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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 花语系列之三:错缘劫-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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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再相信。在她眼里,他就是个骗子、懦夫、阴谋家,他要怎样,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天呐,佛祖啊!平川禁不住仰天长叹,我也后悔啊——

依我的誓言,您把北良赐给了寒蕊,但是她对他的爱,却是我真正承受不起的。她的爱已经退却,她已身远离、心远离,而我,却无法接受和面对这样的结局。

此誓言,我也后悔,后悔啊!

我不要她离开,绝不!

他坚信,只要把她留在身边,用他所有的真心、全部的柔情,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感动,就象,就象当年,她能为他做的,他也能……

平川想着,抱定了决心,要与她终身厮守,绝不被任何困难吓倒。猛一回过神来,再去看时,寒蕊已经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竟是哭晕了过去。

“寒蕊!”平川心疼地喊一声,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很柔软,满脸的泪光,紧闭的双眸,鼻息里,是绝望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忽然觉得很害怕。是的,他怕她死,怕失去她,他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的害怕。

寒蕊这一倒下,就浑浑沌沌地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有时候,她什么也不说,只瞪着一双眼,望着床顶。有时候她又自言自语,口里喃喃有词,仿佛在跟谁交谈甚欢,等红玉去问她话,她又爱理不理,答所为问。大多数时间,她都在昏睡,或者发呆,只偶尔有那么几次,她一个人躺在那里吃吃地笑,笑完了,又哭,哭得很伤心,嘴里低低地喊着,润苏、磐喜、母后、父皇,还有北良……挨着个喊,一个不漏。红玉怎么劝都不行,非得等她自己哭累了,便睡了。

红玉每天便是守着她,除了忧心忡忡,她也毫无良方。

荷花才绽的时候,郭夫人去世了。

郭家,也变得更加的清静。

平川正在房间里,替寒蕊擦脸,别看他手掌粗厚,做起这些细致活来,一点也不比红玉差,额上、鼻侧,脸颊、下巴,还有耳朵,一个地方都不遗漏,末了还把脖子和手轻轻地带了几遍,这才收手。

红玉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望着。

“寒蕊……”他轻轻地,挑起两根指头,轻柔地把她前额的发捋好,低声道:“我以前,也替你捋过发呢,不过,你不知道……”他看着她,她安静地闭着眼,好象睡着了,一动不动。

平川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握着一个精巧的瓷器,他说:“就是北良去了的那天……”他顿了顿,她还是安静的闭着眼睛,他又说:“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珠冠也没有取下,我怕你硌着你,就替你把它取了,可是,不管怎么小心,还是弄动了你的头发,所以,就替你捋了捋……”

“你不知道呢,当时我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你……”他充满深情地说:“你的脸,很白很白,带着泪痕,看着你,我的心,都是疼的……”

“我总是不肯承认,我爱上了你,我对自己说,我不可能爱上你,对你的感情,至多也就是愧疚,也就是同情……”他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脸庞,柔柔的声音象呢喃:“我看见你,红艳艳的,骑着白马,从一望无垠的雪地奔过来,真是漂亮……我的心跳得好快,我觉得,你就是来接我的,穿着嫁衣……”

“作为好朋友,我不想北良死,可是我看见你那张笑吟吟的脸,还有那红红的嫁衣,我真的好嫉妒他,我甚至庆幸,他死了,这样,你就还有可能是我的……”

圆桌前,红玉正拿了壶给平川倒茶,听到这话,竟是一怔,手一抖,半晌失神。

他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两个手掌中,紧紧地握住:“我就想,你那么爱我,一定是来接我的……以前我很讨厌红色,因为红色,总是让我想起战场上的血,可是从那天起,我就觉得,红色真的很漂亮,不但显得暖洋洋的,而且又喜气。真的,你穿红色,很美,要是还那么甜甜地笑,想叫人不动心都难……”

“我是很虚伪,打你一耳光,貌似为了大家的安危,其实,更多的,是出于恼怒,你是爱我的,怎么可以为北良殉节?我宁可看你无动于衷,因为我还想,做你的唯一。”他俯下身去,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这样,让人又恨又爱,不爱你的时候,你贴过来,要你爱的时候,你又跑掉……”

