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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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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掌心相对,默诵法咒。不过一刻,周身遍布赤足,尖端锐而有勾,毒雾大作,散漫飘忽。百足怒喝一声:“去!”一言出,右臂直伸,那毒气得令,顺其指尖所向,径自疾往狱底而去。不过弹指,已至妖囚身前。
洗素初查,难掩惊怖,厉声抖道:”篆愁,莫非今日便是终时?“
篆愁见那杂色烟气,自成一股,粗若膀臂,停于面前,不禁两手紧攥,额上冷汗直下,半晌,方轻声应道:“未。。。。。。未必如此。。。。。。”一言未结,却已骇不成声。
众妖忧怖,不知所以。待得一刻,陡见那毒气上前,前端现一狰狞面目,爪牙张舞,挨个绕诸妖一周。初时,一妖突地喜道:“那百足所设毒界已开!”
众妖未及欢悦,正待伸展腿脚,又见那毒气面目迅指增大数倍,目眶口唇,三孔大开,似是怒喝,陡然向上。众妖感周身痛麻,似为棘楚紧缚,不待反应,已为那毒索牵拉,顺势向前,接踵而出。
到得洞前,百足见状,抚颌笑道:“劝诸位莫要擅动,若欲挣此毒索,毒气必当入身,五脏齐化,骨肉剥离,需得痛足三个时辰,方得解脱。若是诸君就范,自得生机。”
“恐尔所言之生,不过屈指可数之活日。”洗素闻言,蹙眉轻笑。
百足凝眉,瞧了洗素半刻,接道:“多活几日,岂非幸事?”
“终须一死,又有何意?”
百足眉头一挑,不怒反笑:“恐有此洞见者,唯尔一位。”稍顿,面目陡改,厉声接道:”尔等细听,一毒索而牵百妖,一生俱生,不然,若有一妖不从号命,恶毒必头尾相穿,前后相应,气齐率然。“言罢,定睛直视洗素,眼风扫见其后篆愁,见其面色惨白,不由笑道:“吾毒尚未入体,尔等无需胆裂。”
妖群窃窃,三五急道:“莫要妄动!尔欲立死,吾等却愿苟活,即便一时半刻,亦需珍视。”
洗素闻声,自嘲连连,身子微颤,不多时,便闻篆愁轻道:“蜉蝣求生。“
洗素身子一抖,唇边苦笑,不再多言。
百足见状,笑道:“贪生畏死,虽俗不可耐,然世之常情。”
“出十七苦地!”一言方落,百足已是闪身不见。那毒索有灵,得令而前,扯着妖群出了藏朱洞。
“所料不差!”苍文埋伏一旁,见百足在前,百妖在后,不由轻道。
尔是伏于其侧,见百足声势,不由盘算:吾经断翅之伤。定非百足对手,如此,待出了苦地。仍需智取。念及此处,却见苍文后背微挺,“文哥哥意欲何为?”
“既见篆愁等人出了牢狱,需得当机立断,助其脱困。”苍文摩拳擦掌,轻道。
“可有胜算?”
“背后突袭,或可一战。”
“若是文哥哥同百足酣战。自顾无暇。吾怎将数百妖属齐齐带出苦地?”
闻尔是此言,苍文目珠一转,稍一颔首。接道:“莫非待百足将其带离此处,吾方施为?”
“恐唯此一策。”
二人默默,静待百足远离,方蹑足跟上。
众人行至一处。百足摆开阵仗。阖目怒吼,诸妖惊叹,见面前左右又再分现二天龙,身长皆逾百丈,岐尾交开,身子直立而下缩,尾间顶地发力,眨眉不及。二物已是飞于半空,百脚上拨下拂。似得羽翼之能。
尔是见状,低声缓道:“百足倒是谨慎,知苦地情势不妙,立时便要裂天而出。”
一语未落,便见那天龙毒肢直插入天,颚牙齐开,触足缓放,十七苦地天幕登裂。诸妖屏息,瞠目而视。
百足傲然,朗声笑道:“吾等这便出十七苦地。待得明日重生,吾等随返。尔是雕虫之计,不见奈何。”言罢,亦是化形,尾携毒索,腾身而上,将妖囚一一拖至天裂。
尔是盘算不休,心道:其毒甚恶,待少顷得出,吾当如何挡其毒汁?正自思量,袖管陡为苍文一拉,闻其急道:“且看!”
