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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手画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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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是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阴暗的牢室中,丑奴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几乎不敢想象主人此刻所受的磨难,牢狱中那些残忍的刑罚,他了解得很清楚,主人怎么能受得了!他还清楚记得以前主人家的那个仆人从牢里出来后的情景……都怨他,如果他不是这么弱小,如果他够强大……

“喂……别扯了,你可以离开了。”

小狱卒一脸忧色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丑奴,打开了牢门。

丑奴抬头,一双眼充满了血色,红得吓人,他张嘴,声音嘶哑:“我的主人呢?”

小狱卒被吓得倒退了一步,犹豫着抬手指了指外面:“已经出去了。”

话音未落,丑奴已经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从通道口照入的阳光越来越明亮刺眼,在看到若原立在门口的身影时,丑奴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心还是砰砰地跳得厉害,他这才看清外面不止若原一个人,还有一人一马,停在若原身前。

于安之一身玄色衣袍端坐在马上,高束的头发因着一夜狂奔而被吹得有些凌乱,他弯腰,手指轻轻地拂过若原脸上的鞭痕,紧抿着唇,沉下眼。

“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43

43、瓦肆之游 。。。

若原扒着铜镜,看着镜中女子脸上红色的鞭伤叹了口气,那狱卒实打实地抽下来的一鞭养了好几天都没好,碰到时还是会疼。

“主人,您中午没吃几口饭就回屋了,我煮了杏仁雪梨汤,您就喝点吧。”

丑奴刚走进屋,就看到若原轻轻摸着脸上的鞭伤,他眼神一暗,端着青瓷莲瓣碗立在门口不再出声。

“咦,我说怎么闻到香味了呢!”若原欣喜地接过碗,“正好饿了,刚才还想出去找点东西吃呢,谢谢。”

她一动身,被她掩住的桌上的东西就露了出来,好多纸张摊在桌上,一张压着另一张,有线稿,有已经上了色的图,还有几张纸上凌乱地涂着颜色。

自邓开告诉她需要她尽快画出粉本后,若原已经呆在鲁家几天没出门了。绘制壁画所需的颜料是经过千年的实践创造研制,代代沿袭下来的,色彩鲜明艳丽,所以若原向邓开讨要了壁画常用的颜料,在创作图稿时不断练习比较。不同的颜料带给若原独特的感受,比水墨更加纯正质朴的色彩仿佛开拓了一个新的系统,石青、朱砂、藤黄、汁绿,若原沉迷在这些色彩构造的世界里,往往一起床就扑到桌前,用饭时也是匆匆地把饭扒进肚子里就丢下筷子离开了。

这也正是丑奴担心她会感到饿,特意为她熬汤的缘故。

若原擦擦嘴,一脸幸福地把见了底的碗推开:“好喝!丑奴,手艺见长嘛。”

他咧了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那明天丑奴还做给主人喝吧。”

若原拾起了笔,向他笑笑:“好呀,要是你不怕麻烦的话。”说完,人已经又趴到画纸上了。

丑奴轻轻地关上门,走回厨房,鲁家儿媳正好从前院回来,脸红红的,慢吞吞地盯着地面走着,不知想着什么好事,还不自觉地痴痴笑了起来。

快走到丑奴跟前时,她的头碰到了院中挂在绳子上的肉干,好像一下子从梦里回到现实一样,鲁家儿媳神智终于回到身上,她摸了摸发髻,瞪了一眼丑奴,摆着腰身走开了。

那一眼满是厌恶和不屑,习惯了他人异样目光的丑奴,却被她这一眼看得横生一股怨气,她不仅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面对主人也是一样的轻视无礼。之所以如此态度,不过是因为他们借住在他们家中罢了,虽然若原将他那份的钱也补交给了鲁家,可那个鲁家儿媳却总是认为他们是蹭在他们家白吃白喝的。

“天天憋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怪人!”鲁家儿媳走过若原房间时,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这么一句,满是讥诮。若原正琢磨着怎样才能让色彩渐变得更自然,她的话听进了耳里却没听进心里,反是丑奴恨恨地盯住了鲁家儿媳的背影。

只因你太弱,主人才会被人欺辱,只因你太弱,才无法将主人从困境里解救出来。

主人脸上鞭痕似血,却侧头温软微笑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丑奴握紧了拳,混沌的眼中好像凝集了某些坚硬的物质……

不够强大,你太弱小了……

即使阳光照入也依然墨黑无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于安之靠在墙上,看着丑奴不甘的身影,微微歪头,避开刺眼的阳光,愉悦地笑了……

“咦,瓦肆?那是什么地方?”

