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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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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一脸羡慕地看着他,跟他目光一对,立刻把头转开了。
石永才跟苏进一起走出店面,他终于迫不及待地点燃一根烟,解释道:“这里的店里面都是不许抽烟的。”
苏进会意:“很多材料都是易燃品,有明火的话容易出问题。”
石永才点头:“对,就是这样。”他突然一笑,道:“刚才那两个小家伙,肯定以为你是我徒弟,你这东西都是我给买的。”
苏进也有点好奇:“他们不是学徒吗?应该是有师父的吧?”
“你是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副没东西可学的样子,还要偷听我给你介绍材料是吧?”石永才吸了根烟,道,“那是因为,他们真的没什么东西可学啊。”
在这个世界,除了那些开设大学的专业以外,文物修复行业都是自古传承下来的,使用的仍然是古老的工坊式师徒制度。
一个年轻人拜了师,就是学徒。这样的学徒给师父打杂跑腿,包吃住,但是没有薪水。
一个师父通常有几十名学徒,教起学来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教什么。而学徒能学到多少,一靠自己的悟性,二靠跟师父的关系,三靠运气。
而这些师父掌握的手艺,通常也很不系统,甚至不一定完全正确。所以,这样教出来的徒弟,能有多少有出息的,真的很难说。
在这种教学制度下,大部分学徒长年都处于饥渴状态,有一点学习的机会就恨不得扑上去。
像今天这样,出来买个东西,都能在店里听见材料教学的机会少得可怜。老实说,也就是因为苏进对这些规矩一窍不通,而石永才也不怎么在乎,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然,大部分修复师都敝帚自珍,从来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教学生。
苏进以前也听说过这种情况,但从来没有实际接触过。他感叹道:“这样传下来,最后还能留下多少得用的人才?”
石永才弹弹烟灰,意味深长地道:“不然,怎么会跑到大学来开班授课呢?”
苏进恍然大悟。像京师大学这样成立文物修复专业,是京师大学本身的需求,也是专业背后那个修复家族的需求。
京师大学需要弥补缺失的文化断层,修复家族也需要更多得到人才的机会。两边一拍即合,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不是京师大学单方面求着修复家族,对方也是有需求的!
苏进眼间一亮,突然间像是打开一扇大门一样,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他思索片刻,轻松地道:“还有其它门类的材料,一并买了吧!”
接下来三天,苏进除了正常上课以外,全部都花在了购置材料和工具上。从舒倩那边新到手的五十万,转眼间就花去了一半。
这花钱的速度,连石永才都有点咋舌。
不过这是天工社团的钱,该怎么花都是苏进说了算,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十极里的房子加上这些工具和材料,马上变得更紧了。石永才啧啧道:“我就跟你说吧,地方肯定不够!”
“够的。”苏进还是笑得很神秘,“明天您就知道了。”
…………
第二天是周六,苏进头天晚上就通知了天工社团的学生,把他们召集到了十极里。
果然,六个大小伙子一站进来,客厅马上变得狭窄了。
苏进环视四周,笑道:“这些天一直在准备一些东西,让大家久等了。这几天,大家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徐英马上抱怨了起来,“这几天烦死了,各种人都跑来跟我说,让我退出社团,抓紧机会报辅修课。我有我的打算,怎么说了都不听呢?”
岳明嘲笑他:“炫耀你人缘好是吧?”
