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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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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想,只以为它还是在那里,现在听石梅铁的意思,难道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我没有去过国外,但想来佛手这种东西太过巨大,不容易私人收藏,应该是在某个大型的博物馆……石大师在国外的时候,没有看到吗?”苏进稍微解释了一下,又反过来问石梅铁。
石梅铁没有多想,摇了摇头道:“没有。海外各国的大型博物馆,甚至一些比较出名的私人博物馆我都去过了,从来没有见过大佛的佛手。运气好的话,它可能还在私下流通。运气不好……唉。”
他一声长叹,苏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文物文物,全部都是自古代传下来的,时间悠久,相对比较脆弱。
石头这东西看似坚固,但时间对它的摧残也是非常大的。
佛手一直流落在外,谁知道它能不能得到很好的保存,会不会被损坏?
如果它真的在不断流通,就很有可能在流通过程中受到损坏,很有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消失了……
想到这里,苏进和石梅铁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如果能还手于大佛就好了……”石梅铁喃喃道。
他自海外归来,始终对大佛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苏进凝望大佛的方向,也跟着点了点头。
能这样当然最好了,但是现在连佛手的位置都不知道,这句话也只能成为一个美好的愿望了……
完成一天的工作,苏进回到管委会给他安排的临时住处,先去洗了个澡。
石窟修复灰尘非常大,一天下来,无论谁都会灰头土脸,好看不到哪里去。
擦着头发出来,苏进突然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他一直留在龙门石窟协助工作,石梅铁也一样留在这里,要配合到年轻们真正能够独挡一面为止。
这样时间比较久,当然不可能一直住酒店,龚副会于是另外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位于一个花园小区的顶层,是一座复式楼,环境非常好,安保也很严格。
当时龚副会还笑着说:“别的也没啥也帮得上忙的,至少能让苏大师您住得好一点吧?放心,咱有钱,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他的话说得有点滑稽,但看得出来真心实意。
苏进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居住环境的——野外修复,什么样的地方他没有住过?
以前修复工作紧张,古墓里他也是直接睡过的。对面就是还没有起出运走的棺材,那感觉可是刺激得很。
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国家经济发展,配套设施逐渐能够跟上,这样的事情相对来说比较少了一些。
但是,考古修复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态,要是太挑剔外在条件,那工作真是没法做了。
这个小区是货真价实的高档小区,楼不太高,安保却很严格。
苏进住进来之后,还从来没有人直接敲过门,今天这是谁?
他走到门边,按开对讲机,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仍然西装革履,一派端正严肃的样子。
当然,楼道里也有空调,但看他这样子,在外面绝对也穿着这一身。
不热吗……
苏进打量了他一下,扬声道:“不好意思,麻烦稍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回房间,把衣服穿好,返身回去开门。
“你好,请问是……”苏进问道。
“苏先生,您这里真是……戒备森严。”中年人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正面对上苏进才发现,他的衣着并不像隔着对讲机看上去那么整齐端正。他的衣领和下摆的位置略有些零乱,明显是不久前才匆忙打理好的。
苏进顿时想起来了,他身边一直有周离派来的人监督保护着,那些人并不出现在他身边,他忙于工作,也完全想不起来。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兢兢业业在工作的啊……
“哦,是吗?请问有什么事情?”对于不速之客,苏进也没有特别客气的必要。
“我是来给您送信的。”
中年人迅速打理好自己的异样,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地递到苏进的面前。
苏进看他一眼,把它接了过来。
信封刚刚入手,苏进就觉得有些异样。
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
入眼先是一枚鲜红的小印,小印上的文字是篆体的,只有一个字——
“陌”。
0705 君之命,吾之艺
“与君一别,思君久矣。与君之约,君可忆否?”
