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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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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春冷哼一声:“她月牙既然敢做,想必不怕验尸的。只是大薛氏……”她眸子黯淡,有些怅然,“我答应过她,向陛下求情让她回薛家与其祖母团聚。如今她替我而死,我只能愿她魂归故里了。”

    “奴婢明白了。”苏白应声颔首,“奴婢定想法子做得体面些。”

    “既是零碎的,怎么收拾都不体面。烧作灰送回去罢。”

    苏白不解:“不留全尸已是大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岂能烧作灰尘呢?”

    枕春垂眸:“她喜欢那样的黄色花儿,风一吹便吹出宫墙去。当风扬其灰。”

    ……

    柳安然已经三个夜里没有合过眼睛了。她睡不着,心中如猫爪般挠着,耳边有下雪的声音。

    下雪的声音?下雪是没有声音的。想到这样的事情,让柳安然更睡不着了。她便坐起来掌灯读书,先看,又看。读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趣味。

    这样的书是慕北易喜欢的,她喜欢慕北易,便放在枕边没有离身过了。

    于是披了披风起身,柳安然在妆奁下头找见了那本压着的,挑亮了灯芯特意来看。

    看的是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正一句句读着瞧着,字里行间反复体会的是——任凭她谁是绛珠仙子,住在绛河殿里摘星辰日月。断了气了的是黛,做二夫人的是钗。

    如此反复读来,柳安然的心绪平静了些,听见煮酒在外头问道:“您要起了吗?”

    柳安然轻咳一声:“你再去睡会儿罢。待月亮式微,你将我炖的乳鸽党参汤送去给陛下。”

    煮酒迟疑了一息,回道:“今日可能送不去了。陛下歇在明婕妤那里,说今日又要休沐。”

    “……又要休沐。”柳安然咬了咬下唇,手指尖儿摩挲在书本上,吟道,“云鬓花颜金步摇……”

    煮酒劝道:“您是正宫的皇后娘娘,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明婕妤被囚了这么许久日子,陛下久了不见,图个新鲜。”

    柳安然忧心忡忡,似是自言自语道:“她自小学东西快,想事情也快,我敌不过她。”

    煮酒连忙倒了一杯热熟水,入寝房来奉给柳安然:“您多虑了,待休沐过了,明婕妤还是要给您请安下跪的。何况,如今安才人与月贵人都唯您马首是瞻,您有何好担心的?娘娘……我的小姐,您快歇着罢。”

    “静妃、贞婉仪、丽嫔,何尝不与她结党?”柳安然深深叹息,阖上眼睛,“我若要更多的拥趸,便只得等待选秀。可若要选秀,便是与他人分享枕席。我是皇后——”她睁开眼睛来,多了一份镇定,“为了与陛下齐肩,这些都是必经的风景。”

    而此时此刻,柳安然辗转难眠的雪夜里头。

    枕春也失眠了。

    她卧在暖融幽香的宽榻上,盖着寸厚的锦被,撑着脑袋发呆。此时窗外一丝雪盈皓月的光,照在慕北易的脸上。

    慕北易睡着也总是皱着眉头,嘴唇抿紧。他睡得极浅,但凡枕春翻个身,他也是要醒的。枕春的睡眠也极浅,旁人说,这叫天子枕侧岂容他人酣睡。

    枕春细细看他的眉眼、鼻子、嘴唇。

    已经不复少年天子的样子了。他成熟许多,眉宇间的威严更甚,黑发墨而密,睡着时披散着,可以看见发髻的美人尖。就是他。

    枕春伸手戳了戳那美人尖儿,慕北易就醒了。他黯黑的眸子陡然睁开,一把捉住枕春的手,尚有些嘶哑的声音诘问:“你做甚么?”

    “陛下怎么醒了?臣妾见陛下睡颜,一时便看痴了。”枕春闷闷地轻笑一声,千依百顺的依偎上去,肌理相贴的温度瞬间就暖热起来。她声音柔情似水,好似糖块儿化在牛乳里头,“臣妾做了个梦。”

    慕北易睡意尚在,嗯了一声,将枕春敷衍地揽在怀里。他吻了吻枕春肩头的如意迦楼罗,低低道:“什么梦,说给朕听听?”