尔是闻声抬眉,见天裂处渐隐,蒙蒙若雨,又再细观,见身前黄土尘粒,徐徐飞升,似是布于诸妖周身。
“何方小妖,立时现身!”百足查异,厉声喝道,然不过须臾,天裂两侧天龙,其色由黄转玄,而后化为花白,似是为何物所伤,百脚齐蹬,双双落地。
苍文尔是闻一声巨响,恍如炸雷,二人对视,迅指上前,见百足分形所化两条开天之虫,腹部向上,倒地不起,不过半刻,皆缩至不足五寸,周身蒙白灰,百脚俱僵。苍文见状,轻道:“恐为剧毒所害!”
“百足毒功,已至巅峰。世上何物,可将其分身毒杀于一瞬?”
二人正自念叨,闻百足痛呼,侧目见其自半空而落,再化人形,其身其面,遍布大小疮口,小若孔方,大如碗口,脓血溢出,实是可怖。
百足吐纳数回,仍难抑痛楚,稍一回神,方查苍文尔是立身不远处,这便斥道:“果是里应外合,好一手前后夹击!”
苍文难解其意,闻尔是笑道:“兵无常形,不过诡道。。。。。。“一言未落,却见那毒索所控百妖,亦有多位为毒物所侵,死状相类,惊怖之极。余下之妖,不过**,见此情状,虽得自由,亦失心智,手脚早是不听使唤。
苍文轻咳,眉语示意,二人齐齐仰首,见那天裂自愈,眼见无路可遁。
“亡吾化身,解吾毒索,”百足踱步向前,反是笑道:“原想汝有后手,害吾而助汝等脱身,未想其不但毒杀百妖,亦是封了出口,诡道也,果是兵不厌诈,惜得此次所诈之人,竟是你尔是门主,自相倒戈,令吾大开眼界。”
尔是心下亦不知就里,然见百足这般,知其功法受挫,难再施为,不禁笑道:“现下距正午不足一个时辰,若是兄长欲出苦地,当同小妹通力趋事。“
“苍文兄!”恰与此时,篆愁之声自百足身后突起。
苍文尔是稍一侧目,见篆愁洗素两手相携,死里逃生。
苍文眉梢现喜,正欲上前,未想百足抢了先机,闪身而后,缚篆愁两臂,单手陡化毒刃,指扣其咽,一脚踢于洗素腹上,面朝苍文尔是,笑道:“尔是门主机警,必有出路。”
尔是见状,先是沉了面庞,不过转瞬,已复笑颜,踱步上前。
“莫再前来!吾之毒汁,见血封喉!”
尔是嘴角微扯,轻声应道:“小妹早言,现当以自存为先,恩怨暂搁。”边道,边俯身洗素一旁,见其眉目扭曲,恐是痛极,这便轻扶其臂,将之搀起,接道:“相救相恤。方是上策。”言罢,又待上前,却感洗素轻握其腕。附耳哀求:“尔是姑娘,万望体谅。。。。。。”
尔是知其所言,不由摇首,搀洗素反身往苍文处,缓道:“通天之索,据此尚有二十余里,若不加快脚程。恐与苦地共灭。”
言罢,扫一眼苍文,三人在前。往尔是发丝所在之处行去。
百足挟篆愁跟于其后,余下幸免妖属尚有五人,尾随最后。
诸人步行一刻,尔是闻洗素柔声道:“尔是姑娘。万勿介怀。昨日。吾并非有心害汝。”
尔是轻笑,半晌,陡然抬声,应道:“究竟是尔欲害吾,还是某小人肚肠,自作聪明,吾等心胆俱澄澈。”
篆愁身为百足所制,原是惊惧。一步一动皆是翼翼小心,此时闻尔是之言。面上一紧,讪讪不言,脚步陡止。
百足见状,稍一发力,篆愁吃痛,闻百足笑道:“面皮忒薄,喜怒形色,观之便可量晴校雨,何堪重任?”