苏进躺在书房的躺椅上,看着信纸上的话。
信是用蝇头小楷写成,秀丽的瘦金体非常漂亮,要说哪里不好的话,那就是少了几分瘦金嶙峋的风度,略多了一点圆润柔和。
但忽略这些,这笔字也是苏进前生后世两辈子见到的里面,非常出色的了。
漂亮的字,漂亮的话。
话语里的殷殷之意,几乎透纸而出,好像真的在对着上老朋友说话一样。
而信纸信封也同样庄重。
纸是金粟笺,封是浙江耿绢,正宗古纸,绝非现代仿品。
如果他没有辨错,写字的墨也是古墨研磨而成,闻其味道,看其色泽,应该是江正墨。
可以想见,写字的笔,磨墨的砚,也绝对都是价值连城的正宗古物。
毫无疑问,信是苏陌写的。
他跟苏陌之间的约定只有一个,准确来说,这约定跟苏进屁关系也没有,只是苏陌单方面强制定下的。
三次赌约,三次约战。
苏陌会让他辨认某些真品与赝品,认得出来,是苏进赢;认不出来,当然就是他输了。
这个赌约打得没头没脑,只有一个大致的约定,赌什么,怎么赌,全部都没有更具体的说明。
而这个赌约的立下,伴随着的是足足四条人命,其中还包括于正传的。
想到这里,苏进的表情就忍不住阴沉了下去。
他定了定神,停下了摩挲信纸的动作,继续往下看。
“大佛慈悲,诸生无常。”
“君之命重逾千金,吾之艺亦独步天下。”
“三日之后,吾将于望月亭扫榻相迎。”
“盼君亲至,不胜欣喜。”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到此为止,仔细揣摩的话,却包含着非常惊人的信息。
“大佛慈悲,诸生无常”这八个字没头没尾,放在中间好像不伦不类,什么意思也没有,但却莫名让苏进想到了白天时跟石梅铁讨论的事情。
他们现在修的是卢舍那大佛,最遗憾的是佛手缺损,无法补完上去。
现在苏陌给他的信里就包含了这几个字……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们这次用来赌真假的文物就是……
想到这里,苏进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心脏忍不住怦怦怦地加速跳动起来。
卢舍那大佛佛手,要是能在赌约里把它赢回来,要它修补到它原先应有的位置,这不仅对龙门石窟维复工程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整个华夏的文物保护也是一件天大的、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好事!
但是,苏进的目光触到下一句话,背后顿时感觉到一阵寒意,缓缓地靠回到了躺椅的椅背上。
“君之命重逾千金”。
这句话跟上一句话一样,看上去没头没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苏进一眼看上去,却马上就明白苏陌是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这两句说的是这场赌约的赌注。
苏陌下的赌注,是他“独步天下”的技艺,他要赌的,则是苏进的“命”!
短短一句话里,苏陌傲气十足。
他相信自己的技艺就值这个价,就值苏进一条命!
所以,苏进如果接受这个赌约,就是要把自己的命压在天平上,输了,就要输命。
整封短信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两句,至于后面的望月亭是在哪里,就不用太考虑了。
只要他接受赌约,他根本不需要担心找不到地方。
苏进盯着前两句话看了半天,最后徐徐展开了一个笑容。
他拿起信纸和信封,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旁边的茶几上,还欣赏般看了看。
这样的纸和封全部都是文物,用一张就少一张,也是非常珍贵的。还好苏陌的字不错,印也刻得好,不算浪费了这样的纸和封。
这封信倒是可以收藏起来,做个文物展出的……
苏进又端祥了一下,索性去桌边找了一个木盒子,正式把它装了进去。
“不行,我不同意!”
周离直视苏进,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苏进的语气同样不容置疑,声音却比较柔和。
他还是很喜欢很尊重周离的,更何况他是为了自己好。他想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并不想破坏了跟他的关系。
“都什么年代了,赌什么命,简直拿法律当儿戏!这样做不合法,我不同意!”周离脸部的线条如同刀削一样,声音也如刀锋一般凛冽。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想办法搞清楚望月亭在哪里,布置抓捕行动。到时候直接把他们抓起来,看他们还有脸打什么赌,还要赌你的命!”
“我不同意。”说这句话的变成了苏进。他说,“他们手上可是有‘人质’的。”
“什么人质……”周离的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他当然知道,苏进说的“人质”其实只是一个形容,指的正是苏陌那些人手上的文物。
前段时间他们跟着于正传透露出来的信息,顺藤摸瓜,最后在一场小规模海战中夺回了大量的文物,赢得非常漂亮,周离也因此受到了表彰。
但他并没有被这样的胜利冲昏头脑,他很清楚这只是一次阶段性的胜利,远没有到达真正值得高兴的时候。
三千多件文物看上去很壮观,但其实只是这些文物贩子手中的一部分。
几十年来,他们运到国外去,流入各种海外收藏家手上的文物,何止这一些?
就算是在国内,他们多半也不止这一个仓库,肯定还有其他的。
文物易损,流落至海外就难以追回,这些东西,就是盗卖集团手里的“人质”,他们做这行的,就要防着“人质”被撕票,或者永远被带走消失。
这本身就是他的职责,周离当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是……
“这是我们的工作,你是一个平民,本来就不应该跟这样的事情扯上关系。更何况,还赌的是你的命!”周离断然道。
“我是一个文物修复师。”相比起来,苏进的态度可以说是平静极了。
他直视着苏陌,说,“现在文物就摆在我面前,还是卢舍那佛手这种层级的珍贵宝物,我不可能错过。而且……”
他的目光从周离身上移开,望向窗外。
今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水迹铺满了树叶表面,让它反射着绿白色的光芒,散发着极为清新的气息。
“这不光是我跟他的赌约,也是我跟自己的一次打赌。”苏进这样说。
“苏陌说错了,这次赌的不是他的手艺,而是我的眼力。我身为修复师,对真品与赝品的辨识能力。如果连真假也做不出来,我们修什么文物,修的是什么文物?”
