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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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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段憨笑一声,道:“大丹圣,老段我在大内卖命卖了几十年,天阙内规矩森严,几近无情。断然是不会为小殿下,放弃风庭城多年的经营来出这口气。”

    苏大丹圣笑道:“难道这口气,你想着帮他出?”

    老段老老实实摇摇头,道:“老段我有自知之明,小殿下如今天缺得知,今非昔比,这口气,还是要小殿下自己去了结。老段帮不上什么忙。”

    “老段知道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可以前遇上危险,那道红衣儿都在。”老段望着盘膝坐下沉沉入睡的小殿下,声音沙哑道:“如今苏老前辈不在,那颗观音渡世也不在,小殿下如果真的遇上危险了,又该怎么办?”

    “殿下他从不自私,慈悲的有些过了头。他北上寻长生,却将唯一一颗救命圣丹给了别人。遇上危险,总想着能不能帮上那位红衣儿什么。”老段声音有些苦涩,道:“怪只怪老段没用,只能风紧扯呼,真正遇上高手,真他娘还不如老缪,老缪这狗犊子练横练功夫的,今儿拼了命也能挡住那道白鹭剑气。有时候,老段我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子,恨不得回到淇江拿我的命换老缪,兴许换上老缪,小殿下今日便不会负伤了。”

    苏大丹圣背负双手,听着老段念叨,若有所思。

    “老段知道小殿下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老段咧嘴笑了笑,神色落寞,道:“但那些小殿下受的气,他还会一个一个还回去吗?”

    “当然不会了。”老段笑着有些苍凉,道:“小殿下不记仇。”

    转而铿锵铁血。

    “但老段我记。”老段攥住拳,死死不肯松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道:“苏老前辈,无须您出手。老段没法违背天阙的命令,也没法为小殿下卖命一辈子。可有些事情,小殿下不愿意做,老段愿意替小殿下去做。”

    苏大丹圣望着老段死死攥住轻易不肯松开的手心。

    那结满老茧的掌心内,是一抹生皱的黑色衣角碎片。

    这个齐梁糙汉子,在北行路上每逢遇上危险,总是这样捏着小殿下衣角后撤。

    苏齐世沉默片刻,道:“齐梁究竟是谁要他死?”

    老段低下头。

    “既然要他北上寻得长生。为何又要杀他。”苏大丹圣皱起眉头,阴沉开口。

    老段嘴角露出一抹惨笑,声音凄凉道:“苏大丹圣。生杀大权,从来便不是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上。”

    生杀大权,从来便不是握在自己的手上。

    苏齐世沉默望南方瞥了一眼,想到那道自己讳莫如深的身影。

    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柄墨色羽扇。

    那便是世上的生杀大权?

    “我要他活。剑主要他活。”苏大丹圣罕见笑了,挑起眉毛,无不挑衅道:“你凭什么要他死?”

    苏大丹圣挥手遣散了老段,在小殿下座前留下一颗治疗内脏温养伤势的丹药。

    大丹圣淡淡望着盘膝入睡的易潇,沉默不语。

    易潇缓缓睁开双眼,拉扯嘴角,想到那一句话。

    “萧氏保不住明珠儿。”易潇苦笑一声,回味着方才那一席对话,面色苍白的有些厉害,抬起头道:“前辈何时知道的?”

    苏大丹圣没有回话,淡淡道:“把丹药吃了。”

    易潇吞下那颗丹药,肺腑之间传来一股暖意,那道伤口不再继续扩大,有着缓缓闭合之意。

    大丹圣的声音陡然传来。

    “不要坐齐笑牧为你提供的那辆马车。”

    “去剑冢求一道生机。”

    “出风庭以后不要回头。”

    苏大丹圣极为认真的开口,道:“从你改名字的那一刻起,便再与齐梁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至于齐梁方面究竟是谁要你死,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易潇沉默着听完大丹圣一席话。

    “齐笑牧的身份伪造是天阙一手操办,大内的任务全部都是天阙布下。即便是齐笑牧真正接到的任务是伪装成行金楠木生意的北魏商人,载运你悄无声息离开风庭城,最后的结局,也只有一种可能。”苏大丹圣声音无比寒冷,道:“连同你和齐笑牧一起,被葬在北魏万里浮土。”

