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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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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尚不到卯时,无忧便已收理行裹,念着昨日弄无悯结缡之言,无忧心下烦困,已是不欲多呆半刻,这便往知日宫同苍文交待,托其转达弄无悯,自己先行归返,立往愚城。
卸甲府邸,一干物事俱已修整妥当,毫不见夺命之夜半点端绪。
无忧轻哼一声,自往内室,少待歇息,这便暗往不言堂水牢。
眼前,目荣华比上次见时越发萎悴,无忧轻唤一声,踱步近前。
“无忧!”目荣华闻声一跃,直将那寒水分化万点,迸溅而出。
“无忧!身子可大好了?可还有何处不适?”
无忧闻声未应,后退数步,避过那迸珠若干,侧目轻哼。
“已见过桥玄英?”无忧稍顿,抱臂轻道。
“汝怎。。。。。。”话音未落,目荣华浅笑,抬掌指点二三,再不多言。
“若非见过,怎知吾前日染毒危重?”
“究竟谓何遭此大难?逞凶恶徒可已就戮?”
无忧闻声,眨眉数回,见目荣华探身而上,两掌紧攥牢竿,满面义愤。
“毋需多烦。”无忧这方徐徐上前,缓将一掌置于目荣华指背,轻声喃喃:“不过应命应运,受此芜秽。。。。。。”一言未落,却见怅然,稍一抬眉,定定瞧着目荣华,接道:“委屈尔在此受难,多得尔解意抚慰,无忧心下了然;待过个十日,万事俱休,到时,吾自可耆定隽功。。。。。。”无忧一顿,手掌扣压目荣华一腕,“当以金乌丹为酬,以谢君恩!”
目荣华一怔,脑内得金乌丹三字,然眉关紧攒,瞠目喝道:“无忧,尔欲何为?”
无忧轻笑:“怎得不问金乌丹何在?”
目荣华冷哼一声,缓将一掌自无忧手下抽离,返身抬臂,迅指已至水牢另侧。
“服追之事,实也;然百年相守,无忧却不信我?”
“信与不信,并无不同。吾当暗取妖丹,双手奉上。到时目荣华得妖丹神力,上畅九垓,下溯八埏,岂不自在?若是尔愿,万斛楼重建,指日可待!”
“上畅九垓,下溯八埏?”目荣华阖了眼目,吃吃轻笑,“无忧言下之意,便是令吾得丹遁离,莫近肩山。”
无忧长纳口气,柔声应道:“惟愿留肩山安稳,尔可愿应吾?”
目荣华陡感怒火焚心,怅然不得消解,抬眉见无忧淡然情状,立时抬声:“妙哉!妙哉!若可得金乌丹一偿宏愿,目荣华自当远走它方,留无忧一处清静。只是。。。。。。吾怎尽信无忧知金乌丹所在?”
无忧嫣然,两目却黯,闻声应道:”金乌丹存于知日宫肥遗江下,一处独眼夸父鸟密室!“
目荣华立时耸身,细思前后,抬臂痛击身侧寒水,心下暗道:弄无悯,尔果是技高一筹!
静默一刻,无忧方启唇轻询:“虽知其所在,想来汝亦不会妄动。”
目荣华身子一旋,面壁不同无忧相视,沉声应道:“现下处境若斯,如何擅动?”言罢苦笑,尤是悲惋。
“十日之后,无忧当以何计夺金乌丹?”
“吾有长策,不便详谈。”
目荣华不由哼道:“吾得金乌丹,无忧何益?莫不是此后便可同弄无悯长相厮守?”
无忧淡笑,并未接言,仰面环顾,又再定睛目荣华半刻,终是返身而外,正待步出水牢,耳内闻目荣华轻声唤道:“无忧。”
“计成与不成,丹得与不得,皆非紧要;尔当自存自保自安,方是要最。”
无忧闻声,立时潸然,浅笑应道:“八花九裂,自当无缝。”言罢,曲腰疾走。
又待两日,知日愚城二主结缡之讯,肩山俱知。
知日宫弟子几足百人,浩荡下山,采买大婚物什;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皆是寻常,闻听聘礼竟达九九八十一担,其内七宝琉璃、血玉珊瑚、螭纹犀角件件罕有,鳖鱼足珠、泛叶沙镯、神肠琴瑟闻所未闻。
肩山地界,三道俱欣,无不言此乃天作之合。然知日宫内,却见一人,灰眉暗睑,独坐神失,若非苍文,还是何人?
