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唐骑-第1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西人才之大聚于沙州,实由此肇始。”
大唐在河西走廊的州县设置,自西而东分别是沙州(治所在今敦煌)、瓜州、肃州(治所在今酒泉)、甘州(治所在今张掖)、凉州、兰州,就文化沉淀的深度与人才的数量质量而言,当然是越靠近中原地区的文化沉淀越深、人才数量越多越好,这是由于越往东离中原越近,受到大唐中心的文化、教育的滋润就越大,尤其凉州是河西节度使所在地,乃是河西走廊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吐蕃人先攻入作为河西节度使所在地的凉州,河西军民来不及向东退入陕西地区,反而被迫西撤,先退到甘州、肃州,最后退到了原本是整个河西地区最偏远的沙州,在这个过程中,相当于是迫使这一时期整个河西地区的汉人精英大部分集中到了沙州地区,从来有人才的地方就有创造力,人才的西移导致了甘、肃、凉诸州在此后百年中日渐残破,反而是沙州地区日益兴盛,成了河西走廊的菁华之地。
河西走廊的这种人才分布变化,与安西四镇郭杨鲁郑四家不断西迁的变化也有共通之处,张迈听了不住地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段时间来安西唐军也用各种手段探查到了不少关于河西的情报,但都是零零散散,由一个深悉河西历史与现状的智谋之士提要钩玄地叙述这个地区的局势,这却还是第一次,因此张迈听得十分用心。
马继荣继续道:“只因沙州有了如此根基,所以吐蕃虽然一时攻克了城池,但汉人的复国之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沙州陷落之后约六十年,吐蕃势力稍衰,汉家豪杰马上反击,于大唐宣宗大中年间出了一位英雄揭竿而起,赶走了吐蕃守将,一举规复了沙州、瓜州,河西诸州百姓闻信纷纷响应,此势犹如东风送野火,数年之间,席卷瓜、沙、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廓十一州之地,后又收复了凉州。”
张迈以往都是自己振奋别人,这时却被历史上这位英雄的壮举所振奋,慨然道:“这位大英雄,想必就是张义潮公了。”
“正是!”马继荣道:“归义军全盛之时,辖境跨有十二州之地,民户百万之众,其中西州、伊州,便已是今日高昌回纥的半壁江山,今日高昌回纥号称西域强国,但与全盛时期归义军相比却是远远不如了。”
那是河西汉民在大唐衰退以后的一个重新吐气扬眉的时代,只可惜,这次重振持续的时间只维持了三十多年,随即又陷入了混乱。
马继荣叹道:“只因中原未能复振,河西虽强盛一时也挡不住整个大局的衰势。到我大唐大顺年间,归义军内部发生政变,大将索勋篡位夺权,虽然张氏一族不久后便除掉了索勋,重立张义潮公之孙张承奉为主,但这次内乱已经让归义军元气大伤。这时吐蕃虽然也衰落了下去,但回纥却强盛了起来,甘州首先被回纥攻占,跟着肃州也叛立不再听张氏之号令。”
归义军的辖地,除了西伊沙瓜四州,其它州县全部在甘肃二州以东,甘肃二州一被截断,再加上西、伊二州也相继被回纥侵占,则归义军实际控制的土地,就只剩下沙州与瓜州了。一个震骇一时的极强势力,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边鄙小国。
“张承奉继位以后,不甘坐困沙、瓜二州,因此便大肆扩军,可惜他志大才疏,又于开平四年自立为天子,结果反而失尽了民心。他对外接连被甘州回纥击败,对内又搞得沙瓜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还被迫认甘州回纥可汗为父,归义军之沦为回纥人之附庸,由此开始。那已经是近三十年内的事情了。”
张迈听到这里心头微震,寻思:“大唐虽然衰落,但在汉人心目中的影响力却仍是根深蒂固,我未穿越前那个时代离大唐有一千多年了,提起大唐来还是人人忍不住热血沸腾,更别说现在了。张承奉败就败在过早称帝,他一称帝,再事扩张就不是为了国家的大业,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了,谁还会跟随他?朱元璋那‘高筑墙、广积粮、缓成王’的九字要诀,张承奉没学会,我可得牢牢记得。”
马继荣继续道:“就在张承奉内外交困之际,沙州又有一位英雄趁机兴起,平定了沙、瓜二州的乱局,这便是曹议金曹令公了。曹令公对内安抚百姓,仍奉中原为正统,去天子之号,自任节度使,对外仍称归义军,并与甘州回纥、高昌回纥以及我于阗联姻,沙州、瓜州二地自此以后便走向宁定,工商发达,农畜蕃息,文教兴盛,人口增长也十分迅速,成了万里西域最宜安居乐业的地方。若就富饶而论,可与河中的萨曼东西并称。”
张迈自此对沙州归义军情况的把握又深了一层,问道:“马太尉刚才说的,却都是沙州瓜州地方如何富庶,人民如何安乐,文教如何兴盛,却不知在武功上,归义军近十年来对外可有傲人战绩?”