    易潇觉得这个世界极为荒诞。

    “为什么?理由呢?凭什么?”他垂下眼,有些苍白无力开口,道:“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苏大丹圣没有理会小殿下的自言自语,轻声开口道:“有些事情就是发生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那位青衣大神将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什么东西。”

    齐梁第一神将,翼少然北上风庭城,对小皇子拒之不见。

    易潇咧嘴笑了笑,笑的天真烂漫。

    “我会入剑冢。”

    苏大丹圣淡淡道:“酒会第三轮在湖心岛,剑冢封印解开,方圆十里拉入剑冢。”

    “究竟是什么事情,剑主大人会松开剑冢空间的封印?”小殿下保持笑意,试探性问道。

    “鬼门关压不住,几个老家伙想拼了这把老骨头试一试填了这口无底洞。”苏大丹圣没有刻意隐瞒,反倒换了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调侃说道:“平日没有积德,这次多半是要栽在里面了。”

    易潇闻言,把这不亚于世界毁灭的重磅炸弹吞入腹中,翻来覆去消化了许多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哭笑不得道:“老前辈,那敢情你们几个老骨头是良心发现了,抗起了拯救世界的重担?”

    苏大丹圣神情颇有玩味,似乎也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就善心大发,一时上头信了狗屁剑主的破话,去干那吃力不讨好反倒惹得一身臊的玩命买卖,想了半天愣是想不通,笑骂道:“臭小子,老夫要是把命填在里面还不够,我看你也甭玩命逃了,都白搭,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易潇笑了。

    大丹圣也笑了。

    易潇笑着笑着有些悲凉。

    “怎么笑得这么难听。”苏大丹圣怒骂道:“你小子争气点,命有什么稀罕的,大不了十八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易潇拼命点头。

    苏大丹圣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眼神中有些复杂。

    “活下去。”

    大丹圣拍了拍小殿下的肩膀。

    有人泣不成声。

    易潇望着大丹圣离去的背影,声音抑制不住。

    为何而哭?

    一个人究竟是有多慈悲,才愿拿命去普度众生?

    “活下去。”小殿下泪流满面,念出三个字。

    世道如刀,割命如草。

    大丹圣对他说道,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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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天之将倾

    风庭城外,黑甲森然。

    再有一日便是酒会第三轮。

    在大棋公看来,酒会第三轮算不上什么大日子。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自己名流千古。

    那是一件在自己手下发生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件。

    南宫般若面上神色颇不平静。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显山不露水地望着风庭城内方向多看两眼,情不自禁舔了舔猩红嘴唇,负手而立。

    “如果棋宫消息未错,明日酒会一落幕,你们那位老宫主便会挪走沉剑湖方圆十里的修士,唯独留下四大藩王和北魏龙雀郡主。”袁四指掌中佛珠飞速转动,似乎在谋算着前后事项,喃喃道:“风庭城空,十六字营倾巢出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接管四方兵符,直逼洛阳。”

    大棋公没有回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

    袁四指面带微笑,道:“棋宫好大的魄力,敢与王爷来唱这一出绝户戏。”

    “绝户戏倒是称不上,即便事变,我棋宫也有能力抽身而出。”大棋公嘴唇猩红如妖,笑道:“何况前几日收了位少棋公,也算是为棋宫寻觅到一颗可塑棋子。”

    “南宫般若。”袁四指直呼大棋公名字,眼睛微眯道:“明日便是酒会启战,那位杀手的身份就这么重要,不能暴露?”

    真正确定了两方的盟友身份之后,对于那位棋宫刺杀龙雀的神秘杀手,袁四指前前后后敲打试探询问了不下十遍,只可惜那位大棋公似乎并没有提前暴露出什么消息的念头。

    果不其然。

    阴柔滔天的大棋公南宫般若轻笑一声,不予言语。

    接着这位大棋公似乎改变了主意,淡淡开口。

    “大夏棋宫年轻一辈有四位杀手。”

    春夏秋冬。

    “是夏。”他淡淡道,“之前不肯说,怕这局棋是你们西关藩王联合洛阳来兜杀我棋宫的反骨棋。即便十六字营下了血誓不死不归,我还是要藏上一手。可如今看来既然洛阳那位也来了风庭,说不说便是影响都不大了。挑明白了,我棋宫还有隐藏手段,即便这只倔鹰违约,也不怕他能飞出手掌心。”

