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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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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又乱放了!一会儿再给扎了!自己吃自己的苦!”赵祺弯腰去给她扫除“后遗症”,伸手拾起了小鞋,“新做的?”

“我哪有那么好的手艺!”绎儿小心地用剪子绞着新衣外面的线头,“左姑娘送我的!可爱吧!”

“嗯。”赵祺把鞋子摊在掌心里,定定地出神。

“哎!抬手看看!”绎儿拍拍他。

赵祺敷衍地应了一声,微微抬了抬双臂,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小鞋子没离开。

“回山海关的事,你跟督师说了么?”绎儿弯腰抹平他身上的褶皱。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道。

“督师答应了?”绎儿停下了手中的事,直起身子看他。

“啊?”他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哥——”绎儿揪着他的衣袖搡搡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在问回山海关的事!”

“刚才……脑子里一片空落落的……”赵祺随口解释,怏怏地放下了小鞋,顺着她的动作脱下了新衣,“调令快下来了吧!过个三两天的样子!”

“给!”绎儿把自己怀里的小手炉塞到他手里,“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赵祺一笑,没有说话,取过了桌上的书挨着桌边坐了下来,斟了杯热茶,一边呷着,一边翻看:“天气怪冷的,别着风寒,早点睡吧。”

“炕已经热了,你要困就先睡吧。我这里还有一点点,得做完呢。”绎儿头也没抬,“热水也给你打好了,去洗洗睡吧。”

“是!夫人!”他偶尔也学着油滑一次,倒也可爱。

绎儿心里酸酸的,蓦得又想到谢弘的油滑,不是滋味地转过脸,把忧郁的眼神藏了起来,一针一线地斜织进衣料里,细密地排着略略有些美感的针脚。

“不用这么赶工,我少穿一件冻不死。”赵祺扶着她的肩,俯身在她披散的乌发上吻了一下,耳鬓厮磨着去吻她的耳根,传递着他与她分别一整天的念想,“我哪有那么金贵!”

绎儿由着他孩子气的撒欢,抿嘴浅浅笑道:“冻是冻不死!我是怕泽润哥哥他们不饶你,又拿你取笑,说你娶了老婆,却连冬衣都没人置办。”

赵祺心里暖暖的,悸动地从身后把她整个抱进怀里,禁不住诱惑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绎儿被他的话弄得伤感,却又娇笑着偎在他宽阔的怀里:“哥哥也学会轻薄人……瞧你说的!好像我一无是处似的,就剩一张嘴了么?”

赵祺把发烫的脸埋在她的如瀑发间,轻声道:“绎妹,唱遍花儿吧。”

“大晚上的,你不怕把狼招来!”绎儿“噗嗬”一笑,笑他的心血来潮,轻轻咬断了棉线头,“我不唱,我要睡了!想听自己唱!”

“我前天晚上梦见咱们小时候了,梦见你唱花儿,但就是听不见你的声音,光见了你开口。”赵祺抿了抿她垂肩的鬓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绎儿转了身,笑着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勾着手指点点他的胸膛:“我不是祖大仙,我是祖绎儿啦!”

“人家都说,总梦到以前的事和去世的人,是不祥的预兆。前两天,我还梦见我娘了……”赵祺吻着她的粉颊,伤感更甚,“你说……”

“啐!”绎儿伸手掩住了他的唇,“让我别说不吉利的,你倒说上了。”

赵祺突然用力紧紧地拥着她,贴着她的脸:“最近金军那边不是太消停,我总觉得又要开战了。上了战场,我真怕我就回不来了。我从来没这样怕过!绎妹……我真的好怕以后再没机会这样抱着你了……从来没有的怕……”

“不许再胡说了!”绎儿被他说得发毛,抬头嗔怒地盯着他,“再说,我可急了啊!”

赵祺认真地凝望着她的如水眸子,蠕嚅了一下唇:“绎妹,咱们……要个孩子吧……”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着实吓了绎儿一跳,她双颊飞红:“你……你也跟他们学坏了!好不正经……说了那么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原来只为了这个……”

“我是认真的。”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往后我带兵打仗,也好有个念想,你也不至于孤独。”

“我……我就不是念想么?”绎儿羞赧地把头埋进他怀里撒娇,“你娶我,就是为了……要孩子的吗?我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呢,怎么做娘……我不要……”

赵祺无奈地长出了口气,有些沮丧地一笑,松开了她:“算了,说着玩的。睡吧!”