尔是头颈未动,接道:“堪重任者,心不摇于死生之变,气不夺于利害之交。自行度之,尚敢放言不惧死地,面皮若此,何以言薄?“
一语既落,百足尔是齐笑。
洗素长叹口气,轻拂了尔是手臂,稍一后退,朝尔是苍文深施一揖,不卑不亢,缓道:“两位大德,无以为报。此行死生有命,吾虽心知,亦是前来,非不惧也,不过肩负大责,不可不来。生机现,喜为常理;死路出,惊乃共情。”言罢,直往百足身侧,冷眼打量上下,又再凝视篆愁,柔声轻道:“然,恶敌面前,不可示弱!苟且求生,衣冠狗彘。”
百足冷哼一声,不多言语,直往前去。洗素轻扯篆愁袖管,二人对视,并肩而行。
一行十人,未敢歇止,脚下不停,疾走约莫三刻,方出密林,见玄色巨索自天而降。
百足凝视半刻,抬眉笑道:“尔是门主大才,一根女儿发丝,竟为救命绳索。”
尔是缓步上前,单手握其发丝,笑道:“兄长谬赞!”言罢,稍一发力,五指尽入发中。
“兄长怎不言语?”
百足闻声,恐心下计画早为尔是识穿,不禁讪笑,诘道:“吾当言何?”
尔是一手缓扯发丝,惹其上下前后抖动不止,一手轻抚发辫,笑道:“兄长手握篆愁性命,自当以此要挟,令吾同文哥哥放尔先行。”
“哦?这吾倒是从未多想。”
尔是轻笑,再道:“然此地此刻,我手握发丝,亦可以此要挟。”
众人闻言,惊惑难解。
“文哥哥侠义,常以他人为先,篆愁性命为尔所制,其自当顾念,便会允尔所求,令吾先籍此发丝遁走。然你我同出愚城,皆知断敌之后路,方为不二之选。即便败草,望秋而零,春风又生,斩草还得除根。”
百足切齿,手上力道弥重。
“若兄长先出苦地,必于其外断吾生机。”尔是嫣然浅笑,侧目瞧着苍文,口唇一动,未闻其声。苍文辨其唇语,心下一动,于此泰山崩面之地,反是朗声笑道:“文哥哥,呆子!这般赞赏,吾不敢当。”
“当真呆子!”尔是亦是笑应。
篆愁感百足手下重力,吃痛蹙眉,咧嘴颤身,却未呼痛,洗素知其难忍,两手上下将篆愁单掌包握,柔声道:“一蚁,生不足月,修得此身,相伴多年,幸矣。”
篆愁闻言,冷汗虽已润睫,却仍抬眉,注目洗素,欣然浅笑。
“尔既有此言,吾便真以此小妖性命要挟,汝当如何?”
尔是眉头拢聚,已是怒道:“兄长仍是不解?现下发丝尽在吾手,若是放兄长先行,余下诸位皆是死路;与其如此,吾便破此发丝,留了兄长于此,陪吾等共死,岂不快哉?”
百足怒喝,抬臂指点尔是,气急不得言语,手臂急收,一股毒气直往身后,幸存五妖须臾便为剧毒包裹,不过眨眉功夫,七孔流血,倒地骤亡。
“少了几个,省些时候。”百足切齿,牙缝发声。
苍文见状,心下不忍,急怒攻心,愤然斥道:“何以滥杀?”
“尔是门主手上血债,不轻于吾。”百足笑道。
“多言无益。”尔是抬眉,一记冷眼,接道:“生杀在吾!若兄长欲借吾发丝逃遁,便需允文哥哥同小妹先行。”
百足闻言,思忖片刻,暗道:若不依她,两相僵持,时辰一至,无可生还;若是依她,手上尚有两小妖相挟,此篆愁贪生怕死,苍文尽得知日宫迂腐之风,必难束手,不理二妖死活。念及于此,百足轻哼一声,应道:“允你便是。”
尔是志得意满,浅笑盈盈,稍一上前,轻握苍文一手,柔道:“文哥哥,你我且去。”
苍文稍一怔楞,回身望向篆愁洗素,轻道:“万不可留他二人于此。”
“自是不会。”尔是应着,定定凝视洗素,见其面上坚毅,心下了然,又再扫过百足,朗声道:“兄长当知,此发丝需得法咒,方可助吾身遁。”
百足目眦陡张,心下计较:尔是诡计多端,此番定是诈我!