    袁四指仔细听着大棋公的话,面上重新浮现笑意。

    “洛阳曹之轩开始动兵了。”袁四指轻轻抚摸断指,仿佛为了安定某个人的烦躁情绪,笑道:“后宫那位按计划硬生生压下兵符,洛阳兵动晚了一日。明日谋事,万事俱备。”

    大棋公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一股燥念升起,再也按捺不下来,他挥手招来顾胜城,吩咐道:“你明日动身离开风庭,持我棋宫少公令。”

    顾胜城点了点头,接过南宫般若手中的少公令,不料大棋公皱着眉头,加深语气道:“不要明日动身,现在就动身。现在启程,越快越好。”

    顾胜城策马狂奔,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大棋公看着那道青灰色落魄身影一路西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若有所思开口。

    “袁四指,你告诉我,曹之轩究竟是被何人送来风庭城的?”南宫般若声音有些微寒,面色狐疑道:“玄黄剑宗横被他派去护着北魏龙雀,总不能是那个阎王护着他来风庭?”

    袁四指没有回应,过了半响道:“是那个阎王。”

    “我棋宫不要曹之轩的命,只要那只龙雀的魂魄归鞘。”大棋公声音阴柔,不寒而栗,“你们怎么想我管不着,但那位阎王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应付,如果出了事情,害得棋宫没有收回妖刀魂魄。你们可要想一想,老宫主一怒之下,移平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也并非不可能,这后果要谁来承担?”

    袁四指手中佛珠转速加快,试探性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那位阎王早就修出了源意,即便被吸到剑冢空间也能打破壁垒出来。”南宫般若眯起眼,道:“你跟我一同到剑冢空间去截杀那位阎王,即便杀不掉,也断然不能让她回到风庭城。”

    袁四指果断拒绝,道:“十六字营兵封风庭,不能少坐镇之人。”

    南宫般若笑了,带着戏谑之意:“西关一眼一指一影子,少了你袁四指,十六字营还是一样玩得转。”

    袁四指有些无奈,道:“就不能让影子陪你去?论刺杀能力他要比我强。”

    “袁忠诚,少跟老子玩心眼。”南宫般若声音陡然降低几个温度,狠狠骂道:“老宫主把棋宫未来一百年压在了那只龙雀魂魄上,明天事情如果办砸,就是老宫主把北魏移平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皮,可若是带不回龙雀魂魄,老宫主要拿我的命去擦刀口。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跟老子玩心眼?”

    袁四指哑然失笑道:“南宫先生倒是一手好算计,现在还防着王爷跟洛阳联手玩局中局?”

    南宫般若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是怕死的很,那道影子加上那位阎王,我就是再加上一条命也不够填。”

    袁四指微微点头,答应了南宫般若的要求。突然他有些好奇道:“棋宫这一辈有四位杀手,究竟哪一位最强?”

    南宫般若淡淡瞥了眼袁四指,不冷不热道:“春夏秋冬,都不过是普通九品罢了。算不上棋宫这一辈真正的强手。”

    袁四指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手中的佛珠转动微微停滞。

    他微微转头,望着风庭城方向。

    手中那串佛珠不再转动。

    一切按照西关方面的计划。

    那位白袍王爷料事如神。

    算准惜命无比的南宫般若必定会要自己入剑冢空间。

    要截杀阎小七,南宫般若本就把握不大。

    若是换了影子陪同,这位大棋公生怕葬在剑冢中这辈子都难再见天日。换上袁四指,便是南宫般若为自己留下一步退路。

    只是我就这么好欺负吗?袁四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了笑。

    “南宫先生。”袁四指淡淡开口,“你后悔吗?”