马继荣心道:“张大都护好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归义军的要害!”他迟疑了好久,才道:“曹令公是我主之岳丈,算来也是我的主子,继荣作为臣下本来不该妄言主上,但在张大都护面前,继荣就不怕斗胆说两句:曹令公吸取了张承奉的教训,一改穷兵黩武而用文教理民,对内崇尚佛教,民风未免稍弱,对外近二十载未有大战,其国兵马虽然不少,但是否有善战之士,却就难说了。”
张迈道:“如此说来,曹令公的军政大略却不免有矫枉过正的嫌疑了。”
马继荣不敢说是,却只是陈述事实:“曹令公执政以后,四方逃亡百姓不断来归,二十年间人口增长了不止一倍,但领土却未拓展一寸,对外也不敢轻言边事,只是以外交手段守住了沙瓜二州数百里之地,虽然富甲西域,如今却只是小国气象。”
张迈心念转了几转,又回归到最起始的问题上来:“照这样说,若我约曹令公会猎于龟兹、焉耆间,他是会兴奋赞成,还是怀疑抗拒?”
马继荣又沉默了起来,张迈知道双方的言谈到这里已进入最关键的一部分,马继荣肯否吐露心声就看接下来这几句话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深一揖,道:“现在西域的汉人势力七零八落,如果能够将大唐的旧藩联合起来,那么汉家在西域重振便指日可待,今日听马太尉所言,恐怕曹令公也未有带领西域唐民走向全面复兴的志向,如果放任这样一盘散沙的局面继续下去,就算眼前能够维持,过得一代人、两代人,迟早会被胡虏各个击破。张迈在这里代表陇右道百万汉民,代表自班超以降在西域沥血奋战的历代汉唐将士向马太尉请命了,望太尉能点破迷津,为我大唐西域军民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说着就拜了下去,马继荣慌忙扶住了张迈,叫道:“张大都护是朝廷天使,这样的大礼我如何当得起!”
