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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赤雪-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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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看到戴纯嘴唇动了一下,箫无羡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此解释道:“至于程老板昨天杀的那个人……实不相瞒,此人其实是京城拐卖少女案的幕后主使!他害的无数人家妻离子散,为此朝廷已经整整通缉了他两年。
真是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程老板杀人虽有不对,也算是在阴差阳错之下为朝廷铲除了一大奸佞。”
程辞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我杀他只是因为他轻浮,想必……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命丧黄泉。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他害了那么多家庭,也真是罪有应得。”
“没错,被你杀死的人确实是罪有应得。但对于程老板来说,就是你极大的幸运了。假若死在你手上的是清白人,只怕你也会成为镶银与戴纯之辈。”
说这段话时,箫无羡的脸上除了严肃以外,再无其他。
程辞很是不屑的弯了一下面纱下的嘴角,算盘上的算珠也被她捏的“咯吱”作响,一双眼睛充满了挑衅的神色:“别以为你是朝廷中人我就怕了你,你敢动我试试看!”
听过此话,箫无羡的神情忽而变的很是柔和友善:“我敢不敢动你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程老板以后能够不再滥杀无辜。”
将算盘丢到一旁后,程辞才指了指面前干净的地板:“难怪他的尸体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手下人弄走了?”
“是!”箫无羡当即将此事承认了下来:“此人既然是朝廷的通缉犯,自然就该交出朝廷处理!就算他已经死了,尸体也要送至大理寺来辨认真假。”
程辞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双眸中却透露着冷峻的光芒:“我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你其余的手下人在何处!你可千万别和说没有,……我不信。
以苟若白和蒙少牧的小身板,充其量也就只能帮你盯个几个女人脸上发生了什么细微变化,想要抬走一副血淋淋的尸体而不动声色怕是不容易吧!”
蒙少牧因为不满程辞这副嘴脸而伸手指向了程辞:“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与我们大哥说话呢!”
轻蔑一笑后,程辞极其不友善的瞥了蒙少牧一眼:“……小伙子,你若是还想让你这条手臂留在胳膊上的话,最好就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蒙少牧的怒火却更胜一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哥虽然已经辞官,可他与皇上的情分还在!何况我与若白可都是正六品的骁骑尉,威胁朝廷命官的罪责岂是你一介弱女子能承担的!”
“哈哈,小伙子年纪不大……为人倒是嚣张的很嘛!”用冰冷的言语吐出这句话后,程辞的手掌也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正六品的骁骑尉很了不起吗?惹我不开心的,哪怕他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我也照杀不误!”
“岂有此理!”就在蒙少牧欲要拔剑之际,亏得箫无羡及时将他拦下:“少牧,不得无礼!若白受伤了,你替回房看看他的疼痛是否已有减轻。”
纵有不悦,蒙少牧还是点了个头:“是,少牧遵命!”
蒙少牧走后,箫无羡才淡淡的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有其他手下在这附近,至于他们人在何处请恕无羡无可奉告。”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程辞的眼神变的越发咄咄逼人。
“……小辞,我手腕有些不舒服,麻烦你过来帮我倒一杯水。”
即将爆发的一场恶战就这样被程饮涅一句话而轻松化解,在场众人也不免发出了一声唏嘘。这两个人绝对都不简单,一旦真的交起手来搞不好就会伤及无辜。
行至程饮涅身边后,程辞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消减了大半,递水时也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城主,您请喝水。”
轻叹一口气后,箫无羡随之走到了程饮涅跟前,言语中也颇为恭顺。因为在他看来,程饮涅虽然看上去只是一文弱书生的模样,周身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比起一身侠者风范的顾怀彦却丝毫不逊色。
“程公子可否告知你们是如何推断戴纯与镶银是杀人凶手的,你与顾少侠似乎一直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最简单的方法。”程饮涅笑着说道。
愣了一小会儿后,箫无羡又极为谦虚的问道:“最简单的方法……我想不出来,程公子可否传授一二?”