    南宫般若眉头微皱,淡淡笑道:“我棋宫之人行事素来不会后悔。”

    袁四指点了点头。

    那四根手指攥紧佛珠。

    他面色晦涩,眼中流露出一种极难理解的情绪。

    是悲痛。

    还有那么一丝疯狂。

    。。。。。。

    风庭城黑夜极为漫长。

    六月无霜冻,野草却是疯狂生长,在这个难熬的长夜中努力去挺直脊梁,向着天空拼命抬头。

    漆黑无比,天之将倾。

    。。。。。。

    风庭城城主府。

    一盏暗黄色灯点亮四方木桌。

    阎小七轻柔铺开宣纸,为那位男人缓缓碾墨。

    曹之轩坐姿极直,脊背如天般顶立,即便是在书桌前普普通通坐着,这个北魏皇帝的身上依旧散发着极为强悍的气势。

    阎小七定睛看去,那张纸上的字迹极为工整,小篆清秀,像是个女子写下的文字。

    “春秋前,朕与他都喜书道。”曹之轩面带微笑,不急不缓运转笔锋,狼毫蘸墨游走,于一尺白宣上勾勒点落,极为灵性的偏转笔锋,带起一片惊艳。

    “黎青很倔。”曹之轩一边落笔一边喃喃自语,道:“他们都喊他是一头倔鹰。不撞南墙不肯回头,即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张口喊一声疼,更不可能掉转方向。”

    “他认死理。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即便那个人变了他也不会变。”曹之轩有些恍惚,道:“朕不让他封南,便是告诉他北魏门户无须他去守,他只需要守着北魏最西,享受朕给他的封官厚爵,当他的西关藩王,朕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没理由会亏待他。”

    “他这么倔,这是要向朕证明,如今他还可以从朕手中夺走另外一半江山么?”曹之轩有些失神。

    阎小七看着那张纸上的笔锋浓转淡,陛下不再运墨,一行字越写越淡。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阎小七沉默了。

    “既然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顺其自然便是了。”曹之轩颇有玩味,对着这张白纸眯起眼,将一个字一个字收入眼底。

    “这句话是当时他对朕说的。”曹之轩叹了一口气,重新提笔,在纸上再度落笔。

    阎小七瞳孔微缩,那只笔再度落下,运笔风格完全转变,锋芒由内敛到外放,带着一股极为霸道的运笔姿态在纸上纵横肆虐,翻开白色,将黑色墨字重重拓在纸面。

    一个巨大的字横亘在原先极淡的墨渍上。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非德之至也。”

    曹之轩皮笑肉不笑,道:“朕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

    “朕知道命数,但朕不信。朕要去争上一争。”北魏皇帝声音极轻,道:“他如今要争,朕给他这个机会。”

    阎小七望着这张纸,纸上纵横捭阖的字着实有些令人触目惊心。

    除此以外,她数了数。

    不多不少,十六个字。

    曹之轩看着这张纸,玩味说道:“朕当年在他手下藏了一颗棋子,你猜那颗棋子有没有被挖出来?”

    阎小七没有回答。

    曹之轩轻声叹息道:“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留他一命。”

    北魏皇帝将那张沾染墨渍的宣纸信手揉成一团。

    他望向窗外。

    “天之将倾。”

    这一句话毫无预兆,曹之轩声音有些悲伤。

    阎小七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为何伸手去抹眼睛。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的黑夜尤其浓烈。

    有一道森然的冷光在黑夜中亮起又熄灭。

    铁血凌厉,比月光更刺目。

第六十章 不欠你的

    风波庄。

    恰是印证了这个名字,近来风庭多风波。

    夜深人静,四方小院,四位藩王入住之处,均是空空如也。

    黎青换上一身清爽利落的白袍,反倒是不像以往那般阴沉令人窒息。

    他独自出门,顶着如墨夜色,面带笑意。

    身边跟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西关有一眼一指一影子。

    徐至柔袁忠诚桓图穷。

    更多人愿意称他们西关三狗。

    黎青是一头倔鹰,不撞南墙不回头,西关三狗便是黎青的眼,黎青的手,黎青身边寸步不离的影子。

    北魏朝廷戏称他们是黎青手下的忠犬,西关最为出名的三条疯狗。而那道铁甲蔓延千里的西关防线,在朝廷上一日三进谏恨不得血溅殿上以此青史留名的言官看来,也不过是四只畜生在把关。

    “图穷。”黎青背负双手,淡淡开口,道:“去查那个叫夏的杀手。”

    那道黑色如墨的影子微微一顿,领命而去,逆着月色消失在城中。

    徐至柔一只眼睛有些浑沌,他跟在眼前那道不太高大的白袍身后,眯起眼努力想看清王爷穿白袍的身影。

    突然黎青顿住脚步。

    “至柔。”

