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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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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卿,今日朕之长孙女下嫁长兴侯之子,此乃你我君臣共同的喜事,少时诸卿可至长兴侯府上痛饮一番,朕亦将亲往,呵呵,君臣同乐。可为千古佳话……”

朱元璋正说得高兴,忽然一名宦官慌慌张张跑进殿,然后在龙案前扑通跪下,颤声道:“陛下,长兴侯之子耿璿昨晚在府里遇袭,被人打成重伤,无法成婚……”

朱元璋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耿……耿璿?”

宦官垂头应道:“是的,陛下,长兴侯之子耿璿,也就是江都郡主殿下的仪宾,耿璿。”

群臣闻言嗡的一声,炸开了锅,纷纷面带惊愕的瞧着跪在地上的宦官,萧凡表现得比所有人更惊愕。

这下朱元璋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耿璿被人打了?谁?谁干的?”朱元璋龙颜大怒。

宦官伏在地上吓得直哆嗦,颤声道:“奴婢不知……”

一旁的朱允炆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皇姐不想嫁给耿璿,耿璿成婚的前一天就被人打成重伤,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朱允炆第一个反应便是立马抬眼望向萧凡,却见萧凡站在群臣当中一脸惊愕,随即惊愕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愤慨,恼怒,隐隐还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

朱允炆狐疑的打量了他半晌,越来越不敢肯定这事儿到底跟萧凡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这家伙演得未免也太逼真了……

朱允炆观察萧凡的这会儿,朱元璋发飙了。

“天子脚下,堂堂侯府竟被歹徒潜入,还把长兴侯之子打成重伤,哼!应天府,五军都督府,还有锦衣卫!你们都是饭桶吗?”

群臣一惊,急忙一齐跪下道:“臣等有罪。”

原本一团和气,喜气洋洋的大殿,顿时如同被一股阴风拂过,祥和尽去,阴云顿生。

静谧的大殿内,一道非常突兀的声音响起。

“太过分了!简直是丧心病狂!简直是令人发指!这等穷凶极恶之歹徒,该杀!该剐!”

众人愕然,一齐扭头望去,却见锦衣卫同知兼东宫侍读萧凡一脸怒容,正义凛然的站在殿中,神情悲愤的振臂高呼。

官场上正确的做法就是,君之所喜,亦臣之所喜。君之所怒,亦臣之所怒。

萧凡虽然没拍一句马屁,可他的态度表得很及时,力度也很到位,朱元璋望向萧凡时,神情明显和缓了许多。

这下不论是否萧凡奸党这一派的,也不得不伏下身去,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萧大人所言。”

萧凡跪地而拜,凛然道:“陛下,京师皇城重地,出了这等恶劣事件,实在令人愤慨,臣请陛下严旨彻查,以正我大明法纪!”

“臣等附议——”

朱元璋气愤之中略感奇怪,今天这萧凡是怎么了?平日扎在大臣的人堆儿里死不吭声,今日耿璿被人打伤,他跳出来比谁都快,叫嚣得比谁都凶,这人平时……不太像嫉恶如仇的人呀。

朱元璋问宦官道:“耿璿伤势如何?”

“陛下,行凶者非常歹毒,耿璿手断脚折,满身伤痕,郎中看过之后,断言最少要静养三五个月才能下地……”

朱元璋倒抽一口凉气:“这么狠?凶手与耿璿到底有多大的仇恨?简直无法无天了!”

正说着,殿外又有宦官跪奏道:“禀陛下,长兴侯耿炳文于午门外长跪不起,哭求陛下为他做主,严惩伤子凶手。”

朱元璋呻吟般拍了拍额头,叹着气道:“传旨。江都郡主与耿璿的婚事暂缓,赏长兴侯耿炳文黄金百两,布帛三百匹,以示慰藉。萧凡。”

萧凡赶紧一个箭步跨出来,跪拜道:“臣在。”

朱元璋盯着他,恶狠狠的道:“命锦衣卫缇骑四出,给朕把这个天杀的伤人凶手查出来!不论是什么人,背后受何人指使,一律拿入诏狱,狠狠严办!朕要剐他一千刀,一万刀!”

