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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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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爷听这话很别扭,还有点吃醋,道:“哟,那你就心甘情愿在哪呆着了呗?”
褚青笑道:“我得赚彩礼钱啊,你妈可说了,等着我把你娶进门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过瘾
花屋小三郎和翻译官董汉臣,被马大三关进地窖子后,自觉受尽凌辱,便让董汉臣教他几句骂人的中国话,想激怒马大三,以便成全自己的求死心理。
他本意是想学些“我操你祖宗”之类的嘴炮,但董汉臣可不想陪个日本鬼子一起死,就把这句稍微改了改,变成了“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
好吧,改动的还不是很大。
香川照之肯演这片子,就是看中这个意思。当时很多日本兵,在本土就是老老实实的农民,被强征入伍后,一通灌输洗脑,最后变得扭曲且残暴。
花屋小三郎就是一北海道农民,脱下军装,骨子里仍然是怯懦怕死的。他硬撑着遵循国家的教育,幻想可以像英雄一样死在敌人的刀下,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死在几个中国农民的侮辱中。
“你那个不对!”
姜闻瞅褚青拿着棉被在身上比比划划的套,实在看不下去,开始教学。
“你得这样……”他抖搂起一床被子,横着揪住两个角往身上一披,嘴里碎碎念:“然后这样,窝里面,别留尾巴。”
又拽过他跑了半个县城才买到的道具——碎花布,十块钱能扯好几尺的那种,往下身一围,跟裙子似的,腰间再用布带一系。
“香川,看看怎么样?”姜闻喊来香川照之。
“噗!”
这个很讲究礼数的日本人,瞄上一眼就憋不住喷了,用蹩脚的中文道:“姜!厉害!”然后又换日文。道:“你头上还缺了点东西。”
他拿着碎花布用力一扯,撕成一条细带子。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道:“这个!头!”
“啊!对对!”
姜闻明白过来。把细布带往脑袋上一勒,还打了个妖娆的结……这样,一个军国主义初级阶段的,上衣下裙三角宽袖的野武士造型就完活了。
褚青看得直抽,但没办法,有样学样。棉被一披,碎花裙一罩,加上那两撇小胡子,武士刀再往肩膀上一扛。颇有点上衫打老虎时一骑讨的风采。
姜闻的天马行空在这场戏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就是花屋小三郎脑袋里臆想的情景:一帮子中国农民穿着不着调的武士服,前赴后继,貌似堂堂正正的将自己斩杀。
如此,他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带着成为英雄的幻想光荣死去。
这场戏有姜闻、褚青、姜宏波,还有从志俊。姜宏波的造型最奇葩,后脑勺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脸上还涂着两团大红。自己化完妆照了照镜子,捂脸蹲地上半个小时都抬不起头。
太羞耻了!
“Action!”执行导演赵一君喊道。
姜闻在前,褚青在右,姜宏波在左。手里拿着武士刀,就像刚拯救了世界的一帮子蛇精病,裤腿子趟到地上。扑扑冒烟,一个个英姿勃发。
褚青脑袋上的细带子扯得有点长。像两尾雉鸡翎甩在脑后,冷风吹过。衣袂飘……特么的飘不动。
香川照之专门教了他们日本武士的走路风格,上身不动,只有两条腿在倒腾,小碎步蹭蹭的快,尤其是跑起来的时候,必须得哈着腰,身子前倾。
基本上,他们需要表现出一种很**又很牛*逼的姿态,走路得带感,动作得拉风。没有具体要求,就是让大家伙自由发挥。
一帮子人彪呼呼的走了一段,就停在哪,开始拗造型。
姜闻抽出武士刀在身前比比划划的,夸张又自然,挥洒自如。姜宏波差了点,但也中规中矩。
褚青就更差劲了,他非常不适应这种节奏和表演方式,下意识想做些幅度很大的动作,以达到搞笑的效果。手脚却偏偏僵硬无比,只能跟个机器人似的扭扭捏捏。
“卡!”
赵一君喊了停,道:“青子,你手脚太紧,放开点。”
“好!”
“卡!”
“青子,你别端着,放开点放开点。”
“对不起,对不起。”褚青连忙道。
姜闻挑了挑眉毛,道:“我看看。”说着到监视器跟前,瞅了一会,皱了皱眉,冲他喊:“你过来!”
