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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工-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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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机悄悄地运转着,文昌明清了清嗓子,道:“婉容故居,是晚清典型的民居,很具有代表性。之后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建扩建,整体规制是公爵府,但在某些地方又具备了皇后潜邸的特征。所以,我们在对这座古建筑进行改建的时候,必须同时注意到这两方面的特性。”
这个分析没错,苏进在下面点了点头。
文昌明眼角余光留意到了苏进的动作,顿时得意了起来。他拿着签字笔,转过身,在白板上简单画了个结构图,道:“这座晚清宅邸共分左右两路,左路四进院,右路三进院,总共面积……”
这一刻,他展现出了属于七段的非常深厚的功底。
黑色的签字笔画在白板上,三笔两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宅院大致的形态。它左右两进非常分明,而且苏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张平面图结构完整,比例得宜,跟真实的宅院情况也差相仿佛。
这一方面说明,文昌明的确功底深厚;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之前就是认真研究过这座国公府的。
苏进心里的确有些佩服,这表情毫不掩饰地露在了脸上,文昌明心里顿时浮上一个气泡,在胸腔里砰的一声炸裂。得意的气体缓缓蒸腾上来,让他连心带脑子都有点醺醺然的感觉。
文昌明这个俯视结构图的妙处,不仅苏进看出来了,徐英和骆恒这段时间对婉容故居都有足够深的了解,也一样看出来了。
他们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骆恒还侧过身,跟周景泽等人小声讲解。文昌明是曹齐的人,曹齐听了,又是满意,又得意。文昌明再次留意到了,接二连三的气泡冒起来,让他越发有些醺然。
他情绪高涨,声音跟着提高:“据我研究,皇后潜邸主要体现在这几个地方。”
他在平面图上划了几个圈,侃侃而谈,把这几个地方的特征要点、礼制形态全部都说了一遍,甚至还引经据典,说出了礼制的来由。
这一下,徐英都有些佩服了,跟柳萱小声嘀咕道:“难怪这老子嚣张,的确还是很有点本事的嘛。”
柳萱笑了笑道:“怎么说也是七段。高段修复师,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怎么行。而且,这样的事情,你们老大就做不到了吗?”
徐英回神一想,突然恍然大悟。对啊,这些东西,苏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没像这样,讲课一样从头到尾系统地跟他们讲一遍而已。而在以前的分析中,只言片语里,他随口带出来的知识,不知道比这多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徐英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抱着手臂听文昌明讲课,表情非常坦然。偶尔听到一些苏进以前没提到的部分,也连连点头,表现得极为受教。
文昌明“讲课”的时候,最喜欢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如果对方仰慕捧场,他也会讲得更起劲一点。所以徐英的表情他也马上留意到了,心里非常得意:怎么样,这些东西以前都没听过吗?好好听着,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高段修复师!
行云流水一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原本只打算点到为止的,不知不觉中却越讲越多了。
他是七段修复师,专精古建筑,在这方面的确很有一套本事。
而对于南锣鼓巷区域,对于婉容故居,他的确是做足了功课的。这时,他就故居本身的形态、礼制,以及晚清时期木雕石刻、建筑庭园等各种细节风格来说,面面俱到,非常的完善。
苏进微笑着听着,不时点头,偶尔还拍拍巴掌,表示赞许。
骆恒有些担心了,再次凑过来问道:“你怎么这个表情?他真的讲得很好吗?”
苏进认真地点头道:“是的,他有底蕴,资料齐,在分析方面,的确是很不错的。”
骆恒先是一怔,顿时想起了他们之前的分歧,抓住重点问道:“只是在……分析方面?”