这日入夜,苍文静倚栏杆,仰面见列宿攒聚,拱映银盘。苍文仰面就柱,阖目轻道:“师父体恤,将采买操持之事尽数交于弄琴赤武,吾倒乐得清闲。”思及无忧,苍文不由抚心,然不过一刻,摇眉自嘲:“本已早知其心,现下何必作此悲态,有失知日弟子颜面!”话音虽落,余音在耳。苍文稍一侧目,细细辨来,却得断续寒砧。
“闺音凄凄,寒砧几击,天涯自放,江湖两忘。。。。。。“苍文陡地忆起那日尔是别前之言,神思恍然,似觉神归旧时,所历所受,不过昨日。
“汝可以青要山为归冢,眼下,吾当遁往何处?”苍文心下黯然,启唇喃喃之际,面前所现,竟是紫衣散辫,飒戾如风。(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地火焚天纸 … 第199话
与此同时,愚城之内,尤有一人,亦怨亦慕,亦泣亦诉,唯唯自语不迭。
桥玄英恭立堂下,见青丘泫怫哭笑,拨子一撤,抚弄怀内那玉首曲项琵琶,薄媚一曲,调失音乱,全无意境;念着知日宫主佳期将至,桥玄英心下了然,却难施一臂以解其困,这般思忖,同感灼心。
“一醉是竞,莫知其它!玄英,再往厨上将新置佳酿取了,待吾饮尽,醉个一年半载!“
桥玄英闻声未动,陡感肩头一力,起初轻柔,徐徐加重,直扣肩胛。
“莫非愚城城主得攀知日,玄英便欲鸡犬仙升,随弄无忧往左肩山侍候不成?“青丘一笑,又再接道:“若是厌了吾这门主府邸,不从使唤,那便自谋高处,莫多流连。”
桥玄英立时凝眉,垂袖拱手:“门主言笑,玄英何德,留于门主身侧,已是无上荣光。”
“何德?“青丘收掌,眼风一扫,”弄无忧何德?百岁小妖,功法不见有长,怎就得入知日,享此繁华?”
桥玄英一时难应,只得喏喏稍退,口内喃喃:“玄英这便取金波前来,门主稍候。”
青丘一哼,拂袖振衣,返身取座,自奏自歌。
不过一炷香功夫,青丘便进了两坛浓酒,未及深醉,阖目浅笑,缓将那酒坛弃了,惹得桌畔碎瓷处处;玉颈一弯,又感身子轻飘,陡地起身,抬臂耸肩,自旋数圈,后将外袍一开,又将发上玉簪取了,执于掌上,跃跃挥舞不休。
“门主,门主!”桥玄英见状,立时仆身,两掌拢了地上碎片,疾往堂外一推,使力之际,便见那片瓷徐徐而起,悬空自走;回眸之时,却见一物聚光,灼了眼目,桥玄英眼见青丘蹈足,全不查足下正有一指肚大小碎瓷,玄英一怔,踊身上前,单掌正拍于那尖锐之上,恰于此时,青丘单足落地,正正踏于玄英掌背,上下夹力,痛如坚冰乍裂,直击心肺。
“怎偏将手掌置于吾脚下?”青丘冷哼一声,少退半步,未得近前,鼻内却嗅得些许腥气。
桥玄英稍顿,徐徐收掌,将那创口纳于袖内,垂眉轻道:“玄英莽撞,坏了门主歌舞兴致,玄英之过。”
青丘闻声,踱步近身,俯就蹲踞,细细打量桥玄英半刻,陡地扣了玄英一腕,将其掌心一举,见赤色斑斑,反是蹙眉薄怒,厉声斥道:“桥玄英!如此这般,何苦来哉?”
玄英闻声,低眉笑应:“门主拔类迈伦,岂是凡夫可近?玄英幸得门主赏识,拔擢重用,玄英感佩,当为犬马。”
青丘阖目,指尖发力,分点其鱼际、阴郗二穴,再将其掌心侧向一旁,蓄力轻抵其掌背,徐徐运气将那尖锐褪出,这便扯了外袍一块零碎,轻覆创处,以防它害。
桥玄英怔楞多时,定定瞧着青丘动作,半晌,方才回魂,颤声顿首,已是涕下:“玄英何堪门主如此厚待?”
