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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世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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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小时候便跟着我爷爷奶奶,不喜欢市面上花里胡哨的西洋保健枕,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她做了自己用,也送给我和我父母用,我们都很喜欢,梦里都是大自然的清香味。”
凌菲听的入神,喝了一口汤,说道:“这汤虽然好喝,但不及早上我喝的那碗,那碗一定是王妈做的,对不对?”
“你真聪明,王妈的手艺是从御厨那里学来的,她这时肯定在厨房里忙活了,晚上你就有口福了。”
“江南这么好,有的吃有的玩,我都不想回去了。”凌菲开起了玩笑。
“你男朋友不着急么?”
“我没有男朋友。”说完凌菲的脸就红了。
沪森摸了摸头发,开心的露出笑容。
“那就别回去了,住我家吧。”
顿时两人都觉得话语暧昧,沪森不语,把一盘菱角百合端到面前,细心的挑里面的葱叶。
“你怎么不吃?”良久,凌菲抬头问道。
“我不饿,你先吃,我早上看你把汤里的葱叶都挑了出来,知道你不爱吃葱,我帮你挑了。”
“谢谢。”凌菲看着沪森仔细的样子,想到了沂铭,这个世上待她最好的男人,现在在和周念薇干什么呢。念起此,凌菲一下子没了食欲。
“凌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直说吧。”
“你,你为什么要和你哥哥住在同一个房间?”
凌菲低头思索着答案,每个人都有不愿被别人提及的伤痛。
凌菲曾以为,她从小称作妈妈的贤瑛是她的亲生母亲,应该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贤瑛曾像所有母亲会对女儿那样,爱她爱的很无私。
直到凌菲上中学时的一天,娱乐小报上登出一篇文章,指出凌菲是她父亲的私生女。凌菲跑回家问贤瑛,贤瑛承认沂铭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回答的很直率,凌菲在她的脸上看到慈爱背后的快感,她像是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掩饰不住一个女人阴谋得逞的得意。
而她的父亲沂成若,看到她蹲在草坪上哭泣,没有过来抱抱她,像凌菲渴望的那样,而是依旧冷冰冰的离她而去。对于自己的生母是谁,凌菲一无所知,她只从贤瑛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出生在江南,名字是生母起的。
那时起,她从受人追捧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让人唾弃的私生女,只有沂铭从一而终的对她。他和她同父异母,却仍视她为胞妹。
之后,晚上她睡在床上,他睡在边上的大沙发上,她醒来时,他抱着她;她哭时,他安慰她。习惯慢慢成自然,即便已近而立之年,只要沂铭在家,他也会等凌菲入睡后才回房间,出门在外,更是不敢把凌菲一人丢在异乡的客房。要不是有沂铭,凌菲很难想象自己能康健的活到至今。
“小时候妈妈经常让我们睡在一个房间里,说是彼此有个伴,现在长大了,出门在外,哥哥不放心我,所以,很奇怪是不是。”凌菲轻轻用汤勺搅拌面前的汤水,淡淡的说道。沪森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她怎可随意倾吐苦水,即便两人今后熟识,他一个受人宠戴的大少爷,又如何懂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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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5)
“不是,我随口问问。”沪森忙答道,想了想又问道“我听你哥哥说,你出生在江南?”
“噢,我母亲随父亲来江南走亲戚,没想到在这里就分娩了,纯属母亲意料之外的。”
凌菲蹩脚的借口,沪森没有怀疑,因为他正在反思自己的好奇心唐突了些。
下午两人回家时,周念薇和沂铭还没回来,沪森要去公司处理点事务,让凌菲一同去。凌菲不愿意,一个人又在房间里待的无聊,索性下楼,坐在院子里看王妈做桂花酱。
王妈是周家的老佣人,年纪虽大,却利落精干,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爱干净的老辈,青花布围裙不离身,围裙里放着一块牡丹白的麻质毛巾,时不时的拿出来擦擦手。
翠黄的小花摘下来,一枝枝洗净,铺在石板上晾干,之后在玻璃罐里一层桂花一层蜂蜜一层桂花的叠好,腌制个把月,桂花酱就做好了。想吃的时候,打开罐子舀上一勺,香糯淳美,口齿留香。
“王妈,桂花酱的做法还挺简单的呢。”凌菲帮王妈把放好蜂蜜桂花的罐子封口,不由的感叹道。
“是啊,其实很多东西做起来都挺简单的,只是人们想的太复杂了。”
“不过看上去简单,能想到的人却不多。我在北方的时候,从没见过有人做桂花酱。听沪森哥说,你还会做枕头呢。”
“你不提我倒忘了,多亏沂小姐你提醒,不然沪森少爷又要怪我没心了,做好的枕头还在我房间呢,我现在拿去。”王妈迈着小脚,急忙朝里屋走过,拿出来一双枕头,“沂小姐,你看看喜不喜欢?”