张迈道:“如今以我与郭、杨、郑、薛等人的才能,保住疏勒不是难事,但如果只是维持现有的疆土规模,在我们这一代人老死以后,不出三代人安西一定土崩瓦解、被人吞并!因此此次东进关乎我安西全军的生死存亡,更关乎西域汉民的兴衰荣辱,还请马太尉不要因于阗、疏勒之别,不肯教我一条善策。”
马继荣听张迈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忙道:“张大都护,马继荣虽然是于阗之臣,但更是大唐之民!事关大唐,我岂没有一点责任?大都护快快请起,继荣虽然愚钝,但也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迈大喜,两人重新坐好了,刚才张迈的一揖一拜是对马继荣的一种暗示,告诉他这一番问策不会白要他的,马继荣是个明白人,自然也明白张迈的意思,这才认真为唐军筹谋了起来,说道:“这些年曹令公为确保在归义军在西域的地位凝聚人心,对内不断宣传大唐正统,所以沙、瓜二州百姓无不以身为大唐子民为荣,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大都护既要东进,若能得到这股力量,再加上安西军的精兵强将,那么在河西便势必无往而不利!这是其一。”
张迈喜道:“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不能让曹令公一开始就抗拒安西。”马继荣道:“曹令公是守成偏安之主,非虎视万里之雄,若大都护一开始就表示要与他会猎与龟兹、焉耆之间,就算曹令公肯接纳,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势必担忧大都护的东进会将沙、瓜二州卷入战火,必会促请曹令公谨慎行事。两国一旦隔阂起来,大都护的主张就无法进入沙州,更无法影响到的河西的唐民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张迈问。
“大都护若在北路有什么计划,自请进行。”马继荣道:“但对归义军,则仍然宜派遣使者,最好是派遣佛门高僧为使,走南路往沙州向曹令公告捷,曹令公对外的策略是广结盟友,以安四境,若听说了安西这边的事情必定乐与疏勒结盟。同时使团进入沙州以后,却让随行僧侣广布传闻,将安西军千里转战之传奇事迹、力挫诸胡之军威军势在沙瓜百姓中广为传播,我料百姓听说后必定对安西唐军的英雄们心生景仰,其中热血豪烈之士亦必翘首以盼张大都护,等到盟约既成,而沙州百姓又都对张大都护起了敬仰爱戴之心,那时张大都护再派人求援以军事行动,则曹令公就算不想与大都护会猎,也势在不能了。”
这番话直将张迈说得心旷神怡,握住了马继荣的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段时间我广派人手打听东方消息,却未有一人能将河西的形势说得如马太尉这般透彻,日后西域一统,太尉的这番宏论便是开辟第一功!”
马继荣连称不敢,这时外间传来消息,说于阗箭队在第一轮比赛中大获全胜,张迈笑道:“于阗箭手果然不同凡响!看来郭漳他们这次要遇到大敌了。来来,马太尉,咱们一起瞧瞧热闹去,看能否赶上第二轮。”
……
疏勒农业渐上正轨、商业逐渐繁荣的同时,温宿、蔚头却还保持着畜牧的特色。
杨易去年占领这两个地方之后,慕容统计人口,在两地共得牧民九千三百多帐——游牧民族之帐,相当于汉民族之“户”,代指一个家庭的单位。
从去年到现在,郑渭一方面要供应西征军的战事,一方面要经营疏勒、莎车的建设,所以斩断了对温宿、蔚头的补给,要杨易自己想办法,这两个地方在西域本来就穷,所以杨易要自力更生并不容易。
杨易当时就想了一个狠招,一夜之间驱逐了所有的回纥牧场主,将原有的草原富户的羊马骆驼全部分给各族贫民,这个政策虽然让杨易遭到了数千富户对杨易恨得牙痒痒,但数万贫民却因此对杨易衷心拥戴。
虽然如此,但由于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力量实在太弱,要供养三个折冲府的全脱产将兵便显得十分吃力,如果要加重赋税则势必造成牧民们的离心。因此杨易便只用一个折冲府戍守温宿城,用一个折冲府参与畜牧,最后一个折冲府在天山山林与绿洲草原之间游猎,戍守军队由赋税供养,畜牧军队自给自足,游猎军队要自己承担七成的食物。三个折冲府轮流值任。