“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还要娶你的,也要你穿着红红的嫁衣,望着我那样甜甜的笑……”他笑着,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所以,在朝堂之上,我说要娶你。不是什么大义,也不是什么忠君,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我不能让你去和亲,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自己揭盖头?嬷嬷们没有告诉你,要想白头偕老,就不能自己揭盖头……”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还会象第一次,用不揭盖头来羞辱你么?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正房的灯亮起来,可以透过书房的窗户,看你的身影在屋里走动……你终于回来了。”

他轻轻地俯身下去,抱紧了她:“一不过三,这是我第三次娶你,我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将军,”红玉默默地把茶递过来:“没有用的,你天天都来说以前的事,这么久了,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你老是这么说,除了自己难过,还能怎样呢……”

“这样很好,以前我看到她说不出的话,现在有很多时间跟她说,可以细细的说,”平川看看寒蕊,轻声道:“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我都要说的,这本来就是我一直想跟她说的话。她现在,再也不会撇开我,不会发脾气,不会堵我的话了,安安静静的,也不拒绝我抱她……已经很好了……”

红玉黯然道:“这些话,你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

平川默然道:“只要她还留在我身边,我就别无所求了。”

“御医说,可能是失心疯,”红玉说:“找到药根,或许就好了。”

“你不是去过归真寺了,明哲大师怎么说的?”平川问道:“去殿上求的药签服了几帖了?有没有说服几帖见效?”病急也只能乱投医了。

红玉摇摇头,说:“明哲大师根本就没让我求药签,只告诉了我一个药引,说是找到了根,公主的病自然会好。”

“什么药引?”平川好奇地问。

红玉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过来:“我捉摸好几天,还是没弄懂。”

平川展开一看,只写着一行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看不懂啊,哪天得亲自去问问明哲大师。他皱皱眉头:“他有没有说,药根是什么?”

红玉说:“大师没说,只讲,药根就在我们家里。”

平川更纳闷了,他喃喃道:“那就吩咐下去,大家都来想想,找找看……”一边说着,一边就出门唤管家去了。

红玉轻轻地掩上门,收拾起茶杯来,却没留心床上,寒蕊已经轻轻地朝里侧头去,眼角,小河一样的淌着泪,枕上已经湿了大块。

平川执了信笺,到了书房。翻看着,苦思冥想好一阵子,仍旧不得要领。一转念又想起药根,竟然在自己家里?!究竟在哪里,又是什么呢?家里那些稀罕物和古董,是否就有一个是药引?平川正在心里盘算着,书房的门响了。

进来的是红玉:“将军,今儿怎么御医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用来了吗

?”

“哦,”平川说:“忘了告诉你了,是今天早朝后皇上问起寒蕊的病,说不能停药,御医还得来。”

红玉点点头,将托盘放下:“替你沏了杯新茶。”

“好。”平川伸手去接,一抬手,正好红玉送过来,迎手一碰,茶水就洒了。眼看着水顺着桌沿流进了抽屉,平川急了,一把抽开屉子,抓起锦盒,只留心盒子有没有沾湿,一下子碰到扣搭,只听“哗啦”一声,一串黄铜的链子连着吊坠掉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红玉把链子抓到了手里,提起来,看看,问道:“你爹的?祖传的?”

“别人送的……”平川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红玉的手,她的手,就快挨到吊坠了。平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红玉也能打开吊坠?那胖和尚明悟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就在平川紧张的瞬间,红玉的手已经在抠吊坠了,看得出,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没打开,尔后又反复仔细地看过,研究片刻,再开,还是无果。她抬起头来,好奇地问:“这吊坠可以打开不?里面有什么?”

平川的心里松了一口长气,他说:“我也从来没有打开过,不过,寒蕊能打开。”

红玉一下瞪大了眼睛。

“或许,它就是药根。”平川默默地抽过了链子,低声道:“去请明哲大师过来一趟。”

红玉扶着寒蕊半躺着,明哲缓缓地靠近床边。

“寒蕊……”平川轻声唤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抬起手,定缘扣带着黄铜厚实的黑黄光泽垂下来。

寒蕊愣愣地抬起眼皮,呆滞的眼光缓缓地停在定缘扣上。

“你打开看看……”平川轻轻地提起了她的手,手,无力而倔强地垂着,在平川的牵引下,靠过去,微微一碰,只听“蹭”的一声轻响,定缘扣弹开了!