褚青也凑了过去,十分不好意思,这种情况没有任何的客观因素,就是自己实力不行,演不出来。
说白了,还是一直存在的那个“放”的问题,他能收着演,但就是放不开。
听着很抽象,其实就如梁朝韦和刘德桦,刘德桦差就差在这一步,他演什么戏总是端着架势,特别是演喜剧,即便是穿女装,那也叫一个正派,叫一个别扭。
需要你犯贱,你就得犯贱,需要你猥琐,你就得猥琐,需要你夸张,你就得夸张。不然,做演员,只能是合格一半。
“青子,两个事,你记住了!”
姜闻直勾勾的瞪着他,让褚青心里有点毛。
“第一,你得认真!第二,你别想着怎么搞笑!拿出你最认真的方法去演,别的什么都甭想!明白么?”
“明,呃,不太明白。”他摇摇头。
“嗞!”
姜闻咂吧了下嘴,道:“甭管什么戏,你就别当它是回事,得可着自己演。好比这戏,你别当它是喜剧,你要做的就是认真,你越认真,它越好笑。《英雄本色》看过吧?小马哥?”
“恩,看过。”褚青很傻气的道。
“你看我,我要是跟周闰发似的,穿一风衣,戴一墨镜,拿两把枪啪啪乱崩,你觉着好不好笑?”见他点头,又道:“为啥好笑?因为我跟这个人物压根不搭调,但我认真做了,这就叫喜剧效果!”
姜闻盯着他。问:“这回明白了?”
褚青犹疑了下,道:“我试试。”
“成!再来一遍!”
“Action!”
就见姜闻缓缓抽出刀。蹲下身,刀在前面一横。目光凛然。
然后看褚青,手握拳抬到头顶,扭胯摆腿,“啪”踏到地上,力气重的泛起一股黄灰,把旁边的姜宏波吓得差点一蹦。
“停!”
赵一君的表情很复杂,满意,又不太确定,只好喊:“老姜。你过来看看。”
姜闻颠颠又跑过来瞅,扫了一眼,乐了,扭头喊:“青子,你再多耍两下!”
“好嘞!”褚青应道。
认真,认真……
他觉着自己最认真的时候就是练拳了,反正都是做动作,正好跟这个镜头也契合,于是他刚才就耍了个起手式。
褚青不知道镜头里的自己怎么样。所谓的喜剧效果,让他感觉特无力,这就是道天堑,从来没摸着过边儿。
重新开拍。他深深吸了口气,让心思更加沉静。
不去想什么拗造型,不去想什么拍戏。不去想什么搞笑,他就是踏踏实实的耍了几个套路。举手抬足间,行云流水。棉被和着碎花裙子,来回舞动,大开大合,配上他那一脸肃静,简直惨不忍睹。
“好!”
这次赵一君百分百的确定,大声喊道。
褚青也跑过去看回放,只看了几秒钟,就不由咧开了嘴,对自己这个形象,感觉又新鲜又兴奋。
…………
那个神秘人“我”,说大年三十儿晚上来取人,结果撂挑子没来。扔下的这两个俘虏,把挂甲台全村老少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商议,还是刨坑埋了。
马大三抽中了红签,负责埋人,但终究下不去手,就把那俩个俘虏藏在烽火台里,谁知又被二脖子发现了。
“啪!”
褚青把一柄斧子拍在桌上,喊道:“你把我砍了吧!”说着又把脑袋往桌上一搁,横着脖子,脖颈子露出几节骨头,像只挨宰的鸡。
六旺也跟着凑趣,脑袋并排搁在桌上,道:“还有我!”
姜闻急道:“你这叫做啥啊?你们俩听我说!”
褚青猛地又抬起身,瞪着他道:“说啥呀!那俩小子是在烽火台上呢吧?”
“是在烽火台……”
“你送过吃的没?”
“我送过……”
“还有气没那俩小子?”
“有气……”
他们俩一问一答,语速特快,话接的都不留缝儿,一个声厉内荏,一个委屈焦急。
顾常卫的镜头就举在褚青耳朵边,对着他跟姜闻不停地来回晃动,有时只抓住一个表情,就立马切过去。
这让他很无语,合着你们导演都一个德行,楼烨那穷逼租不起三脚架,你也租不起?
