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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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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
元宁的军制由太祖一手创立,无符不调兵,纵然是太祖皇帝,没有兵符,也不能从皇朝的几个大营调一兵一卒,兵符一分为二,太祖将其中半块兵符交予圣烈大皇贵妃掌管,后来传给睿王,皇叔过世后,永宁王掌握着那半块兵符,直到被我收回。半块兵符足以调动元宁半数的军力,只有对外出征,兵符才需要共戡下令,只有调遣涉及帝都时,才需要在半块兵符之外附上盖有国玺的令谕。
收回兵符意味着永宁王不再拥有随意调兵的权力,可是,永宁王的直属军力仍占元宁总军力的将近六分之一,这会让所有的皇帝寝食难安,我也不例外,只是,我面对的这位永宁王拥有无与伦比的手腕与耐心,在皇叔过世后,与我周旋至死,在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现在的局面已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当然,与兵权不同,我无法消除夏家在朝野的威望。每一次,当我成功地从永宁王手中收回一些权力时,我会看到他平静地跪在大殿的玉阶下,毫不动容地施礼,那时,我会感到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挫败的情绪。
最近十年,我没有再动过永宁王府一分一毫,不是改了立场,只是开始理解父皇的话了。身为皇帝,我不可能直接统兵,圣烈大皇贵妃说过:“真到御驾亲征的时候,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可是,面对从永宁王手中收回的兵权,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谁来接手呢?
不谈领军才能,而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根本无法相信领军的将军,派监军绝对是用兵大忌,而且,面对威胁重重的边境,我不可能将兵力分散给不同的人,那是自取灭亡。
在北疆,面对古曼铁骑与周扬大军,我更是找不出比永宁王更合适的大将坐镇,我唯一能做的是,与父皇一样,永宁王与世子等家眷必须有一方留在京中。
“父皇的意思是,必须让永宁王府掌握一定的兵权?”如此明显的话,太子要是不明白也就不用想继位了,但是,听明白与照做是两回事。
“你认为父皇是私心作祟,是吧?”示意东宫扶我站起来,我微笑,“阳晔,你只看到永宁王府一手遮天的权势,却没有看到更深的东西,作为皇帝,你的眼界应该更开阔些!”
太子惶恐地跪倒,很显然被我的话吓到了,我没有再说话,伸手虚扶了一下,让他起身,陪我离开。
“晔儿,”在出门前,我看着地上斑驳的光晕,在短暂的眩晕之感过去后,很坚持地开口,“不准加罪!在你找来的替代人选达不到永宁烈王成名之战的水平前,不准对永宁王府加罪!”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那个人可以用五千步卒与古曼的五千金狼军激战一天一夜,寸土未让,损失不过一千,那么,你可以随意对付永宁王府。”
“否则,你就是在自毁长城!”
世家善战之名哪是那么容易来的?
在无险可守的易州,第一代永宁王创造了一个奇迹,以至于整整三十年,古曼的铁骑见永宁王旌旗即取守势,一战成名的永宁王当时不过十九岁。
南征期间,永宁王病逝,江南世家趁机反叛,三十万军被围在运河与祁江之间的狭窄地带,永宁王世子领命断后,两千精兵扼守江淮城的道路,整整十天,叛军未能前进一步,元宁大军从容脱困,迂回转战,反败为胜,援军到江淮城时,两千精兵只余不过二十人活着,世子重伤昏迷已经三天。这一战,三军俯首,再无一人敢置疑永宁王世子统率三军的资格。
这些是皇叔对我说的,那是他唯一一次声色俱厉地教训我,因为当时尚是太子的我想用亲信取代永宁王在军中的地位,那时候,在我看来,夏家的一切不过是太祖宠信的结果,不在乎的姿态触怒了皇叔,他冷冷地告诉我,如果我有自信可以取代这样的永宁王就随我。
军队是最不理权势的地方——即位这么多年,这是我对那些将军最深刻的看法,因为,战场之上,人命是最脆弱的,所以,军人只服从那些可以保护他们的强者。
我的太子还不明白这些,也不相信这些,我今天所说的话,只有在他真正面对那些状况时,他才会真正理解,这一点,我无能为力。