绎儿隐约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黯然失望,有些后悔方才拒绝他的干脆。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要求,哪怕是她随便说一句要陡峭崖壁上的山茶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为她攀摘,插满她的发髻。他仅仅是这么一个最平常最顺理成章的愿望,自己又怎么能……

赵祺的容颜在她的眼眸中将要转过去的时候,她冲动地一把扯住了他的后衣襟:“哥……”

“嗯?”赵祺有些疲惫地回眸一笑。

“你……你以为孩子是……是凭空就有的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往下埋得愈深。

赵祺读懂了她的意思,转回身来,却只是迟疑着,没有动作,也没有作声。

“哥……我刚才是……是说着玩的……”她的脸红得厉害,一双玉手绞在一处,纠纠缠缠地不敢放开。

赵祺轻轻把她拥在怀里,吻着她的娇额,微湿了眼眶。

绎儿不等他出声,勾着他的颈吻住了他微翕的唇,依偎着他,贴紧了他的温热。

赵祺意乱情迷地被她轻而易举地卸去了平日温文尔雅的理智,变得有些让他自己惊讶的疯狂,一双手不由自主地从绎儿略略敞开的衣领探进去,扯开了水衣的衣结。

柔软的水衣轻轻落地,望着她有些羞怯且忽闪的妩媚眼神,他的气息乱作了一团,全然没有了固定的节奏,或粗或重地萦绕在她的耳畔,湿润而灼人的唇片刻不离她诱人的凝脂,富于完美线条的肌肉在用力的时候沁出细密的汗珠,弥散着浓烈的男子汉味道,徘徊在她的身边,渐渐醉了自己,也醉了她……

初冬的寒意被阻挡在了鸳鸯被外,她紧紧地偎在他的胸膛上,揽着他宽厚的肩,摩挲着他的手臂,小鸟依人的暖着他,潮红初褪的脸上,楚楚可怜地看他。

他有些疲惫,却又满足地一笑,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腾出手擦她有些湿润的眼眶:“委屈你了……”

她的眼眶又一红,轻轻摇了头:“我是你的人,怎么会委屈……”

他抚着她的青丝,爱不释手:“还没习惯现在的日子,就让你做娘,怎么会不委屈呢。”

她抬手掖了掖他的被角,手指停在了他了颊边,望着他:“有你在,我什么委屈都没有。”

“要是永远不开战就好了……好累……”他望着她如水的眸子,万分舍不得,“我就不用离开你了,守着你和孩子,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孩子……”她微微一笑,脸飞红了一片,“早上嫂子还为这个取笑我呢,臊了我一早上都不敢让人瞧见。”

“大嫂说什么了?”他摩挲着她的香肩,温情脉脉。

“她说,你那么宠我,让我早点给你们赵家添个后,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她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她不敢正视他,“我还跟嫂子辩呢,说哥哥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结果你晚上回来就……就说一样的话……”

他轻轻一笑:“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我就在想,我要是做了娘,是什么样子?”她埋头,用手指细细地抚着他胸膛和肩头上大大小小的淡淡伤痕,“还有,你做爹的话,是什么模样。结果,就是很好笑……”

他大约是被她弄得酥麻,轻巧地握住了她的手:“嗯,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被几个孩子缠着叫爹是什么感觉。”

“几个?”她挑了眉看他,一副惊异的模样,继而嘟了嘴,“你把我当什么!”

“呵呵,”他勾着手指刮过她的月眉儿,深情地望进她的眸底深处,“我想要一个男孩子,像我,然后再有一个女孩子,像你……像你一样,让人看见第一眼,就想守护一辈子……”

“我哪有那么……”她的脸粉若桃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我又不是西施,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文静,不会有人这么想的,若是像你的温和性子,还差不多。”

“有。”他认真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是这样想的。”

她的心里起了一片涟漪,却只是淡淡一笑:“你骗人……我不信,你还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凝望着她如水的眸子,充满刻骨铭心的肯定。

“那时候是我第一次看到马,觉得好大好高,好可怕……”她依稀回想着当时的画面,不着痕迹地笑起来。

“那是因为你才四岁,看什么都像庞然大物。”他难得的顽皮,伸出手去刮她的鼻尖。

“我记得,是你抱我上得马背,然后我吓得一直在哭。”她的唇角翘了起来,仿若调皮的小女孩,继而又深沉了下来,满是温暖幸福的味道,“但是……哥,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的怀里真的好温暖……”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湿润的气息,本能地抱紧了她的柔荑。

“瑞……瑞蓂……”她突然间眼眶一红,忍不住第一次吐出他的名字,于是越发贴紧了他,“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所以,你千万不要丢下我……”

“绎儿……”他控制不住的悸动,翻身轻柔地去啄她的唇,她的手不知为什么,挡了一半,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将军!”门却在此时被不识时务地敲响了,一声紧似一声,“将军!”