“臣……遵旨!”

朱元璋下完令,然后怒哼一声,朝宦官道:“摆驾午门,朕亲自安抚长兴侯,唉!”

长长叹了口气,朱元璋拂了拂袖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群臣也跟在朱元璋身后,鱼贯而出,簇拥着朱元璋往午门而去。

萧凡跪在殿中,望着朱元璋渐渐远去,犹自大声表着忠心:“臣一定会抓到凶手,为长兴侯报仇,为陛下消气。为大明正法,为……”

“萧侍读,萧侍读……呵呵,过了,过了啊。”朱允炆站在萧凡身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

萧凡愕然回头,“什么过了?”

“你的演技,过了。”朱允炆笑得像一只奸诈的小狐狸,黑亮的眸子里有一种了悟的意味。

“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萧凡眨着眼装糊涂。

朱允炆悠悠道:“君岂不知‘过犹不及’乎?”

“臣只知道过油肉,不懂什么叫过犹不及……”

朱允炆不满的推了他一下,气道:“装!你接着装!前些日子去你家里求你。你还推三阻四的瞎矫情,没想到你居然一声不吭的把耿璿给办了,说!……这么好玩的事儿为何不叫上我?”

萧凡浑身一激灵,急忙道:“殿下,臣……冤枉啊——”

“再装就没意思了啊,你若还不承认,我满大街嚷嚷去……”

萧凡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气道:“你想害死我啊?这事儿能乱说吗?没见刚才陛下发那么火儿……”

朱允炆被捂着嘴,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这事儿真是你干的?”朱允炆一脸兴奋的问道。

萧凡垂头丧气道:“你都看出来了,我能否认吗?”

“那你刚才还装得那么大义凛然,叫嚣着什么严惩凶手的样子……”

萧凡叹气道:“那还不是没办法,老扎在人堆里不出声儿,别人还以为是我干的呢……”

“什么叫‘以为’是你干的?根本就是你干的!”朱允炆很不耻的撇嘴。

“那就更得装了……殿下啊,其实我也苦啊,你说我好好一偶像派,非得表现出演技派的实力,我招谁惹谁了?还不都是为了你皇姐,被她非礼了还不算,回头我这个受害人还得为她收拾烂摊子,我……我其实比谁都冤……”

萧凡说着说着,眼眶便忍不住泛红了。

朱允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喟然道:“萧侍读,你好象真的挺冤……”

“什么好象!根本就是!”

朱允炆噗嗤一笑,接着担忧道:“可是……你光揍耿璿一顿也解决不了大问题呀,若是三五个月后,他的伤势好了,不还得跟我皇姐成亲?那时怎么办?”

萧凡抽着鼻子,头也不抬的道:“太简单了,再揍他一顿就是了……”

朱允炆傻眼望着萧凡,半晌才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发现……其实你不算最冤的,耿璿比你冤多了……”

“好象确实是……”萧凡若有所思。

“什么好象!根本就是!”

拍了拍萧凡的肩,朱允炆笑道:“下次有这么好玩的事儿,一定要先通知我,你一个人高兴了,我还没痛快呢。”

萧凡翻了翻白眼儿,没搭理他。

未来的大明皇帝。平日里子曰诗云不亦乐乎,骨子里怎么这么暴力?多好的一太孙殿下呀,堕落了!将来若变成了一代暴君,谁的责任?——黄子澄,当然是他的责任!