“父皇,儿臣对圣烈大皇贵妃、永宁烈王与睿王殿下,同样是由衷地敬重,儿臣也愿意遵从您定下的礼制,心中绝无丝毫的勉强,可是,这一切,都不应该成为永宁王府得到特殊对待的理由。儿臣并不认为,现在这位永宁王有资格得到与其父祖一样尊崇的地位。”我的太子没有松开扶持我的手,却很郑重地回答我的要求。
不能说不惊讶,可是,他的反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与我不同,我的太子十分有主见,从来不甘于随波逐流,他总是毫不犹豫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想必,对于永宁王府、对于世族,甚至是对于未来如何治国,他都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父皇,儿臣也认为,圣烈大皇贵妃与睿王殿下都是谨守分寸的人,尽管他们拥有的权势足以一手遮天,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逾越过君臣之份。”迎着我的目光,东宫的神色有些犹豫,却毫不退缩。
“如果永宁王坚守这一分寸,儿臣虽然不认为其有资格获得先祖一般的尊崇与荣耀,也绝对不会对第一元勋之门有丝毫不敬,儿臣毕竟也要祭祀圣烈大皇贵妃与睿王,自然也会保证夏氏应有的荣耀,而且……儿臣的身上同样有夏氏的血统。”
我无语,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太子的身影与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合起来。
夏氏的血统?是的!东宫的外祖母出身夏氏,是永宁烈王的女儿,太祖皇帝用这种方式与世代鸿儒大家结好。
这是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他如此敏锐地把握了事情的关键,我却无法做到。
太子说的是实话。
在皇叔安葬的事情上,永宁王保持沉默,这让我深为不满,直到皇叔小祥的时候,永宁王才主动对我解释,在那个盛大的仪式上,我不想理睬他,却被他的一句话说服——“太子殿下,你认为睿王真的拒绝陪葬在皇陵吗?”
皇叔从来没有正式请旨!那么,作为父皇最信赖的人,他当然会陪葬在帝陵之侧。走近生命的终点,我才开始有点明白父皇当时的想法——希望在冰冷的地下,能有一个自己信赖的人陪着自己!皇叔会不清楚父皇的想法吗?既然如此,即使并非全然甘愿,皇叔也不会拒绝,所以,永宁王保持了沉默。
在好多年之后,永宁王陪同我祭祀皇叔,那是他最后一次到这里,也是我与他第一次沟通,他问我:“陛下,你认为睿王对王妃如何?”
“深情不渝。”
他笑了笑,那时,他已经很老,笑容中带着沧桑的意味,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诉说着:“陛下,您没有见过太祖是如何对圣烈大皇贵妃的,也没有见过臣父是如何对臣的母亲,所以,您才会说‘深情不渝’!呵……”
“睿王很早就想娶王妃的,可是,直到先帝即位,他才真的做到,因为太祖皇帝与圣烈大皇贵妃都不同意他娶那个女子为王妃,也因为睿王很清楚的说明,他不要侧妾,太祖皇帝与大皇贵妃都认为他是意气用事,需要冷静,可是,冷静过后,他还是毫不改变!尽管如此,尽管他对王妃忠贞不渝,但是,臣从没感觉他到王妃如何深情!”
的确如此,尽管皇叔对王妃很尊敬、很关心,也很怀念,但是,那些感情都不算激烈。
“睿王妃的葬仪是您操办,您应该看到她随身的一方印章吧?那是睿王的聘礼,也许,那才是睿王真正的感情。”印章是皇叔的手笔,我自然认出,也一直铭记在心,因为内容太古怪了——“三世深情”、“独慕惊鸿”——两行镂刻精致的字迹,意义却难解,王妃的名字中并没有与“惊鸿”相关的字眼。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睿王应该是的确动心过吧!”永宁王猜测着,想来,他并没有问过皇叔,“殿下也很矛盾吧!因为,感情从来都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对殿下而言,王妃并不是最重视的人啊……”
皇叔最重视的人?我当时愣了一下,因为永宁王并没有说出是谁,但是,随即我就自嘲地笑了——有必要说吗?除了圣烈大皇贵妃,皇叔最重视的人……除了父皇,还会是谁?
“陛下有没有发现温陵的方位很特别?”永宁王忽然问我,我点头,没有作声,那不是秘密,温陵面向西北,与众不同。
“圣烈大皇贵妃曾经与太祖皇帝说,她希望死后葬到江华,不过,跟着就说,她也知道不可能,只希望能面向江华城的方向安葬,太祖皇帝答应了。”永宁王叹喟着,“睿王也是同样的考虑吧!”
