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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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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语气越来越冷:“萧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常宁乃本王**,本王与她业已失散五年,听说她如今正在你的府上暂居,本王今日此来,便是要带她回去认祖归宗。还望萧大人成全,大人襄助小女之恩,本王容后再报。”

萧凡仍旧神色不变,道:“王爷可能没听清下官刚才的话,下官再说一遍,我并不认识什么常宁郡主。”

朱棣闻言勃然大怒,他今日本是挟怒而来,听说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竟与仇家搅和到一块儿,心中本就怨恚满腹,现在又见萧凡百般推诿搪塞,朱棣不由愈发愤怒了。

“砰!”

朱棣狠狠一拍桌子,大怒道:“匹夫安敢欺我!”

朱棣统兵十万,征战沙场多年,这一怒之下,自是雷霆万钧,威势逼人,萧府前厅内,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在整个厅内肆意蔓延,渐渐凝重。

萧凡神色仍旧未变,面对朱棣的怒气,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情泰然自若,可他背后的衣衫都已吓得被冷汗浸湿,将手使劲按在大腿上,控制不让两腿抖得太明显。

“殿下威武,下官拜服……”萧凡声音沉稳道。

朱棣见萧凡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下愈发愤怒。

跟在朱棣身旁的道衍和尚见双方越闹越僵,暗道不妙,急忙伸手扯了扯朱棣的衣袖。

朱棣怒火中烧,根本不理会道衍的暗示,他狠狠一甩袖子,怒道:“既然萧大人说不认识常宁郡主,想必不介意本王派人在贵府四处搜一搜吧?”

萧凡仍旧古井不波,他轻轻拂了拂下摆,语气平淡但眼中暴射出冷光,道:“王爷可以试试。”

朱棣仰天狂笑数声,狠狠道:“你道本王不敢么?来人!给我搜!”

厅外的燕王侍卫闻令轰然应了一声,抽刀便往厅后闯去。

道衍见状大急,高喝道:“王爷,不可莽撞!”

朱棣一生只有四子五女,对**实为挂念,闻言大怒道:“本王为寻爱女,就算把这萧府拆了,谁也说不得什么,便是莽撞一点,又有什么打紧!”

说话间,众侍卫已冲进了前厅,向厅后的内院方向急速奔去。

萧凡心头怒起,剑眉一挑,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你们谁敢!”

朱棣冷笑:“萧凡,你私藏本王爱女,本王为寻女,何事不敢为?”

萧凡转过头,朝厅后暴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原本坐在内堂的曹毅和数名锦衣校尉纷纷从厅后的屏风处转了出来,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出鞘,冷冷的与燕王侍卫对峙,厅内的紧张气氛再次升级,只待萧凡或朱棣一声令下,厮杀一触即发。

朱棣乍见曹毅,眼都红了,怒道:“曹毅,本王待你不薄,你竟投靠了萧凡?”

曹毅冷笑道:“燕王殿下,你认错人了,当初的江浦县丞曹毅早已死在刺客刀下,你难道忘了吗?”

一语双关的话,顿时令朱棣语塞。

道衍见状急忙劝道:“殿下,切莫冲动……”

话未说完,朱棣须发怒张,恨恨盯着萧凡道:“萧凡,你今日若不把常宁郡主交出来,本王与你誓不干休!走,你带我去见她!”

说完朱棣大跨步走到萧凡面前,忽然出手抓住萧凡的手腕。

众人始料不及,正愕然间,却见厅后的屏风处,一道纤细的人影一闪,萧画眉斜刺里冲出,速度快得令人眼花,只见一阵微风拂过,朱棣抓住萧凡的右手已然多了一串鲜红的牙印。

情势变化太快,朱棣被咬,不由大怒,暴喝道:“好大胆!”