苏进笑笑,指指前方道:“不要再说了,继续听下去吧。”
骆恒若有所获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说话了。
文昌明分析得很详细,关于晚清古建筑,尤其是一座公爵府、皇后潜邸,的确有很多话可以说。不知不觉中,光这他就讲了大半个小时。
抓住他说话的一个停顿,柳萱适时递上一杯水,笑容可掬地道:“文大师,您稍微休息一下吧,小雨那边要换个盘。”
阮小雨之前就拍了不少东西,摄像机的硬盘里早就塞得满满的了。她之前没想到文昌师竟然能讲这么多东西出来,到现在为止,硬盘终于不够了。
文昌明看着柳萱的笑容,情不自禁地道:“没事,我可以等一会儿。”
他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抓紧时间喝了两口茶,得意洋洋地看向苏进。
苏进果然也表现得非常佩服,道:“文大师果然底蕴深厚,对婉容故居的分析非常全面,我很受教。一会儿在改建方案上,还想再听大师的意见。”
前面文昌师讲了这么多,全部都是对宅邸的分析,到现在还没说到正题。苏进一说“改建”,他顿时想起之前在投影上看到的情景,脸色顿时一沉,道:“好,一会儿我就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古建筑改建!可不是你们这种乱来!”
听见他的话,苏进只是微笑。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文昌明“讲课”的时候,周景泽一直坐在另一边,一句话也没说。他身边不远处坐着曹齐和詹建波,这两人抱着茶杯,也听得非常认真,这时正趁着中场休息,小声说着什么。
苏进已经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了,他心想,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如骆恒说的那么差啊……看来,只是政见上的分歧了,倒真是大有可为……
没一会儿,阮小雨终于换好了硬盘,对着这边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文昌明放下茶杯,重新拿起签字笔,走到了白板旁边。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人道:“婉容故居是晚清时期的著名古建筑,特征明显,保存不善。我之前也想过不少关于它的改建方案,现在,我在这里把它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好让各位知道,所谓的古建筑修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他转过身,在白板上写下了四个字,朗声道,“古建筑修复的关键,就是‘修旧如旧’!”
0333 旧
徐英本来正抱着手臂在一边听见,“修旧如旧”这四个字一出来,他就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臂,诧异地看向苏进。
这四个字他听过次数最多的,就是从苏进嘴里。可以说,苏进经常就把它挂在嘴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向他们强调,即使是在现在修复承恩公府的时候也一样。
刚才听文昌明说了那两句话,徐英这么耿直的人当然是马上把他当成敌人了,基本上算是等着看苏进对脸直抽了,却没想到,他开宗明义同样先说了这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的修复理念跟苏进是一样的吗?
那还有什么战头?
正在这时,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进抬头一看,最前面那人大约五六十岁,长着一张白白的宽脸盘子,看上去很陌生。他有些意外,再看向他身后时,突然意识到这人的身份了。
而这时,他身后坐着的周景泽竟然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道:“杜组长。”
这人正是文安组的大组长杜维,之前他专门打电话给苏进找他要票,苏进知道他要过来,却没想到他趁着前面还没彻底结束,竟然也到后台来找他了。
杜维后面跟着两个生人,两个熟人。两个熟人一个是赖海,一个是韦四段——裘四段今天却没有见人影。
杜维一进来,先跟周景泽握了手,又过来跟苏进握手:“小苏是吧,第一次见面,真是久仰大名。”他主动给他介绍后面的几个人,两个陌生人的其中一个是五组组长蓝方彬,跟舒倩同级的;另一个就让苏进有些惊喜了,他是《考古》编辑部的屈晖!
苏进握着屈晖的手,笑着说:“久仰了,我看过您在考古上写的文章,写得非常好。”
屈晖好奇地看着他,态度非常谦和:“哪里,没有你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间有了些默契。
杜维进来,相当于文昌明的讲述被打断。他有点不太愉快,重重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杜维这才留意到他,笑呵呵地说:“老文啊,你今天也过来了?这是在干什么呢,跟小苏同学进行探讨?”
一听这话,文昌明心里有点不爽。明明他是在给苏进讲课,怎么就变成了两人进行探讨?这个杜组长,心也太偏了吧?