“怎不堪受?“
桥玄英仍是俯身,两掌触地,沉声讥笑:”本相吴牛,貌丑质卑,功微身低,如何受得?“言罢,已是戚戚有声。
青丘轻哼,启唇朗笑,耳内心田,全不过自嘲:秋草何需羡小杨,吾亦不过望冬生畏,暗付柳思罢了。
思及此处,青丘暗暗构画弄无悯神貌,轩然霞举,步障开华,然转瞬之间,其袍由灰转金,由金转白;青丘阖目,四隅俱暗,反见一处苍苍,细细辨来,正是断舌半条!
“玄英!”青丘开目,急唤一声。
桥玄英闻声举身,见青丘面色青白不定,更是心生顾惜,正待启唇稍加抚慰,却闻青丘抬声缓道:“莫要自侮,待吾归返,便为玄英奏上一曲!”余音在耳,然桥玄英定睛之际,堂内早失青丘踪迹。
桥玄英不由失笑,徐徐将那伤掌一抬,将青丘丝袍近了眼目,拭尽肝液,摇眉轻道:“玄英吴牛之身,汝岂非对牛弹琴对马诵经?”
青丘借着些许酒力,飞身直往知日宫,心下暗暗计较:不论结缡与否,吾当同弄郎一叙,也好将那日所见问个究竟探个明白!思及此处,顾不得将过亥时,探手自怀内将弄无悯所赐夸父金符取了,摩挲再三,这方立于掌心,免为知日巡夜弟子所查,误惹干戈。
行了半柱香功夫,青丘已至怀橘宫外,然双足初一沾地,心下陡地一跳,吐纳数回,反失底气,踌躇再三,正寻思立时回转抑或拍门上前,却见宫门自开,请君入内。
青丘见状,心知弄无悯查其所在,既失先机,索性近前一探,好先解了心下之疑。思及此处,这便放脚向内,一脸凛然。
穿廊过院,方至正堂,青丘定睛,见弄无悯仍是灰袍金冠,危坐主位,不见半分懈怠。
青丘见状,心肝齐颤,形神俱肃,躬身施揖叩拜:“愚城门主青丘,拜见知日弄宫主。深夜惊扰,实不敢乞恕。”
弄无悯轻应一声,却不多言,抬眉眯目,定定瞧着青丘,见其散发,外袍衣带已宽,袍尾尚有一缺;其身微动,酒气散逸。弄无悯勾唇轻笑,面上神情,颇得玩味。
青丘一时语塞,色挠胆怯,身子轻摇。
“自行取座。”
青丘得弄无悯清淡一语,如蒙大赦,稽首再拜,偷眼弄无悯,又再立时逃目,踱步取座一旁。
“既知夜深,何以自往怀橘宫来?”
青丘难辨弄无悯喜怒,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唯唯支吾半晌,方道:“闻弄宫主将同吾城主结缡,青丘欣喜,特来相贺。”
弄无悯轻笑,侧目缓道:“前日,吾为人所伤,失神昏沉,后无忧告知,青丘曾前来探看,着实有心。”
青丘怔楞,心下暗道:那日所探,绝非弄郎,此时此言,其意为何?
弄无悯怎不查青丘面色,冷哼一声,探手往桌边自取一盏,浅啜茶汤,抬眉瞧瞧青丘,笑道:“青丘门主诚意,吾已领受,若无它事,这便。。。。。。”
一言未落,青丘已是起身,踱步近前,细细打量弄无悯,陡地探身屈腰,媚膝就地,两掌分扶弄无悯足踝,埋首疾道:“弄郎当真欲同弄无忧结缡?”
弄无悯面上未见怒意,反是浅笑,缓声应道:“真当如何?假又如何?”
青丘闻声,心下计较:弄郎之仙法,若不欲吾近身,吾岂能上前半寸?一念至此,心下反甜:或是其为吾所动,并非那日一般冰冷心肠。
“玄英那般形貌,相处日久,吾仍为其安危左右;吾为弄郎,鞍前马后,无论如何,其当有感。”这般思忖,青丘已是启唇:”即便结缡,弄郎可愿多瞧青丘一眼?之后左右肩山当为一体,知日愚城自为一家,便也。。。便也失了仙妖界障。。。。。。“
弄无悯闻其言语,早是解意,轻声应道:“倒不如吾亦赐青丘弄姓,以示不分你我,如何?”