因为突然,她手一缩,似乎受了惊吓,眼皮轻轻一眨,复睁开,看着那打开的定缘扣,露出惊异的神色。吊坠内里正面,朝着寒蕊的,正是一枝梅花,斜斜的枝条上,不多不少,正好三朵花,一朵怒放,一朵半开,一朵含苞。

这东西她见过的,在书房里,在平川手上,她见过,只是,没有细看。

细细一看,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自己几生几世的物件,遗落许久,但脑海中,还有依稀的印象。她略微一愣神,忽自己伸了手过去,将吊坠轻轻一拨,坠里内面左边,赫然一个心字!

眼光一到,那心字忽然一跃,金光一闪而过,她一下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定神再去看时,却不过是个雕刻的心字,并无异样。

她皱皱眉,纳闷。

心?心心?我的名字……

三朵梅花!三个花心,不就是蕊?

这难道,真是我的东西?

她眨眨眼,觉得好生迷惘。

“寒蕊……”平川见她眼睛里透出了神采,克制着兴奋,饱含着希望,试着叫一声。

“啊?”她懵懂地,转过头来,看见平川,愕然地眨着眼睛,仿佛在问,怎么了?

“你好了!”平川惊喜地叫起来,他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却如梦初醒般,怔怔地,把眼光移向别处,从室内兜了个圈,默默地,停在了明哲的身上。

“大师,我做了个好长的梦……”寒蕊如同梦呓般地说道。

“真若梦,幻如真,上天要你醒着,自然有上天的理由。”明哲徐徐走近,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了,轻点寒蕊的额头正中,低声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断,未能断尽烦惑,也难出离生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只种善根,不问佛果。”

寒蕊闻言泪下:“大师,我为何,还是放不下?”

“你含痴带怨,贪情生嗔,怎会不累?人间六欲七情,***初起似黄连,终结如苦胆,清心者寡欲,淡泊者无求,提起在一念之间,放下,亦在一念之间。”明哲幽声道:“公主,皇宫之富贵,也是虚名,一生多忧苦,乃是实事,生而有命,莫要强求。”

寒蕊仍是悲伤地望着明哲,眼底,还是那一样,厚重的忧郁,散不开。

平川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定缘扣。

明悟和尚的话都应验了。

明悟说过,定缘扣之所以叫定缘扣,是因为它同时属于带着它的男人,但必须由它真正的主人另一个女人打开,一男一女,缺一不可。而且,这个男人必须要碰到,并且爱上它的女主人,它才能被打开。

是的,他爱上了寒蕊,定缘扣打开了。

可是,明悟还说过,“从它属于你的这一刻开始,你的生命,就属于它真正的女主人了,你将失去你生命中所有的快乐,因为你的快乐,都将属于它的女主人,取决于她。除非,她也能象你爱她一样的爱你。否则,你永远都不会有快乐。”

是的,他用生命和快乐交换了定缘扣,在确定寒蕊是否还爱着他之前,他永远都得不到快乐。

平川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年,明悟的定缘扣,想送的人,本不是他,该是北良,可是他瞧见了,非要。他至今,还记得北良索要不成时,不甘心而又可怜巴巴的那句话“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了,就让给我吧……”

怪不得佛祖说,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平川在心底轻声道,对不起,北良,我还是不能还给你。这该是我和寒蕊唯一可以证明前生今世有联系的东西了,我不能放弃,因为,舍不得。

我爱她,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啊……

章节正文 第121章 着红裙过街市人已非 入梦境说命煞隐玄机(上)

作者:天下尘埃



寒蕊终于下了床,起早梳妆,生活,又开始了周而复始。

“公主,戴这朵珠花么?”红玉替她梳好头,弯腰用手拨弄着首饰,问道。

寒蕊瞥了一眼:“还是戴朵素净的吧。”