“兄长信或不信,吾岂会在意。小妹先行一步,唯一言告知——若想安然出十七苦地,莫要伤此二妖性命。”
“尔是姑娘,苍文少侠!”洗素稍一上前,又再施揖,缓道:“相助之恩,日后必偿!”言罢,反身正对百足,笑道:“尔是姑娘早将法咒传授,信或不信,自在尔心。”
尔是娇笑,稍一使力,轻扯苍文,二人飞身,循那发丝,陡然无踪。(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端倪隐愈见 … 第131话
晕眩不过半刻,苍文尔是启睑,见二人重置榛莽。尔是低眉,见地面一掌结鬼遁印,指间所系,乃一青丝。
“百足可会依约,存篆愁洗素性命?”苍文忡忡急道。
尔是长叹,轻声喃喃:”以洗素之智,篆愁当存。“
十七苦地内。
洗素见苍文尔是无虞而出,长抒口气,直往百足身前,目视篆愁,冷言朝百足道:“吾欲以己身,换篆愁生机。”
百足一愣,笑道:“莫作孩童之戏!此妖性命,悬于一线。劝尔遵令,将法咒告于吾知,吾先行遁出,至于尔等,死生由心。不过虫蚁,吾何需空耗心神取尔性命?”
洗素闻言,笑意弥深,轻道:“审时度势,擒王诛心。”稍顿,洗素娇笑连连,抬手反是按上百足一掌,往来抚其毒刃,接道:“欲胜,贵在智,重在胆。”
百足轻哼:“尔一小妖,倒是胆识过人。”
“阁下却是不然。”不待百足盛怒,洗素已是接道:“皆因身重则胆轻。”
百足未怒,反是挑眉:“何以见得?”
“譬若家有万金,豢犬护院,难得安枕。”百足闻言,心下明了。
“吾等小妖,贱命何惜?便如家徒四壁,门户大张,照样齁齁雷吼。”洗素嫣然,再道:“阁下命贵,便是虚处。两相权校,自当受吾摆布。”
百足心下一震,暗自计较:“若其当真不惜其身。宁作兰摧玉折,鱼死网破,吾亦难得半分好处。
洗素见其沉吟。已知攻心计成,不由接道:“吾等蝼蚁,得与愚城门主逝于一处,后人口传,巷尾皆知,洗素篆愁之名,百世不灭。吾等岂非得了天大便宜?”言罢,笑颜大展。
“若允吾以自身易篆愁,待其脱险。吾自当同阁下共离此地,三命皆全,皆大欢喜。”
百足见时辰不多,不欲多辩。反手将篆愁甩至身后。自行踱步,立身洗素同玄索之间,急道:“君子一诺!”
洗素含笑相应,回身步至篆愁身侧。
两人相对,四目脉脉,十指互缠。
“怎可这般?”
“吾一女子,百足不会多加提防计较。”
篆愁正待启唇驳辩,陡见洗素倾身。紧贴其面,腮颊擦磨。舌齿交甘。
少顷,洗素回身,羞赧若新妇,喉间涩噎,半晌,附耳柔声:“掘阅至今,唯愿亲君。”言罢,又再低声,一字一顿道:“并无法咒。。。。。。”
篆愁一惊,未及反应,见洗素已然起身,直往百足而去。
百足毒刃抬举,已将洗素困于身前,又见篆愁呆愣,不禁急道:“你这小妖,快些循此出苦地,莫误了吾之大事!”
篆愁仍是失神,却似不由自主,起身踱步,便朝尔是发索而去。洗素凝神,见其擦身,反向侧目,避了洗素眉语,单臂前伸,摇摆上前,紧攥绳索。
洗素垂了眼目,无声抽噎。
苍文尔是候于原地,不过盏茶功夫,已见篆愁现身。
尔是见状,冷哼一声,甚是不屑。
篆愁低眉,躬身上前,施揖尔是,急道:“洗素言及,并无法咒,若是稍后百足得出,吾当如何救洗素脱困?”