燕王侍卫根本不认识萧画眉,见燕王遇袭,纷纷惊怒交加,扬刀便朝萧画眉头顶劈砍下来。

萧凡心神大震,急忙伸手将画眉往怀中一带,同时抱着画眉将身子一扭。

刀已落下,在萧凡的左臂划下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光迸现。萧凡疼得一声闷哼,臂上的剧痛令他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听见萧凡的闷哼,萧画眉急忙扭头,见萧凡左臂上血流如注,画眉顿时整个人都炸了,纤细的喉咙竟发出野兽受伤时的低沉嘶吼声,美目瞬间布满了血丝,像一只狂怒中的母狮子,挣扎着便欲冲上去跟朱棣拼命。

萧凡忍住剧痛,死死抱住画眉,大叫道:“画眉!不许动!”

曹毅和众锦衣校尉见眨眼之间萧凡便受了伤,纷纷又惊又怒,同时抽刀指向朱棣。

突发的情势令现场一片混乱,淡淡的血腥味在前厅蔓延飘扬。

朱棣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他直楞楞的盯着萧凡怀中不停挣扎扭动的画眉,半晌,朱棣失声道:“李妃?不,你……你是常宁!”

画眉的目光却充满了仇恨和暴戾,虽身子被萧凡抱住不能动,可她仍然像只野兽般朝朱棣嘶吼咆哮。

对她来说,萧凡是她的一切,害得萧凡受伤的人,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哪怕他是自己的生父。

朱棣瞧着画眉仇恨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寒,惨然笑道:“常宁,你……你怎么成了这样?你不认识父王了吗?”

“嗷——”画眉仍旧报以嘶吼。

萧凡身旁的锦衣校尉扬刀齐喝道:“燕王,还不赶紧命侍卫放下刀剑,天子脚下,岂容你如此妄为,你要造反么?”

萧凡在一旁冷冷道:“燕王殿下,你今日擅闯朝廷命官家宅,并欲强行搜下官的家,而且还纵容侍卫砍伤下官,殿下,希望你在天子面前能够解释得过去。”

情势发展成这样,朱棣身旁的道衍和尚不由大急,他扯了扯朱棣的衣袖,擦着冷汗道:“殿下,这里是京师皇城,并非燕地北平,殿下!……三思啊!”

朱棣闻言眉梢一跳,顿时恢复了理智。道衍说的没错,这里是京师,不是他的封地北平,前些日子朱棣行事太过张扬,御花园辱太孙在先,深夜派死士刺杀萧凡在后,想必父皇心中对他的不满日益加深,若今日萧府之事闹大了,恐怕父皇一怒之下真的会将他幽禁京师终生,那么他悉心准备多年的大业便付诸东流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越居庙堂之高,越明白这个道理。

朱棣失神的看了看萧凡怀中的画眉,终于扭过头,朝身边侍卫道:“收刀!”

唰!

众侍卫动作一致,利落的将刀收入鞘内。

朱棣神色似悲似怒,颓然的叹了口气,然后朝萧凡抱拳道:“萧大人,本王今日失礼了,改日本王向萧大人赔礼道歉。”

说罢朱棣转过身,便欲离开。

萧凡平静的笑了笑,声音却隐含怒气:“燕王殿下这就走了么?今**纵人来我府上行凶,总要留句交代的话吧?”

朱棣顿时停步,道衍急得光溜溜的脑袋上沁出了一层细汗,今日萧府诸多锦衣卫在场,若处置不当,天子必然很快知晓此事,那时燕王的处境,恐怕就很不妙了……

朱棣背对着萧凡,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沉默良久,他忽然仰天长笑一声,忽然伸手将身旁侍卫的腰刀抽了出来,然后眼也不眨的狠狠朝自己胳膊上一划。

殷红的鲜血顿时如注般流出,一滴又一滴,最后串成了一线,落在前厅的汉白玉地砖上,令人触目惊心。

众燕王侍卫惊呼道:“殿下——”

朱棣一扬手,止住了众侍卫的动作,他缓缓转过身子,直视萧凡,冷冷道:“本王今日欲寻爱女,心中急躁过甚,闯入萧府与萧大人起了争执,互相撕扯时,不慎令萧大人受伤,而本王……”

朱棣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接着着:“……而本王,也受伤不轻,后来本王与萧大人同时冷静下来,发现今日所争只是误会一场,于是化干戈为玉帛,宾主尽释前嫌,萧大人,是这样么?”