“天都说破了!那俩小子,头回冲喇叭队喊救命了吧?二回弄个鸡往外带领章了吧?三回又教小碌碡说日本话了吧?事不过三!哪回要是出点事,咱不都得掉脑袋?”
褚青瞪圆了眼珠子,哧着牙,一直晃着头,这边跟姜闻喊一句,就往炕上那帮老少爷们身上瞅一眼,转头再喊一句。
他特么的害怕!怕那帮日本子发现自己这伙人私藏俘虏,找上门来全突突了,他越害怕,叫的越嚣张。
褚青脸上的肌肉都拧在了一块,黑黝黝的面部愈加干枯如鬼,显得狰狞又怯弱。
“掉!肯定得掉脑袋!”
炕上的一帮爷们跟着帮腔。
他又道:“我问你,那俩小子打哪来的,那带枪的你认得不?”
姜闻拍了下大腿,急道:“哎呀!咱扯哪去了,该说啥说啥,我可不认得他们啊!”
褚青斜楞着脖子,一手指着他,又竖起俩根指头,道:“你不认得?那俩大活人塞麻袋里,咋也得俩人抬一个吧!起码四个人!”
炕上一哥们又插话:“四个?弄不好得五六个呢!”
褚青也一拍大腿,对村里人站在自己这边感到无比的踏实,面部更加拧巴,喉咙里都嘶破音了:“你俩眼珠子都看不到五六个人?啊?”
姜闻道:“我不说我糊着眼呢么?”
“你糊着眼?门是你自个开的吧!你他娘糊着眼开门?”
这一场戏下来,褚青不由呼出一口长气,缓缓平静了情绪。这感觉特奇妙,很累,又很充实。
往后一撤,坐在椅子上,身子有点发虚,就跟泡在热水池里俩小时刚逃出来。嗓子哑的直漏风,又觉着脸上湿乎乎的,用手一抹,不知道啥时候出了一脑门子汗。
拍这场戏之前,他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放不开。后来就一直记着姜闻告诉他的那两点,甭管它什么戏,喜剧悲剧荒诞剧,忘掉这些,拿出你最认真的方法。
他以前拍戏,不能说不认真,但是有杂念。而且像老贾和楼烨,压根就没正经的跟他讲过戏,讲过怎么去演,都是他自己琢磨。这两位拍片,都特艺术,不讲究演员具体的表演方法,要的只是一种感觉。
《小武》里,他青涩,迷茫,所以感觉对了。《苏州河》里,他对周公子惶恐,对自己不安,感觉也对了。
但《鬼子来了》不一样,它要的不是很虚的感觉,要的是拳拳到肉的实诚。
还好他碰上了姜闻,他不仅是个碉堡的导演,还是个碉堡的演员,太清楚褚青碰到的那些个门槛,也清楚如何推他迈过去。
第一次在戏里这样强烈嘶吼,跟以前内敛的表演完全不一样,就像有股火在心里烧着,越烧越热,最后“砰”地爆发出来,生出一种痛快淋漓的酣畅感,甚至在喊“过”之后,还有那么点意犹未尽。
拍戏,他只是当成一个赚钱的工作,就算有那么点喜欢的意思,也没把它太当回事。
但这次,在二脖子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身上,他却体会到了李老太太说的那俩字:过瘾!(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我不相信
陈樯离组了,这十来天,俩人住一屋里,给老头端茶倒水,冷不丁一走,褚青还有点舍不得。
不是说他犯贱,伺候人上瘾,而是跟老爷子对脾气,真有种对自家长辈的那种亲近。
陈樯的最后一场戏,褚青有幸一起搭。
在山头的烽火台里,老爷子演的一刀刘,披着花白头发,就是遗老遗少剪了辫子之后的那个披法。一手拿着鬼头刀,然后伸出大拇指,在花屋小三郎后脖颈子上使劲一抿,似在估摸着等会从哪根骨头缝里下刀,脑袋才会掉的利索。
就这一抿,阴气森然,褚青看得自己身上都凉飕飕的。
一刀刘,那是砍过满清八大臣脑袋的人物,被马大三请来砍鬼子。结果切了鬼子一刀,没死……这日本子吓得身上套着麻袋,在烽火台里扑腾来扑腾去,马大三和二脖子就跟在后面追。
“人没死!还扑腾呢!”
“不能啊!掉了脑袋的鸡也扑腾!”
“脑袋还在脖子上扛着呢!”