他不得不放开令自己迷醉的柔软:“绎儿……”

她也莫名地缠紧了他,依恋着不舍得放手:“瑞蓂……”

她的一袭温暖竭力要挽留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什么事?”他敌不过,索性只想任性一次,平生第一次的任性,为了这温柔乡。

“督师急召!兵部八百里加急!”

他狠狠心,只得坐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好的!我马上就到!”

门外的脚步去远了,她裹了被子坐起身,穿上中衣:“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事?”

“可能又要开战了吧。”他以最快的速度系好衣结,套上外衣,习以为常地冲她一笑,“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阵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屋里如荼的春天的温暖一时间去得无影无踪,变得无情的灰冷。

赵祺的脚步踏进议事厅大门一刻,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厅中略带沉郁的骚动。

这种安静不寻常,是暴风雨将至的平静。

他屏住了呼吸,沉下气息把目光投向上座的袁崇焕。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只听得门外一声高叫:“报——兵部八百里加急!遵化防线失守——”

所有的目光一霎那全部转向了袁崇焕。

袁崇焕被这突如其来的军报惊得一愣,随后几乎是三步并一步地从座位上冲下来,劈手夺过了侍卫手中的公文。

他的额角渗出大滴的汗珠,脸色已经铁青,从他略微抽动的嘴角可以看出事态的严重性。忽然,他将公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回身伸手抓过一只茶碗,重重地掷在了地上,伴着碎瓷的迸裂,歇斯底里地吼道:“猪脑袋!误国误民!本部院早就说过,让他们加强遵化一带的防守,他们全当耳旁风,现在出了事,他们才知道十万火急!早干什么去了?……”

“督师,现在我们……”祖大寿问道。

“把地图拿来!”袁崇焕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刻展开了挂在正堂上前方的卷轴地图。

“敌人现在从龙井关和大安口入关,绕到河北直指京师。皇太极命岳托、济尔哈朗率右翼四旗和右翼诸蒙古兵攻大安口;阿巴泰、阿济格率左翼四旗和左翼诸蒙古兵攻龙井关;自率中军攻洪出口,现已迫近遵化。遵化外围防线已失。”袁崇焕的手顺着金军入侵的路线一路划出来。

“我们现在宁远,救援遵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保北京了。”祖大寿说道,“不如倾兵全速救援京师!”

“不行!即便不救遵化,我们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金军。唯一的方法就是派人在遵化与金军周旋,尽力拖延时间,如果有幸能把金军挡在遵化外,那……”袁崇焕有些犹豫。

“我去!”赵祺的声音在此时显得特别大。

“祺儿!”袁崇焕惊道。

“还是我去!”谢弘大声请战。

“凌焯!”赵祺侧过脸去看谢弘,“这一战非同儿戏……”

“就是因为非同儿戏,大哥才不能去!”谢弘去意已决。

“我爹镇守山海关,山海关离遵化最近,救援也最占时间优势。我去!”赵祺坚决地说。

“督师,赵大哥不能去!遵化一战,如果有个万一,绎儿怎么办?”谢弘冲动地站了出来。

“国事为重,岂可为儿女私情而废国事!”赵祺撩袍下跪行礼,“请督师以国家大事为重,以社稷安危为重!”

“可是……”袁崇焕不忍。

“督师,没有可是了!时间紧迫,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您放心,就是还剩一个人,我们也会把金军再拖半个时辰!”赵祺态度愈加坚决。

袁崇焕心底一酸,迟疑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心:“好!传我将令,立即分兵两路。北路派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带骑兵四千西上堵截。祖大寿、何可纲随本部院从南路西去保京师!”