萧凡也笑了,忍住手臂上的剧痛,咬牙强自微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只是误会一场,下官恭送王爷。”

朱棣目光缓缓扫视众锦衣校尉,最后目光落在萧画眉脸上,见她仍旧一副狰狞的模样盯着自己,如同看着深仇大恨的仇人一般,朱棣心头惨然一叹,转身便出了萧府。

朱棣走后,众人围住萧凡急道:“大人,你没事吧?”

有眼力活泛的已匆忙跑出府请大夫去了。

萧凡摇摇头,淡淡道:“今日之事,不必上报天子,就此揭过吧。”

众人齐应道:“是!”

萧凡走了两步,望着朱棣已然消失的背影,神色凝重无比,良久忽然慨叹道:“能伸能屈,能取能舍,燕王……果然是枭雄本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期将定

燕王离开了萧府。前厅的地砖上,流了一地鲜血,有萧凡的,也有燕王的。

这次因萧画眉而起的争锋,二人堪堪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到便宜,却很有默契的互相揭过了此事。

不过萧凡心里明白,经过这次事情,朱棣算是真正恨上了自己,他与朱棣之间的矛盾,已然升级到非常尖锐的地步了,以前虽然跟他有过小小的摩擦和冲突,不过那与切身利益无关,朱棣是个做大事的人,不会太往心里去。但是这次却不同,站在他的立场来说,他的**生生被萧凡“拐骗”了,此仇不可谓不深。

梁子结大了,接下来怎么办?

萧凡认为,该干嘛干嘛。

既然铁了心站在朱允炆这边,那么他与朱棣便注定要翻脸。将来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早翻脸跟晚翻脸,区别不大。

所以朱棣离开后,萧凡显得很淡定,对他来说,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郎中请来了,看着萧凡左臂的刀伤啧啧摇头。

萧凡被郎中一副见到绝症病人的表情吓了一跳,惴惴道:“不会吧?只是划了一刀而已,没救了?”

郎中急忙讨好的一笑:“大人,草民只是对砍伤您的恶人表示谴责而已……”

萧凡:“…………”

曹毅在一旁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大人是被别人砍伤的?说不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割的呢?”

郎中嘿嘿笑道:“那怎么可能?往自己手臂下刀子的,那不是傻子吗?”

萧凡欣慰道:“大夫辛苦了,等下找管家领五两银子赏钱。”

——真该把朱棣拉过来,让他听听人民群众的心声。

郎中见有赏钱领,高兴得眉开眼笑,医治愈发细心了。

给萧凡的伤处涂上药膏后,萧画眉过来将郎中推到一边,然后抹着眼泪一声不吭的给萧凡包扎伤处。

看着画眉心疼得嘴角直抽的神情,萧凡反倒不落忍了,扭过头朝她笑道:“我没事,你别哭了。千百年以后会有学者证明,适当的流点儿血可以促进人的新陈代谢,对身体有好处的……”

郎中在一旁很不识相的反驳道:“这是什么学者说的?简直胡说八道嘛,血与气,乃人体赖以活命之根源,岂可有损?更遑论对身体有好处……”

萧画眉原本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愈发不可收拾了。

萧凡瞟了郎中一眼,冷冷道:“大夫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吗?待会儿咱们请你进诏狱住几天。本官可以为你详细示范一下,放血对人体到底是不是有好处。”

郎中吓得浑身一激灵,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是跟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打交道,急忙摇头道:“多谢大人美意,草民不感兴趣,真的不感兴趣。”