方劲松和魏庆默默地点头,魏庆嘀咕道:“一个来劝我的也没有……”
国庆一结束,他就去辞了校网站的职务。以前在学校网站他也就是个实习生,小透明,一辞职,更没人跟他说什么了。
方劲松脾气古怪,关系比较好一点的除了天工社团这几个人以外,只有同寝室的郭天和程文旭了。这两个一早就表态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支持你!你就尽情地放飞吧!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也挺信任苏进的,另一方面,还因为知道方劲松跟文修专业那个公鸭嗓的矛盾。
贺家突然出声道:“也没人来劝我。”
所有人一起看他,过了一会儿,徐英嘀咕道:“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
没人来劝贺家,是因为不管他做什么,他在计算机系的脑残粉们都会无条件支持。这人气,连现在的苏进都差远了。
苏进对徐英道:“他们来劝你,的确是为你好。文修专业那边虽然还没有明确表态,但的确挺不满我们的。”
他把没有隐瞒,直接把石永才申请活动教室没能成功的经过说了一遍,道:“所以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天工社团的活动中心。以后大家没课的时候,可以过来这里训练,有集体社团活动的时候,也都到这里来集合。”
听完教室的事情,五个人脸上都微微有些不安,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用充满信赖的目光看着苏进。
苏进道:“这是给大家准备的钥匙和一套修复工具,各自收好。工具是修复师手脚的延伸,非常重要,大家必须要好好爱护。”
说着,他转身拿出了五个帆布工具袋,放在工作台上,一人一个。
这五个工具袋里的工具,全部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符合新手的使用习惯。唯一一个不同的,是方劲松的。他左手有缺陷,修复手法跟普通人不一样,苏进也根据他的需求进行了单独的调整。
这就是文物修复的专业工具!
五个学生看着面前的工具袋,呼吸全部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们走过去,打开工具袋,一样样取出来看,很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苏进道:“大家在使用的时候,也要好好感受。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对工具的要求也会不一样。有任何一点觉得不妥的地方,都可以来跟我说,我会再帮大家调整。”
石永才靠着门框站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初入门的新手,有自己单独的工具包,还有老手帮忙调整。这种待遇,就算是他当年也没有享受过。天工社团的这些学生,可真是赚大发了!
苏进等他们欣赏完手里的工具,站起身道:“好,大家把东西收好带上,现在我们出发,准备进行天工社团的第二次社团活动。”
第二次社团活动?
想起第一次马王堆的经历,学生们兴奋起来,迅速收好了工具。他们还记得苏进刚才说的话,动作虽然快,但仍然小心翼翼,惟恐把这些工具搞坏了。
门边沙发上有一个很大的背包,比他们带着的工具包大多了。苏进一把拎了起来,徐英马上殷勤地说:“老大,我来背!”
他伸手一拎,脸马上就垮了下去。这包比他想像中的重多了,好在苏进没撒手,不然非得砸在地上不可。
苏进笑着说:“还是我来吧。不过你这体力,还真得锻炼一下。”
徐英讪讪地说:“知道了,我明天……不,今天晚上就开始!”
学生们出了门,石永才跟在后面。第二次社团活动的事情连他也没听说过,他有点好奇。
新手入门,不听课不练习,现在能搞什么活动?
一行七人离开出租屋,上了公交车。半小时后,公交车到达一个街口停下,苏进招呼道:“下车吧。”
七人鱼窜而下,这里是帝都中心偏西的地方,离故宫古玩街不远。
苏进一指前方道:“转过这条街口,就到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道高大的牌坊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一个老牌坊,非常古旧,上面花花绿绿的颜色黯淡斑驳,很多地方都已经脱落了。不过,牌坊上面的四个字还很清楚——
“南锣鼓巷”。
这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像是一个老/胡同?
这样的胡同在帝都到处都是,苏进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牌坊一左一右各有一棵大树,苏进走到左边的树下,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塑料布,铺在了地上。
学生们疑惑地看着他,苏进坦然自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又拿出一个折叠的招牌,展开后立了起来。招牌上一行毛笔字清清楚楚——
“专修各种老物件,一元一件!”
五个学生面面相觑,徐英低声问道:“这,这是要摆摊?”
岳明喃喃道:“不会吧?现场修复,让我们来?”
南锣鼓巷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现在正是上午出门买菜回家的时候,几个老太太正好路过,一眼就看见了苏进的招牌,马上就凑过来问了。
“这是要修什么?”
苏进笑着说:“各种老一点的物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坏了的都可以修!”
“什么都可以?”
“也得看看损坏情况,一个凳子坏得只剩一只脚了,那肯定修不了了,您说对吗?”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不管大件小件,全部都一块钱?”