程饮涅很是为难的皱起了眉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这个只怕无法传授,毕竟这种事有时候是需要运气的……我和顾少侠不过是在谈话之时恰巧目睹了镶银与戴纯移尸的过程而已。”
“噗嗤”一笑后,箫无羡也忍不住摇了个头:“这方法果然简单,也确实需要运气……”
此时,一直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的戴纯突然抬头低吼了一声:“既然你们俩目睹了所有的经过,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指出我和镶银的罪行?你们到底存的什么心?”
第五零三章 命案告破(三)
“我也想知道,你们二人既然亲眼所见为何不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做证,非得要人家耗时耗力的去搜集各种证据……”好事者耿阳也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顾怀彦与程饮涅却很是心齐的喝水吃菜,谁也没有做出回答,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有人在话说一样。
在众人的一再追问下,阮志南终是忍不住起身给出了回答:“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证,他们二人一定会矢口否认、抵死辩驳……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大哥和城主的指证又有何意义呢?”
沉不住气的方璞狠狠的将一碗粥泼了过去,掐腰怒吼道:“你们这一群人都是猪脑子吗?一看这对儿奸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的哥哥都能杀害,又怎么会乖乖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虽然那粥只有小小的一碗,经空中旋转了一周后倒也如同骤雨倾盆一般拍在了寻求答案的众人身上。
干净的衣衫上落满了粥点子,看上去是既狼狈又好笑,那些“受害者”们可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耿阳一边清理衣衫一边朝着方璞所在之处瞪了一眼:“你这女人好生无礼,亏得这碗粥只是温热,否则岂不是要烫伤我等!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一个女子能付得起那个责任吗?”
急脾气的方璞才将手摸上腰间的鸳鸯刀,程辞率先捂嘴笑出了声:“这就是嘴欠的下场,没被烫死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有脸面要人负责人呢!”
有客栈老板为其撑腰,饶是赵大亮与耿阳之辈也不敢再有半句闲言说出口。若是于不慎之中惹恼了程辞,在销金窝开门之前被赶出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倒是走投无路的戴纯急迫的伸手指向了顾怀彦二人,疾言厉色的质问道:“半夜三更你们俩在外面聊什么?不会也在某个角落里藏匿了尸体吧!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也杀了人,所以才会因为心虚而不敢指证我们!”
一心维护顾怀彦的向阳情不自禁的调侃道:“你们俩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喜欢拉无辜的人下水,先是桃夭娘子后又是我们家公子与程公子,心肠当真不是一般的歹毒。”
不多时,柯流韵与贺持也加入了怼人的阵营中。
“你们俩看上去也不像不识数的,那就麻烦好好看一看,这里貌似……并没有缺少哪位客人。”
“他们俩有没有藏匿尸体我倒是不知道,但我昨天可是藏匿了好多尸体呀!我一晚上打死了好几十只蚊子呢!”
满堂哄笑声结束后,戴纯才视死如归般垂下了头:“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你只管杀了我为镶金那狗贼偿命便是!”
“不要杀小戴!”伴随着镶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他突然跪步爬至箫无羡脚边磕起了头:“都指挥使大人,求您开恩不要杀小戴,我愿意为我哥哥偿命。”
因见箫无羡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镶银只得抱住了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起来:“求大人大发慈悲饶了小戴吧,她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狠狠的将镶银甩开后,箫无羡才愤愤的说道:“你连自己的手足至亲都舍得杀害,真是猪狗不如,就这么杀了你们简直太便宜你们了!求我大发慈悲的时候……为何你们俩不肯大发慈悲饶了你的哥哥呢?”