于安之姿态随意地坐在若原房中,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歪头看她:“瓦肆你都不知道?那是艺人聚集之处,百戏杂技,游乐玩耍,是这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于安之说她在屋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一定要带她出去玩,可是瓦肆什么的若原并不感兴趣,本来她正画得投入,却被他突然的拜访打断,她为难道:

“可是……我还没画完呢,我还是不出去了。”

于安之挑了挑眉:“拒绝我?”

若原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心虚,可还是点了点头:“对不起,可我实在没空。”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她摇了摇手指:“我上次可是救了你一次,现在你欠我的,但你连我这个小要求都不肯答应吗?”

都搬出了救命之恩,若原再怎么也没办法拒绝,只好拿起镇纸压住未干的几张画,把笔放回笔架上,“好吧,我去就是了。”

他这才微微一笑,拉住若原的手腕把她带到屋外,外面灿烂的阳光如洪水一样涌下来,若原眯了眯眼,因为连续几日未出房门而变得有些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于安之捏着她的手腕,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到明显凸起的骨头,心下忽然不悦。

“你都不吃饭的吗?”

若原佯装吃惊地看着于安之严肃抿起的嘴角,瞪大了眼睛道:“吃的啊,我又不是妖怪,吸风饮露就能活下去了。”

于安之笑着按着她的脑袋晃了晃:“你难道不是妖怪?几天都不出门是在修炼吧?”

若原哈哈笑了两声:“没错,我正试图修炼成壁画界的大师。”

她仰着脖子,皓齿红唇,笑颜比这秋日的阳光更加灿烂,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于安之静静看着,按在她头上的手改为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别总窝在屋里,身体会垮掉的。”

咦?这种口气,若原侧头怀疑地看看他墨潭一样的眸子,难道他非要拉她出来是担心她的健康?

虽然若原并没对所谓的瓦肆抱以希望,毕竟是从娱乐业发达的现代社会过来的,古代再怎么玩能玩过现代人嘛!在路上若原是这样想的,可是去了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果然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在一处人特别多的棚中,她甚至看到了能动能走的巴掌大的机械人!

这处掌声雷动,那处歌舞迷醉,若原玩得不亦乐乎。

“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呢!”她在人潮里往前挤,一不小心被后面的人踩掉了鞋子,只好先躲到街边,“不过人怎么都突然挤向这个方向了啊?”

于安之虽然和若原走在一起,却没有像她一样被挤得狼狈,衣衫平整连褶皱没有,他眯眼向人潮涌去的方向看去,道:“有辆马车朝这里驶过来了,大概是哪个出名的艺女吧。”

听他这么说,若原仔细看了看路上行人的表情,果然,都是男人,而且脸上都兴奋非常。

“既然马车都要过来了他们还那么积极地跑过去干嘛?我们就在路边等她过来吧,不晓得能不能看到这个美女的脸。”说着,她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路边,“累死了。”

于安之笑了笑,也不在意地上的尘土,挨着若原坐了下来,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她兴致盎然的样子仿佛能传染,瓦肆中熟以为常的东西也变得有趣起来,伴着她的惊叹和笑声,一下午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太阳西斜,暖红色的暮光将天边的云朵都染得艳丽无双。这两个人并肩坐在路边,和激动喧嚣的人群之间仿佛有道透明的墙阻隔着,和谐而安宁。

若原揉了揉因为打哈欠而涌上泪水的眼,喃喃道:“怎么还没过来……”

“困了?”

“嗯,昨天睡得有点晚……下午,下午又到处跑,很累……”路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若原脑中化成蜜蜂嗡嗡的声音,成为强大的催眠曲,她慢慢地闭上了眼,脑袋困成了一团浆糊,随着睡意无法抵挡的攻势,她的身体渐渐向一旁歪去,歪着,歪着,脑袋找到了踏实的位置……

她在心里舒服地叹了口气,终于可以放松地睡过去了……脑子里这样的念头飘过去,在陷入真正的睡眠之前,她仿佛感觉到脸上被什么东西摩挲着,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但还未听清,她就已经被黑暗吞没……

前方,被热情期盼的人们堵在半道上的马车终于缓缓驶了过来,拉车的白色俊美马匹,做工精细雕刻华美的车身,车上悬挂的叮叮作响的小巧金铃,无一不宣告着车上女子独特的身份。

“小姐,怎么忽然要来露州?”