    语调却分明是:别闹了,老子要睡觉。

    枕春恍若不知,犹自讲到:“是个滑稽的故事。”

    “嗯……”

    “梦见有一日,大魏国始行一种病疫。”

    “嗯……”他困极了。

    “这种病疫没有表症,只有当人说违心话儿的时候,就会骤然吐血而死。”

    “嗯……”慕北易的声音轻如蚊蝇,已经半梦半醒了。

    “于是内宫之中便成了一片血海:臣妾等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噗啊!哟妹妹果然兰心蕙质难怪最得圣宠真是好福气呢……噗啊!但愿姐姐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平平安安……噗啊!于是嫔御凋零,整个后宫冷冷清清。冯唐将事情禀报给您,您捶胸顿足,叹惋道……”

    枕春抬头看了看慕北易,已经睡着了。他呼吸均匀,眼睫轻轻颤动。枕春放心地躺回去,双眼望着帐子上的鸳鸯戏水,继续讲道。

    “……您叹惋道:皆是贤德嫔御,呜呼哀哉,朕心痛悲……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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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明妃

    柳安然晨起坐在皇后的宝座上,见枕春从殿外进来的时候,蹙紧了眉头。

    枕春通身海棠红,戴赤金红宝四簇十二垂流苏花冠。她容色照人,头上花冠垂下的南红玛瑙映照着红润的光,随着走动与白皙脖颈间的同色宝石璎珞一道啷当作响。

    枕春的目光扫来,安画棠竟有一丝害怕。她努力定了定神,笑开来道:“嫡姐姐冤情得昭雪,实在是一件大喜之事,画棠在此恭喜姐姐了。”

    “哦?”枕春扬眉轻笑一声,懒得去看安画棠违心的神情,,“十四妹妹的心意,本宫领了。”她心中念着,不急一时不急一时不急一时,转身向着柳安然正正经经行了礼,“皇后娘娘当日荣登凤位,臣妾无缘听训,今日便给皇后娘娘请安。”

    柳安然见她礼数周到,心中便定了一些,指了四妃之下的座位,道:“明婕妤坐罢,你才从别院里出来,更要仔细身子少些劳累。”

    众人听得这话,大多脸上都露出讥诮的表情,只有小薛氏坐在位上若有所思。

    枕春扬眉拂袖座下,不卑不亢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既是出来了,再劳累,也不算劳累。”她略略坐正身子,低头拨弄着手上的红宝戒指,轻笑一声:“有皇后娘娘的体恤,臣妾喜不自胜。”

    柳安然端了一盏清茶,嘴角稍稍僵硬了一息,旋即便被她与身俱来的悠然矜持所替代。她呷过了茶水,方淡淡回道:“明婕妤首夜回宫便承宠于陛下,这样的隆恩,旁人求之不得。”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月牙轻轻按住耳边的翡翠耳环,含着莫测的神色,朝着枕春看来。

    枕春手上的动作一停,亦抬头看去。两人神色交汇之处,便有许多情绪砰然炸开。枕春扬唇明媚一笑:“月贵人,别来无恙。本宫昨日见陛下读书,读到,每一引颂渔民歌谣,便都想到了你。”

    月牙声色未动,柔软低头:“明婕妤娘娘万安,托娘娘的洪福,嫔妾都好。今日见娘娘衣裳华美,姿容如旧,便知道您也是事事俱好的。只是瞧着娘娘头上戴的四簇十二垂的华美花冠,倒是想起来……这等华贵对的装饰,应是贵嫔之位上,才得佩戴的。”

    “贵嫔之上才配戴得?”枕春略作惊讶之色,以袖颜面。

    “想来嫡姐姐不是有心僭越。”安画棠趁时进言,“如此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摘下,便也无事了。”

    枕春笑着放下手来,之间轻轻击打着桌案,哂道:“原是如此。一个花冠罢了,皇后娘娘若不喜欢,臣妾自然摘下便是。只是臣妾自别院出来,皇后娘娘身边儿的魏能公公抬着贵嫔的仪仗前来迎接,说……这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抬举。臣妾这心里便有些疑惑了……”枕春眸子清亮,望向柳安然,“皇后娘娘到底是要抬举臣妾,还是要臣妾僭越呢?”