回到家的萧凡受到了萧画眉英雄式的接待,萧凡明显能看出画眉眼中闪耀的小星星,那种崇拜热烈的目光令他陶醉,看来救江都郡主出苦海这事儿干得还算有收获,至少在画眉心里,萧凡的正义形象再次无限拔高。

当然,一旁的太虚老道猛翻白眼的鄙视神情,被萧凡自动忽视了。

——翻个围墙还掉进茅坑里,最该被鄙视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暮春时节,桃林里落英缤纷,粉红的花瓣被微风吹拂,徐徐飘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有种旖旎的味道,如同初恋般愉悦。

萧凡坐在桃林中的一张竹长椅上,长椅是兵部尚书茹瑺送的,正宗湘妃竹所制,一个小小的五品锦衣卫同知,能被一位二品尚书送礼,官场上的荒诞事情果真不少。

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它与品级无关,官场上的来往,无非制与被制的关系,一个尚书品级够高了,权力够大了,可在锦衣卫的眼中,他什么也不是。

茹瑺是进过锦衣卫诏狱的,若非朱元璋的暗示和萧凡的放水,恐怕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不但是他,连他全家都走到头了,进了锦衣卫诏狱还能活着出来,委实是个异数,茹瑺深知锦衣卫的厉害和恐怖,所以对萧凡也抱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当然,最主要是惧怕。

萧凡将头靠在长椅上,慢慢的闭上眼,如同置身于权力的摇篮中,有时候比战场更惨烈,有时候又比女人的怀抱更柔软,难怪那么多人穷毕生之力都在为官位前程奔波,权力这东西,确实值得人奔波。

眼睛闭上了,萧凡的脑子却仍在飞速运转。

朱元璋命他缉拿打伤耿璿的凶手,这凶手怎么抓呢?萧凡为难了,刚才在武英殿演了一出贼喊捉贼,喊是喊了,总得交个人上去给老朱交差呀,老朱虽老,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其实最接近真理的做法,就是萧凡亲自跑进锦衣卫衙门自首,然后被一众锦衣卫同僚送进诏狱里待着,真凶萧凡伏法,耿家终报大仇,历史的车轮继续滚滚向前……

萧凡脑子没病,当然不会考虑这么做,真理有时候公诸于众时是很不讨人喜欢的,还是虚假点的好,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或者……把太虚交上去?

老家伙活了一百多岁,肯定还没进过锦衣卫的诏狱,人生在世,什么都要体验一下才是,否则将来死的时候留下遗憾,那多不好,嗯,就怕他进了诏狱把同伙也供出来,那就不美了,还是算了吧。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萧凡想得有点头疼,拍了拍竹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一咬牙,干脆叫几个人来商量吧,看看满朝文武谁最讨厌,谁就是殴打耿璿的幕后指使,至于证据……锦衣卫同知说要有证据,那就有证据,没有也得有。

“来人,拿我的名帖去请几个人来府上……开会!”

萧凡请的都是朝中对他比较友善的大臣,嗯,老熟人了,大家还有一个一听就懂的统称,——“奸党”。

来得最快的是翰林学士解缙,这家伙对萧凡可谓又爱又恨,感觉很复杂,按理说被萧凡揍过N次的人,要么揣把刀子跟他拼了,要么跑得远远的,惹不起躲得起,可解缙的表现却充分说明了儒家胸怀的博大和包容,他怕萧凡,却不介意与萧凡接近,每次萧凡但有所召,他一定会飞快出现,然后一脸惧怕又使劲挤出讨好笑容的样子,像笑更像哭,看得萧凡很纠结。

不过萧凡对解缙的表现还是很满意,他觉得解学士很有成为小受受的潜质,估计他与老婆房事时也是那种喜欢被滴蜡,被抽鞭子的角色,他在萧凡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很柔顺,萧凡对他的评价是:态度很好,立场不坚定。