尔是不应,反身捡拾地上鬼遁掌,置于手心,不过须臾,唯发丝尚存。尔是将那发丝轻绕,苍文见状,询道:“这是为何?”
“收此发索。”
篆愁闻言,扑身上前,急道:“如何使得!”
尔是讥道:“尔得闻并无法咒,却仍独身脱困,早知洗素同尔诀别。”
篆愁紧握尔是腕上,悲道:”吾并不知晓。既无法咒,洗素自当循索而出。“
“百足若知其为洗素玩弄鼓掌,岂会干休?即便不知,百足得出,你我怎生应对?”
“百足已伤。。。。。。”
未待篆愁言毕,尔是怒道:“吾亦重伤!”
篆愁讪讪,手却未松,支吾一时,轻道:“天降丧乱,宁丁我躬?”
尔是怒极,高声斥道:“逆境则怨天,苦处便尤人。若欲自行担当,即便落败,吾亦敬为须眉,现下看来,洗素有勇有谋,胜尔岂止万般!”
“可有它法?”苍文见状,实是不忍。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即便今日吾可自保,洗素篆愁不过新修,日后城主需摄妖灵,天南海北,恐无安生之所,谁可保其无虞,不会再为百足擒获?”
“若同百足一战,取其性命,便无后忧。”
“百足心思深沉,不知苦地外底细,必留洗素性命,到得那时,文哥哥受其辖制,反为鱼肉。”
二人一番计较,陡闻篆愁喝道:“收此发索!”
尔是苍文皆是一怔,闻其接道:“在此之前,烦请将吾送归!”
不及苍文启唇,篆愁已是跪地,轻道:“用则不疑。非吾将信将疑,便不会坏尔是之策,裂帛引苍文兄入内。既是吾自败生机,理当自担。”
苍文稍一上前,搀篆愁起身,轻拍其肩,难再言语。
“时辰不多,吾唯有一问,”尔是缓道:“可是当真已欲赴死?”
篆愁浅笑,举目四望,轻道:”红颜枯骨,自可观想。若得多伴洗素一刻,于愿足矣。其早有言——苟且求生,衣冠狗彘。尔是姑娘得悟其言,早知洗素甘心就死,舍身取义;吾同其相知多时,却至此时方才明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尔是这方颔首,嘴角微抬,心下酸涩,若品棠梨。
然论及酸涩,总不及洗素。
见篆愁未有流连。舍己求生,洗素黯然不已,然心下大石已去。又感轻松,自行抬手,稍将百足毒刃推离,低声缓道:“唯剩你我,何须这般刀光血影?”言罢,稍一晃身,同百足相对而立。
百足不欲纠缠。不耐道:“唯剩你我,何须多番闲言碎语?”
洗素知其性急,凝视发索。心下暗道:尔是姑娘高智,当晓吾之暗示,篆愁得出,怎得还未收了发索?莫非其外生变?又或其未解吾言下之意?
百足见洗素怔楞。已感不妙。正欲上前,陡见洗素回身,反往苦地之内而去。百足心下一急,不欲多想,已是紧追而上。
洗素功法甚低,不过须臾,已为百足所制。
“法咒为何?告于吾知!”
洗素感那毒刃抵喉,反是阖目。笑道:“并无法咒,但求一死!”
百足闻言。反将毒刃一收,紧扣洗素咽喉,怒道:“藏朱洞内,知尔有勇。不畏死反求死,若吾当真取尔性命,到时不知法咒,吾岂非亦要困死苦地之内,随其共灭!”
洗素心知百足老辣,见己求死,倒是更信了法咒之言,不禁莞尔,随其扯着,再往发索之处而去。
待至,百足洗素无不瞠目:发索早已不见踪影,然那篆愁,挺身直立,重返苦地。
洗素大惊,启唇多时,方得言语:“为何归返,重入险境?”
“吾亦是个呆子。”篆愁浅笑,缓步上前,两指捏百足毒刃,缓道:“恐不足一刻,吾等当同苦地共灭,死之临头,何分敌我。”
百足震怒,高声疾道:“发索何处?发索究竟何处?”