“求大人开恩放了小戴……求大人开恩……”完全无视箫无羡的冷漠,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就这样朝着一个晚辈如捣蒜一般磕起头来。
时间一长,莫说是在一旁暗自流泪的戴纯和有些动容的姑娘们,就连与他颇为不合的赵大亮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叹了口气。
眼见镶银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戴纯哭喊着握住了他的肩膀:“你不许给他磕头!我不要你为了我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你起来,起来啊……不要再磕了。在他们为官者眼里就只有律法,根本没有道德与人情……”
“大人……我是宋人,请您按照大宋律法处决我吧!只要您肯放过小戴,我愿意生生世世为您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
说罢此话,已经头破血流的镶银再次跪地磕起了头:“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此情此景,连一直敲他不顺眼的方璞着实被他的行为感动到了:“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为了保护所爱之人竟连头都磕破了,这样的有情郎实属难得。”
向阳轻轻摇了摇头:“璞姐姐还是不要这么伤春悲秋了……我虽然也很同情他们,但是人只要犯了错就得受到相应的惩罚。就算他对戴纯是真爱,也无法抹掉他杀害亲哥哥的事实。”
镶银跪地哀求的场景一下子便触及到了顾怀彦的心,若是柳雁雪遭此劫难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这么做的。
故此,他迅速上前将其搀扶起来:“镶银大哥,可否将你杀害镶金的动机告知,说不准都指挥使大人会因此法外开恩。”
很快,顾怀彦又将目光转向了箫无羡,一本正经的说道:“无羡兄……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大宋的土地遭受侵袭,纵使我们身在江湖也会义不容辞的为了国家与百姓而冲锋陷阵。
可王土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叫做江湖!你为朝廷缉拿杀人犯自然无可厚非,但我们江湖人素来习惯了依照江湖规矩办事。镶银与戴纯杀人确有不对,但我建议听完他的杀人动机后再做定夺。”
思虑了片刻,箫无羡轻轻点了下头:“怀彦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多时,他又对镶银说道:“你且将你们二人杀害你哥哥的动机说来听听,若有半句不实,我即刻命人将你们押解回京!”
朝着顾怀彦千恩万谢的磕了个头后,镶银与哭泣的戴纯相依偎于一起将思绪拉回至往昔。
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这段杀戮的起因……
第五零四章 动机(一)
若不是听镶银亲口所说,怕是无人能想的到,戴纯竟然与他们两兄弟认识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戴纯家里是开酒坊的,酒坊虽然不大却远近闻名,每日排队来此的客人络绎不绝。正值青春少艾的戴纯,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倒也是个容貌清秀的佳人。
镶银在一次为大哥买酒的过程中,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邂逅了他人生中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爱情。那个让他一见倾心,再也便不能忘记的女子便是一身酒香的戴纯。
从那以后,不好酒的镶银竟然开始流连酒坊,为的就是能够远远的看一眼心爱的姑娘来缓解相思之苦。终于就在那一年的深秋,镶银按耐不住内心的情感向戴纯表明了心意,并发誓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那时的戴纯也属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人高马大的镶银自然也是喜欢的,对于他的表白是既惊喜且激动。加上年轻时的镶银也算气质不凡,两个人就这样私定了终身。
镶银经商有道的父母恰巧都在同一年病逝,临终时特地将家中财产按照二人的性格逐一分配。因为镶银自幼便事事依赖哥哥且不善于理财,镶金又在父母面前发誓往后绝对不会亏待弟弟。
思虑了再三,镶银的父母还是决定将家中五分之四的产业交到了镶金手里。
凭良心讲,镶金真的是个很负责任的好哥哥,他从未在日常生活中委屈过镶银半分,甚至在自己尚未娶妻的情况下便为弟弟谋划着找媳妇儿的事。
懂事的镶银坚持要哥哥先娶大嫂,否则自己便宁可一直单身。
突然有一天,镶金神秘兮兮的将镶银叫到房间里,告诉他自己很快就要成亲了,取的是一位没落酒商的女儿。
因为自己帮助酒商还了所欠银钱,酒商便提议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做妾。镶金对那姑娘可谓是一见倾心,怎么忍心让她沦为地位低下的妾室呢!当即决定要将她娶回家做自己的妻子,有这样一个可以充当钱包的女婿,酒商自然高兴不已。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镶银实在是太单纯了。他在为哥哥感到高兴的同时,更是为两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感到幸福,竟然都喜欢上了家中开酒坊的姑娘。
那晚,兄弟二人高兴了许久,也喝了不少酒。
镶金紧紧的攥着弟弟的手臂微笑着道:“将来等你嫂子进了门,我们夫妻俩就一起照顾你……要是她敢对你不好,我就休了她!”
这句话镶银是信的,因为在父母去世以后,哥哥在打理家中生意的同时丝毫没有懈怠过自己半分。
所谓长兄如父,大抵就是如此。
因为想要在将来给哥哥嫂子一个惊喜,所以镶银并没有将自己与戴纯的事说出来。直到新娘子进门的那一天,这便成了镶银此生最为后悔不迭的一件事新娘子便是与自己定了终身的戴纯。
心爱的姑娘为了替父亲还债就这样成为了自己的嫂子,怕是没有人不为此感到心伤难过吧!