包扎好了伤口,郎中和曹毅众人相继告辞而去。

内院卧房内,萧画眉紧紧抱着萧凡的腰,一声不吭的埋在他的背后啜泣,手上的力道很大,仿佛稍一松手萧凡就会不见了似的。

“画眉……”

“嗯……”画眉抽噎着低应。

“你可不可以稍微松松手……”萧凡似乎很难受。

“不!”画眉手上的力道更紧了。

“可是……你再这样抱着我的腰,我的屎就要拉到裤裆里了……”萧凡俊脸憋得通红道。

“…………”

许久之后,萧凡扳过画眉的肩膀,帮她擦干泪,然后叹道:“你和你生父燕王……”

画眉极快的打断他,道:“谁若伤你,谁就是我的仇人,生父也不例外。”

画眉说这话时斩钉截铁,神情极为认真,小小的脸蛋上充满着执拗的神采。

萧凡感动的将她抱在怀里,久久不语。

“我的母亲已死在他的冷漠之下。我不能容许他再伤你,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画眉将头埋在他怀里,抽噎着道。

萧凡感动的叹息:“画眉……”

“嗯?”

“以后跟人拼命时别咬人了,那样风险很大。”

“那用什么?”

“……等会儿我教你一招撩阴腿吧。”

“好!”

掌灯时分,太虚老道哼着黄色小曲儿,摇摇晃晃回来了。

萧凡阴沉着脸坐在内院的月亮门口,见太虚一副快乐如神仙的模样,心头便气不打一处来。

徒弟今天被人砍得差点成了神雕大侠杨过,你这当师父的居然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太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太虚嘴里哼着调儿,刚穿过内堂,便看见坐在月亮门口阴沉着脸的萧凡。

太虚一楞:“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萧凡板着脸道:“……数星星。”

太虚哼道:“还真有童趣,数星星是你这副表情?好象被人砍了一刀似的……”

“师父真是神机妙算……”

太虚瞧了一眼萧凡半耷拉着的左臂,不由大吃一惊:“你真被人砍了?”

萧凡后发制人,板着脸冷冷道::“师父,俗话说师徒同心,其利断金,但今日我却对你太失望了,徒弟在家中险些被人用刀砍死,我挨刀的时候你倒好,跑到外面喝酒喝得*光灿烂……”

说着萧凡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太虚身上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

萧凡不由愈发悲愤了:“……而且你喝的居然还是花酒,师父,你太让徒弟伤心了!”

太虚见萧凡左臂伤势,确实不似作假,不由老脸讪然,神情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萧凡站起身,悲声道:“师父。你这样不对呀!徒弟挨刀你怎么能不在场呢?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师父当得称职吗?你有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一点点羞愧,感到一点点内疚,有没有……咦?你怀里藏着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萧凡一伸手,将太虚怀里一方大红色的物事抽了出来,借着月色一看,不由愈发愤怒。

“肚兜儿?你……师父啊,你怎么越来越堕落了?风月之地喝花酒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打包?你一百多岁年纪了,怎么比徒弟我还风流啊?做人能不能正直一点?老往那些地方鬼混,你不怕得病啊?你将来若死于花柳,你叫徒弟我该在你墓志铭上怎么写?”

太虚被萧凡数落得老脸羞红,低着头小心翼翼道:“……摸骨算命?”

“……顺便还提供恐吓业务,对吧?”萧凡简直对这位极品师父无语了。

太虚嘿嘿干笑,眼珠子转了几下,便待往门里出溜儿过去。

“慢着!把肚兜儿给我,没收了!简直为老不尊,而且还心理变态,这么大把年纪了,人家姑娘够当你重孙女了吧?”

萧凡正气凛然的夺过肚兜儿,狠狠瞪了太虚一眼,“……是原味儿的么?”

太虚:“…………”

…………

…………

太虚臊眉搭眼往内院走,神情很沮丧。

萧凡白日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发泄出来,心情顿时平复。

心情一平复,他便想到了一个很紧迫的问题,自己是不是该学点更高深的武功了?