“对,不管大件小件,全都一块!”
0075 清洗废旧
老太太们的眼睛全都亮了,其中一个穿蛤蟆绿上衣的立刻道:“我家有个簸箕散了,你帮我看看呗!”
“行,您拿来我看看吧。”
“哎!”
老太太腿脚非常灵便,立刻拎着袋子往里走,其余的老太太一看,索性也不走了,围在旁边等她回来。
没一会儿,蛤蟆绿上衣的老太太就把菜放回来了家,拿了一个簸箕出来。这明显是个老簸箕了,深褐色,藤编的。它坏得倒不是挺厉害,就是周围的竹框散了,硬藤往外支愣着,破了个大口。
蛤蟆绿老太太问:“这个能修?”
苏进非常爽快:“好修,我来。”
说着,他原地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把尖头钳。
簸箕周围的竹框全部都是用细铁丝扎上的,时间太久,细铁丝生锈烂掉了,这才散架。
苏进细心地把周围的细铁丝一根根钳断,没了它们固定,簸箕立刻散得更厉害了。
接着,他手指捏起藤条,开始编织。
这个簸箕的编织方法比较特殊,苏进却看都不看,好像自然而然就知道它是怎么编成的,编出来的花样跟以前一模一样,甚至连疏密的程度也没有半点差别。
没一会儿,他就把它编织成形,重新把竹框绕了上去。
接着,他用另一种金属丝重新把它绕好。这种金属丝比以前的柔软很多,扎得也更结实。
苏进一边扎还在一边给老太太解释:“这种金属看着软,其实很结实,还不会生锈,比铁丝合用。我把它全部给您换上吧。”
老太太一听就乐了:“好,好!”
苏进果然把周围一圈的金属丝全部更换了一遍,不到十分钟,一个破破烂烂的簸箕就恢复了原样,看上去还是那么结实。
苏进想了想,索性送佛送上西天:“老奶奶,不然我再帮你清洗一下?”
老太太更高兴了:“好,好!”
“那麻烦您帮我接盆水吧?”
“好嘞!”
老太太非常利索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走。没一会儿,就从家里端来了一盆水。
这时候,方劲松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上前接过盆子,道:“老奶奶,我来帮您。”
“哎,好孩子!”老太太高兴极了,连连夸奖方劲松。
水放到了苏进面前,他拿出一把小刷子,又拿出一个瓶子,蘸了点液体,开始细细地往上刷。
这个簸箕已经用了很久了,上面有一些积年的老垢,很难洗干净。
苏进通通刷了一遍,接着把簸箕浸到水里。
簸箕上那些黑色的积年老垢一下子就化开了,它们迅速溶解在清水里,一会儿就把清澈的水染得乌黑。
蛤蟆绿上衣老太太在旁边惊呼了一声:“小伙子,这清洗剂效果好得很啊!多少钱一瓶?”
苏进抬头笑了笑道:“祖传秘方,不会卖的。”
老太太啧啧了两声,站起来说:“那行,我家里还有一些老东西,能一块儿洗了吗?”
苏进点头:“还是一元一件,能行吗?”
“行……”老太太话没说完,又转了转眼珠,“你看我这里东西要洗的东西不少,给个折扣呗。五毛一件怎么样?”
苏进笑得很和气,头却摇得很坚决:“老奶奶,我这价格已经定得很便宜了。一元一件,不能再少了。”
蛤蟆绿老太太还想继续讨价还价,突然,旁边另一个穿着玫瑰红的老太太递过来一摞簸箕:“小伙子,我这里有,一块钱一件,帮我洗洗吧!”
她抱来的这一摞簸箕全部都是好好的,但也一样用了很多年,黑黄发亮,存了很多脏东西在上面。
蛤蟆绿老太太立刻瞪起了眼睛:“老纪,我还在讲着价呢,你也太不讲究了!”
玫瑰红老太太比她更理直气壮:“人家小伙子,大学生,挣点儿钱也不容易。你就是爱贪小便宜,都一块钱了,还要怎么少啊?”