搁了前世八年抗战那会儿,解学士绝对是汉奸队伍里的急先锋。

接着登门的是兵部尚书茹瑺,兵部左侍郎齐泰,还有户部尚书郁新,以及户部的几位官员。

前后来了七八位朝中同僚,萧凡高兴极了,他想不到自己的面子这么大,下名帖给他们原本也只是个试探,没料到他们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这倒是萧凡低估了自己如今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同知,论品阶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官大,可萧凡的位置,以及他在朝中的地位实在太特殊了,锦衣卫是皇帝直属的私人机构,对大臣生杀予夺的大权先不提,单就萧凡深受朱元璋信任,并兼任东宫侍读,与太孙殿下交情莫逆,这层关系便足够令所有大臣对他敬畏有加。

从古至今,能够同时得到两代帝王欣赏的大臣,简直凤毛麟角,这样的人注定会一飞冲天的,将来洪武皇帝西去,新皇登基,可以预见萧凡掌握的权力也会愈大,这样极具涨停资质的潜力股,谁不得趁早巴结?

这也是当日与黄子澄等清流朝争之时,这几位大臣敢与清流作对,公然力挺萧凡的原因了。混在朝堂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也早就看出了朱元璋对清流大臣的不满,跟着清流派继续厮混下去,前程必然一片黯淡。

萧府前院左侧的花厅内,早已摆上了一座上好的宴席,众人欢聚一堂,客气的寒暄着。

为什么请他们来?萧凡自然有打算,既然大家都已打上了“奸党”的烙记,当然得互相联络一下感情,所谓“党”字,一个人当然成不了党,大家群策群力结成一派,才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萧凡面带微笑走进花厅时,众臣急忙起身向萧凡拱手致意,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不论这笑容是真是假,至少说明萧凡有这个面子和实力,让他们不得不笑。

客气的与奸党们寒暄客套了一会儿,萧凡半推半就的坐在了宴席的主位,兵部尚书茹瑺和户部尚书郁新忝陪侧座。

萧凡态度很谦恭,执壶给每个人斟满了酒,然后环敬一周,说了几句欢迎光临之类的客气话,宾主尽欢,宴席的气氛顿时变得愈发祥和欢腾。

又是一番繁琐的客套下来,众人不知不觉停了筷,然后眼巴巴的瞧着萧凡。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这位萧大人闲着没事把他们叫过来,扯几句淡喝几杯酒就走人,官场上的人,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不可能无的放矢,于是大家都停下来,等着萧凡进入正题。

萧凡也停了杯,缓缓环视一周,清咳两声,然后开始说开场白。

“*光明媚……”

“啊,不错不错,*光确实宜人明媚,萧大人好见地。”众臣纷纷附和。

萧凡没理他们,接着道:“……奸臣开会。”

众臣傻眼:“…………”

这下没一个人敢搭腔了。

什么叫“奸臣开会”?有这么朝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人吗?

萧凡见气氛徒然变得低迷,急忙展颜笑道:“……各位别介意,下官只是纯粹追求押韵……”

众臣:“…………”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合之众

忠与奸是对立的。忠臣的反义词就是奸臣。

奸臣代表着什么?

贪婪,狡诈,擅权,谋利,陷害忠良,祸乱朝纲……

这些都是贬义词。

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谁愿意当奸臣,哪怕他的本质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奸臣,相反,历史上越是奸臣,越要拼了老命的标榜叫嚣自己是忠臣,谁敢说他不是忠臣他就弄死谁,骗别人也好,骗自己也好,总之没有谁会主动给自己扣一顶“奸臣”的帽子,那太不讲究了。

不过萧凡是个例外。

他并不介意别人说他是奸臣或忠臣,他对忠与奸的概念很模糊,别人夸他是忠臣,他不会沾沾自喜,别人指着鼻子骂他是奸臣。他也不会太生气。

忠与奸只是挂在别人嘴上的两个字眼儿而已,与自己何干?世界这么复杂,所有的人能简单以“忠奸”二字全部概括吗?正如这世上的好人与坏人,难道全天下的人只有这两类?