枕套是水蓝色的丝绸面,上面绣着颜色稍深的绣球,野菊花已被碾碎磨平,摸上去婴儿皮肤般柔软。
“王妈,我很喜欢,做的真好,我还从没有收过这么好的礼物。”凌菲一遍遍抚摸上面的绣球花,这样温暖的手工制品让她想到了她内心渴望的家,有人味和温度,母亲以前也会做这样的枕头和桂花酱么,她不禁有些哽咽。
“王妈,绣球花也有蓝色的吗?”
“有啊,有很多颜色,蓝色、粉色、紫色、大红色,还有白色、绿色,春天的时候,公园里、路边上,我们宅子后面也有,成片成片的,一大簇一大簇,特别美。”王妈一口气说完,可见她也是一位爱花之人。
“这么漂亮?”凌菲想象着,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真没见过,我只在昆明见过一次绣球花,是粉色的。长这么大,我少有机会接触花草,我家的院子里只有青草和大树,我母亲不喜欢鲜花的气味,她对鲜花过敏。”
“那就难怪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花草,喜欢花草的都是好姑娘。”王妈喜欢凌菲,这位小姐自然,不娇作。
“王妈,你拿我说笑了。”凌菲怀抱枕头,不好意思的盯着脚尖。
“我哪敢说笑大小姐你,像你这么平易近人的千金,我倒是头一回见。”王妈指指隔壁的宅子,小声说道:“隔壁的刘小姐,有时来我家串门,从来不把我们老妈子放在眼里,更别提跟我们说话了。”
凌菲这才知道隔壁住着沪森的青梅竹马,可从昨晚至今也没见过沪森的父母,便问道:“伯父伯母不在家么,我和哥哥一直很想拜见一下他们二老呢。”
“老先生和太太每年到立秋,喜欢去海南住一段时间,江南的秋天太湿冷,太太关节炎严重,一是到外面躲一躲,再则他们也能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公司里的事太多,老先生一回来便坐不住,不如在外面过的舒适。海南那边,宅子佣人都有。”
凌菲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你和沂少爷住的房间本来是沪森少爷住的,你们来了之后,沪森少爷便搬到老先生和太太的房里住,把这个宅子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们。”
“沪森少爷真是好人呢。”
王妈注视着凌菲害羞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沪森少爷以前只知道忙公司里的事,可你们来了后,他什么都关心起来了,吃的用的都要操心。他今天早上跟我讲,昨日见你嚼甘草片,猜想你喉咙不适,特地嘱咐我在鸡头米汤里少放点盐。当时我想,这还是沪森少爷吗,以前我端给他一碗洗碗水,他都会看也不看的喝下去。”
说完,王妈哈哈的笑,不忘轻捏凌菲的胳膊,“别跟沪森少爷说洗碗水的事,不然他以为我真给他喝洗碗水了,回头来骂我。”
“不会,不会。”凌菲连连摆手,她已经羞的不行,心里却暖意阳阳。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王妈一看是沪森走进了院子,忙说道:“大少爷,你回来啦,我跟沂小姐在说这绣的花呢,她说她没见过这蓝色的绣球花。”
沪森看着凌菲,从身后拿出一束花,花束用纯色的牛皮纸包扎,沪森问道:“喜欢吗?”
王妈知趣的笑笑走开了。
凌菲不知所措,她指着自己问:“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沪森的眼神里泛着晶亮的光。
凌菲的十指交织在一起,在胸前不安的扭动,迎着沪森炙热的目光,她欣喜接过那束洁白的花,问道:“这是什么花?”