说完这些,他就再也没言及皇叔了,他只是告诉我,他这些年的所有努力只是希望保护夏家周全,绝对不是故意与我作对,我是君,他是臣,对我的宽容,他铭感于心,可是,有些东西,他没有办法放手,他必须给夏氏留下一个保障。
我默默地听着,心绪却在别的事情上打转,因为,从他的话中,我忽然发现,皇叔才是最维护父皇正统的人,连身后事也为此而做——与圣烈大皇贵妃一样,若是皇叔葬于别处,那一定会被建成一座帝陵吧!那样,后世如何处置?陪葬皇陵,再如何高的规制,君臣名份却是确定的。
用心良苦!这是人臣之极至了吧!
什么样才算信赖?很简单,如太祖对圣烈大皇贵妃一样,出征时,可以将后方大权、军资补给全部交托;如父皇对皇叔,离京巡视,可以将国玺、御印全权交付!
君臣之间信赖至斯,难!难!难!
分寸之间,臣下才是付出最多的人吧!皇叔的任性也许正是一种发泄,父皇才会那般放纵吧!
在那一瞬间,我希望能有个人让我像父皇放纵皇叔一样对待!
在下一瞬间,这个念头就消失了!因为我发现我没有任何理由那样对待臣下。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低声喃语,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父皇若不放纵皇叔,皇叔就不至于权倾天下,不权倾天下,也就不必如此努力寻求平衡,而皇叔若是不必艰难地掌握分寸,父皇自然也不必那样放纵皇叔。
无数的念头划过脑海,我想找到一个解释,却发现那些解释太过荒谬了。
“朕很放心!”将纷乱的回忆排出脑海,我拍了拍太子的肩。
很快就可以见到皇叔了,那时,我有无穷的时间去寻找答案,也可以缠着皇叔让他为我释惑,何必这么急呢?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
迎着微曛的春风、暖阳,我缓缓走出皇叔的园陵。
开始(全/耽美向)
唯美与残酷同在?本人水平不够啊!
这篇番外也算是一个解释吧!如果还有疑问,我……我……我也没办法了!
这一章的题目是我临时决定的,如果有人有更好的主意,请告诉我!——总觉得词不达意、名不副实!
这两天正文只写了不到一千字,还是先不发了!今晚再努力吧!希望明天可以更新正文!
谢纹啊谢纹,怎么让你出个风头就这么难呢?
————————以下是本番外的正文————————
那是一切的开始,却并非最初的开始,只是错过一瞬便是一生,可以无悔,却不能没有遗憾,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
“你认为本宫会答应吗?睿王殿下!”
“您从未拒绝过儿子的要求!”
“那么,崇儿,你认为母亲可能答应你这个荒唐的要求吗?”
“我曾向您提过更荒唐的要求!”
“那些要求再荒唐也不会以你的一生为代价!”
永寿宫的重重帷帘后,元宁皇朝最尊贵的一对母子正在针锋相对,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当然,此时并无宫人在侧,这些对话并不会为母子以外的人知晓,否则,应该会是一件令很多人诧异不安的大事吧!
一直以来,尽管在很多人眼中,以清贵妃的身份统摄后宫,甚至权倾天下的夏汐澜高傲犀利、冷漠如冰,但是,在面对独子时,她也仅仅是个慈母,乐于达成独子的任何心愿,而以聪慧智谋闻名朝野的三皇子睿王阳胤崇更是以至孝为称,从不曾忤逆母亲。
此时,这对同样被后世评价为“惊才绝艳”的母子却毫不相让地对视着,相似的双眼中是同样坚持的神色,良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在两人心中,对峙的时间都被无限放大了——终是母亲先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面对皇帝,夏汐澜也不曾如此挫败,她可以有无数的理由,用无数的手段,让皇帝认可她的见解,但是,此时,面对摆明了“我就是要如此,没有任何理由!”的态度的儿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以拒绝他的要求,却没有任何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崇儿,那个女孩的出身不足以成为睿王妃的!”夏汐澜疲惫地坐下,靠在扶手上,很清楚地告诉儿子,“我已经见过她了,可是,我不觉得她有任何吸引你的地方,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特别之处!就算她帮助过你,我也无说服自己答应你这个要求,更何况,你还说要终生无侧妾、无侍寝。”
目光微微闪动,阳胤崇嘴角微扬,很平静地回应母亲:“孩儿已经说过,孩儿只要她做孩儿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为什么?崇儿,你对她情深至斯吗?”夏汐澜无可奈何地苦笑,心中自嘲她竟也有不明白儿子的时候,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阳胤崇的人。
阳胤崇的目光微黯,没有立刻回答,这让夏汐澜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
“母亲,孩儿在出宫那天就对父皇说过,孩儿会对自己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而孩儿在睁开眼看到素织时,就……”他为难地皱眉,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他只有十六岁,他的人生经历还不足以让他形容出内心深外的情生意动。
夏汐澜了解儿子的意思,却因此更为愕然:“仅此而已吗?”之前,她只知道儿子的坚持,却不知一切竟然只来源于他的一时心动。
阳胤崇深深地看着母亲的眼睛,微笑着反问:“这还不够吗?”