比如有人在大街上扶一位老奶奶过马路,好人吧?绝对的活雷锋吧?可若是被扶的那位老奶奶根本就没打算过马路,好心人非得跟绑票似的把老奶奶挟持过去,你能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他就是好人,只有那位老奶奶心里跟明镜似的,孙子哎,下回别让我碰上你,不然非把我儿子叫过来揍死你不可。——黄子澄其实就是这类人,说他好心办了坏事吧,还是有点粉饰他了,顶多给他一个“祸国殃民的忠臣”的评语,算是很贴切了。

再比如,又有一个好心人扶老奶奶过马路,碰巧这位老奶奶是真打算过马路,于是好心人热情大方的将老人家恭恭敬敬的扶了过去,临走还跟老奶奶礼貌的说声再见。

这是好人吧?可若是这位好心人道别老奶奶后,拐个弯儿便在路边狠狠吐了一口浓稠的痰,黄黄的粘粘的,一看让人恶心半年的那种,你能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萧凡大概属于这一类了。大节忠义基本没问题,但在小节方面做得让人恶心,比坏蛋更令人发指。这一类人……很不好给他下定义,连萧凡自己都无法评价自己。说得好听点儿。这叫有争议性,厉害的人才有这类待遇。

不过,萧凡不介意奸臣或忠臣的称呼,并不代表在座的其他大臣不介意。

大臣们十年寒窗,辛苦考取功名,进了朝堂,好不容易爬到这么个高位,谁不爱惜羽毛?谁愿给自己脑袋上扣奸臣帽子?你总不能拿“奸臣”这俩字当谦称吧?

就在众人神情复杂,欲驳未驳之时,宴席中坐在郁新左侧的解缙解大学士畏畏缩缩举起了手。

萧凡是个很随和的人,于是急忙道:“解学士有话要说?尽管说吧,在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朝堂砥柱,我也向来崇尚以德服人……”

解缙隐秘的翻了个白眼儿,——以德服不了人你就揍人是吧?

“我……我不是奸臣……”解缙弱弱地道。

在座的大臣们纷纷赞同的点头。

“就是,我们明明是志同道合的忠臣,怎么到你萧大人嘴里就成了奸臣开会了?”

“是啊,我们辅明主,匡社稷,对陛下对朝廷忠心不二,哪里是奸臣?明明是忠得不能再忠的忠臣……”

“…………”

萧凡叹了口气,果然。奸臣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奸臣,意识形态都不能统一,看来这奸党很难上下一心抱成团啊。

“各位大人,我说咱们是奸臣,这话原本不是我说的,是春坊讲读官黄子澄说的……”萧凡不假思索的把黑锅往黄子澄头上一扔。

花厅的大臣们这下算是找到了共同点,顿时变得群情激愤,同仇敌忾了。

“呸!黄子澄那老东西,道貌岸然的迂腐之辈,一天到晚标榜自己多么忠义,其实他就是个嘴货!真论起对陛下对朝廷的忠诚,他比得过我们吗?默默奉献,一声不吭的人才最靠得住啊!”

“对对对,言之有理!黄子澄这老货最不是东西……”

萧凡趁机火上浇油:“谁说不是呢?可黄大人坚持说咱们是奸臣,祸乱朝纲,而且说朝堂内妖孽横行,他这不是分明骂咱们是妖孽吗?太可气了!”

群臣闻言怒发冲冠。

“他才是妖孽!他全家都妖孽!”

“就是!满朝堂就他是人,咱们都是妖,他眼中还有陛下吗?还有朝廷吗?”

“咱们就算是妖孽,那也是忠于陛下的好妖孽,他黄子澄就算是人,那也是坏人!”

萧凡使劲点头,深深赞同道:“说得好!所以说,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一颗仁慈忠诚的心,有了仁慈忠诚的心,咱们就不再是妖……”

群臣齐问:“那是什么?”

萧凡沉稳有力的道:“……是人妖!”