马车上,翠衫的小丫鬟向稳坐在车中的绝色女子问出疑惑已久的问题。

乌黑顺长的头发,白腻的肌肤,无可挑剔的五官,在笼着窗户的红纱的衬映下,显得娇艳如仙子的雅姬低声说:“你不会懂的,阿莎。如果他……”

她低语了一半,余下的话都化成苦涩溶于腹中。染着豆蔻红的长指甲将纱帘挑开一丝缝,雅姬淡淡地向外望去,忽然间,僵住了身体。

挤在路上仰着头,紧盯着马车窗户满脸垂涎的男人们,在看到窗户上露出的白皙纤长的手指时,纷纷激动地喊了起来,“掀开!掀开帘子!”

更多的人涌了过来,马车再次被堵在了路上。可这一切都无法引起雅姬的注意,她满眼都是那一身白衫却随意坐在地上的男人,即使他低着头,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牵扯着她的心神的人。

雅姬死死盯着于安之低头附在靠在他肩上的女子耳边轻声低喃的模样,他温柔抚摸着那女子的脸,好像在爱惜一件珍贵的藏品,那双修长有力的双手,曾那么狠厉地夺走过他人的生命,怎么还能可以这般小心轻柔?

她不想再看,即使她是在知道了于安之对一个女子格外入心的消息后,才按耐不住赶来露州的,可是真的看见了,心却好像被搅碎一样,痛不欲生,但她的身体好像脱离了控制,就是无法放下纱帘,眼睛也不能从他身上转移开。她绝望地看着被温暖的暮色包围的两人,眼中渐渐弥漫上了雾气,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有JQ了啊?

44

44、看做家人 。。。

马车颠簸缓慢地行驶着,若原头搭在于安之膝上,沉沉地睡着。

于安之放松地靠在车厢上,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直到马车停下,驾车的武二声音隔着车帘传来:

“公子,到了。”

他才缓缓睁开眼,看若原仍睡得昏天暗地,恐怕连天塌了也醒不了,眼中染上笑意,他将手挪到她鼻子上,捏住。

“唔……”若原皱了皱眉,动了动头,极困难地睁开了眼。

昏暗的车厢,萦绕鼻端的熏香,她一下清醒过来,咦,这是哪里?若原试着坐起来,撑起身,心中暗道奇怪,手下的触感好古怪,好像人的大腿……嗯?她忽然停住,猛地扭过头。

鼻尖对鼻尖,于安之坏笑着挑了挑眉。

“呃……你好?”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来了这么一句,对于此时的处境完全糊涂,有些别扭地将手从他腿上移开,闭上眼揉了揉额角,才将睡前的记忆拾起。

竟然睡得这么死,连被他带上马车都没知觉。若原心里暗暗惊异。

“想不到,你还挺能睡的。”于安之一副调侃模样,“如果我把你带走买了可怎么办?”

“哎呀哎呀,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的,哈哈!”若原大大咧咧地开玩笑道,他漫不经心地缓缓勾起了嘴角。

“现在在哪呢?”她掀开帘子向外看,没听到背后于安之懒洋洋的低语:“是舍不得呢,怎么办呢……呵……”

“嗯?你刚刚在笑什么?”若原放下帘子,回身问他。

于安之抬手指指了自己的头,说道:“头发。”

她按他比划的位置摸了摸头发,发现一根簪子歪了下来,半挂在脑袋上。怪不得于安之会笑,应该是很滑稽的样子吧。她不好意思地扶正了发簪,冲他笑笑:“既然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

鲁家人正在前厅中吃饭,鲁家大叔看到若原进来,冲她挥了挥手里的筷子:“若姑娘,要来一起吃吗?”

“不用了,谢谢大叔!”若原笑着摇了摇手。

“真的不用了?你家丑奴好像还没回来呢。”

“没关系,我也会做饭的,谢谢大叔了。”若原无视鲁家儿媳偷偷向她翻的白眼,笑着向鲁家人一一打了招呼才走去后院。

不知道丑奴做什么去了,虽说她确实会做饭,可是吃惯了丑奴精心料理的美餐,她决定还是等他回来再吃晚饭好了。

天已黑得差不多了,她的屋里暗暗的,若原推开门,小心避开椅子摸到桌子上的油灯。把灯点亮,她一回身,立刻被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没把灯掀到地上。

“淮、淮岚!”