她说着,一指魏庆,魏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戴着校徽呢,难怪玫瑰红老太太能认出他们是大学生。
老太太一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苏进:“小伙子,这些可以洗吧?”
苏进回答得非常爽快:“当然可以。”
蛤蟆绿老太太被邻居数落得很不高兴,但她一转眼,发现刚才一起买菜的老太太全部都不见了——全都回家去拿东西过来修修洗洗了!
她前面占了先机,再不快点,苏进这边就要忙活不过来啦。
一块钱真不贵,换了别的修补匠,谁不要个五块十块的?
这样一想她就想通了,她丢下一句“老陈,你给我等着”,立刻又匆匆回去拿东西了。
苏进笑着,向魏庆等人招了招手,把他们叫了过来,问道:“刚才我清洗的动作你们都看见了吧?”
几个人一起点头。
“那行,现在轮到你们来了。”
五个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徐英和魏庆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这种胡同品,人来人往的地方,帮老太太洗簸箕?
这,这也太丢人了!
岳明也有点犹豫,贺家和方劲松却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拿出了不久前才得到的工具包。
苏进一个人递了个簸箕,又发了一个小瓷瓶。两人立刻照着苏进的样子,用刷子蘸了些那种液体,小心翼翼地往簸箕上刷。
不过是清洗一个簸箕而已,两人的动作却非常认真。方劲松的左手不是很灵便,他熟练地用食指扣住簸箕的边缘,稳稳地托住,动作并不比贺家慢多少。
岳明一看见这情况,顿时也蹲了下去。几秒后,徐英和魏庆也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六个大小伙子聚在牌坊下面,一人拿一个簸箕往上面刷东西,这情景看起来的确有点滑稽。
徐英和魏庆还是很不自在,一边刷,一边偷偷地抬头看向四周,面红耳赤。
苏进却面色如常,他抬起头,笑着问那个穿着玫瑰红上衣的老太太:“老奶奶,您这簸箕用了多少年了?”
老太太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听见苏进的问话,她想了想,道:“也有三十多年了哟。时间过得可真快!”
苏进点点头,对面前五个天工社团的学生道:“你们看,三十年的老簸箕,就已经存积了这么多的污垢。更老一点的东西呢?那些存了数百年,上千年的文物呢?”
他声音不高,但平静而稳定,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知不觉中,徐英和魏庆的惊慌完全消失了,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
苏进道:“这些文物,有的保存在古墓里——就像马王堆的那些藏品;有的暴露在空气中——就像这座牌坊;有的在收藏家的手中辗转。它们有的被保存得比较好,有的不那么好,但不管怎么样,绝大多数都会沾上各种各样的污染物。所以文物修复,第一步就是要清除这些附着在上面的污染物。”
学生们明白苏进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们心里的异样完全消失,听得更认真了。
苏进道:“我们要清洗一种文物,首先得判断文物本身的属性,以及上面污染的类型。通常来说,文物的材料有十大类,金属、附瓷、丝帛、纸张、石质……”
“除此之外,还有…………”
六个学生在摆摊干活,石永才没有上前,而是蹲在另一座牌坊的石狮子脚下抽烟。
不过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这边,苏进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前两天,他带苏进去墨子巷买材料时,也给苏进讲过一些基础知识。这些知识一部分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另一部分则是他自己的经验积累。
他对苏进没有保留,自以为已经讲得很完整很到位了,现在听见苏进讲解,才发现自己讲的那些,不说是皮毛吧,也只是一个方面,离“完整”还差得远!
他本来只是随便听听,没想到一听就听进去了。于是这会儿,他也像个学徒一样,全神贯注地听苏进讲课,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四段。
六个人一起动手,几个簸箕一会儿就洗完了。
用清水一荡,用了三十多年的老簸箕焕然一新,黄黑色的藤条变成了淡黄色,散发着淡淡的光彩,简直像刚买回来一样!