红玉便在盒子里翻拣起来,好半天,都没有结果。寒蕊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扭过上身:“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磨蹭了啊——”话没说完,忽然就怔住了。

站在身后的,已经不是红玉,而是平川。

她马上转过头来,低下,只把手放在妆台上,转动着腕上的玉镯子,不说话。

“戴这支簪子吧。”他说着,已经自作主张地把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了镜子里,乌黑的发上,那红玛瑙的金簪,闪着红亮欲滴的光彩,耀眼眩目。她迟疑了一下,说:“很好看,就是,和衣服,有点不配……”

“换件衣服不就配了。”他爽快地说着,伸手一抖,绯红的裙子,一泻而下。

她愕然地,望着他。

“穿上吧,”他柔声道:“我喜欢看你穿红色。”

她迟疑一下,接过了裙子。

换好裙子,寒蕊探头出来:“将军走了吗?”

“他在院子里等你,”红玉说:“也许是等你送他出门吧。”

寒蕊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出了内院,看见平川已经上了马,她松了口气,送走他,今天又是轻松的一天。这么想着,她张口就说:“将军去营里啊,早去早回。”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这么没心呢?”他说着,裂嘴一笑,点穿了她的敷衍。

她有些赧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眼睛黑黑亮亮,似乎有什么在闪动。他俯下身,静静地朝她伸过手来。

她望着探来的手掌,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

“寒蕊……”他喊了一声,勒马靠近,又伸出手来。

她明白他的企图,摇摇头,转身就走,才两步,腰上一挂,双脚忽然就腾了空,她回头一看,却是他微笑的脸庞:“我带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愣神间,他的胳膊已经环紧了她的腰,自然而熨帖地将她搂在了怀中,虽然眼睛直视着前方,余光却在意着她。

她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渐渐加深,雪白的皮肤透出绯红,就象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红梅,带着清冷的娇羞,和瑟缩的局促。马儿已经腾起四蹄,快跑起来。她愕然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腰带。他默默地靠过去,直到前胸贴紧了她,下颌抵着了她的额头,才又加一鞭,马儿撒开腿,放肆地狂奔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他拥着寒蕊坐在马上,从长街一穿而过,风驰电掣般的感觉,都在她身上散发的淡香中变得轻盈和美妙,此时此刻,平川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还记得,在街角,孑然独身的他,曾经看着深蓝的北良、绯红的寒蕊共骑着一匹白马,从他眼前一飞而过。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常常会在梦中,回想起这一幕,想起她偎依在北良的胸前,潮红微笑的脸庞,甜蜜满足的神情。当时一瞬间的心痛,就好象熟睡着、做着美梦的他,毫无征兆地,被一根针狠狠地扎醒。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该要祝福他们,这难道不是他一直期望的结果?可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的黯然,蓦然回首这一刻,他竟然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妒忌。

为什么?她的幸福,不是在他的胸前?!只是一次错过,便要是永久吗?

而今天,他一定要带着她,了却这个心愿。

要让她穿着红衣,偎依在他胸前,这样浓情密意地穿过闹市,告诉所有人,北良可以给她的,他也可以,他甚至还可以,为了她一反常态。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快乐,他都可以为了她而改变。因为,他爱她,更胜过北良。

黑马长长地嘶鸣着,驮着白衣的平川和红衣的寒蕊,奔向广袤的原野。

她红色的裙裾在风中飘飞,他在她的香味中沉醉。黑发被风吹起,丝丝缕缕飞向脑后,粘在他的脸上。他轻轻地捋下,忽然在她耳畔低声道:“你的头发好软啊……”

她微微回头看他一眼,缓缓回过头来,盯着前方,不出声。

“他们说,头发代表了一个人的内心,头发硬的人,个性也强,头发软的,心里其实很温柔……”他柔声道:“你就是一个多情、温柔和善良的人。”

她复又回头,淡淡地看他一眼,却在瞬息之间让他看到了眼底深深的忧伤。

他顿了顿,忽然贸贸然道:“我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呢……”

“我不适合你。”她望着前方,低声道。

他迟疑一下,沉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微微侧过脸,却没看他,只轻声道:“当我大胆热烈的时候,你喜欢高雅秀气的女子;当我安静淡然的时候,你喜欢快乐开朗的女子……我们从来都不合拍,注定不合适。”