饶是如此,日子仍然过得十分困苦,但因为杨易是带头戍守、带头放羊、带头打猎,将兵们看在眼里就不敢有怨,牧民们看在眼里反而更生出了对杨易的爱戴,特别是那些老牧民,逢人就说:“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见过了多少迪赫坎们和老爷们,就没见过一位像杨将军一样爱民如子、与所有牧民同甘共苦的。”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温宿与蔚头内部处于一种均贫的特殊状态中,民众虽然贫苦,但只要饿不死就人人无怨,对许多原本处于赤贫状态的牧民来说,这样的生活甚至已算很幸福了。
杨易以此确立了他在这两个地区的统治,骨咄回到龟兹后好几次派兵作试探性攻击,但温宿民心已归杨易,上下协力,竟让骨咄因此无法西进一步。
到了去年秋天,杨易又从牧民之中选出精壮者七千多人加以训练,号为“牧骑”,编制上不入折冲府之内,只是牧闲训练,并不脱产。
那时唐军的西征已经结束,部分地区的粮食也已收了上来,杨易就问张迈要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粮食方面郑渭没有给足,但武器方面却尽数拨了过来,共有弯刀二千三百把,横刀二百口,弓箭一千七百副,长矛三千柄,短矛一千柄,木盾一千个,铁盾五百个,此外其它兵器三千多具,形色甚杂。
杨易就将这些武器分发下去,将这七千牧骑武装了起来。
秋天过后,天气渐冷,山林上的野兽或归巢避雪,或入穴冬眠,已无法为温宿的猎队提供足够养军的补养,绿洲上青草也渐渐枯萎,虽然在枯草期到来之前牧民们就准备了不少草料,但进入寒冬以后羊马却必定会瘦下来,畜牧的补养也将变得更加吃力,这时温宿便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应各族族长的请求,迁徙到莎车去,二是有牧民听说疏勒的农田大熟,请杨易向那边求粮过冬。
杨易与慕容春华、哥硕、温宿武道:“我们这边若真个断粮时,只要向疏勒那边说一句,张特使不会不理,但我当初既然向郑渭拍胸口保证了说能自己能独力摆平东方之事,若现在去低头求粮,不免让他们看低了。”
温宿武道:“那将军认为如何?”
当时杨易笑道:“咱们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如就去借点粮食,兴许就能过冬了。”
哥硕问道:“去哪里借?”
杨易笑道:“往西边是自己人,往东边是敌人,借自己的不如借敌人的!”
温宿武比较淳朴,道:“龟兹?他们肯借么?”
杨易笑道:“多半不肯,不过也轮不到他们不肯!”
诸将这才知道所谓“借粮”实际上是“抢劫”,都笑了起来,哥硕却道:“龟兹人口众多,仓廪殷实,兵马也不在少数,如果贸然挑衅只怕会大开战端。”
杨易却道:“龟兹确实有钱,但穿鞋的怕光脚的!我看死了骨咄不敢大面反击的。”
便组织了九千兵马,以三百人为一营,化装成草原、沙漠间的马贼,突入到龟兹地面烧杀劫掠。
龟兹有着西域极大的绿洲,土地之肥沃犹在疏勒之上,是安西地区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良田处处皆是,务农人口占了十分之六七,天山脚下的牧场也比温宿要肥得多。
杨易过去几个月早就派人探好了道路,却一直没什么动作,这时却忽然扮成马贼劫掠乡野与牧场,骨咄半年来虽然严防死守,但防卫的重点都放在龟兹本城,但杨易却将目标瞄准其乡野与牧场,所以龟兹人措手不及,第一轮劫掠就被抢去了羔羊七八万头,马匹六七千匹,骆驼八九百峰,小麦数万石,又掳掠了不少人口,问龟兹人要赎金,等到骨咄反应过来,派兵追赶,杨易已经满载而归。
杨易回到温宿以后,马上派出使者,来个恶人先告状,责问骨咄为什么派人假扮马贼,劫掠温宿地面,这一来可将骨咄和他的宰相们都问懵了,叫道:“我们假扮马贼?分明是你们唐军假扮马贼才是真的!”
但这等口水仗一打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杨易第一轮劫掠所得已经足够弥补这个冬天的粮食缺口,但他还是安排了三千多人继续假扮马贼劫掠,算是练兵,不过劫掠规模却小多了,龟兹是四平八通之地,东西无险可守,三千“马贼”来来去去,把骚扰得日夜不宁。每次劫掠过后,杨易必派人来责问龟兹“为什么又派人假扮马贼,骚扰我温宿?”作风之无耻下作简直令人不齿!