众人:“…………”

…………

…………

众奸臣的情绪算是调动起来了,尽管萧凡知道几句挑拨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但这是首届奸臣会议。能达到口径上的一致对外,萧凡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不论是商界还是官场,如果真要与别人同盟,达到守望相助,同进同退的程度,光靠嘴上的拉拢和挑拨是没有用的,这世上最永恒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利益。

只有共同追求的利益,才能将人与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萧凡心里清楚,若想在朝堂内建立属于自己的党派和势力,只有给他们利益,他们才会真正与自己同心同德,同进同退,这世上光靠交情维持下来的关系,要么非常的铁瓷,上刀山下火海不皱眉头,一如萧凡和曹毅之间的关系,要么非常的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一如萧凡和眼前这帮货的关系。

所以,只有拿利益绑住他们,才能让他们必须跟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一损俱损,谁也别想往外摘。

这些大臣们需要什么利益?

做官做到这一步,金银珠宝当然不看在他们眼里,他们需要的,是官。

当着小官希望升大官,当着大官的需要加爵位,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他们需要的利益得到满足,朝堂之上,萧凡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将被他们当成金科玉律。拼了老命的支持,哪怕与黄子澄那帮清流挠脸抓头发打群架,他们也会义无返顾的一涌而上。

萧凡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很简单,他不想看到朱允炆将来登基之后,朝堂的话语权被黄子澄那帮祸国殃民的清流大臣们所把持,更不希望朱允炆在这帮秀才大臣们的祸害下丢了江山。

如果没有萧凡的到来,历史还会照着原来的轨迹,该坐龙椅的坐龙椅,该被篡位的被篡位。可是现在,萧凡来了,他绝不会容许历史再走老路,他要掐着老天爷的脖子,逼着历史的车轮生生拐个方向,照萧凡希望的方向走。

穿越者就是这么蛮横,什么理想抱负之类的,那全是扯淡!很简单的道理,若不改变历史,他穿越干嘛来了?想想前世,他趴在路边,揣着刀子喝着酒,莫名其妙就醉死过去,然后就到了这里,比被肥羊打劫还窝囊,他辛苦跑这一趟图什么?还不是为了改变历史,图个青史留名,——留个骂名也行呀。

骂完了清流,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向萧凡,他们知道,萧凡叫他们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过嘴瘾,总得有些实质性的东西要说。

萧凡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各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如今天子的龙体越来越欠妥,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来日无多了,皇太孙殿下是天子钦定的储君,将来太孙殿下若登基。焉知黄子澄他们会不会在其中兴风作浪?别忘了,咱们在他黄大人的心里,可都是祸乱朝纲的奸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太孙殿下素来对黄子澄言听计从,将来若是黄子澄在新皇面前进谗言,我们的前途恐怕堪忧啊……”

群臣悚然一惊,萧凡的话给他们提了个醒儿,大家都只顾着琢磨如何升官,却没想到如今天子多病,来日无多,眼看离龙御归天不远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届时新皇即位,等待他们的,是升官还是贬职,或者被清洗,那都说不定呢。

萧凡将众人表情看在眼里,继续道:“……所以,为了不让黄子澄那老东西得逞,我们得未雨绸缪呀!”

众人当中,茹瑺是最担心被清洗的,因为他已经被清洗过一次,差点死在锦衣卫诏狱,所谓曾经沧海,当然不想再经一次沧海了。

“萧大人,敢问如何未雨绸缪?大人可有计较?”茹瑺小心的问道。

萧凡嘿嘿一笑,道:“很简单,把黄子澄弄下来就是了,如此迂腐之人把持朝政,咱大明的社稷能安宁吗?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怎么把他弄下来?”