“是!末将遵令!”袁部的众将齐声相应。

“督师,是不是另外派人前往大同和宣府,让满总兵和侯总兵中途挡截金军,以防不测!”祖大寿提议。

“也好!祺儿,你立刻出发,以全速回山海关传我将令,西上堵截金军阿济格部,不得有误!”袁崇焕先吩咐赵祺。

“是!”赵祺应了一声,转身疾步出帐。

“大哥!”谢弘叫他不住,只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灯影里。

绎儿的清梦中,谢弘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在她想伸出手去的时候,他的背影却蓦得消失了。她浑身一冷,惊怔地张开了眼睛,好在是南柯一梦。她正要长出一口气,便看见赵祺拖着几许疲惫推门进来:“哥……”

“嗯。”

“回来啦!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赵祺尽量把残忍度降到最低:“睡不了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什么?”绎儿拥被而起,“你……你要去哪里?”

赵祺一边答着她的话,一边着手开始穿甲胄:“兵部八百里加急,遵化防线失守了,金军已经长驱直入了。我奉命立刻回山海关,跟父亲救援遵化,一定要把金军挡在遵化城外。如果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回来;如果……”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绎儿从身后一把紧紧拥住了。

“不!我不让你去!我不让——”绎儿不知怎的,一下子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只一味抱着他不放,一径扼住了他往身上穿甲胄的手,泪水哗啦啦地禁不住流了满脸,“我不让!不让——除非我死了——”

“绎妹……”他湿了眼眶,却秉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训,强自收敛。

“我不管!我不准你离开!我要去找督师!凭谁去都不该你去!”她抽噎着,眼神中尽是不甘,声音也越发坚决,甚至是尖利,“你简直是个傻瓜!别人都不去!你为什么要逞这个能!防线已破,遵化城下是什么地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准你去送死!”

“绎妹!这种时候,国家危亡之际,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赵祺试图挣脱她紧匝的双臂,又怕伤了她不敢用力,“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如果我为了一己之私而置百姓于不顾,会有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多少孩子失去娘亲,你知不知道?你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就可以让大明血流成河吗?”

“哥——”绎儿拼命地摇头,“我求你——就答应我一次好吗?”

“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学武的初衷吗?我的绎妹应该是个坚强的姑娘,是个最识大体的姑娘,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苟且求生,任凭敌人蹂躏自己同胞的胆小鬼。”赵祺耐下心来安抚,“我就那么容易死吗?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经一击的人……”

绎儿泣不成声,手上一软,松开了他。

赵祺缓缓转过身,红着眼睛一把把她纳进怀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力度,埋首在她的如云发间:“绎妹……答应我,乖乖地等我回来……”

绎儿饱含着泪水伏在他宽阔的肩头,点点头:“我……我答应……”

“好了!别哭了!”赵祺心里更是恋恋不舍,强作笑颜伸手怜爱地拭去她的泪珠儿,“等我死了再哭……”

绎儿慌忙捂住了他的唇:“不许说不吉利的!我要你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回来!”

赵祺悸动地再次拥紧了她,像要把她融化的炙烈拥抱:“我答应你!”

“将军,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咱们该走了。”门外的亲兵大声报告。

“好!”赵祺咬了牙狠心地推开绎儿。

“哥!”绎儿不知出于什么,一把扑住了他,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你一定要回来……”

赵祺被她的热烈点燃,放不开,狠狠地回吻她,却又不得不抛却儿女私情地牵绊,动情地最后一吻,一把狠狠地推开了她,决然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绎儿望着他的疾步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泪如雨下。

赵祺翻身上马的同时,他听见了悠远的天穹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用尽身心的全部唱着花儿:“……院里栽满海棠花儿,呵啊呵哟,全是对你的等候……等候花儿开了,送你我的想念……你就是我思念的花儿啊……你就是我思念的花儿啊……”

“将军。”副将望向他,已然看见了他掩映在火把灯光中湿润的泪眼。

赵祺破涕一笑,扬手一鞭抽在青骢马上:“走——”

青凤长长地一声“嘶”鸣,恰是对这歌声最好的回应。

绎儿站在院子里,也破涕地笑出来,回身冲着身边雁奴吩咐:“换衣服!备马!咱们随袁伯伯一起入京勤王!”