他侧坐在她床上,靠着床柱,握剑的手放在腿上,正淡淡地看着她。

若原捂着胸口,还未从受到的惊吓中缓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吭声,吓死我了!”

淮岚是跟着于安之的行踪来到露州后,才偶然间得知若原的住处的。

自从那晚后,一想起她喜欢的人是于安之他便觉得心口发闷,又有隐隐的怒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想见她。

最近情势不明,他白日很少出去行动,所以今天也是在天黑之后才跳过鲁家的墙,循着墨香味一间一间地找到若原的房间。静坐了一会儿,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天知道他那时为什么会忽然感到紧张起来,以至于连开口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但他未想到,她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没有欣喜,只有责怪。

他抿了抿嘴,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恼怒,他站起来,推开窗户就要跳出去。

“淮岚?”若原惊愕地看着他不吭一声就要离去。他撑在窗棂上正要用力起跳,忽然胳膊一软,脚步不稳地扶着墙倒退了两步。

“淮岚,你怎么了?”他脸色发白低头不语,按住腰。若原颦眉赶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又受伤了?”

上一次被黑衣人刺中的伤口至今未好,虽然当时淮岚及时地敷上了药,却始终不曾愈合。他猜测那人的武器上涂上了毒,但一直没找到能为他医治的大夫。若原已经发现他腰间隐隐渗出的血色,便将手探过去,指尖刚触到衣料,就被一双大手握住了手腕。

她抬眼对上淮岚的视线,轻声说:“让我看看。”

淮岚想到伤口翻开的皮肉,泛青的边缘,因为长时间都没愈合而变得很可怖,他并不想让她看到而觉得恶心恐怖,所以握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若原眼睛黯然下来,“你不信任我吗?”她轻轻地抽出了手,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把你和丑奴当做家人的,果然,还是我奢望了吗?我对你而言,是不是连朋友也不是?”

许多事,她都不放在心上,有无皆可,可是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孤身来到这异世,失去了朋友亲人,对于一份真挚的感情总还是渴望的。所以自卑却将她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丑奴,默默无言却带给她安全感的淮岚,她都将他们看做这世界上的家人,是她所珍重的。

可惜,她低着头倒退了几步,可惜对于他而言,她只是他生命中普通的过客而已吧。

家人……听到她说将他看做家人,淮岚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复杂的情绪化为一声轻叹,“不,我相信你。”

她静静地抬眼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只是没必要让你看到我的伤,你又帮不上忙。”他干巴巴地说。

若原拧了拧眉,虽说她确实也不能为他做很多事,可是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啊!放松肩膀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不看就是了。呐,你什么时候到露州的?”

淮岚说出口后,才又后悔,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那伤口而已,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略微受伤的神情,不禁有些愧疚:“到了有几天了,才知道你也在露州,所以今天才来找你。”

若原满意地笑笑:“所以咱们俩还是蛮有缘的,这样都能碰到。你现在住在哪里?”

淮岚将暂住的住处地址告诉了她之后,又吩咐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

“明白!”若原笑眯眯地保证,心中却泛起忧虑,淮岚的身份所涉及的危险……

几天后,若原带着厚厚一沓画稿来到扬云殿,邓开正拿着一把界尺和旁边的人说话,看到若原进来,向她招了招手。若原走过去,他说:“这里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粉本。”

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两两三三都聚了过来。因为态度激烈的程昌的缘故,大家对于若原的表现格外关注。

只见若原将画稿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邓开接过后,大眼一扫,手僵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若原,完全不敢相信如此年轻的女子竟有这么好的功底,虽然他并不像程昌一样对她抱以偏见,可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再怎么有天赋也需要大量的练习实践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可是,他翻了翻后面的几张画稿,惊讶地发现,从这些画上看来,用笔熟练,技法娴熟,画画的人绝对不是生手。其实他不了解的是,若原接受过多年正规的教育,系统的理论知识,她上学期间画过的练习稿可以堆满一间房间,有了这些做基础,画出好的壁画并不是不可能的任务。

“邓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她画的不行啊?”旁边有人轻轻说道。

邓开又看了一眼若原,抽出几张画稿分给众人:“你们看看吧。”