不过他很清楚杜维的身份,文安组大组长这个位置,即使是八段修复师在他面前也要颇为慎重。所以,文昌明只是笑了,含蓄地道:“刚才看过了那什么投影,觉得有点问题,特地来跟小苏同学提一提,哈哈!”
“哦?”杜维来了兴趣,“那投影很不错啊,有什么问题?你讲你讲,我也来听听。”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正在转动的摄影机,微微一笑,坐到了周景泽那群人的身边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几个人一坐进来,会议室里立刻显得拥挤了一些。文昌明感觉到了一些压力,他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扫了杜维一下。
改建组顾问是项不错的工作,但在文物修复界内部,文安组的地位当然更高。
文昌明并不想丢开改建组这边的工作,但绝不介意在文安组内部更有声望。
那么,今天在文安组大组长杜维面前的这次“表演”,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杜维坐得跟周景泽距离不远,后者微微倾身,低声问道:“杜组长,怎么来得这么晚?”
他的称呼有些疏离,态度却很熟稔。
杜维笑了笑,道:“外面晚会还没结束呢,有点意思,我又看了一会儿。”
投影放送完毕,柳萱公布了婉容故居改建的官方微博, 活动却还没有就此结束。
这次投影放送位于京师大学中央体育场,地方太大,足以容纳全部的投影范围,互动性反而不如上次在第三礼堂身临其境那么强。
所以,投影结束之后,天工社团和计算机社团一次,又安排了互动体验环节。
他们立了十个台子,每个台上一台平板电脑,用来进行文物修复的pk。
文物修复pk用平板电脑,当然就是依靠架空庭园这个游戏了。
pk一共将近进行三轮, 每轮从席上选出十个观众,同时进行文物的修复pk。
跟前面婉容故居的投影放送一样,这十个pk也一样会被放送成巨大投影,全场观众都能看到。最后pk的胜利者将会在架空庭园游戏里获得特殊徽章,同时获得天工社团和计算机社团送出的精美礼品。
场上三万观众,玩过架空庭园的还真不在少数——来这里的人除了京师大学自己的学生,不少都是游戏的死忠玩家,也是通过游戏知道这两个社团的。而京师大学自己的在校生,玩过,或者试玩过的就更多了。
这个互动环节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很多准备离开的人又留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等着选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杜维在前面又停留了一段时间。韦四段还很不要脸地参加了互动之前的选人环节,运气不好没被选上,被赖海嘲笑了半天。
杜维三言两语把前面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周景泽听得很有兴致:“听上去很有趣啊,可惜错过了。”
柳萱恰到好处地插嘴笑道:“不要紧,今晚的活动我们全部都有拍下来,随时可以看回放。”
周景泽还是很遗憾:“看实景还是不一样啊……”
说到这个,他突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苏进。苏进被他看得呆了一下,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笃定地笑了起来。
说了几句之后,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文昌明这边的正题上——这时,文昌明已经很有些不满了。
杜维笑着说:“抱歉抱歉,多说了两句,还是老文你来吧。”
文大师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嗯,我们接着之前的说。古建筑修复的最大原则,就是‘修旧如旧’。这四个字,苏进同学你应该听过吧?”
他抬起头来,直视着苏进。苏进迎视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道:“我当然听说。而且……”他笑了一笑,道,“这不光是古建筑修复的原则,也是绝大多数文物修复的原则。”
苏进竟然同意了文昌明的话,这让周景泽有些意外。杨晋原张开嘴,想说什么,周景泽一伸手,打断了他,示意让两人自由发挥,继续说下去。
文昌明自己也有些意外,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嘴角一挑,转向周景泽和杜维等人,道:“两位领导都不是行内人,我来解释一下这个‘修旧如旧’是什么意思吧。这个意思是:它原先是什么样的,我们在修复的时候,就应该把它修成什么样的!不能扩大,不能缩小,更不能在上面添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语气非常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接着,他转过身,重重拍了一下白板,指向白板上被他画满了重点的结构图,道:“以这座婉容故居为例,我刚才说了它是什么样子的,那么就应该照着这样修!什么管道,什么电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概都不能有。这不是在修复,是在破坏、**裸的破坏!”