没有回避儿子的目光,夏汐澜反而更加专注地望着儿子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他情绪的每一点波动,阳胤崇的眼神因此更为坦然。
感觉到手边的茶盏已然冰冷,夏汐澜不由缩回手,正要推开茶盏,阳胤崇已经上前一步取走茶盏,又转身将之放到一旁的几案上,在转身的同时,他听到母亲用有些飘忽的语气,慢慢地道:“怡王接你回宫时,你并没有带上她。”
手轻轻地颤了一下,随即便不着痕迹地放下茶盏,转身看向自己的至亲,但是,阳胤崇失望了,她的母亲显然并不想给他探究的机会,在说话时,便侧过身,斜靠着扶手垂下头,掩去所有的神色。
“母亲与父皇一样,不相信孩儿对她的感情,是吗?”双手在袖中交握,阳胤崇平静地站在榻前,语气平稳地询问母亲。
夏汐澜抬头看着儿子,轻轻摇头:“你的舅舅曾对我说,即使他深爱妻子,在军中寂寞时,他仍会被其他女人吸引,甚至有几次,他也想过与之结缘,长相厮守。”
“那不一样!”阳胤崇直觉地反驳,却见母亲饶有兴趣地等着自己解释,不由心虚起来。
“崇儿,如果你真的深爱那个女子,我会答应你娶她,甚至只娶她,可是,我看不出你的深情,只看到你的固执,而固执并不能让一个母亲在子女的终身大事上让步。”夏汐澜坐起,拉住儿子的手,很郑重地宣告,却也是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
阳胤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有种自己的私密被公之于众的感觉,这让他半分都动弹不得。
“无论皇上对你有何种期许,对于我而言,我只想你幸福!为此,我可以倾尽所有,逆天悖伦也无所谓!崇儿,我是你的母亲啊!我怎么可能答应这桩婚事?”
“逆天悖伦……”
“若是那样可以让你觉得幸福……”
“母亲……有那么明显吗?”阳胤崇显出最软弱的姿态,寻求母亲的安慰。
也许是惊讶,也许是别的原因,夏汐澜在瞬间愣了一下,随即就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肩、背,仿若幼时抱着他哄他入眠,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跪倒在地,伏在母亲怀中,阳胤崇同样沉默无语地感受母亲温暖的保护。
“崇儿啊,你真的不像阳家人啊!为什么你要像夏家人这样骄傲呢?”轻抚着儿子的头,夏汐澜低声喃语,为儿子叹息。
夏家人的骄傲犹如最高温的火焰,透明纯粹,容不得一丝杂质,因此锋芒毕露,傲视群伦;阳氏皇族则不然,他们的骄傲镌刻于灵魂,在任何时候,他们都不会低头屈服,他们可以为自己的目标忍辱负重,却不会有丝毫动摇。
同样是冰与火交织,但是,一个是火中冰,一个是冰中火。
夏汐澜不能不叹息——若是阳胤崇的性子如姓氏一样,他绝对不会做这个决定。——以自伤至极的痛来覆盖所有的伤痛,这是夏家人才会做的事情。
这也是“他”唯一没有算到的事情吧!——心计再密,算不到人心便会失算!
阳胤崇却笑了,很温和平淡的笑容却透着冷意,他拍了拍母亲的手,反过来安慰母亲:“母亲,我之前问过您,父皇之于您是什么人?您说是丈夫、是君主!这样不好吗?”
夏汐澜皱眉,细细地打量他,静静地听他说着:“我觉得这样很好!也许您没有再接受父皇成为爱人的打算,父皇却不会放弃,不是吗?我会娶素织,对她情深不渝,她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妻子,而他仅是亲人!是兄长、是我忠心的主君!不好吗?我很期待呢!”
“所以,母亲,你看,我并没辜负我的姓氏,不是吗?”阳胤崇靠在母亲的膝旁,冷笑,“没有道理只有我一个人痛彻心扉!”