“尔是姑娘自行收了发索。”篆愁抬臂,将洗素拢至胸前,喃喃道:“生时未及同衾,死时倒可共穴,吾心大慰。”
洗素喜极而泣,掩泪抬眉,娇道:“方才见尔自出苦地,心上奇寒;现今见尔再返身侧,面上乍热。恍若观刘氏墨宝,北风云汉,冷热相接。“
篆愁闻言,轻抚其背,笑道:“吾这呆子,技法生疏,难绘天景,所长不过’篆愁‘尔。”一语落,二人齐笑。
“尔等倒是悠然!”百足在旁,怒不可遏,陡然化形,触须一探,歧尾二分左右,其状若剪,直插篆愁洗素之间。
二人见状,急急互退。百足怒道:“吾功深寿长,修习岂止千岁,今日反遭尔等小妖算计,眼见必得命丧于此,岂可见尔卿卿我我,郎情妾意?”一语未落,毒肢乍起,直往篆愁而去。洗素见状,奔身向前,两手交握,已然攀上百足颚牙。
百足见状,盛怒非常:“雕虫小技,不知藏拙。”言罢,颚牙摇甩,力道之大,足令洗素把持不稳,身子猛地腾起,不及反应,已自半空跌落。百足冷哼,毒肢轻插,穿胸而过。
洗素目眦大开,毒经八脉;待百足毒肢抽离,胸前创口血流如注。
篆愁怔楞原地,吐纳皆忘,不多时,见洗素单臂微抬,这方回神,扑身在侧,急道:“又要这般!总要令吾亏欠!”
洗素口唇漫血,气若游丝,轻声笑道:“吾先往极乐,若返壶修。。。。。。或可。。。。。。再见村人。”
篆愁涕泗滂沱,跪立一旁,轻拥洗素入怀,接道:“尔便先往,吾须臾亦至。”话音未落,感洗素身子急抖,篆愁稍一仰身,正欲细观洗素面容,恰见其口唇大开,血气上涌,不过刹那,篆愁檀色外衫又现新赤。篆愁低眉,见那血迹浓重,淋漓满衣,腥气蔓延,篆愁仰面,长啸于天,泣血如涟。
百足闻声,亦是一惊,见天色陡然晦若长夜,难辨五指,穹苍失势,片片剥落,乾坤粘连,混沌一处。百足知大限已至,不由哀叹,阖目疾呼:“百足有负城主重托!百足愧对!”
一言落,鼻尖隐约嗅得一股腥气,却非血气,腥气入脑,片刻失魂。
此时,苦地之外。
苍文尔是皆是蹲踞,四目不眨,凝视身前一砾,不过迅指,那石砾消逝,恍若未存;其侧,但见一蜗,遍身腥涎,多化白膜,蜗身之上,尚有一蚁,其身青紫。
尔是见状,忙俯身而下,轻道:“篆愁?”
那蜗触角轻颤,细声几不可闻:“吾身未灭?”
尔是朝苍文稍一颔首,又再询道:“尔于苦地之内,见何异象?”
“百足至毒,夺洗素性命在前。吾心哀绝,眶内泣血,足下流涎。”稍顿,篆愁似是犹疑,缓道:“那涎液,似是将吾同洗素周身尽裹。。。。。。”
尔是闻言,不禁颔首,思忖半晌,方道:“莫非尔得以存身,乃是涎液之功?“
篆愁却不言语,软身缓缩,触角极伸,欲探洗素所在。
尔是不忍,抬指将那蚁身稍拨。篆愁轻碰洗素触角,感其僵直,黯然道:“吾等修习之初,未得人形,洗素尝以触角相抵。。。。。。”一言未尽,已是饮泣。
“经此一难,挚爱别离。吾亦难化形,功法尽废。”
苍文目眶稍红,轻道:“可有需吾等相助之处?”
篆愁触角一挥,应道:“苍文兄一身侠骨,多番相帮,大恩难谢。”稍顿,其又接道:“此时,倒真尚需苍文兄一指之力。”
苍文稍应:“但说无妨。”
“可否将吾带往近处林间,捡条枝干,置于其上?”