    “一个花冠罢了。”柳安然轻轻吹茶,淡看一眼安画棠与月牙,“明婕妤若喜欢便戴着,本宫素来不拘泥这些俗礼的。”

    “皇后娘娘果然大方宽容。”枕春低眸浅浅一笑,心中略动,盈盈问道,“倒是那日,魏能公公说错些话儿,在别院门口掌嘴至流血,不知今日可好了?”

    “一个奴才,不消得明婕妤细问。”柳安然扬了扬头,“明婕妤便做婕妤之位当行之事,便也足够了。”

    “婕妤之位当行之事?”枕春偏头噙着戏谑之意,“花冠亦带着,仪仗也抬着。倒让臣妾好难办——”

    “那嫡姐姐还是便将这花冠摘下来的好。”安画棠出声。

    枕春轻啧:“十四妹妹不知道,今日这花冠,偏偏是摘不下来的。”

    柳安然面色有些黯然,枕春初出冷宫便如此行事,让她皇后之威有减。心中郁郁翻腾,声出一句:“明婕妤放肆了。”

    柳安然话音甫落,语音尚且还在回荡,便听冯唐唱礼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冯唐不常见的,除非是慕北易要来。

    柳安然将好一听见,便撑身站了起来,脸上的期待努力隐藏仍被枕春察觉出来。

    “皇后娘娘怎还迎了出来?”冯唐上前行了礼,冲柳安然道。

    柳安然眼神往冯唐的背后掠去,只望见殿外皓白的雪。她有些疑惑:“冯公公所为何事?”

    冯唐甩手尘拂,从袖中取出圣旨来:“昨日送入门下省抄出,遇着化雪,掖庭的动作慢些,便耽搁了一日。明妃娘娘是昨日便知道的,礼部昨日便去了一趟永宁宫。”

    “明妃娘娘?”月牙闻声,容色耸动。

    冯唐矮身点头:“正是。陛下念明妃娘娘蒙冤日久,受了许多委屈,昨日晚上便下的口谕,特进明婕妤二阶连升,为明妃娘娘赐玺绶妃印,以昭抚慰之情。这明妃之位,也是陛下提起,以昭显明妃娘娘之善之美可媲王嫱的缘故。”

    “一宫主位连进二阶?祖宗规矩没有这样的先例的!”柳安然扬眉。

    冯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正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才显得陛下抚慰之情真切。陛下说了,祖宗的家法也是祖宗定的,百年之后……嗯……陛下也是祖宗的。”

    “这……”柳安然略略错愕,捋过发尾,“既是陛下的意思,定然……是好的。”她偏头望向枕春,喃喃念道,“……明妃。”

    安画棠银牙咬碎,偏头低低与月牙道:“嫡姐实在诡计多端,出冷宫只消一日,使着狐媚手腕儿便已经得了逞!”

    月牙示意她稍安勿躁,轻声以帕子遮着嘴角道:“你嫡姐姐素来不是好打发的。明妃便罢了,咱们到底还是依附皇后娘娘的。”

    新晋明妃娘娘安枕春眼角余光撇着月牙与安画棠交流的神色,面上只恭敬温顺地朝柳安然福了福:“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了。”

    枕春从凰元宫出来的时候,着意在门口等了会儿。

    小薛氏手上拢着一只暖炉,低着头看着汉白玉的台阶,跨过及膝盖的门槛儿,才望见枕春那双绣满珠宝的海棠红缂丝并蒂花开样式的鞋面儿。

    “珍贤妃。”枕春不喊她娘娘。

    小薛氏抬起头来,因着天冷,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她看着枕春仍有习惯性的恨色,强忍了下去:“明妃。”

    “我在冷宫里见了你的姐姐。”枕春如此说道,“出冷宫的那日,她被人毒死了。”