骨咄还真让杨易给看透了,虽然明知是杨易搞鬼,但震与唐军之威,却就不敢尽起大军向西进军,国人见他软弱,渐渐离心。
这时毗伽已经带着他的族人回到高昌,骨咄便派了使者求援,希望这位宗主国大汗能够施加援手,毗伽嫌骨咄麻烦,又骂他坐拥大军却对兵力少于自己的杨易全无办法,但高昌回纥的宰相约昌却道:“龟兹一旦失守,我们便要直接面对安西唐军,这帮人新近兴起,来历不明,从他们对龟兹的所作所为看来分明仍是一伙流寇。这样的人难成大气候,却极难剿灭,又叫人防不胜防。为今之计,还是应设法保全龟兹方为上策。”因此建议毗伽连同阿尔斯兰向疏勒方面施压。
故此便有了卢明德的西行请张迈将蔚头、温宿割还给龟兹一事。
卢明德出使疏勒后得到了张迈的秘见,惊喜之下自以为将建立不世奇功,不料到了温宿却被杨易给扣押了起来,这一扣就是三个月。
终于,在杨易接到来自疏勒的一封飞马快信之后,卢明德重见天日的时候总算到了。
第005章 设阱人
马继荣抵达的第二天,张迈就向归义军派出使者,从马继荣之请,特地派出礼曹参军事为正使,刚刚从东方前线回来的嘉陵为副使,精选僧侣一百五十人,新任都尉田浩为随行护卫,带了礼物与贡品,取道于阗前往沙州。马继荣也旋即返回。
这个时候,卢明德还被拘押在温宿城内,几个月的囚禁将这个读过汉家诗书的回纥才子也折磨得烦躁了起来。
被囚禁的头半个月,他每日都对着大门破口大骂,要求杨易给予他作为使者应有的尊重,然而没人理他,如此过了十几天,他渐渐心虚了起来,一个月后心虚变成了担心。
“大汗那边,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派人来解救我?”
“还是说,大汗还不知道?”
“还是说,大汗也无能为力?”
“还是说,大汗没将我当一回事?”
就在他快要绝望了的时候,一次吃饭时在里头吃到了一个蜡丸,蜡丸之内有张小纸条,写到:“耐心等候,李字。”
李字?莫非是李膑?
在那之后他的心情开始平复,他毕竟是高昌的使者,杨易虽然扣押了他却没将他押进了牢房,只是将他软禁在温宿城内的一座土屋之中,每天都有人日夜轮流地监视着他。
时间一久,卢明德便观察到那些监视者是分为三班,上午和下午的两班监视者沉默无言,晚上那一班的两个看守却有些多话,总是细声细语地抱怨着疏勒那边不将温宿的守军当自己人看。
“疏勒那边吃得饱穿得暖,我们却在这里喝西北风!杨将军亲自带领人去放羊、打猎,他们疏勒那边却坐在那里收税,收了那么多的粮草,却一点也不照顾照顾这边,都不知道张大都护是怎么想的!我们这边都快饿死了,眼看去年劫来的粮草快吃光了,夏草又还没养足,接下来这两个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大都护府那边还不肯拨粮下来吗?”
“是啊,他们说什么没钱,可没钱给我们支付粮饷,却有钱去搞什么箭术擂台!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这个张迈,我看他是对我们杨将军……”
“嘘——小声点。”
假装睡觉了的卢明德其实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看来姓张的和姓杨的果然有很大的矛盾,现在正卡住了杨易的补给了。”将这些信息与以前得到的情报相互印证,对自己的推断就更有把握了。
那两个士兵一个是个大嘴巴,另外一个比较谨慎,但入夜之后无事可做,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卢明德从他们的言谈中才知道自己离开疏勒后,张迈便办了一个箭术擂台,让由唐军神箭手组成的箭队挑战整个西域的箭术高手,如今这个擂台已经进入到了高潮。
“听说连于阗都派人来了,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比赛,擂台内外真是人山人海,据传不但大都护亲自观看,连于阗的大公主也入场观看。唉,可惜了,咱们没那眼福去瞅瞅。”
“哼,眼福,我宁可要口福!这两天配给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们得去啃草了。”
“你懂什么呢?五月初三的那一场擂台,彩金多得可怕!听说有几万头羊、几千匹马,上千峰骆驼,上万石小麦呢!赢家能够得到两成的彩金呢。”
“啊!这么多,这笔钱要是给了我们温宿,我们可就不愁过冬了。那后来呢?结果谁胜了?”