    徐至柔那只浑沌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

    “你跟着我的时间没有忠诚和影子长。”西关那只倔鹰的声音有些清冷,淡淡道:“但我最欣赏你。”

    徐至柔低下头,不敢去看王爷转过身来的眼神。

    “我最欣赏重情重义的人。最厌恶背信弃义之人。”

    “你最重情,最念旧。”黎青轻声喃喃,道:“所以我最欣赏你。”

    徐至柔没有说话。

    他一只眼浑沌难以视物,另外一只眼则是完完全全的瞎目。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被称作西关一眼。

    “去做你该做的。”黎青轻声道:“不要留遗憾。”

    徐至柔浑身一颤。

    “我不要你报答我什么。”黎青自言自语,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一些信念支撑着自己。你既重情,也讲义,没有这道信念支撑,你早就死了。”

    “但如果你念旧,就该念一念,比我更旧的旧。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徐至柔。”黎青淡淡开口,“当年你跟我说,你要活命。想来也并没有骗我,算不上背信弃义之辈,所以我不厌你。”

    “天大地大,情义和念旧很大,但没有命大。”一身白袍的西关藩王自嘲笑了笑,道:“你的命从来不是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我不怪你。”

    “你要知道,你所做的这些事情,无论再隐蔽再不露痕迹。”西关藩王淡淡道:“本王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都是本王默允的。”

    徐至柔浑身颤抖,不知说些什么。

    “从现在起,不要跟在我的身边。”黎青面带微笑,道:“滚。”

    一个滚字,令徐至柔怔住,下意识转身,有些不敢置信。

    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王爷。”

    这两个字极为艰难,徐至柔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黎青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徐至柔猛然转回身子,狠狠跪下,双膝砸在地上,咬牙切齿,接着重重叩首——

    一下两下三下!

    这个半瞎的年轻男人泪流满面,拼命将头颅往地上砸,最终无力跪伏在地上,喉咙里嗬嗬作响。

    十岁以来,他花了十六年时间,终成西关藩王的心腹。

    他真正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王爷,真正心甘情愿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

    徐至柔,最讲情义,最念旧。

    他的命,这十六年来是黎青的。

    但十六年前,是洛阳那位的。

    徐至柔问了自己无数遍这么一个问题,为义而义,究竟是不是大义?

    洛阳那位与西关王爷,这两道情,自己该如何报答?

    黎青居高临下看着徐至柔对自己磕了九十九个头,头破血流。

    “不要以为磕几个头就能一笔勾销。”白袍藩王轻笑,转身而去,再也不看一眼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徐至柔。

    这份恩情,本王不要你还罢了。

    徐至柔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他十指如钩,狠狠扣住大地,那道白袍身影已经彻彻底底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他缓缓抬起头,不知道喃喃说了什么。

    然后轻轻将头颅抵在地上。

    第一百叩首。

    那个模糊不清,参杂着血迹的含糊声音似乎在说对不起,只可惜没有人听清。

    徐至柔恍恍惚惚站起,整个人失魂落魄,向着城主府挪步。

    他花了无数心思,将黎青的布局一丝一缕传递出去,给洛阳那位。

    他花了无数时间,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当年救命恩情。

    他还以为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却早已是背信弃义之辈。

    。。。。。。

    一袭白袍沉默行走在月色之中,城中极静,带着一片祥和。

    这道白袍行到城外五里,森然铁甲无一不叩首。

    十六字营已扣箭在弦,蓄势待发。

    袁四指心甘情愿低下头颅,低声恭敬道:“王爷,万事俱备。”

    这位西关大藩王显然有所心事,他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瞥向一边的西夏大棋公。

    一旁静立的南宫般若顿时有些心惊胆战。

    “忠诚,十六字营的指挥之事,你无须理会。明日陪南宫先生入剑冢即可。”白袍黎青声音轻重不变,道:“不要让那个阎王乱了我的计划。”

    袁四指点头称是,他突然发觉王爷有些不对劲。

    南宫般若极为识相的离开,自从那位素未谋面的西关藩王来此,这一地的十六字营气息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被淡淡瞥了一眼,他的心中便升起了一道极为不祥的预感,恨不得离这位浑身煞气的白袍男人越远越好。

    四下无人,黎青笑了笑,松开袖袍里紧紧攥住的五指。

    他抬起手,点了点远方,袁四指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城主府最高的楼。

    那一指逆着月光,元力鼓荡,带着森然杀意。

    黎青眼神有些悲伤。

    “不欠你的。”他面带微笑,最终放下那根手指。

    袁忠诚若有所思道:“王爷,徐至柔他。。。。。。”

    “徐至柔。”

    西关大藩王轻声捉摸这个名字,至柔,至柔。

    有人说,世间至柔之物乃是水,无孔不入,却又无坚不摧。

    其实世间至柔的,不是水。

    乃是情。

    情之一字,摧肝断肠,教人以命偿还。

第六十一章 如何尽忠义?