苏进心意已定,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周离好说歹说,还是没能挽回他的心意。
而周离也很清楚,像苏进这种人,主意不可能只是主意。只要他想好了,他就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这样的话,还不如从一早就答应他,跟他配合工作,尽可能地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所以最后周离还只是能叹了口气,说:“说不过你,你这人简直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只手按在苏进的肩膀上,认真地说,“不过不管怎么样,答应我一件事。”
周离目光温和而诚挚,丝毫不包括压迫感。
苏进心中一动,用同样的认真说:“好。”
“还没听就说好,不怕我不让你去了?”周离失笑。
“你会尊重我的意见的。”苏进对此倒很笃定。
“你真是吃定我了……”周离叹了口气,说,“你已经决定了要去,那就去吧。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有命,才有一切。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苏进注视着他,突然笑了一笑,点头说:“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你这意思是,输了你真的要践约?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此刻,周离心里真是一个万般无奈。
最后他只能挥了挥手说:“行,去吧去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了!”
望月亭并不是一个特殊的名字,但是要确定它在哪里也不算太难。
周离那边很快就打听到了,它是洛河边的一个亭子,建立于清朝末年,距离现在两百年左右,也算得上是一个古建筑。
它在当地非常出名,附近很多居民傍晚散步时都会到那里坐一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里都少不了人。
沿着河边修起了木制的步道,亭子周围来来去去,人流量可以说非常大。
当天,周离就直接把那里的照片以及介绍全部送到了苏进面前。
苏进看着照片,听着周离的介绍,感觉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他会选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呢。”
“这样的选择对我们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周离若有所思地说。
“视野宽阔,居民楼多,便于监视和布置哨岗。但是周围无辜居民太多,很容易对他们形成掩护。再考虑到他们的不择手段……”
说着,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苏进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是清朝古建筑?怎么修成了这样!”
0706 更好?
苏进和周离的人一起到望月亭来踩点。
本来只是周离那边的人要来的,但苏进看见望月亭的照片之后,主动提出一起去看看。
他到望月亭的时候,正是一天的傍晚。
今天又是炎热的一天,傍晚前下了一场小雨,骤来骤停,丝毫也没有能散去暑气,反而让空气中蒸腾起了更多的湿气,变得更热了。
但这样的炎热完全没有打消居民们外出散步的热情,反而因为贪着河边的这一点凉气,人变得更多了。
他们来往于河边的木制步道上,保持着相似或相同的步调,让这一带都嘈杂得充满了生活气息。
苏进走进人群里,丝毫也不觉得显眼。
他独自一个人漫步在步道上,周离的人早已全部散开,调查周围的情况去了。
可能会有人在他附近暗中保护,但人这么多,苏进完全察觉不出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洛河。
洛阳不能通航,来往河面上的只有一些渔船,以及少数几艘供给人渡江游玩的画舫。
夕阳西下,在半空中拉出华丽绚烂的帷幕,映照在河面上,显得无比壮观。苏进走到栏杆旁边,不知不觉有些看出神了。
“很美吧。”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苏进身边,声音很陌生,腔调却有些熟悉。
苏进微微一凛,转头看去,看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白胖胖,有点中年发福,穿着棉t恤,露出同样白胖的脖子和胳膊。
这中年人正眯着眼睛看向江面,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睛却远甚常人的明亮与干净。
光是看这双眼睛,真看不出来是盗墓集团的重要人员啊……
苏进打量了他一下,转过头去,说:“的确很美。不过你到得倒比我想象中早得多。”
“你们的人要踩点,我们不也一样。而且,我猜到你会亲自过来,在正式打赌之前,提前先见个面也挺不错的。”把一个中年人假扮得惟妙惟肖的苏陌笑笑,很轻松的样子。
苏进注视着夕阳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转身往前走。
他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苏陌已经跟了上来。
“三个月挺快的啊,我还以为要更久呢。”苏进说。
上次见面时,苏陌在古阳洞里伪造的石刻被林望认了出来,他以为是苏进认出来的,非常震惊。当时他表示,自己将会继续钻研仿造技术,等到再次突破时,再来跟苏进打赌,让苏进认个究竟。
现在不过三个多月,苏陌就派人给苏进送了信,难道说他已经有所突破了?