“只要爱,就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他默然道,徐徐地勒紧了缰绳,马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一下,就从马上滑了下来,逃也似的脱离了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寒蕊!”他跳下马,大声喊道。

她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认真地说:“别说你爱我,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借口。你不可能爱上我,你爱的,是李修竹,或者那样的女人。别说我太绝对,因为我也爱过,我知道忘记是多么不容易。是的,我曾经爱过你,可是,那只能代表过去……”她幽声道:“刚才在马上,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为了让我快乐,那么谢谢你。这一路,虽然是跟你同乘一马,可是我想到的,只有北良……”

“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抽一下鼻子,想阻止眼泪流下来:“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你才懂得它是多么的值得去珍惜……”

是的,那是北良曾经给予她的,她的生命从此变得如此不同——

北良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她心里……

“就算不是驸马,那又如何,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起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快乐就行了!老是顾忌别人的看法,累不累啊——”

“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谁知归根结底,你其实,是个敏感而胆小的人呢……”

“寒蕊,你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别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去管别人。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

“寒蕊,我不希望你活得那么沉重,我要你快乐!”

“我要你,永远快乐!”

这每一句话,都还在她心里,在冰凉的人世间,温暖她。北良啊,北良,他的脸永远洋溢着深情和快乐;他的笑容,永远那么灿烂张扬;他的眼神,永远充满了柔情的宠溺;他的话语,总是能带给她无限的希望……

忍了又忍,寒蕊还是泪如泉涌。

平川默默地望着她的心碎,轻声道:“北良已经死了啊。”

她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流得更多更快。

“你不需要忘记他,我不在乎你心里永远有个他,”平川低声道:“我只是希望,能让我代替他,照顾你。”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他临终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我,”他提高了声音:“北良要我,好好照顾你,不要让别人,来伤害你,让你平平安安的,让你快快乐乐的……”

他向前一步,猛地一下拉开了前胸的衣襟,露出左胸上半个铜钱大小的瘢痕,沉声道:“这是北良扎的!他说,这一箭,本来就是刺我的,他替我挡了,我该记下这个情,他扎回给我,是要给我留下个伤疤,要我今后,每当看见这个伤疤,就会记起答应他的事……”

他的声音,柔柔地软下去:“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北良……如果你愿意,你就把我当成北良吧……”

她怔怔地望着他前胸的伤疤,眼眶湿润了,却忍着没有落泪,抽一下鼻子,长吁一口气。许久,才微微一笑:“今天我才知道,你真的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不过,为了要补偿我,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她缓缓转过身去,在草地上默默地走起来,直到小丘顶上,终于停住。她绯红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得笔直,风儿掀起她的裙裾,有种柔弱而决绝的坚强。她就这样直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任他目光如何的热切,始终不肯回头。

夜深了,书房的门轻轻地推开,他微微地抬起头,知道,是她来了。想了想,低头从抽屉里,拿出锦盒来。

纤手轻巧,蒸盅从托盘上移到了桌上,而后托盘一抽,垂下,她欲退去。

“寒蕊……”他叫住她。

“已经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将军累了,早些休息。”她说话,越来越得体了。

“我不累。”他猛一下站起身,抓住了她的胳膊:“坐一下。”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他只当没看见,伸手揭开了锦盒,拿出那红色云锦的丝帕:“你看看……”

她看一眼,笑笑:“我知道,润苏的……”

他有些恼火,用手掌一托,帕角一朵红梅现出来,他瓮声瓮气道:“你老是不肯看,还乱说?!”