青丘闻声仰面,目眶大开,其内遍布金屑,煜煜生辉。
“弄郎。。。欲赐名青丘?城主那日,亦是提及。。。。。。”
弄无悯更见嫣然,沉声询道:“无忧亦有此意?“
“正是,正是!”青丘又再稍近弄无悯袍尾,娇声再道:“弄郎欲赐何名?”
弄无悯笑靥大开,单臂前抬,三指捏了青丘下颌,指肚轻在其唇边往复摩挲;青丘尤见巧媚,徐徐抬眉,四目交对,闻弄无悯字字顿道:“弄——无须!便叫弄无须如何?”话音初落,弄无悯立时转腕,掌心轻推,若疾风落叶,一瞬便将青丘击出堂外,匍于院内石蹬一侧。
青丘单肘撑地,一掌紧扣石蹬,颤颤起身,再将侧颊搁于掌背,喘息不迭。
“此名可善?”弄无悯徐徐一理袖口,缓垂两臂,轻声询道。
“弄。。。弄宫主。。。。。。何意?”
弄无悯长纳口气,眼目一阖,缓声叹道:“佳期将近,吾不欲枉添杀戮,原是想着,若门主装聋作哑,吾便不闻不问;现下青丘亲至,此时,此态,哀恳是假,威迫是真!”
青丘闻言,思忖半晌,陡地解意,抬声诘道:“弄宫主以为青丘知晓秘密?”
弄无悯眼目未开,却是摇首不迭,唇角一提,轻道:“吾知日宫内,有何秘密不可白于世人?仙家正统,辉映山阙;濡迹涉尘,安民匡时。。。。。。“
话音未落,青丘已是哂笑出声:“弄宫主巧舌,土布亦可化锦绮。却是不知,弄宫主之舌,究竟长及三寸,抑或六寸?”
弄无悯闻声,倒未勃然,反是启睑轻笑,抬臂勾手,轻道:“青丘一探,便得分晓。”言罢,金光一瞬,便如鹰鹫扑兔,隔空将青丘提至身前。
“不出吾之所料,那日门主果是查见有异。”弄无悯仰身靠了椅背,接道:“门主有生之年,得见胞弟,实乃三生之幸。”
青丘闻声惊骇,立时改色,口内喃喃不止:“原来。。。。。。原来弄宫主心下早疑。。。。。。”
“非也,非也,”弄无悯摇手缓道:“吾于青丘,从未有信,疑是寻常,岂有早迟?”
青丘面上乍白,胆内清汁,由下而上,汇聚舌底,似齐咀桃奴棠梨,冷涩不绝。
“陟罚臧否,吾有定夺。青丘所求,不过吾之皮囊,现下,吾便将胞弟赠与青丘,如何?”
青丘瞠目,短于接应,怔楞一刻,反是竭力仰身后撤,欲离弄无悯愈远愈好。
“那日青丘亲见,胞弟同吾,形貌如一,除却言辞,便为一人;如此,尚不解门主相思?”弄无悯见状,徐徐起身,妙目高悬,透彻四隅。
青丘气息出入不畅,胸前低伏,几将气竭,两掌护于身前,急摆数回,又再仆地,拜道:“青丘。。。。。。青丘不敢!青丘不敢!”
“先欲开窥窃之门,后欲行执柄之事,下陵迫挟,有何不敢?“
青丘一急,顿首不已,额击于地,砰砰有声。
“青丘此来,绝非恃秘要挟,妄图左右弄宫主决断,全不过。。。。。。全不过难胜酒力,一时糊涂,万望宫主大谅,饶恕此回!”
“门主此言差矣!”弄无悯闻声上前,俯身轻压青丘一肩,止其叩拜,又再蹲踞,定定瞧着青丘,见其面上淤血院泥,散发张皇,着实狼狈,这便浅笑嫣然,缓道:“吾自不会取门主性命,门主多虑。”
“方才门主言及,无忧亦要替门主求个赐名,如此可见,门主实乃愚城肱骨,肩山栋梁。吾乃帝孙,仙家正统,断不行割剥之恶。”
青丘闻帝孙之言,尚不及细思,见弄无悯掌背向内,柔柔贴了其颊。青丘见状,惊怖弥重。
“吾那泣珠,门主使得可好?”