当失魂落魄的镶银试图去和戴纯沟通时,原本相熟的她却故意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经镶金介绍过后,演技高超的戴纯甚至亲亲热热的于众位宾客面前唤了他一声“小叔”。
那顿喜宴,是心如刀绞的镶银此生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那些酒亦是他喝过最苦的苦酒。
那天,身为新娘子的戴纯与镶银同时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镶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将弟弟背回了房间,只是在临走时吩咐下人将新夫人扶回房间。
一整晚的时间,本该享受洞房花烛的镶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镶银的房间,就连喜服被镶银呕吐出来的秽物弄脏也不以为意。
当一个人醉到极点的时候,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事也做不了的……镶银只在梦里最后叫了自己嫂子一声“小戴。”
对于自小就泡在酒缸里的戴纯来说,那一点儿酒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不过半个时辰,她便酒醒如初,当丫鬟要去寻大老爷回来时却被她所阻:“他们兄弟情深,我怎好打扰?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不贤不惠,刚进门便给小叔子下马威。”
“大老爷真有福气,竟能娶到您这样贤惠、识大体的夫人。”
在丫鬟满是夸赞的笑容里,却是戴纯无声的泪水。随意找了个理由将丫鬟赶走后,真正的泪水才自她眼角喷涌而出,汩汩而流……
新婚之夜有没有丈夫都不打紧,反正自己所爱另有其人;反正自己只是父亲用来偿还人情的物件罢了!而所有被她喝进肚子里的苦酒,都在这一晚化作了滚烫的热泪。
往后的生活不必多说,四处充满了尴尬与痛苦的纠结,却还要强颜欢笑。两个相爱的人也要在不明真相的镶金面前扮演好嫂子与小叔的角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戴纯逐渐被镶金的真诚所打动,不仅成功的爱上了他,两个人之间还有了爱情的结晶。夫妻之间亦是越发的恩爱,甚至成了府中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咱们大老爷和夫人真的好般配呀!”
“可不是嘛!如果我以后也能嫁给大老爷这样的夫君就好啦!”
“你怎么比的上夫人贤惠端庄呢!除非大老爷瞎了眼,否则是不会看上你的,你倒是可以考虑嫁给二老爷。”
“那个一事无成的窝囊废,全靠大老爷赚钱养活,我宁可给大老爷做妾也不要嫁给他为妻呢!”
“……”
丫鬟们的话全部被躲在一旁的路过的两兄弟听进了耳中,虽然怒火中烧的镶金当即将那两名丫鬟逐出了府中,也曾多次安慰镶银不要将丫鬟们的闲话放在心上,并表示自己愿意养他一辈子。
可这件事还是给镶银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当时的他甚至连跑出去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寂静的夜晚一个人默默的趴在床上暗自神伤。
第五零五章 动机(二)
“那些小丫鬟们宁可做哥哥的妾室也不愿成为我的妻子,一事无成的我又如何配得上小戴这样恬静秀美的姑娘……大哥待我情深意重,与小戴又相敬如宾,或许我早就不应该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话虽如此,可每每与戴纯会面时,那份初见时的心动便一直萦绕不去。任凭说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门槛,痴心一片的镶银竟为此一直不肯娶亲。
即便戴纯对待镶银早就只剩下亲情,深感愧疚的她也不忍让自己爱过的人孤单过完后半生,加上镶金无比焦灼的催促。
再三思虑之下,怀有身孕的戴纯还是在某一天的晚上约了镶银在后院谈心。她本想借此开导镶银做人不能总是怀念过去,要向前看。
可不巧的是,那些途径此地的下人们在看到这一幕后登时编出了一套闲言碎语,且是一传十十传百。
诸如夫人趁大老爷做生意外出与二老爷偷情……二老爷一直不肯娶亲就是为了等大老爷死后娶寡嫂过门……有几个胆大的甚至造谣戴纯腹中骨肉的亲生父亲乃是镶银而非镶金。
流言最能杀人于无形,且除了一张嘴以外不需要任何成本。
这些讹传于下人们口中的流言蜚语很快便传进了镶金的耳朵里,因为近日生意上有些周转不开的缘故,镶金的脾气也越发的暴躁。
如今听人说自己爱护了多年的亲弟弟竟然与自己的妻子有染,一时难以承受的镶金不分青红皂白便甩了前来送酒的戴纯一耳光,并怒骂了一声“不要脸的贱货”。
镶金手劲很大,受了一巴掌后站立不稳的戴纯一个不慎栽倒于一旁的书桌上,偏生最先接触桌角的是肚子,痛到冒汗的戴纯下体当即血流如注。