怎么是我的?寒蕊愕然了。

“你一定想问我是哪来的吧?”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就是那天你把自己跟剥蒜一样剥光了,我把你提到外边去的时候,掉在雪地里的……”他默默地走近一步,靠在她边上,低声道:“我找了你整整一晚上,真的很着急,当时我蹲在那里,自责着,怎么会那么狠心的对你……我摸着你趴过的地方,雪拨开,发现了这个丝帕,淡淡的香,闻起来,就想起你的笑脸……”

她不说话,慢慢地别过头去,心头一阵酸楚,不自觉地,又红了眼眶,她哀求道:“别说了……”

“你恨我吗?”他喃喃地说着,将头斜靠过来:“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说话间,鼻息已经轻轻地喷到{文1}了她的颈间,她不由得{人2}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书3}往后退去。身形刚{屋4}刚一动,就被他一把抱住,温柔,但有力。他的脸,摩挲着她的发,唇,滑过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鼻子里暖暖的气流,温柔地游走在她的耳畔,微痒而酥麻的感觉让她一阵颤栗。

他沉浸在她的香味里,安静又迷失,只有这样抱着她,他才觉得她是真的回来了,他才感到塌实。

他的怀抱厚实而温暖,他身上,有着男人特有的味道,能这样被拥着,曾经是她的梦想。她也许该陶醉,可是此刻,她凄然泪下。

郭平川,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啊,如此可怜的活着,为了活着,不得不违背自己的心……还有什么是你不确定的?是想唤起我曾经的爱,原谅你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想认命,就这样隐瞒心意做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只为了能活下去……

她提起胳膊,果断而用力地,推开他,一别头,冲出了书房。

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我不要这样卑微的活着,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卑微的活着——

红玉轻轻地放下纱帐,熄了蜡烛,这才带上门,穿过长廊回自己房里。她寻思着,今夜是怎么了,公主有些怪异。到底怪在哪里,她说不上来,但是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切。难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不然公主回来的时候,脸色会那么不自然?!为何她一问起,公主就脸红?!

红玉疑惑地,回头看看正房,正房那边漆黑一片。她又望望书房,书房里还有灯,郭平川在搞什么呢?红玉一肚子疑问,提脚想去书房,一琢磨又觉得不好问,这不问吧,又好大一个结。闷闷半晌,忽地一笑,公主脸红?或许,是好事呢。她一下就轻松起来,脚步欢快地回了房。

寒蕊瞪着两只老大的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让她心乱如麻。

这样温柔迷醉的怀抱,似乎不应该是给她的。可是他的呢喃,那么真切,她竟然,还是会有些意乱情迷。他这是什么意思?一定要做成真的夫妻,才能安心么?眼见他已经加快了摧毁她斗志的速度,而她,正在一步步溃退。她宁愿,他还是从前那样冷酷,因为他一反常态的温柔,实在令她无法招架。

唉——

寒蕊长叹一声。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爱情。它太现实,太功利,难道,我真的要接受吗?带着这样的瑕疵,回归于普通夫妻的生活,难道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了?不,他心里,始终有别人,我们之间,始终有距离。何必屈尊于无奈的现实呢,不爱,就是不爱。

她的胸口又开始微微泛疼,一瞬间,她想起了北良。那样全心全意的爱,一生只要一次,也足够了,可是谁又能知道,她有多么的不甘心。夫唱妇随的幸福,曾经离她那么近,触手可及,咫尺之间啊,却变成天涯。

上天啊,你真是太残忍……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静静地从眼角滑落。

夜很安静,月光透过窗棂,透过纱帐,照在寒蕊的脸上,柔和的光晕象慈祥的眼光,笼罩着她沉睡的脸。

夏初的郊外,青青的草场,她站在山坡上。

“心心……”

那是谁在叫她,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寒蕊心底一动,惊喜地转过身来。

从坡那边急切走近的,不是北良么?他黑红的脸庞,还挂着那灿烂的笑容,兴奋的情绪已经通过他的步伐透露无遗。他依然,捧着那样大的一堆狗尾巴草,笑呵呵地迎向她。

“北良——”她骤然间湿了眼眶,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他裂开嘴傻乐,雪白的牙齿在太阳照耀下发出晶莹的光,看着她,带着久别重逢的心满意足。

“你为什么,老不来看我?”她抹泪埋怨。

他还想笑,却难掩伤感:“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你老是记着我……”

“我不能忘记你……”她眼泪再次滑下来:“你却要我忘记……”

他看着她,有些难过,无言地拥紧了她,长叹道:“心心,这么久了,我一直不敢来看你,就是怕你不肯忘记我,不肯接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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