越深入朝堂,越感觉生命没有保障,一派祥和的表象下总伴随着刀光剑影。而自己仅仅靠半吊子的现乳一指是绝对保不了命的,看来必须要下苦功练更高深的武功才是。

如果自己的武功更高一点的话,起码今天就不会受伤,更乐观的估计,没准今日会在萧府的前院里满院子追杀燕王侍卫,何至于被人所伤?

想到这里萧凡精神一振。暗自下了决心,学武!一定要学武!为了日后保命,必须学得一身盖世神功!

太虚耷拉无神的背影快进厢房了,萧凡赶紧扬声道:“师父,且慢!徒儿有事找你……”

太虚转身摇头,神情很颓然:“无量寿佛,贫道已没肚兜儿了……”

“咱不聊肚兜儿的事儿,就聊武功的事儿……”

“什么意思?”

“徒儿最近特别有上进心,忽然想跟师父您学几招高深的武功……”萧凡露出讨好的笑。

太虚楞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他仰天长笑,笑声中透着一股不可一世,扬眉吐气的味道。

“师父何故发笑?”

“哈哈哈哈——肚兜儿还我!”

皇宫武英殿内。

朱元璋半闭着眼,苍老的面孔露出很疲惫的神情。

近来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诛灭胡惟庸后,朱元璋废除了千年的宰相制,举国大小事务悉决于朝廷,决于皇帝,那时他每天要处理数千份奏本,照样能应付,可如今,他的体力和精力大不如从前,每天只能拣重要的国事处理,其他的小事则交给了朱允炆批复,并命朱允炆处理举国刑狱案。

一来朱元璋要给自己减减压力,二来,趁着他还活着,可以手把手的教朱允炆如何治国,如何处理朝政。

没有谁天生就会当皇帝的,偌大的大明帝国,举凡官吏任免,平衡制权,农田粮桑,河道漕工,边境军备等等,复杂而且烦琐,皆须皇帝一人而决。大到朝堂国策推行,小到百姓穿衣吃饭,这些都要皇帝操心,若无朱元璋手把手的教朱允炆,朱允炆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当好皇帝?

外人看皇帝端坐龙椅,享百官万国朝拜,风光无限,天地一人,可只有皇帝本人才明白,光鲜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辛苦与疲惫。

龙椅后,朱允炆为朱元璋轻轻揉着太阳穴,朱元璋脸上露出舒坦的神色。

“允炆,听说燕王手臂伤了,怎么回事?”

朱允炆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揉着朱元璋的头,轻轻道:“听说是跟萧凡起了冲突……”

朱元璋眉头一蹙:“怎么又是萧凡?这人怎么回事?自他进了朝堂,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与他有关,这臣子当得未免也太不安分了。”

朱允炆听朱元璋语气不满,急忙笑道:“皇祖父,这次的事儿可怨不得萧凡,四皇叔挑衅在先,他带侍卫闯进萧凡府里,不知何事起了冲突,四皇叔的侍卫抽刀先伤了萧凡,然后四皇叔见事情闹大不好收拾,于是才自伤一刀以赔罪。”

原本朱允炆想把常宁郡主的事情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忽然想到常宁与四皇叔的种种恩怨,若此时告诉了皇祖父,常宁执意不肯归祖,事情闹僵了反而不美,于是朱允炆忍住没提这事。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缓缓道:“燕王先伤了萧凡?”

“是的,皇祖父。”

“所为何事?”

“这个……孙儿尚不知。”

朱元璋长长叹气:“这个棣儿,太让人不省心了,原来见他战功卓著,威震北元,朕甚嘉许,却没想到他的性子竟然如此飞扬跋扈,带着侍卫闯进朝廷大臣的家中,而且居然砍伤大臣……他在北平也是如此作为么?”

“……孙儿不知。”

“允炆,以朕的名义拟旨,其一,严厉斥责燕王,命他闭门思过,躬身省己。其二,……赐萧凡黄金百两,不必细说原因。”

“是。”

隔了一会儿,朱元璋忽又问道:“你皇姐江都郡主与耿璿的婚事,钦天监可择定了日子?”