摄影机悄然转动,把文昌明的话录了进来。柳萱在一边听着,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突然间,她想起了苏进最早时,跟文修专业老师冯剑峰发生的那次冲突。
当时冯剑峰要在敦煌壁画上任意发挥,被苏进阻止,甚至因此跟文修专业绝交,独立出去组建了天工社团。
后来柳萱才知道,当时苏进的理念之一就是——修复文物,就应该修旧如旧!
而今天,他被同样一句话直接压了下来,被指责他改建婉容故居的方式不是修复,而是破坏,这跟当时的情况,是不是有些相似?
柳萱紧张地看向苏进,却发现苏进一点也不紧张,甚至面带微笑,不断地点着头,仿佛在表达赞许。
文昌明话声一顿,苏进立刻接了上去。他道:“不错,修旧如旧这个理念,我一直是很赞同的,甚至我也一直在向学生们进行这样的要求,试图贯行。”
说着,他指了指徐英,徐英一愣,立刻大点其头,道:“对,老大……苏进社长跟我们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了!”
苏进向他笑了笑,缓声道:“文物,由古代传到今天,它传承着历史,传递着文化信息。身为修复者,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留下这些文化信息,把它继续向后传承下去。能原汁原味,尽量原汁原味。”
他同意了文昌明的话,还把他没有说出来的原因给补充完整了。文昌明听得连连点头,满意地道:“对,就是这样!你虽然年轻,还是懂点事的嘛。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你那样修复是错的了吧?赶紧停下来,我来教你怎么……”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苏进打断了。
苏进话锋一转,问道:“修旧如旧这个大理念是没错,但是我也想问问文大师,修旧如旧里的这个‘旧’,指的究竟是什么?”
他指向他画在白板上的结构图,追问道,“拿这个婉容故居举例子,这个旧,指的是改建前的普通民居,还是改建后的承恩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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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叶曦大帅比、fou4v的捧场,感谢fatfox911、书中半日闲、北天冥河、yetalpha的天天支持!!
0334 标准
这时,从外面的走廊上疾步走过来一群人,他们全部都是中老年人,从四十多岁到六十多岁全部都有。他们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着什么。
他们刚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看见这里站满了人。他们都知道总控室这时候应该是最忙的时候,这些学生站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之后,闭上了嘴,快步走过去,刚好听见了苏进的那句质问。
修旧如旧,这个旧,究竟指的是什么?
婉容故居承恩公府在近百年前,曾经接受过扩建,这一点,在前面播放的投影里也体现了出来。
甚至真正的婉容故居,婉容皇后出生直到成长到16岁出嫁的地方,指的是改建前、身为普通民居的宅子,而并非改建后的承恩公府!
那么,如果严格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承恩公府是不是应该再次被拆除,恢复成尚未被改建后的模样?
众人一起抬头,望向站在会议室正中央、白板旁边的文昌明,目光落在白板交错的平面结构图上。
很明显,文昌明指的旧绝非如此,刚才他介绍的讲解的婉容故居,指的是这一整座改建过后的承恩公府!
苏进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问得文昌明张口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旁边听着的所有人,也同时都是一怔。徐英更是以拳击掌,重重地点头道:“对啊,说是修旧如旧,这个旧指的是什么,根本就说不清啊!”
苏进缓缓点头道:“不错,‘修旧如旧’这个基本原则,我是支持的。文物就是文物,古代工匠将它制作出来,延袭下来,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的。作为修复师,我们要做的是保护这个规则,而不是擅自在上面进行修改,进行破坏。但是——”
他抬起头来,直视文昌明,目光清亮而坚定,带着一种莫大的、由时间和丰富经验累积而成的智慧,“但是在此之前,这个‘旧’的标准要定出来!只有统一的标准,才不会陷入含混的状态,才会真正做到有据可循!那么——”
他一句一顿,铿锵有力地质问道,“文大师,您觉得,对于这座曾经的婉容故居,之后的承恩公府来说,这个‘旧’的标准应该是什么,是之前,还是之后?”
