不紧不慢,“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本王相信,你比本王更懂。你对大明朝已经尽了力了,天下人不会再归罪于你,你也可问心无愧。你若归顺我大清,自是有高官厚禄,为我大清的开国元勋,裂土封侯。男人顶天立地,总该做些大事业。你说呢?”

曹变蛟合上了眼睛,黯然的将执矛的手高高举起,顺势一松,长矛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变蛟!”谢弘几乎不敢相信,一向忠诚无比的曹变蛟会在多尔衮的三两句允诺下放弃死守的道德。

“曹变蛟!”左明瑚一时间万念俱灰,“你这个懦夫!是我左明瑚看走了眼,此生所托非人,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人间,惹人耻笑!”

歇斯底里地吼完了这一声,左明瑚用尽全身的力气甩脱了押着她的人,挺身撞向一个清军的枪尖,锐利的枪尖刺穿了她柔弱的躯体,径直栽倒了下去。

“明瑚——”谢弘夹着无比的悲愤吼出来。

鲜红的血从左明瑚的白衣下渗透出来,仿佛绽开在画卷上的莲花,粉红,绯红,深红,看不见了……那一朵繁华过后,梦残凋零的花朵,好似一颗流星滑落天际。

料峭的春寒将她紧紧拥抱了,僵冷了她的柔弱,凝结了她眼角悲愤的泪水。

“锵”得一声清铮打破了须臾的死寂。

曹变蛟拔剑出鞘,横架上了自己的脖子,高声呼号道:“皇上,末将力竭矣!唯有一死,以明末将的赤胆忠心!”

“不——”谢弘纵身扑了过去……

锦州城中,关宁铁骑的精英们齐集于祖大寿的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能听见的只有风掣旌旗的声音。

祖大寿抬眼最后凝视了一下中军高举的旌旗,看着那个大大的“明”字,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绰然而下。

这是为大明流的最后一滴眼泪。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按着佩剑,努力镇定的睁开眼睛,纵马向着城门口的方向挥鞭,只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高叫道:“走!出城!”

两扇破旧不堪布满沧桑与血泪的门打开了,镏金的铆钉上红色的血迹不曾褪去,在这缓缓打开的瞬间,失去了光华,成了粉末。

往事,灰飞烟灭了。

对面是齐整的八旗铁骑,五颜六色的旌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

祖大寿忽然定住了脚步,不再前行。

他想回头,却又不敢不忍,他知道身后是什么样的风景。

因为,回首夕阳已含山。

“爷爷,你看!”祖克勇并辔一指对面队列中闪出的人脸,“是大伯他们!”

队列中,祖泽润、祖可法、祖泽洪等相继下马,迎着这边一路跑了过来。

来到近前,祖泽润先一步跪倒在祖大寿面前,声泪俱下:“爹,儿子不孝……”

“爹——”祖泽洪和祖可法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祖大寿不由得老泪纵横,颤颤巍巍下了马来,扶着儿子的肩膀分外感伤:“起来……都起来……”

父子三人沉浸在久别重逢的伤感中,却被一个身影的下拜打断了:“请受豪格一拜!”

祖大寿慌忙扶住豪格:“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王爷快快请起!”

“刚才一拜,是替皇阿玛向您问安。”豪格握住祖大寿的手,回指向着身后,“至于向伯父的问安,本王以为让绎儿来表达更好。您看!”

正黄旗下,铁马军中,绎儿一身陌生的异族装束端坐马上。她的神情静谧冷淡的如同另一个人,眼睛虽然注视着这里,却又似远远的眺望。

“侧福晋。”一旁的范仲秋只当她是因为长途劳顿,有些恍惚,赶忙提醒她。

绎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转而复杂起来,满不是滋味地跳下马,往祖大寿那里走去。

十一年的分别,已经不知从何话起。十一年的恨,她以为会深深的刻入骨髓,永世不忘。没想到,此时重逢,居然吐不出咽不下。

血浓于水。在自己的父亲常年不着家的情况下,伯父在她眼里一直如同亲生父亲,甚至比生父有着更深厚的情。所以,当祖大寿逼她嫁给豪格之际,这份恨也变得无比的深厚。然而此情此景,恨在哪里?她突然竟找不到了。

曾经想过怒斥,痛哭,甚至拔剑砍杀,没想到而今只是平静的什么也不想做。

风撩起她外套的袍襟,使她看起来单薄的轮廓在万马军阵的映衬下,更加的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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