众人将头挤在一起,同时沉默了下来。

邓开扫了眼脸上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的艺人们:“若姑娘已经把粉本画出来了,大家就动工吧。”

“画的很好。”

邓开在和若原伏在一张很大的白麻纸上将画稿誊上去的时候,这样对她说。

她弯眸一笑,颇为开心。她为了这些画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能得到认可自然是高兴的。

白麻纸上,优美流畅的线条延展开来,虽然都是衣衫半掩姿势暧昧的男女,大家的脸上却都是极认真的神色,甚至有人感叹地叹了口气——为其精妙的用色和构形。

将画稿誊在纸上之后,他们用一根针沿着纸上的墨线刺成连续的小孔,然后将纸在墙上展开,用一种兜着白粉的小布袋沿着纸上的线条拍打,这样白粉就能顺着针孔漏在墙壁上,纸上的图像就在墙上呈现出来了。

邓开将画纸从墙上拿下来,退到若原身边一起抬头看着,若原嘴角含着笑,期待着程昌到来之后的反应,看他以后还会不会小看年轻人小看女人。

正想着,邓开就开口平平地唤了一声:

“程昌。”

不知道他是在提示她还是在叫程昌,若原扭头看向殿口,程昌脸色难看地看着大家拓在墙上的画稿轮廓,僵直了身……

45

45、未知协议 。。。

若原禁不住在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而嘲讽的微笑,迎向程昌震惊的目光。

“假的!”他几步奔进殿里,抓起若原的画稿狂乱地翻看,他抓皱了纸张,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若原心疼地将画稿从他手里夺回来,小心地抚平上面的折痕,不满地瞪他一眼。

“这肯定不是你画的!”程昌忽然指着若原大声喊道,“是了,肯定是你找了别人帮你画的,哈!你这个骗子!”

“什么?”若原冷笑:“拜托你说点有根据的话吧!”

邓开皱眉制止了程昌:“我可以保证这是若姑娘的手笔,你别闹了。”

他瞪大了眼看着邓开,这个他一向视如老师的人,“老邓,你相信她?”

“若姑娘不会这么做的。”主要是,她在创作画稿的那几天里几乎没有出过屋,除了那个丑八怪,他也没发现她和别的人有接触,所以,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若原笑得清淡如风:“你若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能画给你看啊。”

“不可能,怎么可能啊……我费了那么多功夫,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女人!”他抱着头蹲下了身,一副痛苦纠结的模样。

若原从上而下低头看着他:“女人又如何?比男人少了块脑子还是怎么了?凭什么就不能胜过你?”

她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之前还和这种人生气,想要让他心服口服,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没有必要,这就是一个纠结于自己的失败的笨蛋,无法接受他认为比他低下的人的优秀,证明给他看的话,他只会找各种借口掩盖现实。

工程不能因为程昌一个人的失态而停止,众人很快将失魂落魄的程昌抛在脑后,投入在工作之中。

因为殿堂很大,东西两面高大的墙都要绘满,所以就算是誊稿都是件很费功夫的大工程,好在在场的艺人虽然不够资格画粉本,但熟手很多,帮忙誊稿是没问题的,不过这是件细致活,既要保证每张白麻纸上的画能连贯起来,又要注意誊上的人物没有走形,所以直到暮色四合,邓开才催促着大家收工回家。

邓开和若原一起走到外面,盯着街边一辆貌似普通的马车,沉吟了一下,对若原说:“我要回去一趟拿东西,你先走吧。”

“好的。”若原笑着冲他挥挥手,一个人走下高高的台阶。在殿中干了一天的活,现在累的不行,真想立刻扑到床上去啊!她走过停在街边的马车,满心怨念,回去还要走半个小时……

渴望地扫了一眼那马车,她忽然停住了脚,秀丽的眉一扬:“武二?”

青年面无表情地对她点点头,道:“公子请你上车。”

“嗯嗯,这家酒楼的菜真不错!”若原夹了一块香酥鸡进嘴里,口齿留香,“不过你为什么忽然请我吃饭?”

“你太瘦了,看着不舒服。”他端着一盅酒小酌了一口,随口说道。

“瘦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好!那我就努力补回来!”她笑嘻嘻地从于安之面前夹走一块看起来特别香甜的雪衣豆沙。

刚咬了一口,她就感动地叹息道:“比我家丑奴的手艺还要好啊!”