“要不再补一刀?”
“呸!我一刀刘就没在一根脖子上使过第二刀!想我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陈樯把鬼头刀扔下山头,捶足顿胸,悲愤莫名。甭说演黄世仁,就是演潘冬子,也辜负不了那股子慷慨激昂。
褚青以前一直觉着这些个“老表演艺术家”,无非就是岁数大点,又拍了几部革命电影。然后活着活着就成艺术家了。
结果老爷子**的给他上了一课,你丫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拍戏。一直都是很孤独游离的状态,对手通常只有一个。比如左文璐,比如周公子。但在这个组里,先不说陈树、从志俊和陈樯这三个老家伙,也不提姜闻和姜宏波,就说那日本人香川照之。
丫牛*逼到,根本听不懂他在说啥,就特么觉得演的太吊!他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暴怒,在狂喊,却并不让人感觉烦躁和单调。而是非常的自然顺畅。单单就这份功力,就能把褚青轰成渣。
他就像刚买了个金戒指的小暴发户,得瑟瑟的去显呗,结果发现满大街都是戴大金链子的土豪。但一点都不沮丧,在这种环境下的成长和刺激,反而让他兴奋的发抖。
就像那场二脖子对着马大三嘶吼的戏,那叫一个过瘾,可惜等到十二月都过去了,也没再来那么一场。
话说他在这鬼子村已经窝了一个月出头了。每天只拍那么几场,还不一定能留,保不准第二天又得用另一种新方法重演一遍。
他一点都不急,姜闻都不着急。他一小配角操哪门子心?
姜闻可以为了等一场大雪,每天晚上抱着电匣子听天气预报,死活不用造雪机。嫌那玩意太没层次感,那雪景一瞅就知道是假的。
导演的心态也影响了全组人。不急不躁,每个小细节都力求完美。哭的是投资方。一千五百万压根不够,足足翻了一番,胶片也是哗哗的费,几万卷几万卷的往上涨。
这些高端的东西,跟褚青都没啥关系,他每天慢悠悠的,隔三差五还能给女朋友打个电话。
范小爷的官司跟预想的一样,台湾公司一开始咬住合同上的一百万违约金不松口。几番扯皮之后,也知道要是继续打下去,打不赢不说,还白花了诉讼费,就有了庭外和解的意思。
程老头那学生相当给力,跟在早市挎个篮子买菜的大妈不分上下,从一百万一路直降,讲到了二十万,最近还在努力,看看能不能再打个折。
事情还算顺利,也有老爸老妈陪着,但丫头心里最惦记的还是男朋友。每次打电话,都表现出一种脆弱求抱抱的爱娇状态,埋怨俩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都没能过,最后又日常性的问一句,什么时候能回来?
褚青也愁,也只能告诉她一句特地道的唐山话:知不道。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
1月13号,东四某条胡同。
贾璋柯在巷子口转悠了好几圈,抽掉的烟头能塞满小半个垃圾筒。
这巷子可难找,他一路东拐西绕才踅摸着地方。跟那人没约具体时间,只说上午,但他发现自己来的有点早,才九点,还不知道人家上没上班,就在外面晃悠了一会。
那单位就在里头,低屋飞梁,八字门厅,寒风料峭中,蕴着明清以来老巷子的幽静。跟他想的有些不同,远不是那种高大门脸,地上印着三个黄底大字“警戒线”的衙门范儿。
老贾又捻掉一根烟头,撸起袖子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顺着青砖墙一溜走,道上连辆车都没有,静悄悄的一点不踏实。
到了门口,端详着那块白底黑字的大牌子,心里直突突,活了二十九年,还是头一回迈进国家机关的门槛。
正要往里走,忽然从门里面踱出七八个中年人来,两个人并肩在前,其中一个瞅着特脸熟。
老贾连忙侧身,靠在墙上细看,还真认得,在学校里没少听这人的名。
这人不经常单独出现,往往被搁到一个群体里供人观赏,有蛋疼的评论家给这个群体起了个统一称谓,叫第五代。
跟他并排走的,似一当官的,俩人勾肩搭背,很是热络,后面一干小弟不断逢迎附和,有点古时人家送贵客出门的意思。
那位大师跟这当官的说说笑笑,游刃有余,直到他上了辆吉普车远去,贾璋柯才冒了出来。
刚进门,眼前就一亮,门外看着逼仄,里面却宽敞。标准的深宅大院。
“喂!你找谁?”