文昌明下意识地道:“当然应该是之后了。扩建前的婉容故居,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宅而已;封后封爵扩建之后,它才具有了独特的意义,才有被保存的价值!”
苏进微笑着点头,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地道:“对,我同意您的意见。扩建后的这座承恩公府,才有了独特的意义,才有被保存的价值。这样说起来,您也同意,具有被保存价值的古建筑,才有被修复的必要,是吗?”
文昌明细细思索了一下,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陷阱,而且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于是重重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苏进抬起下巴,再一次紧逼着问道:“那么我想再请问您,这个价值,是怎么判断的呢?是由谁来确定的呢?”
这时候,他的目光透过文昌明,落在他身后的杜维、蓝方彬、屈晖等人身上。也同样落在周景泽、杨晋原、曹齐、詹建波等人身上。
同时,他的话发自他的心底,仿佛传进了这些人的内心。他平静地、清晰地问道:“一件文物、一个古建筑的价值,由什么来界定?而它要被如何修复,怎样保存足够的价值、修复到什么样的程度,又应该由什么来界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个问题,文大师您能回答得上来吗?”
文昌明果然被他问住。他呆了半天,缓缓摇头。这个问题他当然回答不上来,在座的人,没一个人回答得上来!
而在他身后,地位最高的杜维和周景泽两人同时陷入了深思。
苏进停顿片刻,目光重新凝聚在了文昌明身上,然后,他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周围所有人不知不觉地跟着轻松了一些。接着,他们看见苏进耸了耸肩膀,轻松地道:“而且,承恩公府是一座私宅,我已经拿到了宅主的全权委托书,也获得了国家批发的改建许可。现在改建修复正在进行中,我觉得,没什么理由中止吧。”
文昌明还没有从苏进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想了半天,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怒道:“你是说,我没资格管?这么有价值的一座古宅子,难道你说破坏就破坏,连个能管的人都没有吗?”
苏进抬手道:“文大师慎言,破不破坏,不是您说了算的。而且说到它的价值……有京师大学的各位教授正在进行研究,保管会比您想象得重现得更好。”
他微笑着看向会议室门口,迎了上去问道:“各位什么时候过来的?请坐……”
当先那人正是江教授,他微微有些怔神,上下打量着苏进,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刚才来的,正好听完你最后几句话。”
他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苏进的那两个问题,也引起了他的思考。
而不仅是他,刚才过来的所有的教授,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他们时而思考,时而小声交流几句,一个个的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甚至连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事情的都没说,就匆匆忙忙地四散而去了。
文昌明理直气壮的问题被苏进轻而易举地驳倒。后来他虽然说出了他的意见,但任何人也都听得出来,那只他个人的“看法”而已,有道理,但并不具备真正的价值。
在这样的话语力度下,想干扰承恩公府这样一个拿到批文的私宅的修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周景泽又坐了片刻,站起来道:“今天的演出很精彩,我很有收获。”
他微微一笑,走到苏进面前,伸手与他相握,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杜维一眼。然后,他轻轻拍了拍苏进的肩膀,什么也没再说下去,就跟他擦肩而过地离开了。
骆恒匆匆忙忙地跟上,在苏进耳边道:“回头我打电话给你。”跟在周景泽后面走了。
曹齐和詹建波同时从苏进面前经过,他们仿佛有话想说,但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脸疑惑地离开。曹齐走到门口,还叫了一声文昌明。
文昌明似乎有些愤愤然的样子,然而最后,他只能掷下签字笔,跟了上去。
事前,谁也没想到他气势汹汹而来,竟然这么快就灰溜溜地走掉了。
苏进这番话说了多长时间,十分钟有没有?竟然就直击了文昌明话里的漏洞,让他气焰全消!