朱允炆心中暗叹,道:“择定了,钦天监监正择选了两个日子,一为下月初七,二为七月十八,皆是黄道吉日,可行嫁娶之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那就定在下月初七吧。”

朱允炆讶异道:“下月初七?可……皇祖父,离下月初七只有十天了,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朱元璋叹息着摇头:“不仓促,就下月初七吧,命礼部尚书张紞和宗人府赶紧准备去吧。”

离七月尚有四个月,近来朱元璋体虚多病,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七月,对这个一向宠爱的长孙女,朱元璋当然希望在他未死之前,能够亲眼见她嫁得一个好归宿。

朱允炆心头沉甸甸的,压着满腹心事。

十天后皇姐与耿璿成亲,可是……她中意的不是萧侍读吗?皇姐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以后还会快乐吗?

“知道当别人的师父多不容易吗?”太虚捋着胡子,无限唏嘘的感叹。

萧凡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别人徒弟也挺不容易的……”

太虚斜眼睨着他,冷哼道:“贫道也是从别人的徒弟过来的,没觉着当别人的徒弟有什么不容易的。”

萧凡叹气:“咱们当徒弟的性质不一样,我敢保证,师父你当徒弟那会儿,你的师父肯定不会那么缺德,去挖徒弟的银子,一挖就三千两啊……”

太虚面带赧色,然后有些恼羞成怒的咆哮:“不就三千两银子吗?你都朝廷大官儿了,至于这么没出息吗?咳嗽两声钱不就来了!小气劲儿!一点都不大气,见钱眼开……错了,何止是见钱眼开呀,你见钱**儿都开了,不,不能叫开,那简直就是怒放……”

萧凡擦汗,跟以算卦为生的师父斗嘴皮子,貌似不怎么明智……

“师父……偏题了。”萧凡赶紧打断太虚滔滔不绝的数落,可怜兮兮的道。

太虚一楞:“哦?偏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您说到当师父不容易,徒儿深以为然!”

太虚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孺子可教也!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看看,师父多大的压力呀!”

太虚苍老的面容浮上几分辛酸的意味。目光变得深远迷离,而且深沉。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默默无私的将毕生所学教予徒弟,不计报酬,不计辛苦,寒暑不改,风雨无阻,就像……就像那油灯,默默的点燃自己,照亮了别人,燃烧得越快,灯油也消耗得越快,直到油尽灯枯……”

太虚收回深远的目光,充满感情的凝望萧凡:“……你知道师父的含义多么深刻了吧?”

萧凡一脸感动的使劲点头:“知道了,……师父不是盏省油的灯。”

太虚:“…………”

正与太虚讨论该学哪种武功防身时,前院大门传来喧嚣声。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张管家被人推得一踉跄,一道纤细的人影闪身而入,飞快的朝院中的萧凡奔来。

萧凡眉头一蹙,心头怒起。

老子的府宅是怎么回事?老有人蛮横无礼的闯进来,莫非整个京师都当老子这锦衣卫同知是泥捏的?谁想来欺负就来欺负?

前有朱棣硬闯,现在又有人硬闯,萧凡在考虑是不是该找个由头收拾京里几个大臣,给自己立立威风。

闯入府里的人越来越近,萧凡定睛一看,满腔怒气顿时化作无形。

对漂亮的女人,他是不介意人家硬闯的,不但不介意,反而很欢迎。

闯进来的是个姑娘,她穿着水湖绿的宫装,头发盘成小小两个抓髻,面貌十分俏丽。

姑娘满脸焦急的跑了几步,一见院中的萧凡,顿时露出欢喜的神情,赶紧走到萧凡面前,朝他裣衽一礼,脆声道:“婢女墨玉,见过萧大人。”

萧凡很茫然的挠了挠头,道:“……你啥时候见过我啊?”