    徐至柔敲了敲城主府顶楼那位的门。

    “进。”曹之轩亲自为西关头号叛徒开门。

    徐至柔披头散发,宛若丧家之犬。

    他进屋之后沉默扫视一圈,看到屋里那位森罗道的阎罗王面色不善。

    徐至柔自嘲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气氛有些不太融洽。

    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位子。

    曹之轩面带微笑只能站着,阎小七眉毛挑起,忍住没有发作。

    “给我一杯茶。”徐至柔大大咧咧,提出了一个很客气的要求。

    阎小七沉默着倒了一杯茶,眯起眼递给徐至柔。

    徐至柔没有去接,笑着望向曹之轩。

    “我要喝西关白袍。”

    曹之轩笑着点头,对阎小七吩咐道:“给他准备西关白袍。”

    森罗道大殿下黑纱之下看不清神情,声音有些微恼道:“深更半夜,哪里去买西关白袍?”

    徐至柔声音微讽道:“城主府里会没有西关白袍?就不会下楼去找他们讨要?”

    “陛下?”阎小七望向曹之轩,没有得到想要的表情,只能咬牙切齿,僵硬转身准备下楼去讨茶。

    “蠢女人。”徐至柔挖苦道:“就不知道先把这一杯茶递过来?”

    砰然一声茶盏碎裂,森罗道大殿下气得摔碎茶具,摔门而出。

    曹之轩望着徐至柔,声音柔和道:“现在满意了?就不知道对女人温柔一点,有时候劝人离开,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徐至柔心满意足笑道:“现在的确是满意了。”

    他笑着笑着,声音有些悲凉。

    “十六字营分据四方,明日酒会落幕便侵入空城。”

    “棋宫来人乃是南宫般若,明日与袁四指前去剑冢空间截杀那个蠢女人。”

    “王爷的魂力修行到了第八境,魂力境界抵达魂圣地步。元力修行臻至九品巅峰,关于域意和源意的领悟情况尚不明确。”

    一条又一条西关讯息被徐至柔毫不留情点出,无论是分兵部署,亦或是伏笔后手,都暴露在曹之轩面前。

    这些情报被西关藩王和棋宫死死闷在葫芦口里,能够接触到的,无一不是这个计划中的核心分子。

    西关三狗自然能接触到。只可惜徐至柔现在已经当不起这个带有讽刺意味的名号。

    他彻底出卖了西关藩王,将黎青的布局暴露在洛阳那位眼皮底下。

    棋局对弈,尚有先后手的丝毫优劣,以此决出局面胜负。

    若是连对面棋力部署都一目了然,后手如何都了若指掌,这个局面,如何不被死死抓住?

    曹之轩面带微笑,听着徐至柔一席话毕。

    徐至柔突然问道。

    “阿瞒。”即便是被人直呼小名,这位北魏皇帝依旧面不改色。

    “你有在乎过为别人的命么?”徐至柔攥紧的指节有些苍白。

    曹之轩保持笑容,没有回答。

    “那只龙雀呢?”徐至柔再问。

    曹之轩皱了皱眉,他思考片刻。

    “魏灵衫和别人不一样。”曹之轩轻声道:“这场刺杀算不了什么。”

    “天生灵体?妖刀转世?”徐至柔讥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不留情道:“是个人都会死,你果然是铁石心肠。难道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死么?”

    曹之轩默认了徐至柔的话。

    的确,是个人都会死。

    大夏棋宫的刺杀,如果拦不住,魏灵衫会不会死?

    曹之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徐至柔说的没有错,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在他看来,这场刺杀必须发生,后续结果如何已经不在考虑范畴之内。他只能尽力去拦截棋宫的杀局。

    如果拦截不住棋宫的杀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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