旁边门房里出来一老头,中气十足。这一嗓子把贾璋柯吓了一跳。
“哎您好,我叫贾璋柯。有个姓赵的领导叫我今天过来。”
“姓赵?”老头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走!”
“谢谢。”
老贾点头致谢,按着他指的,穿过一道不长的斜廊,在一扇朱漆双开门前敲了敲。
里面马上有人开门,却是刚才见过的那官儿,问:“你有什么事?”
老贾第二次介绍自己的名字,道:“您好,我叫贾璋柯……”
“哦哦!就你啊!”那人恍然。打断他的话,笑道:“进来吧。”
老贾随他进屋,不敢打量,就听他道:“叫我老赵就行,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你这来得忒早了点。”
“啊,着急了,不好意思。您电话里说找我谈谈那电影的事儿?”老贾表现得很是谨小慎微,跟这帮子人打交道从心眼里就发怵。
“哦。这个等会再说。”老赵摆摆手,道:“你难得来一趟,走我带你走走!”说着就出门,贾璋柯只得跟上。
“这以前是刘墉。就是刘罗锅子,他住的地儿。”
老赵带着他到了院里,指着所剩不多的古迹。简单介绍了几句,道:“后来就拨给我们局了。你别看这地方大,都锁着呢。就留给我们几间屋子当办公室用。”
老贾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真傻,听得还挺认真,想着李保田的造型,居然特么的止不住想笑。
俩人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屋里,老赵这才让座,又倒了杯茶给他,笑道:“我那边还有点事,出去一小会儿,你先坐着,自己随意啊。”
“行,您忙您忙。”老贾捧着茶杯,连连点头。
待他出去,贾璋柯这才打量起屋子,像是古代宅院里的偏房,空间不大,只有一套办公桌椅,一张双人沙发,还有一铁皮柜子。
他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清茶,晃了晃脑袋,又瞄见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字体颇大,仔细一瞅,居然还有自己名字。
“嗞!”
他咂吧咂吧嘴,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如蒋干盗书般的复杂情绪,看看四下无人,起身抽起文件。
有两页,复印的,内容是台湾《大成报》关于《小武》的一篇报道。这倒没什么,最让他叹为观止的是,在正文的旁边,有人手写了几行小字:
“请局领导关注此事,不能让这样的电影,影响我国正常的对外文化交流!”
最后面那个大大的惊叹号,就像锤子一样凿在他心上,勉强稳住情绪,接着往下看,看到小字结尾的署名。
“呵……”
老贾嘶哑一声,正是方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位第五代大师的小报告。
他把文件放回原位,瘫坐在椅子上,呆了半响,才叹了口气。忽然很想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
今天过来之前,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结果他可以忍受,但不能忍受的是这个缘由。
想我与你何干?
相煎何急啊?
他单纯且热爱着电影,并相信做电影的所有人,都与他一样的单纯且充满热爱。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北岛的一句诗,叫我不相信……
“好嘞,改天聊啊!”
门外传来老赵的话音,推门进来之后,脸上的谈笑风生仍然没散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老贾,道:“来,简单聊聊。”
他走了两步,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没有任何官样子,嘴角抹着笑意,道:“知道今天为啥叫你来么?”
“知道。”老贾机械的点头。
“行,那我就不多说了,对你的处理结果下来了,你先听听。”
老赵打开抽屉,取出另一份文件,瞅了他一眼,念了个头题:“《关于不得支持、协助贾璋柯拍摄影视片及后期加工的通知》……”
文件不长,他念得又慢,每个字老贾都听得十分清楚。许是前面铺垫的太过刺激,真等到见真章的时候,反而没什么感觉,异常的平静。
“有不明白的地方没?”老赵终于念完,问道。
“没有。”
“有啥意见没?”
“也没有。”贾璋柯缓缓摇头。
俩人忽然都变得很沉默,一个是真的不想说话,一个也许只是配合一下。
半响,老赵整理好两份文件,捏在手里,在桌上重重的墩了墩,才叹道:“我们也不想处理你,可是你的同行,你的前辈,人家告你啊!”
老贾扯出几分笑容,道:“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就先走……”
老赵偏了下头,道:“哦对,你还得写份检查,交一万块钱罚款。”
“什么时候要?”