“一开始是于阗人领先,但后来郭漳稳扎稳打,还是慢慢扳回了两轮,虽然赢得很冒险,但最后还是我们唐军的箭队胜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不过听说八剌沙衮和萨曼那边也有人组了队伍来挑战,所以五月二十三的那一场恶战,也许那时候疏勒会更热闹。唉,要是张大都护待我们不像一个后妈那样狠心,能让我们也去参加擂台,说不定那样彩金我们也就有份了。”
“怎么?你还想去大擂台?就凭你?哈哈……”
黑夜重新进入宁静以后,卢明德心想:“看来安西唐军内部不和的事情,就连下面的人也都清楚得很。”
到了五月中旬,卢明德终于再次见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喀喇瓦,原来高昌那边眼见卢明德久久不归便再次派遣了使臣前往安西,经历了许多周折,到四月底才见到了张迈,张迈听说卢明德还没回到高昌,先是惊奇,后来派人彻查下去才知道卢明德已经被杨易扣押了几个月了,震怒之下便派人跟随新的使者喀喇瓦,同时下了命令当着喀喇瓦的面将杨易斥责了一顿,并喝令他立即释放卢明德归国。
从被软禁的土屋中出来后,杨易又归还了他所有的财物以及部下,坐在杨易身边的李膑给卢明德使了个眼色,卢明德便注意到自己的部下里头混着一个陌生人,便猜测这人乃是李膑的人。
喀喇瓦接了卢明德离开温宿城之后,路上卢明德才问起高昌如今的形势。喀喇瓦却冷冷道:“我出发时大汗还在高昌,现在大概已经返回北庭去了。”
“现在就回北庭了?”卢明德惊道:“那要是西线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啊?我这趟回来”
“你还好说,”喀喇瓦道:“大汗在高昌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可一直就不见你回去,所以才派了我来啊。咱们高昌回纥南北迁徙是上百年传下来的习俗,总不能因为要等你就不走了吧。老朋友,不是我说你,这一次的差使你是完全办砸了!”
卢明德惊道:“不是我辜负了大汗的嘱托,而且我也确实取得了重要情报,实是杨易无理取闹,将我扣押了起来,我也办法啊。”
“作为使者,这些事情也都该考虑到的吧。”喀喇瓦说道:“而你却在温宿束手无策,被扣留了几个月,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等到我来救你,对方回一句说是边将擅权,我们就拿对方没办法了。”
温宿到龟兹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路上喀喇瓦絮絮叨叨,都没好脸色给卢明德看。
卢明德心中郁闷,暗想:“我已从张迈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不但能够帮龟兹收回蔚头、温宿,而且还能削弱唐军,断其一臂。如今和张迈也仍然能够联系,这番回去本来就能依计行事,只可恨被杨易扣住,如今时间上却变得不凑巧,若要等大汗从北庭回到高昌再行此事,那岂非要等大半年?那时候局面变成什么样子就难说了。”
不久到达龟兹,卢明德心道:“约昌与我素来不和,如果我就这么跟喀喇瓦回去,那就是无功而返,大汗就算不降旨责罚以后也不会再重用我了。不如我先立一项奇功然后再回去。”便告诉喀喇瓦说自己在龟兹还有事要办。
“有事?什么事?”