    “明妃与我说这些做甚么,嫡姐是心悸而死。”小薛氏的声音极其冷淡。

    枕春自顾自说道:“你嫡姐姐求了我一件事情,求我出了冷宫帮她做一件事情。不是向你寻仇,不是为了复位。她余生所愿只想回薛家,看看你们的祖母。”

    薛楚铃脸色略有动容,叹道:“祖母从不分嫡庶,每个都是她的亲孙女。”

    “薛楚铃,不是我杀的。”枕春声色浅淡,像在说一件遗憾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小薛氏骤然一愣,抱紧了暖炉,想握出一点温暖来,她道:“我皇儿一案,丽嫔与贞婉仪为给你翻案不惜与皇后翻脸。她们俱是你一党,我要如何相信你的清白?皇后如今只发落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谋害皇嗣,兹事体大,若没有人指使……区区几个宫娥怎么有胆子!”

    “你冰雪聪明,也知道此事应有人指使。”枕春轻轻阖上眼睛,“杀了三皇子,我能得到什么?心底的一丝快慰吗……是的,我承认,我小产的时候,的的确确恨过你。”

    “我做不得主!”小薛氏声音因怒而嘶哑。

    枕春迫近小薛氏一步,望着她那双阖宫最美的眼睛:“你想想,你如此聪明。我们一起扳倒了大薛氏,你那时候是多么知轻重缓急。你想想,你的儿子死了我能得到什么!”

    “你……你站在那处……”小薛氏往后踉跄了一步,扶着狮首的栏杆站定,“你就站在摇床之前,抱着我儿的尸体……你能……”

    “我能得到什么?”枕春冷笑一声,诘问:“得到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和冷宫的岁月?薛楚铃,你如此聪明,你早就有答案了。而你,你因悲恸不敢直视缘由,沉醉在昔日的回忆之中。”

    小薛氏轻轻推开枕春,撇过头去,肩膀有些颤抖:“你与我说这些……”

    “你心中早有答案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善与无缘无故的毒害,你最是知道的。”枕春抓着她的衣襟,低声道,“你的儿子死了,我什么都得不得,而有的人却能得到……皇后之位。”

    薛楚铃昂起头来,一颗眼泪,落在枕春的手背上。

    枕春肩头一松,轻抒口气,松了抓住薛楚铃的手。她知道,小薛氏已经动摇了。漫不经心整理了发髻与花冠,枕春淡道:“我不为你要做什么,只要你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都得擦亮眼睛。”

    ——“姐姐?”端木若从凰元宫里走出来,远远见了枕春招招手,上前给小薛氏请安道,“珍贤妃娘娘。”

    小薛氏扫看了一眼端木若:“贞婉仪请起。”她不去看枕春的眼睛,“贞婉仪与明妃交好,想来暌违已久,定有许多话要说。本宫就不叨扰了。”

    枕春点头,犹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道:“珍贤妃娘娘慢走。”

    端木若并过肩头,与枕春低语:“姐姐当着这风口,与她说什么。”

    “算账呢。”枕春自嘲一笑,拉过端木若的手来,莞尔,“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端木若伴着枕春,抬头看看天色:“今日雪晴着,想着走回永宁宫暖和一些。”

    “那便走着回去也好,不若去梅园瞧瞧。那儿梅影稀疏又兼有雪景,人迹罕至,清净、舒适。”枕春牵着端木若,嘱咐苏白道,“去,取炉子在梅园温酒,拿些有味的点心。”

    二人迂迂回回,一路遍看白雪,到了梅园。目光带着探寻,落在树冠上,才在那一片片一团团的皓白之中,清晰见得打眼的红黄绿来。

    红梅是最常见的,颜色烈而浓,好似美人的丹红唇脂。而黄绿的便觉得清心,枕春的手轻轻一扶,便有晚冬的落英簌簌。

    端木若揣着手笼,含着笑,在梅树下凝望着枕春。她额头触柱寻死的疤痕,在灿烂艳美的红梅之中,宛如一朵不经意落下的花瓣儿。

    “何以今日便想走走,你平日里躲懒,惯不爱出来的。”枕春带笑回看她,敛着裙,挨着一截没积雪的凳子坐了。

    端木若莞尔笑道:“今日我从永宁宫出来,见着一件趣事。”

    “何事?”