在她说出丑奴两个字的时候,于安之微笑着将酒杯抵在唇上,垂下的眼里有一丝光芒闪过。

“小姐!你们放开我家小姐啊!”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仆趴在地上,望着被抓住的秀美少女潸然泪下。

“福叔……”少女被几个男人抓住了手臂,向她的老仆哀哀地说:“别管我了,我认命了,你走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以后,以后我会好好的,也会一直记得福叔你的……”

“小姐,你可是老爷夫人的手中珍宝啊,怎么能让那个恶霸玷污了你,等到了地府,福叔怎么对老爷夫人交代啊!小姐,福叔护不住你,没用啊!”

老仆捶着地,涕泪齐下,痛不欲生。抓住少女的男人不耐地踢开他,拖着少女离开,口中狠狠道:“少爷看中你是你的福气,都已经是少爷的人了,还哭哭啼啼什么!“

街上人们纷纷畏惧地避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好奇同情的目光投向将头埋在地上、不断抖动着肩膀的老仆。随着少女的啼哭声渐渐消失,他忽然仰头大声嘶喊了一声,充满痛苦和不甘的喊声穿透苍穹,令街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丑奴浑身一颤,物伤其类般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这一幕那么熟悉,仿佛随时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没有实力的话,你只能像那个仆人一样,无力守护他的主人而失去一切。”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丑奴心里仿佛被戳子钻了一下,猛地回头看他。

穿着颜料斑驳的短衣的邓开正是杨云殿中匠人的打扮,可他看着那老仆忽然面孔扭曲地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时,表情却冷漠到让丑奴心中一寒。他回头看着丑奴,目光好像要深入他的内心:“你如果一直和他一样懦弱无能,这样的结局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你想说什么?”丑奴警惕地问。

他忽然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变强大呢?”

“丑奴,你怎么才回来?”夜已深,一直没等到丑奴回来的若原等候在门前,有些担心地上下打量丑奴,见他衣衫都还干净整齐,看起来并没有受人欺负。

丑奴拿出一个纸袋:“听说南街有家店的点心不错,我想过去买,没想到那么远,所以回来晚了。让主人担心了。”

若原闻了闻,袋中点心气味香甜,因为天候已经寒凉,拿在手中早就没了热气。若原便信了他的说辞,问道:“还没吃饭吧,我煮了粥放在厨房里,你热热吃吧。”

“是。”他低低地应了声,转身去了厨房。在只有月亮亮光的厨房中,丑奴不由自主地想起邓开与他的那场谈话……

“我可以让你拥有保护她的能力,只要你学成之后,答应为公子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他平淡地说:“到时我自会告诉你,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主人。”

答应吗?自然。他再也无法容忍当主人陷入危险时束手无策的感觉。反正只要为他们做一件事,哪怕杀人放火,只要不会拖累到主人他都无所谓。然后,他就可以守在主人身边,让她再也不被人欺辱。

“绿六,青七,黄八,用数字代替颜色标注在不同部位,这样大家就可以知道涂上什么颜色了。”

邓开对若原解释着对于壁画艺人而言基本的知识,程昌却不在旁边嘲讽了。若原很快熟记在心,拿着画稿和毛笔一一在墙上标注,较高的地方邓开则代替她爬上梯子去标注。

“脸部再涂一层胶矾水后再着一层色,这样效果不是比较逼真吗?”

她仰头指着墙上头女子的脸部对涂色的艺人说道。

旁边邓开闻言点点头:“我对你说的话你记得挺清楚。”

若原扬了扬下巴,微微笑道:“我可是很用心地去记的。”有点炫耀等待赞赏的可爱神情。邓开嗯了一声,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快要入冬了,天黑得越来越早,回家后还要吃饭洗漱,点着小油灯很不方便,若原也想早点回去,尽早收拾完,便不多说,和他告别后,心想自己越发像古人了,过着日落而息的健康生活。

走了半截,若原忽然想起最近丑奴总是莫名失踪,虽说回来时总是带点食物什么的,可单是去买这些小东西并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她渐渐感觉到,丑奴有事瞒着她。

回去估计丑奴也不在。若原脚下一拐,打算去找淮岚,慰问一下伤员。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啦姑娘们,今晚更新有点晚,量也有点少,因为七君今晚出去吃自助鸟,回来晚了

回到学校后,在经过湖边时,正好可以看到海边放的烟花,仰头看,北斗七星就在头顶。

今天是不错的一天^_^

46

46、以身试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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