“可是小姐……”雁奴有些读不懂她的冲动。

“我不容忍敌人的铁骑蹂躏大明河山!”绎儿望着东方升起的启明星,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十一回

 晨曦初露之时,宁远西门洞开,列列的旌旗招展,呼啸着带过一阵疾风,狂舞着在通向京师的驿道上扬起满天的烟尘。

就这样在冷冽的寒风中风餐露宿,半点不敢懈怠地颠簸了八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八年的漫长。

就在他们已将近精疲力竭之际,第五日的入夜,终于到了蓟州。正当众将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算散帐之际,一个侍卫飞报入帐:“报——督师,赵率教总兵部在遵化阻击敌军时,遭遇金军箭阵,中了埋伏,全部……阵亡了……”

“什么时候?”袁崇焕沉下声音缓缓问道,同时闭上了眼睛。

“初四!”

“有没有逃回来的?”祖大寿已经看见了对面一脸惨白的绎儿,心下还存着一丝幻想。

“全军覆没,一个活口也没有……”

“率教……我们的好兄弟!”袁崇焕含着泪,一拳捶在了桌案上,重重地一声响。

“那赵少将军呢?”祖泽润心疼妹妹,冲破顾忌,脱口而出。

“应该……已经……”

“已经什么?你快说啊!”谢弘也忍不住叫道,“有没有他的下落?”

“听逃难的百姓说,金军已将总兵和少将军毁尸灭首,打扫战场时,根本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绎儿眼前漆黑了一片,直直地倒了下去。

“三妹!”祖泽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颓软倒下的身体,“三妹!你不要吓哥哥!三妹——”

程本直疾步走到近前,伸手掐绎儿的人中,掐了老深一道印子:“醒了!醒了……祖姑娘……”

绎儿无力地软在泽润怀里,没有泪,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某个点发呆。

“三妹!三妹!”泽润紧紧拥着她,“你宽下心来!要难过,哭出来就好……”

“让她缓一缓,”程本直扯住泽润,“先把她送回大帐,喂点水,镇静下来就好了。”

绎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没有知觉地任由他们摆布,让她坐就坐,让她躺下就躺下,急得雁奴一个劲儿地哭:“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倒是……倒是说句话呀!”

“你别急着哭啊!”祖泽润吼道,“快喂她水!她是一口气憋住了,迷了心窍!”

雁奴舀了一匙水递到绎儿唇边:“小姐……”

绎儿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有生命的泥塑。

“我来!”泽润一把夺过碗,送到绎儿唇边,硬往里灌,却不料,又顺着她的嘴角一溜地淌了下来,“三妹!哥哥求你了……喝口水吧!三妹……”

“小姐——”雁奴呜咽着满脸是张惶的泪水。

“怎么样了?”程本直提着药箱,匆匆进帐。

“不行啊!水也灌不进去!”泽润急得恨恨地将瓷碗砸在地上,“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扎针试试看!兴许有用呢!”泽洪心急如焚地也在旁边插嘴。

程本直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照着绎儿纤腕上的穴位小心的扎下去了,慢慢地捻动。

“三妹……”泽润见怀里的妹妹仍旧是一副痴痴无神的呆滞,全然乱了阵脚的绝望,“三妹你好歹言语一声啊!别再吓哥哥了!哥快被你吓死了……三妹……”

“小姐……”雁奴早已哭成了泪人,“程先生,你快救救小姐啊……”

“绎儿——”几乎是同时,谢弘发疯似的一头扎进了大帐,冲到绎儿的床边,“绎儿!你说话!说话啊!”

“没用!我试过了!扎针都没有反应……”程本直摇头叹气道,“我看凶多吉少……”

“不——”谢弘一把甩开旁边的泽润,抱住了绎儿的肩,拼命地摇她,“绎儿!你不许死!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

“少将军!”程本直看着惊怔变色的祖氏兄弟,慌忙去拉谢弘,“你冷静点……”

“你放手!”谢弘搡开他,红了眼睛,“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凌焯!你疯啦!三妹已经这样了,你还这么摇她!”泽洪一把揪住了谢弘的衣领,“出去!你给我出去!三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宰了你!”

“二弟!”泽润好在还算冷静,一把挟了泽洪,拖出帐外,“你别添乱!你先跟我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三妹——”泽洪红了眼睛,叫嚣着被拖了出去。

“绎儿……”谢弘摇了半晌也未见半点成效,五内俱焚,“绎儿!你说句话!我求你说句话好吗?你这样子,赵大哥便是九泉之下,又何以瞑目啊!绎儿,我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了!你不光是在折磨自己,你还在折磨我……就一句话……”

绎儿依旧一副充耳不闻的痴傻。

“我知道你是最坚强的姑娘,我知道你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示弱!可是赵大哥已经死了,你不能不承认现实……”谢弘死死地抓着她的肩,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进去,一厢情愿地把声音灌进她的耳朵,“你不承认,我也得说!他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明白吗?”