    “我见着几个的宫娥,搜罗了一些帝城外头带进来的画卷、书法,说是要给嫔御们赏玩。”端木若不坐,只笑盈盈地看着枕春,眼底却没有轻松的颜色,“我便问了问,听说皇后娘娘拟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那日,要举办一次鉴看字画的花间会。”

    “花间会。”枕春若有所思。

    花间会是乐京时兴的宴会,取草木萌生的初春,贵女小姐们俱在一处品鉴字画,吟诗作对。枕春出阁前也玩过,虽然不大得趣。如今嫁做天家妃子,真的是妃子了,倒也有些怀念少时懵懂且烂漫的时光。

    “姐姐以为如何?”端木若问。

    枕春答道:“往前既无皇后主持,六宫的聚会则少。如今封了皇后,在皇后的主持下游园、赏花、品鉴字画儿或是饮茶放纸鸢,这样的闲事只会愈多。何况……柳皇后……”枕春一声叹息,“她自幼便是名媛中的佼佼者,这些诗会花宴,信手拈来,也算是一大爱好。少时,在她的引领之下,我亦参加过不少。”

    “我本也是如此想的。”端木若笑容便淡了,“可姐姐你猜怎么着。我却见得,那几个送字画的宫娥,带着歧阳宫的腰牌。”

    柳安然入主凰元宫之后,歧阳宫的主殿空置下来。里头如今便只住着澜月阁的贵人月牙,与汀兰阁的才人安画棠。

    枕春的心,立时提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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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九鱼荷河

    端木若缓缓叙说:“那歧阳宫的二位,姐姐你是知晓的。月贵人字都识不大全,自然是不会寻那些字画来品鉴。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定然是安才人搜罗的。”

    “十四妹妹她……”枕春蹙眉凝思,“自小在书画之上还是颇有见解,若是寻来品鉴,也说得过去。”

    端木若一声冷笑,丝毫不顾忌言语,嘲道:“自姐姐被害入别院,安才人莫名便失宠了。安才人这一载来,成日心思都花在了如何邀宠求欢之事,何来雅兴品鉴书画?”

    “你的意思是……”

    端木若踱了两步,鞋面踩在学沫与花瓣儿上头,留下浅浅的痕迹。她抬头望着树枝上各样姝色的花朵,眼神里神光闪动:“安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如今嫡庶姊妹皆做嫔御,一个擅画一个擅书,旁人也是知道的。”

    枕春陷入回忆之中,手撑小案,道:“我少时学的是工笔花鸟,常作小品或扇面,她不愿与我一样,便要习字。习的是梅花篆,以是字画兼有,更胜一筹了。”

    端木若:“人人都知她习梅花篆?”

    “乐京的贵女圈子走得亲密,各擅什么大抵互相都知晓的。譬如珍贤妃擅琵琶,或是娇嫔身段极美能作戏。柳皇后阁中擅棋又精数术,亦有流传。”枕春解释道,“也是因年年的梢下宴的缘故。”

    端木若望着漫天梅花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她捏着帕子,低声说道,“我却觉得有些蹊跷,便留心打探了一番。则有一计,姐姐附耳过来。”

    枕春心中大约摸了个底儿,蹙眉,偏头上去:“你的意思是……”

    ……

    二月初二的花间会,来得略微有些春寒料峭。

    柳安然要得贤良能干的名声,自然又筹备得精致。邀请命妇与在京的亲王、世子,还别出心裁请赴宴的亲贵们各携一幅珍藏的字画前来参宴。

    当然了,里头也有慕北易想要重新将乐京高门的亲姻紧攥在手里的缘故。他惯会指使柳安然了,心中觉得心安理得,且如得宝剑,得心应手。

    枕春在春絮迷蒙的暮日时分,坐在殿前弹琴看画儿。大理石的地砖上头铺了几副苏白从库中选出来的收藏,一样一样地展开来看。薄薄的余晖洒落在宣旨上头,镀上一层浅浅金色。

    绛河殿是没有什么好画的。枕春自个儿的旧作与稍许好些的,都在早些年间捉襟见肘的时候,托人拿出去卖了的。如今留下的,都是出别苑之后慕北易依照份例赏赐下来的装饰之物。这些装饰之作仓促简单,只能算宫中画师们的寻常画作,没有什么稀世珍品。