萧凡笑道:“这就需要我们大家的团结了,众志成城,还怕扳不倒一个黄子澄?各位,如今朝中大部分权力都被清流所掌,清流掌权,对国家并非是好事,一群书呆子只知道照本宣科,处理朝政只会说什么子曰诗云,这样的人掌了权,江山社稷很快会动摇,所以,咱们不能让他们上位,自以为忠义之人,实际却是误国误君,若是扳倒了清流,朝中出现大批的权力空缺……”

萧凡适时住口不语,只是高深一笑,众人却听得两眼放光,面露贪婪之色,不少人暗暗吞咽着口水。

萧凡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好笑,他知道,说了那么多废话,只有最后一句话,这些大臣才真正听进去了。

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萧凡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只有团结起来,同进同退,朝堂上的清流们才奈何不得我们,你们想想,历朝历代的新皇登基,朝堂必会陷入一片混乱,权力的分配与争夺,百官的封赏与清洗,那将是一场血淋淋的大战呐!我们若不团结,清流们岂不是有机可趁?各位也不希望将来落得个流放千里,甚至人头落地的下场吧?你们再想想,吏部,礼部,刑部,工部,还有都察院,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还有通政使司,各地方知府知县等等,这么多的权力等着你们去充实,此时此刻,我们难道不应该早做准备吗?”

众人听在耳里,面孔渐渐涨得通红,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萧凡慢悠悠的继续挑拨:“……所以说,各位大人应当理直气壮的去争取,要与那些所谓的清流对抗到底!别理他们骂咱们什么奸臣奸党的,咱们都挺起胸膛来!什么狗屁奸臣,混迹朝堂,谁比谁干净?”

众人群情澎湃,一齐站起身来,涨红着脸孔齐声吼道:“萧大人说的正是!咱们根本就不是奸臣,他们才是奸臣!”

话音刚落,花厅外,张管家躬身禀道:“老爷,太孙殿下来了……”

刚刚群情澎湃的奸臣这下炸了锅,花厅内顿时一阵混乱,轰的一声,众人皆大惊失色,像一群刚在厕所聚会完毕的屎壳郎,抱着脑袋四下找地方躲藏,熙熙攘攘中只听得有人喊有人叫,还有人撞墙。

“啊!快躲起来,让太孙殿下看见可不得了,以后没前途了……”

“咱们这算是私下结党吧?快!往桌子底下钻……”

“鞋呢?我鞋踩掉了,谁看见啦?”

“哎呀!桌子底下满了,这位大人换个地方躲吧……”

“谁把臭脚塞我嘴里了?赶紧拿开!简直有辱斯文……”

“…………”

狼奔豕突之时,萧凡稳如泰山,神情悲凉,欲哭无泪。

这帮家伙,还奸党呢,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萧凡正失望时,却见解缙坐在他的对面,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萧凡两眼一亮,看不出这小受受关键时刻竟能如此淡定,莫非此人平时的懦弱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平时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很深,只待时机一到,便展露锋芒,飞鸟化凤……

“你怎么不躲?”萧凡好奇的问解缙。

解缙无助的望着萧凡,嘴唇抖索了几下,语带哭音道:“……你以为我不想躲吗?你这里没地方躲了呀,好位置都被他们占了……”

萧凡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浊气……

端起手中的小酒杯,萧凡指了指杯内,好整以暇道:“……要不你钻这里去吧。”

“太小了,钻不进……”解缙哭丧着脸。

“你这么渺小,一定钻得进的。”

解缙眼眶泛红,举臂仰天悲呼道:“子啊!带我走吧——”

…………

抬眼看着张管家,萧凡问道:“太孙殿下呢?”

张管家对屋子里众大臣的丑态视而不见,非常淡定的道:“老汉刚才话还没说完呢,太孙殿下听老汉说您在花厅宴客,殿下说他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于是太孙殿下门都没进,径自走了……”

众臣立马从桌子底下,花盆堆里,还有书柜后面,以及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一个个神情狼狈,臊眉搭眼……

“其实……咱们根本用不着躲,咱们聚在一起喝个酒,聊个天的,又没犯王法。”兵部尚书茹瑺捋着胡子放马后炮。

众臣忙不迭附和:“就是就是。”

“咱们是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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