“本来不应该这么快的。”苏陌出人意料地道,“你之前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让老头子们压力很大,他们很生气,想要惩罚你。我说不行,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物,就这么弄死了太没劲了,还是先想让我玩玩吧。”
苏陌面带微笑地说着,好像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压力还是有点大,所以我就说那我抓紧点,把游戏提前吧。”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救我一命?”苏进问。
“那也不用。你身边一直有人,真正要动手的话,还不知道谁吃亏呢。”苏陌笑着说。
他转头看了苏进一眼,说,“在机场发现不对,破坏了我们的第一条运输线;追踪到海天港,破坏了我们的第二条运输线。再往前追溯的话,认出我做的何朝宗像,破坏我们的交易;在马王堆抢班夺权,坏我们的好事……想一想,你做的事情也太多了,难怪老头子们这么生气。”
不是他说,苏进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曾经破坏过这么多次这个盗卖集团的计划。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我只是初涉足文物修复行业,就撞到这么多事情。你们对华夏文物事业的渗透和破坏,也真是太可怕了。”苏进声音平静,深处却满含锐气。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苏陌,道,“你可以直接跟那些‘老头子’说,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扎在华夏的根一点点拔起来。他们想打想杀,就尽管来吧!”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互相对视。
一个是年轻人的外壳,里面却包含着一个中年人的灵魂;另一个假扮成中年人,内里却其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年轻人。
突然间起了一阵风,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向着远方刮了过去。
它所行经的一路上,不时激起惊喜的回响——
“起风了!”
“好凉快!”
就在这样的嘈杂声里,苏陌忽地一笑,对苏进说:“好啊,那就等着瞧吧。”
他向前一指,道,“你不是要去看看望月亭吗,走,去看看吧。”
苏进深深看他一眼,继续前行。
苏进并没有理会苏陌,一路前行,很快就看见了那座望月亭。
他停下脚步,凝望那边,苏陌也跟着停下,并没有催促,只是跟他肩并肩地向那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苏进再次举步,走到了亭下。
这是一座非常标准的清代凉亭,八柱重檐,攒尖宝顶,内柱为红色木柱,外柱为花岗石方柱,与著名的爱晚亭形制相同。
走到亭下,可以看见左右各有一幅楹联,上面写着“ 皎月放空聊憩息; 清风徐拂足淹留。”
亭子正中有石桌石凳,现在凳子上坐满了人,桌子上还有一个大约一两岁的小孩正在蹦哒,旁边一个大妈笑着看他,双手虚抱,做出防备的姿态。
亭子四周的石栏上也坐满了人,很多大爷大妈摇着蒲扇,一边乘凉,一边闲聊。
亭子一角有一对小情侣,正在趁着飞檐自拍。女的抱怨太晚了光线不好,男的说这时候夕阳正好,拍出来漂亮。
苏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亭子的确是清代的格局样式,花岗石的方柱和围栏也全部都是那时候的,楹联上的字迹也应该出自那时候,但是除此以外,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变了。
他基本上可以想象这是什么情况。
两百年的亭子,当然不可能保存到现在还崭新如故,肯定有很多地方损坏了。
放在市政建筑上,过于破旧的亭子要么会被拆掉,要么会被重建。
望月亭遇到的情况则是后者。
只是很显然,它被重建时,建筑方并没有找正式的文物修复师参考并且撰写方案,而是照着自己的想法与审美彻底重来了一遍。
这样建起来的亭子不能说不好看,但放在苏进这种专家眼里,就是不伦不类,已经完全不是文物应有的模样了。
譬如说,这亭子的顶上原本应该覆盖着琉璃瓦,可能是因为缺损得太多,建筑方彻底把它更换了一遍,全部换成了黑色的砖瓦。
还有那飞檐,可能是曾经被损坏了一个到两个,后来修建时为了统一,把四个檐全部敲掉,换了一种样式。
现在它飞檐弯翘,每个檐下还挂着圆形的铜铃,偶尔摇晃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正是刚才那对小情侣拍照的重点。
不仅如此……
苏进走进亭子,这时其中一处石栏刚好空了下来,他没有过去坐下,而是抬着头,望着亭顶的天花板。
“我看过望月亭以前的照片,这里也跟爱晚亭一样,是彩绘的藻井。”苏陌走到他身边说。
“嗯。”苏进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他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显而易见的是,藻井的彩绘已经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全部被漆成了黑色的。
还包括凉亭门口的楹联,被做成了红底金漆,华丽显眼,但是明显是一拍脑袋的成果。
“这就是你想要的文物修复?”苏陌在苏进身后问道。
他走到凉亭门口,伸手触摸着因为质量不算太好,而有些粗糙不平的红漆,问道,“这样修出来的亭子,跟原先的文物有什么关系?跟彻底破坏推倒又有什么区别?”