    枕春今日弹的是。此间青山绿水,万物化生,人间兴衰,山河鼎沸与寂静,都在渔樵一话。都在枕春有一下没一下的叮叮咚咚里头。

    她手上这一页字谱乃是虚无先生尚在坐部当值的时候,依照枕春的习性,当然是懒的习性与慢的习性,全新打谱的。枕春弹得不好,但弹这一谱便容易多了。这一谱他录在一册私琴谱里头整理好的送来绛河殿的,整册名字叫做。虚无先生那犯了忌讳的原名里有个清字儿,清浊为悖,枕春猜这浊心堂应是他的书房或是琴屋。

    风尘往事,苦酒浊心。他也有七情六欲吗?还是人生漫长,一时说不上来的浊心与灼心。

    她脑子里神游,一壁闲闲按着琴弦,一壁看苏白晒画,问:“选不出来了?”

    苏白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既命妇与皇亲俱要入宫参会,自能见许多精品、珍品。咱们的这些无非是宫廷的画师之作,到底矮了些。您如今是初出别院,或许面上的,要更重些。”

    “宫廷画师已是很好了,古往今来名家大多也是宫廷画师出身。我倘若嫌弃宫廷画师的不精,怕也选不出再好的了。”枕春说着,咚地一声不慎掐起带断了一截养得水葱般尖长的指甲,心里直疼。

    苏白叹气:“那娘娘要选哪个?”

    枕春吹吹手,随手指道:“就正面我这个,花开富贵蝶穿牡丹,就很不错。”

    “可是有些……嗯……”

    “俗气?”枕春扬眉,将琴弦按息。她梨涡浅陷,笑道,“便是做个样子罢了。准备得再是精巧,总有费尽心机要唱戏做角儿的,没有咱们什么事儿。”随即抱琴摆正,听见琴身中弦声松动有些沙沙声响,惋惜道,“若说调琴,还是虚无先生的本事最好,可他如今不在乐京了。”

    大赦天下时便脱了罪。听家中传信说,在雁门做军师,似乎更适合他。

    苏白见枕春毫不关心画作之事,劝道:“娘娘快别摆弄那琴了。好歹选个上眼一些的。”

    枕春犹自在拨弄琴弦,看也懒得看,随意瞎指道:“那个呢……那个多子多福的石榴蝙蝠……那个……猴子捧寿桃……”

    当最后,明妃赴宴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宫娥们挂上了枕春带来的一幅招财进宝。

    不是普通的招财进宝,是栩栩如生的财神爷捧着大元宝的一幅竖四尺——招财进宝。

    众人一见,都捂嘴发出窃窃笑声。

    枕春犹不觉得脸红,整了一番自己织金晕彩浅红的广袖衫,遣苏白取来红泥新印。她捋起绣满珠玉与雀纹的袖口,拿起新印,在那画下戳了一枚红彤彤的“恭喜发财”印,才算做事做了全套。

    柳安然坐在上位,面色略略一僵,声道:“明妃的心思素来奇巧,这一幅画倒是有点……”

    “昨日陛下与臣妾说起,大俗既雅的事情来。”枕春不看柳安然,只殷殷切切抛去神光给了慕北易,自顾自说着坐下了,撑着下颌盈盈笑着,“说的是日月之形为简,山川之形为易。臣妾人微言轻,自然不敢承山川日月的贻笑大方,则献上一卷俗气的,衬托诸位亲贵罢了。陛下不怪臣妾罢?”