“这……”沪森有些语塞,沂家的千金连普通的桔梗花也不认识,他感觉不可思议,这样的姑娘,应该每天都能收到鲜花才对。
也有可能她只收到过玫瑰吧,沪森把自己说通了,回答道:“这是桔梗花,代表友谊。”
“友谊?”一朵朵桃花飞上凌菲的脸,紊乱的情绪中竟夹杂着一丝惊喜,她装作平静的说道:“谢啦。”细听下,石榴树上有几只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叫的人心烦意乱。
“枕头喜欢吗?”沪森指了指凌菲抱着的蓝色枕头。
“凑合。”凌菲说完转身上楼,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需要一个人静静平复下心情。
半夜,凌菲昏昏入睡时,听到沂铭开门的声音,翻了个身,她沉入了梦乡,梦里的草地上,开满了缤纷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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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6)
第二天吃早饭时,凌菲发现念薇昨晚也住在这。她换了一件檀色洋裙,依旧是棉麻质地,外罩竹青色镂空长开衫,头戴和洋裙同色的宽边发箍,显得贞静甜美。换洗的衣服都带好了,应该是有备而来。凌菲瞥了瞥沂铭,他起床的时候她不知道,不过似乎晚睡没有影响到他的气色,他看上去一脸幸福。
四人默默吃完了早饭,沪森提议去茶楼里听评弹,其他三人想不到更好的去处,便表示赞同。
王妈在门口叫了两辆双人黄包车,仿佛已形成了默契,沪森和凌菲坐一辆,沂铭和周念薇坐一辆跟在后面。
“昨晚睡的好吗?”沪森问凌菲。
“嗯,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我总担心你睡不好。”
“意思是你昨晚没睡好?”凌菲故意挑衅沪森。
“我无所谓,有时候忙起来,一夜不睡也是常事。”沪森顿了顿,说道:“你看这位车夫,年纪约莫十几岁,像是位学生。”
凌菲往前探身仔细瞧了瞧,这位车夫与其他健硕强壮的中年人是不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瘦弱的只剩皮包骨头,跑的也不快,像是营养不良。
“倒真像是学生,怎么学生也做上了这个行当了?”
“一场战争,百姓流离失所,虽然我们这个江南小镇躲避了战火的祸害,但是被抓去当壮丁的劳力不在少数,王妈的丈夫和孩子去城里置办货物时被流弹击中,再也没有回来。想必这位学生的父亲也落了难,小小年纪不得不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凌菲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的泪,她想到了在战争中去世的同学和朋友。
“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受上天眷顾的,每想到此,人生中的磨难都算不上什么了。”
沪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沂铭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心不在焉。今天在餐桌上,他见凌菲穿着堇色的中袖蕾丝裙,那是在凌菲的身上不常见的柔和色,她的妆容相较以前也素淡不少,餐桌上更是多了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娇滴滴的紫罗兰。他清楚,一天的时间里,两个人在一起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他不愿意凌菲和沪森走到一起。
仅仅是因为不喜欢沪森吗,沂铭的心里有些微痛,明明有一种心爱之物将被别人夺走的挫败感。
“沂铭哥,你怎么了?”念薇见沂铭神色凝重,关切的问道。
“噢,没事,美丽的姑娘坐在身边,有些紧张。”
沂铭又扭头看了一眼念薇,她的身上飘过来阵阵香味,很好闻的气味,里面没有铅华世俗。念薇算是沂铭认识的第二个特别的女人,第一个是凌菲,外表风尘,内心淳朴善良。
而念薇,应该更特别,表里如一的单纯。她们都不像围绕在沂铭身边的其他女人,那些女人,外表和内心都盛着华丽和虚荣。
沂铭对这样一个纯净似白雪的姑娘产生了好感。但沂铭克制自己暂时要和周念薇保持距离,他也认为,男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名望、声誉、社会舆论,远比和一个姑娘无所畏惧的浪漫更重要。况且,他舍不得去伤害她。
念薇假装看路两边的风景,脑海里却飞速转动着如何让身边这个男人快速爱上自己的办法。她和沪森不同,她的家境平平,不过是周氏家族的一个远方亲戚,说是沪森的堂妹,都得往祖上翻好几倍。