墨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

有美女闯进家里找自己。这当然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萧凡的脸上很快挂上了和蔼的微笑,如沐春风。

“你叫墨玉?”

“是的。”美女的大眼睛眨个不停,神情显得很焦急。

“你认识我吗?”

“婢子是江都郡主身边的侍女……”

萧凡顿时恍然,心中一紧,莫非郡主逼婚不成,又换个人来……继续逼婚?

“郡主派你来的?”萧凡有点笑不出来了。

墨玉使劲点头:“宫里传了旨意,十日之后,下月初七,郡主将下嫁长兴侯的儿子耿璿,郡主差婢子来见萧大人……”

萧凡心头一震,脑海中晃过江都郡主那柔静恬然的俏颜,深情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满含幽怨和期待。

“郡主……有话带给我吗?”

墨玉抬眼,深深的望定萧凡,道:“郡主只让婢子将这个消息告之萧大人,郡主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墨玉螓首低垂,静静道:“郡主说,该懂的,萧大人会懂,若萧大人仍旧装作不懂,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强求无益。”

萧凡顿时沉默下来。

是啊,萧凡不是傻子,郡主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懂?

当女人真好,什么事都不用想,一股脑儿的扔给男人操心,男人把事情办了,只能说他是个称职的男人,男人若装聋作哑,那他简直就是个王八蛋,猪狗不如。

可问题是……萧凡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的便背上了这个责任,而且还容不得自己拒绝,一拒绝就是王八蛋,否认都否认不了。

而事情的本质是……他才是被非礼的人呀!

萧凡定定的望着墨玉,星目眨了两下,顿时眼眶泛了红,谁言男儿不流泪?只缘未到委屈处……

“萧大人,郡主嫁别人,你是不是很伤心?所以……落泪了?”墨玉好奇的瞧着眼圈微红的萧凡,这姑娘一看就很单纯,看事情很片面,而且只往美好的方面想。

萧凡抹了一把眼眶,使劲抽了抽鼻子,道:“我确实是因为伤心而哭,不过不是为郡主……”

……而是为他自己。

从古至今,当官儿当得这么坎坷的人,委实不多见了。若将他进入朝堂到现在的经历竹筒倒豆子般说给别人听,这得赚来多少同情的眼泪呀。

“萧大人。郡主的话,婢子带到了,大人……可有话交婢子带回去?”墨玉眨着大眼,期待的盯着萧凡。

萧凡神色不变,心里却陷入了挣扎。他明白墨玉的意思,这是在问他的决定。

江都郡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的表达出来了,她希望萧凡娶她,她不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看似柔弱恬静的女子,在面对人生的抉择时,竟能如此大胆的向他表露心迹,可以肯定,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出这么重大且出格的举动。

自己该出面吗?娶她?怎么可能?哪怕萧画眉不介意,朱元璋难道不介意?他会容许一个臣子破坏他亲自给孙女定下的婚事吗?若自己不顾后果的答应了江都郡主,将会有什么下场?老朱手下积攒着无数条人命,何妨再多他萧凡一个?

自己视而不见?可江都郡主那双幽怨哀伤的美眸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令他心神不宁。

萧凡额头青筋猛跳,俊朗的脸颊已沁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美人有意托终身,本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古来才子佳人的佳话,流传百世可为后人击节赞叹。但是,这表面光鲜的佳话背后,却隐藏着多么凶险的杀身之祸。

如果这个女人是萧凡真心爱慕的女人,萧凡为了她可以不惜一切,他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朱元璋的圣旨也不行!拼了命都要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江都郡主并不是他爱的女人呀!

两人相识缘于武英殿门前的临乱一抓,然后基本就没有别的交集了,既没聊过人生,也没谈过理想,萧凡除了觉得她是个美艳动人的美女外,基本没有别的印象了。

现在为了一个仅只数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的美女,就要萧凡抛了身家性命去挑战朱元璋的皇权威严?

萧凡不是傻子,这一点他做不到。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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