他直视过来,夕阳在他背后散发出最后的光芒,“华夏文物这么多,保护修复思想这么落后,单靠一个人几个人,忙得过来吗?总会有这样的人,把文物破坏成这个样子!”
苏陌的声音不算太大,淹没在周围的人声中,并不算太起眼。但他的一声声一句句,苏进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苏陌把他约过来这里的用意了,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不止眼前这一处望月亭,更是整个华夏大地上,数不胜数的文物!
“保护不力,就要任由它被破坏吗?如果有人把它保护下来,好好把它修复,让它获得更好的存在环境,那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又有什么区别?也许海外那些有见识的收藏家或者博物馆,能带给它更好的条件呢。”
“不管是在华夏还是在海外,文物存在在那里,就能被看见。只要它存在,就有无限的可能。总比它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被破坏而彻底消失来得好!”
苏陌的手紧紧按着这幅楹联,声音渐渐提高。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真正的怒气,显然,这句话不止是对苏进说的,也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他的话音落下,满怀深意地看着苏进,等着他的回应。
苏进张开嘴,刚要说话,突然听见旁边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洪亮地响了起来。
“你放屁!”
0707 放屁!
凉亭很大,里面有很多人,苏进和苏陌在里面只是不起眼的两个。
亭子里的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他们自顾自地交谈着,说着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邻居亲戚的复杂关系,嗡嗡嗡地嘈杂成一片。
苏进和苏陌走进来,其中一部分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对于他们来说,家里周围的那些事情,比附近的陌生人重要多了。
而且,这一带来来来去去,多的是陌生人,这两人在其中一点也不起眼。
一开始,苏进和苏陌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仅仅能让对方听见就可以了。
但亭子里范围只有这么大,人又多,他们又不是真的窃窃私语,说的话不免就被人听了一句两句过去。
一个老头子摇着蒲扇,正懒洋洋地坐在石栏上看夕阳,无意中听见了他们的话,突然间转过头来看。
一开始还一句半句的,听得不太清楚,后来苏陌的声音渐渐提高,那就一句句清晰可闻了。
老头子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猛地站了起来,蒲扇指着苏陌,大怒道:“你放屁!”
苏陌完全没想到旁边会突然插进这样一句话来,瞬间就惊呆了。
他转头看着那老头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问道:“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我说你是放屁,你就是在放屁!”老头子对着他口沫横飞,就是一堆怒吼。
他显然是本地人,旁边的人全部都被他惊动了,好几个人站起来劝他:“老魏怎么又发脾气了,消消气。”
也有人打量了苏陌一眼,转过去劝老魏:“外地客人说说话又怎么了,你不要破坏我们本地人的形象……”
“什么外地客人,就是个外地贼!”老魏完全没被劝下去,反而更怒了。
“贼!小偷吗!”大妈们顿时紧张起来,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苏陌。
“你们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他那套说辞,就跟贼没什么两样!什么文物拿到海外去保存也是保存了,你说说看,我的钱放我兜里,你拿走了,那是不是也叫帮我保管?反正钱总是在那里嘛,不是你花就是我花?呸,这就是小偷的理论!”
说着,他上前来拉苏陌,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有鬼,走走走,派出所见!”
苏陌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整个人都惊呆了。
姓魏的老头子到这里还没有罢休,他嚷嚷着说道:“我告诉你,自家的东西就是自家的东西,我们怎么对待都是自家的事情,你这话就是放屁,说出来是要挨打的……”
旁边的人这才明白苏陌并没有真的偷东西,只是跟别人在这里说说话发表一下感想而已。他们又好气又好笑,上来拉住老魏让他消火,但看着苏陌的眼神不免就有些异样了。
有人一边拉着老魏,一边对苏陌说:“哎你快走吧,老魏脾气不好,小心他真的打你!”
这里人实在太多,这样说的不止一个,最后苏陌只能讪讪地离开了,苏进笑了笑,跟他一起走出去。
苏陌觉得很没面子,走到外面的步道上,他还在愤愤不平:“什么自家的东西被弄坏了也是自己的事,这就是自私自利!文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是他一人一家的!”
“是华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苏进看他一眼,淡淡地道。
苏陌抬头看他。
“而且,一件文物生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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