苍文尔是对视一眼,皆是无言。苍文轻手将篆愁置于掌心,又将洗素尸身握于另一掌内,这便同尔是直往密林而去。
待至,苍文徐徐将篆愁置于枝干一隅,又将洗素置于篆愁软身之上,见涎液再出,裹了洗素尸身,篆愁触角轻点,缓道:“洗素身灭,吾亦不欲再修功法,这便老死此处,当个粘壁枯,经年而亡,了此残躯。”
苍文正欲启唇劝解,见尔是手指轻抬,做个噤声之势,这便舔舔口唇,不再多言。
二人立身树旁,皆不言语,见篆愁缓身向上,所过之处,腥涎一路。
约莫一个时辰后,苍文尔是再出密林。
尔是抬眉,低声抽噎,苍文知其所哀,这便回身背对,任其涕泪。
少顷,尔是止泣,轻道:“文哥哥,可是闻听那篆愁攀爬之时自语之言?”
苍文摇首,直面尔是。
“篆愁一路喃喃,’吾当缓行,吾当缓行。‘”尔是将一根发丝缠绕指间,一紧一松,垂目接道:“’尔常伏于蜗背,每每戏弄,佯怒喝吾——迟些缓些!速度忒快,呼呼过耳之风,几欲将吾掀翻。‘“
苍文闻言,一时哑然,脑中现一蜗驮一蚁,触角轻抵,笑语连篇。
尔是两指微开,纵那发丝随风。
“蜕尽炎嚣,不羡佺乔。聚蚁战蜗,浮名几何。”
二人皆是长叹。
“文哥哥,现下当往何处?”
“回返知日宫!”苍文朗声相应,“需报师父此行所见。百足虽逝,愚城尚存。吾得告知师父提防兀不言。”
“还需查出究竟何人欲置吾死地。”
苍文目珠陡转:“那毒杀诸妖及百足分身之人?”
“正是。”尔是浅笑,心下暗道:兜转一时,还需回返肩山。(未完待续。)
ps: 这一话的中心思想是:秀恩爱,死得快。呵呵~
ps:仙侠小说,莫要纠结蜗牛乃雌雄同体,此处不讲科学:))
第三十九章:玉山临将崩 … 第132话
两日后,愚城。
青丘府邸。
有客迎门,不请自来。
青丘迎了卸甲入内,让与上座,后自取座一旁,抬眉瞥见桥玄英上身稍弓,立身一侧,这方莞尔,然旋即收了笑意,侧目媚道:“卸甲门主大驾,不知何谓?”
卸甲稍一颔首,未有言语,反是上下打量桥玄英数回,心下暗道:这便是那万斛楼内应?瞧着倒是寻常。
青丘早查卸甲异样,心下本因其为无忧之父,怨忿暗生,现见其神情,不由笑道:“卸甲门主莫不是对吾这奴儿有意?”
卸甲闻言,眼风立收,扫一眼座旁青丘,后便凝眸手畔茶盏,缓道:“若老夫当真有意,青丘可欲割爱?”
青丘未料卸甲有此一言,怔楞半刻,眉头微蹙,右手自身侧轻抬,待至半空,陡地回神,似是忘却举手之由,又再呆望手背良久,不得言语。
卸甲见青丘右手僵至半空,口齿张而不言,心下不怒反笑:目荣华所道,果是无差。一念至,这便抬手,将青丘一侧茶盏稳稳握起,递至青丘手旁,笑道:“青丘门主莫要作真,老朽之言,不过玩笑。”言罢,见青丘面上讪讪,紧扣茶盏,缓收了右臂。卸甲再笑,接道:“得一良伴,闲销白日;寒温之言,熨帖老心。吾辈修行已是不易,得一知己,更是极难。”
“正是。”青丘缓声应和。
“不知卸甲门主此行,是何用意?”青丘轻啜茶汤。后道。
卸甲倒不犹疑,直身稍贴椅背,一字一顿道:“老夫前来。乃为大谋。计画若成,吾等心愿皆偿。”
青丘长叹,阖目询道:”愿闻其详。“
“百足殁,尔是伤,女桑钝,若你我联手,愚城改弦易主。指日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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