从小到大,跟在她的堂哥身后,念薇看多了有钱人,他们随心所欲,首饰、华服,频繁的酒会,只要他们想要,从不需要考虑金钱。周念薇明白,如果她不嫁个有钱人,她一辈子省吃俭用,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物质总是**裸的霸占着人的**,念薇从十八岁时开始有意无意靠近沪森身边的有钱人,她费劲心思,五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和她认真交往。
逢场作戏和甘当情妇,都不是她想要的。念薇清楚自己的姿色和特别,她也知晓身边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好感,但他为什么不愿进一步靠近呢。周念薇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女人最好的年华即将逝去,她没有再等待下去的资本。
从沂家到茶楼,坐黄包车需要三百元,下车时,沪森给了年轻的车夫一千元,凌菲调侃道:“大少爷就是有钱嘛。”
沪森却说:“我知道你也是想多给些钱的。”
茶楼很大,门面里人不多,老百姓的日子过的清苦,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消磨情致,寥寥几个人,多是如他们般的富家子弟。沪森是当地的名人,茶楼的老板和宾客都主动上来和他打招呼,再顺便端详一番凌菲,眼神复杂。
被引进雅座,店小二端来四杯碧螺春,一碟枣泥麻饼,一碟蟹壳黄,一碟玫瑰瓜子。不一会儿,一个男子身着黑色长袍,外套藏青色对襟马褂,手持三弦,一个女子穿着墨绿色织锦缎旗袍,旗袍上绣着一枝白色的秋海棠,抱着琵琶,两人走上台去,伴着弦乐,咿咿呀呀唱起来。
吴侬软语委婉动听,如山野里泉水叮咚,无奈凌菲一句也没有听懂,只见男子偶尔只言片语,引得观众阵阵笑声,自己倒像在看热闹。
“他们唱的是什么?”凌菲问沪森。
“秋海棠,军阀时期的一个爱情故事,你听过么?”
原来是《秋海棠》,凌菲浅浅一笑,低语念道:“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红粉墙头秋千影里临水人家。”
沪森也笑道:“你也听过,当是为秋海棠和罗湘琦落过泪吧。”
“像罗湘琦这样勇敢的新时代女性,遇上能冲破旧观念枷锁的秋海棠,本是才子佳人,可命运不济,两人没能成鸳鸯蝴蝶,双宿双飞,让人叹息。”
凌菲的这番话,沪森听了有些难受,他是断然没有秋海棠的坚持和魄力,去冲破世俗的束缚和羁绊。
“是个让人在悲伤的时候听着,会感慨的睡不着的故事。”沪森说道。
“我看观众时不时的在笑,还以为是部欢乐的弹词。”
“你没有听懂么?”说罢,沪森拍了拍脑袋,说:“哎呀,你看我安排的,竟带你们来听天外说书。”
“没有啊,玫瑰瓜子很好吃。”凌菲抓起一颗瓜子塞进嘴里,咬的脆生生的响,她不愿沪森过多懊恼。
“那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沂铭和念薇,那二人正在边观看,边窃窃私语的咬耳朵,看的津津有味,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走的。于是,一次集体活动最后又变成兵分两路。
“沪森哥,你打算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沪森神秘的说道。
两人沉默着慢慢走,凌菲走慢了,沪森会停下两步静静的等,凌菲走快了,沪森会紧紧追上。落下的黄叶铺满了一条巷子,凌菲的皮鞋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响,巷子两边是枕河而卧的人家,河水清莹亮透,妇人们在说说笑笑的洗衣服,孩子在旁边嬉闹,有几户人家烟囱里炊烟袅袅,能闻到食物煮熟的香味。
“你看,沪森哥,这家的院墙不是院墙,倒称的上一片花墙。”凌菲惊喜的冲了过去,沪森抬手扶了她一下,以免她摔倒。
“这是蔷薇花,盛开时花瓣细腻柔美,又群居而生,远远望去,像一道粉色的瀑布,是南方人很喜欢种植的一种花。”沪森介绍道。
凌菲自顾自的左右欣赏着,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
“蔷薇花常在盛夏就凋零了,能在秋天见到,实属不易。”
“既然是难得一见,能留下张照片就好了。”
“我给你拍吧。”
沪森早已把相机备好了,他是有着留一张凌菲照片的心的。
“好了,那就在这拍吧。”凌菲摆好姿势,想了想又说道:“等下。”她从随身的小羊皮包里掏出口红,对着小镜子,在本就鲜艳如泣血的唇上又抹上一层。
沪森按下快门,定格在相机里的凌菲,愉快的双手上扬,发丝随秋风飞舞在半空中,和粉墙上的蔷薇融合在一起,美的出神入化。那一瞬间,沪森想到了《秋海棠》里的罗湘琦。
拍好照后,两人又走了一会,沪森说:“到了。”
凌菲抬头一看,是家店,没有店招牌,不知里面做的什么买卖。