卢明德道:“大汗这次派我出使疏勒,目的是替龟兹收回蔚头、温宿二地,如今二地还没收回,我怎么回去回命?请我兄替我回禀大汗,就说等我完成了使命以后自然回去。”
喀喇瓦笑道:“现在大汗已经回到北庭,我们在天山以南兵马不足以攻灭疏勒,没有这份底气,你凭什么去和张迈谈?咱们就算要向唐军施压,也得等主力从北方回来再说。”
卢明德道:“龟兹是我西部屏藩,温宿、蔚头又是龟兹的西部屏藩,二地若不收回,龟兹就无安稳之日,龟兹若不安稳,我们高昌就有西顾之忧。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能拖延到明年。”
喀喇瓦笑道:“你要是决意要这么做,那我也不拦你,不过你自己小心些了,我可不想为了你再去一趟疏勒。”
卢明德道:“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的了。”
抵达龟兹城时,骨咄关心西面的局势,亲自来迎,又摆了宴会给两个使者洗尘,再询问这一番两位使者交涉的情况,喀喇瓦不置可否,说话阴阳怪气,按照中古时代的国际惯例,宗主国的使者进入藩属国以后,总得设法刁难一番,敲诈些钱财花差花差,更何况这次是龟兹有求于高昌,所以喀喇瓦这副模样一表现出来,骨咄马上会意,便让宰相洛甫献上了一份厚礼,共是黄金一百五十两,喀喇瓦大喜,心想:“龟兹可真是有钱!”瞄了卢明德一眼心道:“这家伙昨日要我先回去,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依我看多半是想单独留下好好敲诈一笔再回去。”
但他得了一百五十两的黄金,心愿已足,便道:“温宿蔚头的事,是卢明德全权负责,你们问他就好。”看看天色尚早,也不进城就离开了。
骨咄忙再来问卢明德,卢明德心想:“若我一开始就表明张迈的意思,他们得来太过容易便不会重视,而且多半还要起疑。”因说道:“进城再说。”
进了龟兹城后,骨咄再给宰相使了个眼色,洛甫便再次奉上黄金一百五十两来请卢明德笑纳,卢明德也不是个清廉的人,先收了,然后道:“我这次西行,本来大有进展,可惜回来的路上却被唐军的边将杨易扣押住了。如今我高昌回纥已经迁往北廷,我看还是再等半年,待我族主力回到高昌,再向安西唐军施压吧。”
“再等半年!”龟兹的宰相洛甫惊道:“去年秋后我龟兹便受尽了那杨易的骚扰,他假装成了马贼,却以为别人不知道么?十二月大寒之后略有收敛,但最近又蠢蠢欲动了。我们如今实在是受够了!龟兹军民实在是等不到半年了。”
卢明德道:“如果唐军实在过分,龟兹为何不反击?你们也是回纥,只挨打不还手,也不嫌丢了我们回纥人的脸!”
龟兹的可汗和宰相面面相觑,一时无法回答,洛甫叹道:“尊使啊,那个杨易手上,如今也有上万骑兵了,而且唐军的西征军又已经回来了。”
“那又如何?”卢明德问。
洛甫叹道:“当日岭西回纥博格拉汗集结了萨曼、回纥十几万的军马,却也给安西唐军打得落荒而逃,我们龟兹虽然也有几万兵丁,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能够自保就已经不错了,主动攻击那是不敢的——除非是由毗伽大汗出兵,那我们龟兹尾随高昌大军,兴许还可以与安西唐军决一胜负。”
卢明德道:“可你们就这样一味地退缩而不反击,终究也不是办法,我们高昌之所以保留龟兹这个藩属,一来是因为我们彼此是同族,二来是想在西面立一个藩属,若你们这样懦弱无用,哼,那我们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处?”
这句话里头暗藏威慑,骨咄心头一震,卢明德又道:“不过这次我出使疏勒,经过多番交涉,安西唐军的张大都护已与我达成秘密约定,他本人还是肯将温宿、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