“嗯,检查你最好现在就写,反正也简单。”老赵沉吟了片刻,道:“罚款么,你明天送来就行。”
“行,您借我下纸笔。”
老赵撕下一页白纸,又拿了根圆珠笔递给他,看他伏身在沙发扶手上写了两个字,起身笑道:“你就坐我这写吧,我出去一会儿。”
“谢谢。”
老贾也不客气,坐到那张椅子上。
“你写完放桌上就行,然后就可以走了。”
贾璋柯的文笔不错,此时脑袋混沌沌的,反而衬得思路更加清晰,开篇就直指主题,承认自己的确严重干扰了我国正常的对外文化交流。
刚写了两句,门一响,老赵又抹了回来,道:“刚忘说了,你电影里那个演员,也得注意一下。”(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活着的和死去的
“警告?”褚青愣道。
“对,警告。”老贾在电话里道。
“这,这怎么个意思?”
他完全懵了,没想到老贾会忽然呼他,更没想到自己演了个电影,居然也能跟那什么什么局联系起来。那种高端的衙门地方,也会关注自己这么个屁民?
“就是字面意思,表个态度而已。”
老贾心情自然奇差,还是强打精神安慰这个小老弟,道:“你也甭担心,被警告过的演员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从接电话到现在,短短几分钟,褚青的心里就像过山车一样上下翻腾。
一开始听老贾说被封杀,气愤且悲哀。后来又听自己被警告,虽然不是面对面谈话,只是由老贾转告,也足够让他全身一激灵。
这会,心里又是一转,不由问道:“这也能多了去了?”
“可不!像吕丽平知道吧,演《蓝风筝》。还有贾红生,演过晓帅的《极度寒冷》。还有现在最红的那个赵微,当初拍张园的《东宫西宫》……反正这些人太多了,真不差你一个!”
老贾头一次这么唠唠叨叨的,语调也不似平常那般沉稳,很急促的道:“不是大事儿,我打电话就是给你提个醒。你现在《还珠格格》这么火,第二部都拍完了,等播出来更火,压根不用怕。那帮人,拿演员没办法,只能禁我们……”
他说着说着,忽然哽住了。
褚青一直就觉着他说话漏风,道:“你喝酒了?”
“啊。跟老顾刚吃完饭,没喝多少。没事。”
褚青抿了抿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说啥都觉着矫情,只得笑道:“你自己都说了,三十来岁人,不能光靠喝酒解决问题。”
“呵呵!”老贾笑了几声,在话筒里听着格外沙哑。
“你那电影还拍么?”褚青又问。
“拍啊!怎么不拍!”他提高了音量,有点发酒疯的意思,嚷嚷道:“反正都特么封杀了,现在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你不知道,这种感觉,特轻松,真的!真的!”
他一连强调了两遍,不知是肯定,还是无可奈何。
褚青也笑了笑,道:“那还找我当主角么?”
那边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还敢拍?”
“你不说不是大事儿么,你敢开口。我就敢答应。”
“但也不是小事儿啊……你总得给人点面子吧,这边刚警告过,你立马又跟我合作一部,这不打脸么?”老贾安静下来。语速也放慢了,道:“你总得隔段时间缓缓,先演几部那样儿的……”
“哪样儿的啊?”褚青哑然失笑。道:“我想演也得有人找啊!甭说废话,你啥时候开机。提前打个招呼,我准保过去。”
“……”
他说完这句。电话那边好半天没动静。
“喂?老贾?你干啥呢?”他忍不住问。
还是没动静,又过了一小会儿,一丝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呜呜声从话筒里传来。
褚青一怔,接着全身暴汗,骂道:“我操你丫不是哭了吧!”
虽然隔着电话,但一老爷们对着自己哭,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感觉很病态,肉麻兮兮的。
老贾不太了解里面的道道儿,说的话都是自己揣测,却也**不离十。
那个什么什么局,他们禁止影视作品公映,禁止导演几年内不得参与评奖……这种不经任何审判和申诉程序的权力,其正当性本来就站不住脚。
他们并不傻,知道这是遭万人骂的事,但他们更需要揣摩上头的意思。简单说,就是03年之前,和12年之前,以及12年之后,这三个阶段的不同态度。
对导演来讲,有审查这道天堑卡着,你没通过审查私自参展,就是犯错,犯错就必须要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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