“你现在能告诉我,带我来这里为何意,你看这店连店招牌也没有,你不说,我是不敢进去的。”凌菲故意逗沪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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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7)
沪森忙说道:“你不要生气,这是家花店。”
“花店?你带我来花店做什么?”凌菲嘴上这般说,心里却高兴。
“你不要着急,听我细说。”沪森很害怕凌菲扭头而去,说道:“我想着第一次和你相见,是要送些花的,但秋日里的花,以鲜亮妖艳居多,昨日寻觅到这家花店,买了一束桔梗花送你,见你并不讨厌,想再带你来挑一挑,好让我心里有数。”
他那句“好让我心里有数”,听上去像“我们还会再见的”一般动听,凌菲绷不住脸,还是笑了。
“你怎知我不喜欢鲜亮妖艳的花,你见我的口红,我描的眉毛,哪一处不鲜亮。”
沪森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的说道:“每个人把心门关上的时候,都有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我,当我在和客户侃侃而谈,谈笑风生时,我通常是累的,我的心底是一个喜爱安静的人,我想你也是一样,你实际上是个素淡文静的姑娘。”
“说的你好像是个算命的。”凌菲撇撇嘴,说:“我们快进去吧。”
两人进入店里时,有个小伙子正在修剪花枝,清爽的短发,白净的皮肤,唯独那双手略显粗糙,上面缠着几块胶布,见到他俩,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花店里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的地方是卖花的,另一半的地方卖胭脂水粉。两边地方分别放着木牌子,一块上面用毛笔写着:精神食粮区,另一块上写着:物质食粮区。凌菲感觉很好玩,好有心机的老板,进店的姑娘但凡手头宽裕,大抵都会买些胭脂水粉,以让满足了她们精神享受的老板不至于饿肚子。
即便地方不大,凌菲仍然又惊又喜,感叹道:“江南的秋天会开这么多花吗?”
“当然了”,小伙子回应道,他笑着走过来指给凌菲看,“你看这木槿、勿忘我、茉莉花、鸢尾,都是这个季节的花。”
他拿起一枝白百合递给凌菲,说道:“我记得小时候百合是春天盛开的,但我前两天去一个朋友家,他家的百合在院子里开的正旺。”他摇摇头,“时过境迁,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何况花草万物。”
凌菲刚想答话,有个姑娘走过来,系着和小伙子一样的围裙,像是店里的店员。她把抱着的蔷薇放在花台上,问道:“阿乔,这些要绑细铁丝吗?”
他叫阿乔,凌菲想着。
“要的,我和你一起弄。”
凌菲好奇的问:“为什么要绑铁丝?”
“你看这”,阿乔指着蔷薇细软的花茎,“蔷薇不适合做鲜切花,但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能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她的美,真是太可惜了。所以我们在花茎处用胶带缠上铁丝,这样他们显得挺拔又漂亮。”
阿乔示范给凌菲看,凌菲也想试,被阿乔制止了。阿乔说:“你的手从没有干过活,小心划伤。”
“这你也能看出来?”
“当然”,阿乔挑挑眉,很骄傲的样子。旁边的女孩插话道:“你不知道我们阿乔老板,只要有姑娘进店,阿乔准能看出她最喜欢的是什么花。”
凌菲不太相信,故意逗阿乔,“那阿乔老板,你觉得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阿乔看了看凌菲,从一排放花的花桶里挑出几支桔梗,自信的对凌菲说:“是不是桔梗?你的男朋友应该不常送你玫瑰吧。”
凌菲嘴硬的说道:“才不是桔梗呢,我就是喜欢红玫瑰。”
一直在旁边爱怜的注视着凌菲的沪森,听到这句话,悄悄的退到店门口,点上了一根烟。凌菲抬头见沪森站在门外,不明白他的举动为何意,明明带自己来花店,却又一番等不及的模样,于是赌气的对阿乔说道:“给我一束红玫瑰,一支眼黑,还有一盒绯红色的胭脂。”
沂铭和念薇两人从茶楼出来,两人边走边聊。念薇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说道:“我当你是听不懂评弹的,没想到你还是听完了整曲《秋海棠》。”
“我在英国留学时,常去听歌剧,刚开始也听不懂,但还是喜欢听。曲乐和歌剧一样,不在于说词,光听那乐声,再看那表演者的神情,就已很引人入胜了。”
“你对曲乐的理解很独到,比起你,我差远了,我净是听听了。”念薇谦虚道。
“你不要贬低自己,现在能像你这样,喜欢传统艺术的姑娘不多了。比如我的妹妹凌菲,她爱好去酒吧喝酒听萨克斯,我也很少去戏楼看戏,更多的时候是去舞厅跳舞。你会跳舞吗?”