苏进站起来,把它们递还给老太太,嘱咐道:“回去以后,再用清水漂洗几遍。如果要用来盛放食物的话,最好再用洗洁精洗一洗。”
玫瑰红老太太爱不释手地捧着它们,连声道:“哎哎,好嘞,真是谢谢你们了!”她腾出一只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钱包,抽了张十块的票子给苏进,笑眯了眼睛说,“太谢谢你们了!”
她拿来的簸箕一共七个,十块明显多了。苏进正准备找钱,被老太太按住了手:“不用找了,大学生挣点钱不容易!”
苏进想了想,道:“那奶奶您再回去看看吧,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假山盆景,凡是坏了的,都可以来看看!”
话虽这样说,但可能是因为老簸箕变旧为新的效果太震撼,老太太们接下来拿过来的全部都是要清洗的东西。
锅盖啊、铁盆啊、木凳啊……都是家里用了很多年的老东西。
苏进来者不拒,正好就着这些东西给学生们讲解。他抬头对石永才笑道:“石老师,这些材料您更熟悉,还是您来介绍吧?”
0076 一壶凉茶
石永才看了他一眼,果然走了过来,半蹲在学生们面前。
苏进在塑料布上摆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基本上都是这两天在石永才的带领下,从各种文物修复的店里买回来的,几乎全是自然材料。
石永才对这些材料非常熟悉,更凑巧的是,老太太们拿来的东西里有一半都是金属制品,正好是石永才擅长的方向。
他拿起一口铁锅,道:“苏进刚才说得很对,清洗一件东西之前,先看它本身的材料,再分析上面的污迹是由于什么原因造成的。”
“譬如这口铁锅,它是生铁铸的,上面的污迹一半是铁锈,一半是油污,它们长年经受烈火灼烧,发生了变化。针对这种情况,我们通常使用的是……”
“除此之外,不同性质的物品,我们使用的清洗工具也不一样……”
开始讲起来之后,石永才立刻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口锅而已,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但他仍然讲解得非常认真、非常完整。
学生们都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目光极为专注,聚精会神地听着。
石永才讲解的时候,苏进也没闲着,他很快就把老太太们拿来的东西分了个类。石永才示范完一种清洗办法,苏进立刻给每个人发了一份,让他们亲自实验一下。
文物修复师的清洗方法当然专业多了,没一会儿,老太太们送来的东西,就一件件地重新摆了出来。
每一件上面的陈年污垢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每一件都光洁如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尤其是跟另一边还没有开始洗的东西相比,带给人的冲击力极为强大。
老太太们有的是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旁边围观。她们不时发出惊叹声,对天工社团的清洗修复满意极了。
十月的帝都正是秋季,夏季的燠热还没有完全结束,没一会儿,天工社团学生们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再过一会儿,连背心的衣服也湿透了。
但是他们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仍然工作得非常专心。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太难得的机会。刚刚入门,就有四段修复师亲口讲解,亲手示范,有几个学徒能有这样的机会?
金属和石刻都是石永才的老本行。他完整地介绍了这两种材质最常出现的污染原因,讲解了不同的状态下不同的处理方法。
同时,他对别的门类也不是没有了解。老太太们拿来的东西都非常常见,当然难不倒他。很快,他就把在场所有的类型全部讲解了一遍,做完了示范,剩下的让学生们自己上手尝试。
学生们干劲十足,马上就动起手来了。
石永才讲得口干舌燥,检查了一遍学生们的动作,站起来对苏进摇了摇头:“你可真会使唤人。”
苏进笑了:“您可是天工社团的老师,本来就应该给大家讲讲课。”
石永才抖出一支烟点燃,意味深长地道:“我倒想听听你来讲……”
苏进笑笑,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准备到街边去买几瓶水。刚一起身,一个老太太拎着一个铜茶壶向这边走过来,另一只手拎着一提碗。茶壶个头不小,里面装满了水,老太太拎得非常费劲。
苏进连忙走过去帮,问道:“老奶奶,您要上哪里去?我送您过去吧。”
老太太抬起头,对着他一笑道:“不上别处去,就是拎过来给你们喝的。这是我自己煮的凉茶,清热去暑,你们都喝一点,小心中暑了。”
“啊?”苏进一愣。
这个老太太跟之前送东西过来洗的那几个完全不同。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髻,打理得一丝不乱。她虽然年纪大了,但只是站在那里,就由里至外地透露出一股书香气息,一看就能让人联想到她年轻时的风姿。
她很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苏进马上就能确定,之前从家里送东西过来洗的老太太里,绝对没有她。
老太太温和地看着天工社团的学生们,道:“都是好孩子,应该多注意一下身体。来,茶碗在这里,我都洗干净了的,不用担心。”
苏进回过神来,连忙道了谢,把壶的茶一碗碗地道出来。
凉茶热腾腾的,散发着清苦的味道。苏进把它发给大家,学生们连忙擦干净手,接了过去。
最后,苏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微烫,刚好入喉。一碗茶喝下去,更多的汗水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整个头脑连同身体一起都变得清爽了。
“好爽!”