    这话说得却是很周到,慕北易轻笑一声:“皇后由得她罢。”

    柳安然听着却稍显刺耳。大抵是因为,枕春自别院出来,已经冠宠半月的缘故。

    当然明眼人也都知道,大多数还是因为慕北易想要立一位容易把握方便调教的首辅缘故。安家根基浅,素来也算忠诚,安青山坚持不动摇的中庸做派让此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了。

    枕春的得宠,不过是先吹的东风而已。

    可惜只有枕春得宠,安画棠半杯羹汤未分。众人也便察觉出安家这一层“嫡庶有别”。

    “皇后娘娘自小耳濡目染俱是名家大作。”枕春摆弄流苏上垂下的碧玉水滴,座在席间,似笑非笑,“不知今日这书画花间会,娘娘带来了什么样的传世佳作?”

    安画棠噙笑:“嫡姐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所备,乃是一幅映衬着今日丽日春景的书法。这书法的妙处,方才陛下已经品评了。”

    今日的确是丽日春景,初暖的旭日与精美的杯盘熠熠生辉。那春日里特有的花絮与微凉的香粉气息,萦绕之中便让人觉得从骨子里的酥懒蔓延。书法?甚么春日丽景的书法,总盖不过兰亭集序来。枕春闲闲磕着瓜子,问道:“哦?十四妹妹先已见过了。”

    安画棠翘着软嫩的指尖一指:“喏,便是那一幅,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誊抄在蜀素上的,陛下的词句。”

    抄写天子诗句,这么服帖?枕春心想,柳安然的字儿也是好的,慕北易也是偶沾风月情怀。两人如今凑在一起,也算合适。她便远远一望,瞥见的是——

    惯做天涯客。要什么、殷勤记取,来时踪迹。翻覆人间新醅酒,壮我浪游消息。寒夜里,冷清消得。余事功名何足问,对手中,横纵凌云笔。萧瑟处,燃新碧。

    春风摇动江南北。好吹落、凄凉重量,忧愁颜色。过眼十之**事,换了三分白头。总辜负、佳眠佳食。世事茫茫难自料,但护持、肝胆长如洗。凭此物,时光敌。

    枕春心口还在回着味时光敌不敌,迎着春风看见坐在帝位之上意气风发的慕北易,冠下一丝发被风翻动。他狭长的眼睛带着轻蔑的笑,微微一阖时,终于在眼尾露出时光印记。

    他早已不是少年了。

    枕春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指腹触之如缎,霎时心情大好,赏脸赞道:“陛下才情豪迈,此字句略有寂寥,这可是所说的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笑起,“好在皇后娘娘笔墨工整端正,蜀素色彩持重,使此寂寥添了威严,真是天作之合呐。”

    柳安然品不出枕春话中的纰漏,只得点点头。便起身来,一派凤仪天下的模样,吩咐了宫娥一一展示花间会上所选呈的书画佳作。

    枕春偷偷打量慕北易的表情。

    慕北易正被扶风郡主呈上前朝画圣遗世的所吸引,一时没有顾及这边。

    枕春便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慕永钺。

    慕永钺坐在国戚之中,微醺烈酒,冲着枕春抬手。他修长的食指从袖中探出,嘴角微扬,冲着枕春勾了勾手指。

    枕春心嘲,九皇叔你这一把年纪若论辈分,皇子们还得叫你一声九叔祖父了,岂能如此幼稚。便作不胜酒力,撑着苏白要起身。

    脚还没站直,便听见柳安然的声音传来。

    “陛下请看,这一幅九鱼荷河当真精美,意思也是传情的。”

    又听月牙的声音应道:“九鱼代表缠绵长久,荷河代表情意和合,正是一幅好画儿。瞧这运笔细腻,颜色清润,想来是女子所画,赠给思慕的郎君的。不知这一幅妙作皇后娘娘是何处来的?”

    柳安然莞尔:“今日筹备花间会,让宫廷画匠们在民间搜罗的。”

    枕春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个宫娥捧着一幅六尺长画奉给慕北易观看。

    那纸张略已发黄,所绘也不是旁的,正是一幅意愿合美的画作。

    正是枕春自个儿,曾待字闺中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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