被怒火迷了心智的镶金认定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任凭戴纯如何苦苦哀求就是不肯去为她请大夫。最后还是戴纯的贴身丫鬟冒着被逐出府的危险跑到镶银房间求救,大夫与稳婆这才接连姗姗而至。
那天晚上,怀孕八个月的戴纯早产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惜的是,两个孩子谁都没有活到满月便夭折了。
两个孩子的死身为父亲的镶金有着逃不开的责任,可他不仅没有半分悔意,反倒时常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来刺激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戴纯。
在镶金看来,弟弟一向安分守己是不会做出给大哥戴绿帽子这种事的。反倒是戴纯,在帮着父亲卖酒时便结识了无数的男酒客……于是,他就这样笃定的认定是戴纯勾引镶银在先。
从那以后,镶金对待镶银虽不似从前那样信任,看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所有待遇还是依旧如初。
在纳了几名貌美的小妾后再不去戴纯房里过夜,并将她软禁于别院不许她出门见客……以往的种种恩爱终究还是毁在了不信任里。
没了丈夫疼爱的女人在金家所过的日子又怎可同日而语呢?不仅负责侍候她的贴身丫鬟被赶出了府,戴纯的衣食住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粗麻衣裳与残羹冷炙都算是恩赐,戴纯所过几乎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最为难受的还是心里的煎熬。
一个女人如果将全部的希冀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么当这个男人不要她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不死也会半残。
戴纯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命定良人,那个人却将她领进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的噩梦中。
不忍心看爱人受苦的镶银曾数次为她送饭送衣裳,多留了一个心眼儿的镶金早在别院附近安插了眼线。镶银每去一次,戴纯都会遭到一顿暴打,数次奄奄一息的她都是在无人医治的情况下一个人熬过来的。
对于哥哥的冷酷无情,没有人脉、没有势力、没有钱财的镶银除了忍就还是忍。其实,他也很想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戴纯私奔,再也不用留在这里受苦。
因为勇气的缺失,这个想法就这样被扼杀于萌芽中。
镶银不在去别院看望戴纯后,镶金也不再对她施暴,任由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在镶金外出行商的日子里,戴纯常做的事便是苦苦哀求那些偶尔从此路过的丫鬟帮帮她。
无数次的失败后,一名丫鬟终于答应帮她偷取一些酿酒所需的物品,却提出了卖酒之钱二八分成的无理要求。
若不是为了乐享其成赚银子,谁也不会冒险帮她这个毫无地位可言的人,为生计所迫的戴纯只得点头答应。
幸亏她酿酒的手艺绝佳,那些酒卖的很快。利益熏心的小丫鬟每次都谎称销量不好,有时甚至只分一成不到的钱给戴纯,自己则大肆购买各种高档胭脂水粉、罗衣美裙来满足虚荣心。
自此,行尸走肉般的镶银与穷困潦倒的戴纯就这样过了二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直至一个月前,镶金突然提出要带他们二人来西域的销金窝做一笔大买卖。
在出发的那一天,分别了二十年的情侣才终于有机会凑在一起说句话。可惜,两个人都已经老了许久,从前那些如火的热情也早已消弭了大半。
即便如此,有机会重见天日的戴纯在这一路上还是开心的不得了,许久不见的微笑总算再次于她脸上浮现。
三人才住进这间客栈,属于戴纯的另一场噩梦便由此而生。
原来,镶金之所以带她出门只是为了将她当做筹码,他要将身怀酿酒绝技的戴纯送给销金窝的主人以讨好,继而有更大的把握赢得宝物。
多番打听过后,镶银于戴纯才得知那销金窝的主人五十岁老来得子,有一个十分冷血无情的儿子和霸道无理的儿媳妇。
他本人也已经是年逾七十岁的老头子了。戴纯充其量也不过四十岁而已,若是真跟了那老棺材瓤子,给那样的儿子儿媳做了后娘……往后的日子与活受罪怕是也没有什么两样。
第五零六章 动机(三)
一心只顾自己的利益的镶金丝毫也不在乎戴纯的想法,否则他便不会让她受二十年的苦楚。