现在会议室里除了苏进和柳萱等人,只剩下了文安组那几个。
杜维脸上没了一直带着的笑容,用深思的目光看着苏进,上上下下地打量。
文安组大老板,连七段修复师也不敢轻忽的人物,苏进却毫不胆怯地回视着,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片刻后,杜维也站了起来,重新挂上了一贯的笑容,摇头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一副要走的样子,屈晖却“啊”的一声傻住了。
刚才苏进刚说完第一句话,屈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马上从旁边抓过纸笔——这玩意儿会议室里到处都是——立刻奋笔疾书起来。
后来他也是一样,一刻不停地写着。苏进所有的话他全部都用大字写在纸上,又用小字在旁边写了无数的批注。
现在杜维要走,屈晖停下笔,犹豫了半天,站起来问道:“杜组长,我能……我能再留一会儿吗?”
杜维转身看他,屈晖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指指苏进道:“我有些话想跟小苏……苏老师说。”
杜维注视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他温和地摆摆手道:“现在本来也不是上班时间,有什么好问的?你随意吧。”
说着,他也带着蓝方彬等人走了,从苏进身边擦肩而过时,他也跟之前周景泽一样,拍了拍苏进的肩膀,甚至连力度都有些相似。
他们看似走得很轻率,并没有回答苏进的问题,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苏进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会议室里更空了,刚才浩浩荡荡的人马转眼间只留下了屈晖一个。
苏进上前两步道:“屈老师,你……”
话没说完,屈晖已经先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苏进的手,极为深情地道:“苏老师,您说得实在太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忠实的追随者与仰慕者!”
他眼镜背后的小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苏进表现得还好,他旁边的徐英被吓了一大跳,瞪着屈晖半天说不出话。
屈晖自己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抓住苏进的手用力地摇晃了两下,问道:“您刚才的问题问得非常好!我有了一些想法,请问您愿意跟我一起合写论文吗?”他话音刚落,好像有些冒犯一样地解释道,“不不不,我没说清楚,是以您的意思为主,我来执笔。当然,到时候的第一著作人,也会写上您的名字!您觉得如何?”
0335 何以推行
屈晖是什么人?
苏进自从在考古杂志上看过一次他的文章之后,又专门去了解了一下。
他之前就是考古杂志的常驻编辑以及撰稿人。
考古杂志是文安组下面的期刊,虽然在职权上,两者的界限很明显,但是是一个系统的,当然会占一些便宜。
文安组是国家级的文物组织,很多大型古墓遗迹的挖掘、博物展出、大型文物修复都是由他们负责的。
这些项目,《考古》当然要做报道与介绍,也会比其他期刊更容易拿到资料。而这些项目的报道,经常都是由屈晖来完成的。
一路看过来,他在《考古》信息栏里的位置越来越靠前,表示地位越来越重。苏进甚至想过,照这样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是《考古》的下一任主编。
这样一个人物,今天当面表示是他的追随者与仰慕者,还要跟他合写文章,把第一作者的位置拱手让给他?
《考古》可是三本一级期刊之一!
苏进有些意外地道:“您的意思……”
屈晖很有点书生的宅气,他一挥手,大声道:“别您不您的了,叫我小屈吧。苏老师,您要不要看一下我刚才写的东西?”
说着,他毕恭毕敬地把刚才奋笔疾书写满的几张纸递给了苏进。
苏进接过来,匆匆翻看了一遍,表情顿时有些动容。
屈晖在纸上把苏进刚才说的话全部记了下来,一个字都没错不说,还在旁边写了很多批注。
这些批注,全部都是他关于这两个问题的思考,密密麻麻,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写了一大堆。
文物以及古建筑的价值要靠什么来判断,修复的标准要靠什么来判断,这两个问题是非常值得思考的,而很明显,屈晖在以前就想过不少次,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写下这么多!
屈晖感叹道:“您的这两个问题提得太好了,我以前就有些疑惑,不过没像你说得这么清晰。没错,所有问题都是这两个问题,就应该定出标准来!没有规矩,何以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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