青丘不解其意,唯唯应道:“青丘再谢弄宫主赐宝。”
弄无悯轻哼一声,玉尖陡地点在青丘颊车穴上:“可还记得,那日愚城,吾同弄老宫主一战,业火加身?”
青丘目珠转个来回,不疑有它,轻声应道:“火灼面颊,弄宫主见青丘介怀疮疤,方赐泣珠。”
弄无悯眨眉一瞬,冷哼一声:“门主好记性!”
一言初落,弄无悯身子一旋,广袖扫于青丘面上,迅指功夫,细观堂内:弄无悯高坐主位,徐徐取了茶盏,自在品啜;堂下青丘厉声呼叫,双掌遮面,透过缝隙,见其面上俱是火痕,肉腐却未结痂,疤如沟壑,遍布整面。
弄无悯缓搁了茶盏,朝青丘做个噤声手势,见其声不止反抬,尤是不耐,弹指施力其喉,青丘咳唾不迭,立时哑声。
“愚城那顽火,乃是吾所施布,至于那泣珠,本是神物,无奈吾童心不泯,搁了些回旆粉,回光返旆,妙哉,妙哉!“
青丘目同枯井,浊泪难止,面上心下,难辨孰个痛甚,吞唾数回,方哑道:”弄。。。宫主。。。。。。为何。。。。。。”
弄无悯支肘撑腮,勾唇轻笑:“愚城现下无人,青丘鹰犬之才,爪牙可任;且依吾看来,无忧意欲日后多加倚仗,如此,吾岂可擅夺汝命?”
“然。。。。。。弄宫主却是用人而疑之。。。。。。便得。。。便得。。。。。。”
见青丘力竭,弄无悯这方接道:“吾宫内尚有泣珠百斛,若青丘知情识趣,面容得复,不过弹指;否则,显诛隐戮,无人乐见!”
青丘哼笑:“举手挂罗网。。。。。。投足动机关。弄宫主好一招。。。。。。进退得宜!”
弄无悯闻声,面色无改,眼风一扫,便见内室飞出三五泣珠,直入青丘胸怀;弄无悯起身上前,轻抚青丘额顶,十指柔力,缓将其散发束结,这便附耳,柔声缓道:”劝青丘仔细,徘徊歧路,最易失足。“
青丘银牙几碎,恨道:“青丘谢宫主提点!”话音未落,抬掌落发,断丝如败草,“若无它事,青丘。。。。。。告退!”
弄无悯冷哼一声,目视其仆地膝走,见其入院,又再接道:“青丘门主,如此形貌,若为旁人所见,一世艳名,毁于旦夕。”言罢稍顿,掩口浅笑,“劝此垂头搨翼之相,亦莫为那桥玄英所查。”
青丘一怔,不及反应,闻弄无悯抬声接道:“汝所倚重之仆从,实乃万斛楼眼目。身侍二主,内外皆悖,门主莫要大意方是。”
青丘阖目仰面,口唇大开,然一时喑哑,欲嘶啸而无声;眼底早干,面如砂皮,抚之涩手;风吹蓬散,离魂失根。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交颈高颉颃 … 第200话
青丘踉跄出了怀橘宫,缓将外袍褪了,绕颈一周,将面目遮蔽严实;然面上火灼之伤,痛痒入心而不得搔,只得十指交替刮划两掌背,玉甲着力之重,不消片刻,两掌便是鲜血淋漓,抓痕寸寸。
待至府内,青丘悄然躲入内室,不上灯火,又将案上诸个大小青镜一一掩了,这方缩于榻上,抱膝涕泗,哭号无声。
天下之恨,求之不得可列前茅,不悔者众,因其盖不过气运之衰耳;恨之至极,莫非爱而不得反为构害,命数不可转而遭逢横逆,恶非新生,处心积虑,故恨而不悔者无几。
当夜,桥玄英亦是辗转难眠,一来忧心青丘往知日宫,恐其心伤;二来犹豫未忍,不知无忧结缡之事,是否当同目荣华奏报,心下踌躇,愁思绕烛炬,昼短夜尤长。
到得第二日寅时,桥玄英早早起身,恭立青丘门前,又待一个时辰后,方敢上前,隔门轻唤:“门主,玄英请见。”
两三声后,无一有应。
桥玄英心下陡地一紧,思忖半刻,拍门便欲入内。单脚方抬,闻青丘哑声,一字一顿:“遣散家奴。”
桥玄英一怔,眉头微蹙,轻声询道:“门主。。。。。。何意?”