“少将军!”程本直和雁奴大惊失色,忙去拽谢弘,“你别说了!少将军……”

“放开我!”谢弘一把将他们一并甩脱在地上,冲着绎儿扯着嗓子大叫,“便是你一百个不承认,一千个不承认,一万个不承认!可是现实放在你面前!你悔恨也好!伤心欲绝也好!能让赵大哥重新活过来吗?……放开我!你们放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光在折磨赵大哥的在天之灵,你还在折磨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就是我……你们闪开!你折磨了赵大哥还嫌不够!要等我一起死了!你才会明白吗?……放开我!放手啊!……”

雁奴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正待要爬起来,却带着激动的哭音叫道:“小姐哭了……小姐……小姐哭了……”

程本直和谢弘正在拉扯着的手也僵住了,目光一起投向了绎儿。

绎儿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气,两行清泪无声地缓缓滑落,酝酿成形滚落到冰凉的手背上。泪珠儿滚落得急,她的抽噎也愈加明显了起来,终于爆发似的嚎出了声音,那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啊——”

“绎儿!”谢弘忘记了一切的礼数,一把将她紧拥在怀里,旁若无人的投入,埋首在她发间,“绎儿……你吓死我了……你再不出声……我的命也要没了……”

绎儿埋首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发泄一样的扯着喉咙近乎疯狂嚎啕。

“你哭吧!”谢弘痛苦地哽咽着,“放开喉咙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我好恨……好恨……”绎儿哭得声嘶力竭,一口气抽不上来,一下子又晕厥了过去。

“绎儿——”谢弘用力摇她,“程先生,你快看看!快看看她……”

程本直伸手搭脉,半晌松了口气:“好了!脉象已经平和了许多,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绎儿怎么样?”袁崇焕方才从帐外进来。

“刚刚大哭了一场,现在昏过去了,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程本直起身答道。

“弘儿。”袁崇焕不好说谢弘什么,只能示意程本直把谢弘拉开。

程本直会意地拉拉谢弘的衣袖:“少将军,没事了。咱们走吧!还得议事呢!”

谢弘只得悻悻地撒了手,一步三回地叮嘱着雁奴:“雁奴,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中军帐里一派压抑的沉默,每一个人都红着眼睛,神情只是木木的。

“张弘谟、张存仁!”袁崇焕从令箭筒里抽了一支令箭,打破了气氛的冰冷。

“末将在!”好容易才有了两个声音应场。

“命你二人即刻挟兵入关增援,不得有误!”

“是!”

“于永绶、张外嘉、曹文诏!”

“在!”

“命你三人为后援,随时接应两位总兵!”

“是!”

两支令箭出手,袁崇焕歇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抽出了第三支令箭:“郑一麟、王承胤、刘应国、祖大寿!”

“末将在!”

“命你四人为第三队,先行为大队人马的接应!”

“是!”祖大寿虽然红肿着眼睛,依旧坚毅,上前一步接了令箭,“督师放心!”

“朱梅、徐敷奏,你们俩暂时代替率教之职,镇守山海关关门。杨春镇守永平四镇。满库镇守昌平。邹宗武镇守丰润。蔡裕镇守玉田。”袁崇焕一口气说了下去,分派着令箭,因为怕流露伤感,于是头也不抬,“都清楚了吧?”

“是!”

“传令昌平总兵尤世威还镇昌平,保护皇陵万无一失!宣府总兵侯世禄镇守三河。保定总兵曹鸣雷镇守蓟州,截断辫子军的退路!”

“不妥!”帐外一人高叫一声,掀帘而入。

“孙大人!”袁崇焕一惊,众将纷纷侧目。

来人正是临危受命的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他一袭甲胄加身,风尘仆仆地疾步进了大帐,却丝毫没有半点作为老人的颓唐:“防守蓟州、顺义、三河一线可取,但退守昌平、通州一线,未免士过分收缩。”

“何以见得?”袁崇焕一向敬重孙承宗为业师,不禁发问。

“遵化防线已经不存,敌人越过蓟州向西面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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