有些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是细水长流,日子越过越有滋有味。也有些男人对待女人的喜欢仅限于占有欲,他们只贪一时之欢,初见的新鲜感过后也便不会再将你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两种男人……戴纯全部遇到了。可是那个疼她入骨的男人没有那个弃她如敝履的男人有本事,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从小到大,镶银第一次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向自己的哥哥下跪哀求,只要不将戴纯送到销金窝,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也就是这次求情无果,镶银才终于知道,表面上对他一如既往爱护有加的哥哥早已对他恨之入骨。镶金将他带来此处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戴纯……是如何在走出一个火坑后,跳进更大的火坑之中的。
意识到自己曾经最为依赖的哥哥现今已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镶银终于提起了一丝男人的勇气,欲要连夜将戴纯带离此处。
现实与理想往往都是相悖的,镶金本打算进门来羞辱戴纯一番,却意外得知了二人即将私奔的事。
镶金仗着自己手上握有家族大部分产业便不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甚至扬言只要他们敢踏出这个门,住在这间客栈的人将无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男盗女娼。
受够了这种日子的戴纯突然在这一刻变的很是安静,并表示会乖乖的随他去销金窝,但她只有一个要求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最后拥抱她一次。
镶金并没有多想,反倒嫌弃戴纯穿的破旧,要她梳妆一番后再来找他做最后的诀别。镶金走后不久,戴纯心中仇恨的种子终于开始生根发芽。
她毫不避讳的告诉了镶银自己已有杀害他哥哥的打算,出人意料的是镶银不仅没有阻止,反倒答应帮她一起将这个恶魔铲除。
也就是顾怀彦等人住进这间客栈的那一晚,戴纯在自己房中摆了一场鸿门宴。她确实是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的……
只是她所用的胭脂水粉全部太廉价了,加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枯黄发暗的皮肤,纵使她再怎么打扮也及不上同龄妇人的一半。
现在的她虽然只有四十岁,看上去却更像是五十岁的妇人。
早已对戴纯厌恶至极的镶金根本没有吃这顿饭的打算,甚至都没有发现她今日的非比寻常。只是简单的以一个拥抱应付了事,戴纯则趁着这次拥抱用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狠狠的戳进了镶金的胸口,胭脂痕迹也正是因此留下的。
正如箫无羡所说,戴纯那一刀并没有立即要了镶金的命,镶银的推波助澜才是真正将镶金送进阎王殿的关键。
凶案发生后,镶银伙同戴纯将镶金的尸体抬到了酒家旁,并一点点的敲碎了窗户。
……
镶银用一个完整而又残缺的故事将犯罪动机讲述了出来,还不忘在末尾补充道:“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管我哥哥多么混账,他始终都还是我的哥哥。”
听过此话,戴纯狠狠的在镶银脸上扇了一巴掌:“你醒醒吧!他那种人纯粹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好值得愧疚的!”
吼完以后,青筋暴起的戴纯突然开始低头并垂泪哭泣:“他镶金根本连为人都不配,又如何配做你哥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一双儿女何至于才降生便离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何至于变成如今的黄脸婆?
他欠我的……欠我孩子们的……他就是死一万次都难以偿还得清!我真后悔就那么一刀捅死了他,我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歇斯底里的吼完这段话,戴纯当真拔下头上唯一一只素簪子跑到了镶金的尸体旁,狠狠的在早已僵硬的皮肉上插了十多个窟窿。
她红通通的双眸里布满了仇恨,咒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上前阻止她,或许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许是因为理解和同情;或许是因为害怕发疯的戴纯会误伤自己……
直至戴纯渐渐冷静下来后,镶银才走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很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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