“多取两封银子,将之一一打发了。”
“那。。。。。。玄英。。。。。。”
青丘冷哼一声,凄然应道:“玄英也好早归万斛楼,莫要于无用之人身上徒耗辰光!”
桥玄英闻声大骇,胸上鼓擂,起伏之巨,吐纳三番尚不得解。
“门主。。。。。。”
“莫多狡辩,无甚意思。”
桥玄英本就心下有愧,得闻此言,立时黯然,倒退数步,拱手施揖:“玄英依门主令。待事毕,自当返归,领受责罚。”一言即落,涕下无声。
张罗至午时,桥玄英方得暇独坐正堂,眼风一扫,见室外风卷败叶,尤是寥落。
“独往知日一回,怎得变化恁大?”桥玄英心下喃喃,拊膺暗自计较:想来,吾乃万斛楼细作之事,弄宫主了然;若是如此,无忧小姐可会受此牵连?楼主人曾言,弄宫主囚之于愚城水牢,可是楼主人难耐苦刑,将吾供出?思及此处,心思一转,摇眉苦笑:玄英何德,不过虾兵蟹将,怎堪这般周章?
“只是现下情状,玄英去从怎断?楼主人尚陷囹圄,吾必得拼死助其脱困;门主现下遣散府人,孤身无依,吾怎好弃之不顾,遁于用时?“桥玄英口内喃喃不迭,心下血气翻涌如浪,实难自平,踌躇再三,终是起身,再往青丘内房。
待至,桥玄英心下愈紧,一臂微伸,一臂紧缩,两掌俱蜷,气息出入不顺,颤声唤道:“门主,玄英领罚至迟,求门主重责,以儆效尤!”
堂内,青丘蜷身榻上,闻声轻笑:“非吾任忒,何至于斯?若论责罚,非得自放千里不可。”
桥玄英闻声惊怖,转念细思,若仅万斛楼之事,惹弄宫主怪罪,门主何需这般消沉?无论如何,万斛楼众妖死伤奔沮,名存实亡,显已无害。
“门主!”桥玄英踯躅半刻,终是软膝,五体触地而泣:“玄英并未于门主身侧行一害事!日月明鉴!”
青丘闻声,应亦不应,抬掌探指,稍一触及面上疮口,痛若剜心,轻呼一声,泪汗俱堕。
三个时辰后,灯火荧荧入愚城,唯青丘府邸,不见火烛,四下如晦。
桥玄英纹丝未动,跪于堂外,心下原本尚存半分盼想,然随那玉漏迟迟而下,其神亦沉,虚舟浮恨海,饿殍困荒丘。
又待一刻,桥玄英稍一抬身,感脊背一麻,竟似百骨尽断,血髓齐空;稍一抚颈,颤声悲道:“门主,玄英。。。。。。死不足惜!”话音初落,立时起身,然双膝久跪,骨肉早痹,身子一歪,踉跄前行两步,这便垂头一栽,左臂抵地,身子立时压上,直惹得胳臂咯吱一响,便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来。
恰于此时,陡闻青丘哀号,刮耳裂心。
桥玄英口内喃喃,连呼数声“门主”,又再换了右臂,勉强起身,一倒一歪,直扑屋内。
“莫要近前!莫要掌灯!”青丘闻启门之音,立时悚皇疾斥。
“门主。。。。。。门主。。。。。。”
桥玄英隐约辨得青丘卧于榻上,这便缓步上前,唯恐惊了青丘半分。
“玄英。。。。。。”青丘其声几哀,颤颤乞道:“莫再近前。。。。。。”
桥玄英登时止步,见青丘淡影在前不过三尺,发披毛耸,瑟缩轻颤。
“门主,究竟何事?”桥玄英展臂向前,步履反是后退数步,垂眉轻道。
青丘长纳口气,面上灼痛弥重,丝丝之声不绝;半晌,方道:“玄英,汝虽万斛楼子弟,然,汝心虚实,吾怎无感知?”话音方落,珠泪翻滚,稍触其外卷创处,盐之则痛入骨髓,少待半刻,竟感骨化,气不敢出,生怕吐纳之间,便将此抟沙之身吹至无踪。
桥玄英闻声,反见释然,吞唾含泪,沉声应道:“门主。。。。。。大德!玄英前不敢负知遇,后不敢违寸心,骑虎握蛇,。。。。。。“稍叹口气,方道:”现下得门主此言,死而不屈!“