“我会一点,跳的不太好。”
“那我们去跳舞吧。”沂铭兴奋的邀请道。
念薇微笑着点点头。
舞厅里红红绿绿的灯,令人眩晕的轮番闪耀,在跳舞的太太小姐们,穿着露前胸和后背的洋礼服,但外面披上的一层透明纱,艳俗而累赘,显得穿着的人既不性感,也不端庄。相较之下,清纯的念薇在舞池里格外扎眼。
一曲舞毕,刚坐到座位上,便有男士来相邀念薇,她把眼神投向沂铭,想听沂铭的意思。
沂铭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已经约了这位小姐了。”
两人只好又回舞池,念薇贴近沂铭的耳朵,娇声说道:“都跳累了,我快站不稳了。”
沂铭说:“那你踩着我的脚,我抱着你跳。”
“我不敢踩,怕把你踩残废了。”
“那我抱着你跳。”沂铭的嘴唇快凑上念薇的脸颊。
沂铭在那只搂着念薇杨柳细腰的手上用足了力,几乎将她抱的脱离地面。念薇趁势紧紧贴在沂铭的身上,沂铭能感受到她浑圆的胸部,装作无意的将手向下移了移,她的臀部饱满而紧翘。这个发现令沂铭心血澎湃,一个女人最极致的性感,就在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刻。
这时舞曲停了,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沂铭揽着念薇,绅士的说道:“你想喝点什么?”
“我喝果汁吧。”念薇回答的不走心,沂铭没有吻她,她是失望的。
“来舞厅还是喝些啤酒的好,再吃份小碗冰淇淋,会让人心情愉悦。”
“我没有喝过啤酒。”念薇用一个乖乖女的标准,来准确无误的回答沂铭的问题。
“担心父母骂吗?”沂铭追问道。
“不会,他们不会骂我的,他们是开明的父母。”
“我很好奇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我的父母可一点都不民主,他们经常干涉我的决定,就连我戴鸭舌帽,我母亲都要骂,说我像潜藏在家里的特务,她看到了就心慌。”说完,沂铭让服务生端来了啤酒和冰淇淋。
念薇抿着嘴吃吃的笑,说道:“你母亲真是一位爱说笑之人,我的妈妈也如此,她在帮忙服侍我堂哥的母亲,也就是周太太,妈妈常讲些有趣的事逗周太太开心,周太太离不开她,这不跟着周太太去海南了。我父亲就不如我母亲了,比较沉闷,不太爱说话,这也许和他从事的工作有关,他在我堂哥家的工厂里做修理工。”
“你父母亲的性格天壤之别,却能幸福的在一起生活,我想除了夫妻间的恩爱,还因为有了你这个美丽伶俐的女儿。”沂铭仰头喝了一口啤酒,他的失望比念薇更透彻,她的家境真的太过一般了。
念薇没有察觉到沂铭的变化,听着他说的话,心里万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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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8)
北方的秋天,空气中弥漫着空旷的泥土味,让人慵懒而乏力。沂家的洋房坐落在这个城市的繁华地带,出门去便是一条大街,大街宽阔热闹,两边满是撑着油纸大伞的小商贩。同周家世代相传不同,沂家的房子是沂成若在北洋军阀倒台后,花重金买回来的。
洋房由三栋长形的房屋加前后两个大院落组成。院宅面朝正南,一色的白墙红顶。房屋之间隔着一条水泥道,两旁是草地,草地上栽着粗壮的梧桐和长的有些飞扬跋扈的针叶松树。水泥道的东尽头便是院宅的后门,西尽头有一排由洗衣房、厨房、佣人的寝室组成的长条平房,整个房子同沂家宽大的门楣一样阔气。
正午时分,沂太太贤瑛才从床上爬起,沂成若一早去了公司,沂铭和凌菲两人又不在家,她一个人倒落的清净。沂家的老佣人吴姨打来热水,问道:“太太,今天用玫瑰花露洗脸,还是用木樨清露?”
“那木樨清露不是用完了吗?”贤瑛优雅的打了个哈欠,理了理花苞待放般的卷发,随口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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