徐英刚刚接过凉茶, 闻到味道的时候,表情有点发苦。他长得比别人都胖,最怕热了。以前这种时候,他喝的都是冰镇的饮料,结果这茶竟然是热的。要不是看在苏进和老太太的面子上,他肯定不会在这么热的时候喝热茶。结果一杯下去,感觉比喝冰饮料爽多了。他立刻亲热地凑到老太太身边,问道,“奶奶,这是什么茶啊?喝起来好爽!”
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还不错哦?这是我自己熬的,加了金银花、菊花、夏枯草……”
她一一历数出来,徐英认真地听着,道:“我记下来了,回头也让我妈帮我熬!”
老太太笑得更高兴了,连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没一会儿,大半壶茶就被大家全部分光了。学生们非常自觉,喝完茶立刻回去继续干活。
老太太爱惜地看着他们,对苏进说:“勤奋工作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苏进帮她把茶碗和壶全部收好,问道:“奶奶,您住哪里,我帮您送回去?”
老太太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苏进非常坚持,最后还是拎着壶,跟老太太一起走进了南锣鼓巷。
老太太住在巷子中间的一个四合院里,门口有一棵老槐树。这棵槐树一看就有很多年了,树荫浓密地遮下来,苏进一到这里,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树可真好。”
老太太跟着他一起抬头,微笑道:“是啊,我小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转眼就几十年过去了……”
苏进随口问道:“奶奶,您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老太太点头道:“我姓纪,你就叫我纪奶奶吧。对,我就是出生在这条街上的。十多岁时离开去上学,直到二十年前,才重新回到这里。”
苏进专心地听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束目光,转过了头去。
四合院的对面也是四合院,一扇扇门延伸到巷尾。斜对面的两扇门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这边。那也是一个老人,满脸皱纹,拉着一张脸,警惕地盯着苏进,好像惟恐他做什么坏事一样。
苏进友好地向他点了点头,老人一个转身就走了。
“来,这里有道门槛,小心别绊着了。”纪老太太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苏进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她走了进去。
现在的四合院,很多都是好几家一起合住。纪老太太家的这个也是。
她一个人住着向东的两间房,房间宽敞明亮,打理得非常整洁。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修养、也很有文化的老太太。窗边的台几上铺着一层镂空的白纱,纱上放着一个梅瓶,里面插着一枝堆纱的杜鹃花。虽然是假花,工艺却非常精湛。娇艳的鲜花映着后面窗户上的剪纸,别有一番情趣。
纪老太太让苏进把茶壶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苏进很有礼貌地问道:“厨房在哪里?我顺便一起洗了吧?”
纪老太太连忙说:“不用了,一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苏进笑着说:“就是,一点小事,纪奶奶也不用跟我客气了。”
他说得爽快,纪老太太也笑了,爱惜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行,那就麻烦你了。”
大部分四合院的厨房都是共用的,但是纪奶奶家的却是个独立间。苏进按照她的指示,把壶和碗都放进厨房。他在厨房里张望了一圈,有些疑惑,纪老太太是一个人住的吗?屋里屋外的痕迹都只有她一个人的。
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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