“莫要言死!”青丘痛极反笑,惨声接道:“即便吾身死在先,玄英亦不应以此为意。”
“为奴为暗,想已多年;此后,当为己而活,不负妖身,不负吾心。”
桥玄英闻此一言,心下陡感不妙,疾步上前,不待青丘反应,已是牢扣其肩,死力将其身拉至面前,后再暗碎只牙,直将那牙碎往桌上烛台一喷,敕的一声,四下通明。
桥玄英稍一侧目,两掌立收,口唇微开,徐徐倒退几步,喃喃不止:“门。。。。。。门主。。。。。。怎得。。。。。。怎得这般。。。。。。”
青丘见状冷目,轻笑出声,缓抬掌往肩上一按,身子往内一撤,应道:“惊着玄英了。”
桥玄英回神不易,眼内心上,唯不过狰狞一面:旧瘢不愈,已添新痍;皮落骨突,脓血处处。
“这番,岂非俊鹘绝翼,良驹断蹄?”桥玄英心下暗叹,定定心神,抬眉再观,见青丘肩头耸动,这便疾走近榻,跪立于前,抬掌轻扯青丘袖口,启唇轻道:“门主,玄英所思所念,所挂所忆,唯不过汝一人。”话音稍顿,玄英浅笑,面色渐柔,轻声喃喃:“若是之后,玄英侍候门主,不若之前得力,求门主念玄英心诚,多允些时日,玄英自当尽心,以适不辨青黄之日。“话音未落,单掌立往面门,两指指尖着力,直捣目珠!
青丘闻声辨音,立时反身,胳臂一扫,着力桥玄英腕上;然施救不及,唯见玄英两指一偏,一指点于印堂,一指正中左目,一时之间,血流如注,如此蹂剔,却未得桥玄英呼叫半声。
青丘定睛,见桥玄英左目已盲,然面上浅笑,右目微开,目华之内,温存无限。(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交颈高颉颃 … 第201话
无端掘下相思窖。
之于桥玄英,想是甘以为墓,身堕如饴。
青丘哪里还顾得面上火灼,疾将桥玄英扯了往榻上一按,七手八脚为其止血,口内絮絮不止:“可是疯魔了?若失两目,恐尔起居尚难自安,如何料理吾之生计?“
桥玄英面上讪讪,两掌蜷曲,然闻听此言,心下怎不欢喜。
约莫一炷香后,二人共坐,俱是长纳口气,默然不语。
少待,桥玄英方攒眉,左眶空洞,痛不可遏,这便沉吸缓吐,待一轮吐纳又毕,方轻声询道:“门主,昨夜独往知日,究竟遭遇何事?”一言既落,将一目徐徐侧转,见青丘面色愈黯,其上腐肉脓血,尤见危重。
青丘轻叹,至此地步,心下反是坦然,垂眉惨笑,又查玄英偷眼,这便稍一侧身,哑声应道:“身负回旆之毒,想来,若无解药,时日愈久,情状愈恶。”
“回旆毒?”桥玄英更是不解,“可是于途中遭逢毒手?”稍顿,径自喃喃:“而今无忧小姐执掌右肩山,更见安泰,怎得如此暴虐狂徒,暗施辣手?”
青丘摇眉,沉声不应。
“门主既已遣散家奴,心下可是已欲离城?”
桥玄英一语中的,青丘闻声轻笑:“如此面目,寰瀛之内,无所差别;唯不欲在此,受旧人鬼视舌谤!”
“若可同门主连袂高蹈,玄英此生,绝无它求。”
青丘闻声,初时尚感宽慰,然不过半刻,更见黯然。
桥玄英岂会不查,见青丘默默,一时不应,心下一紧,支吾疾道:“若是。。。。。。若是门主。。。嫌恶。。。。。。“
青丘立时回臂摆手:“莫要乱语!唯不过。。。。。。”思忖多时,青丘终是徐徐回身,勾唇浅笑,面上溃烂,更见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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