“所以,你这些天才会一直不理他?”夏汐澜明白过来,却怔忡着,惊讶于儿子曲折的心思。
“让我痛的代价很高的!母亲,毕竟,你与父皇如此珍爱我,伤我的人岂能不付出昂贵的代价?这仅仅是开始!”阳胤崇很温和地说着自己的打算,除了冰冷的笑意丝毫看不出他的情绪已濒临愤怒的极点。
夏汐澜觉得很好笑,也笑了出来:“崇儿,你真是……”并未完结的话语结束于她轻轻摇头的动作,跟着,她俯身低头,在儿子耳边轻语:“你说给谁听的?”
只有两人听到的话音让阳胤崇报以愉悦的笑容。
“但是,我还是拒绝。”看着儿子,夏汐澜摇头,“崇儿,你不用指望我与你父皇会答应,不可能的。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更无法对你父皇说!”
她用命换来的儿子,她不会允许他用一生幸福作赌注。
阳胤崇默然无语,再次将头伏在母亲的腿上,灿若星辰的眼神渐渐敛起,只余下凝着冷漠的光彩在眼中流转,唇边却慢慢地显出一丝笑意。
“五年前对你手下留情看来是一个错误!怡王,本宫对你收手并不是让你如此对待崇儿的。”
阳胤崇的心绪平静之后,便向母亲施礼告退,当然,面对执意不允其婚事的母亲,他不得不退让,答应重新考虑此事。在儿子退出宫门,帷帘重新放下后,夏汐澜冷冷地出声,对像当然是刚从侧殿的帷帘后走出来的怡王阳胤峄。
阳胤峄脸色苍白,眉目间的茫然痛楚丝毫没有掩饰,对于夏汐澜的冷言,他怔忡之后,苦笑:“儿臣的命是娘娘给的,您想收回,儿臣决无怨言。”
纵然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可是,夏汐澜大权在握,虽然尊崇皇后从不失礼,也未将权力出让分毫,再加上皇帝明显的偏宠,皇后在世时,宫人尚且只奉贵妃之命,更何况皇后过世之后。即使夏汐澜并不在意年幼的嫡皇子,也有的是想讨好其的宫人,直到夏汐澜将其收养,他才真正安全,也第一次拥有嫡皇子应有的礼遇,因此,他此时确实是由衷而言。
夏汐澜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养子一眼,便闭上眼睛,手轻抚几案的边缘。
阳胤峄最怕这样动作的夏汐澜,一直以来,夏汐澜对他的确是视如己出,从不曾因为他的身份而有丝毫容忍,但凡他犯错,所受责罚与睿王一般无二,无论有多少人求情都不会少半分,而每次决定对他们的处罚前,夏汐澜都是如此思考的。
阳胤峄知道自己这次对睿王的所作所为足以让这位宠溺独子的养母对自己恨之入骨,因此,责罚绝对会让自己刻骨铭心,他无法不心悸。
夏汐澜重新看向养子,看出他的紧张,也只是淡漠地开口,说的却不是阳胤峄想像的内容:“五年前,崇儿说他不想当皇帝,只想逍遥一生,我才对你手下留情。虽然不喜欢你太过阴沉的心性,毕竟对崇儿,你向来关爱有加,不曾对他用半点心机,你继位必于他无伤。”
阳胤峄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养母不喜欢自己过于阴暗的心性,也许是幼年的际遇所致,对于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会从最恶意的角度去思考,应对之策也总是失之坦荡,这是他受罚的最多的原因,夏汐澜不止一次教训他:“你是皇子——嫡皇子——代表朝廷的正统,一举一动、行为处事都必须堂皇坦荡,这才皇道正统!”
他也知道,这也是父皇一直肯松口以嫡皇子为储君的理由。
五年前,与死神擦肩而过,尽管从未言明,但是,他很清楚,那是养母要杀自己,只是,当年,是她将自己从死亡边际拉了回来,这条命本就是欠她的,她要收回,他伤心却无心反抗,最后,自己活了下来,心痛之余他不能不欣喜万分。
这是夏汐澜第一次坦言当年的事,他不想错过一分一毫,因此,专心致志地听着,听到最后,他却笑了,嘴角微扬,无声地笑了。
夏汐澜看到他的笑,却只是停了一下,同样微笑,自嘲地说:“看来,我竟是看错你了!一直以来,你对崇儿用的心机是最多的。”
“儿臣没有!”阳胤峄的反驳脱口而出——他怎么会对胤崇用心机?
“没有?”夏汐澜冷笑,“阳胤峄,你敢说没有?将崇儿宠上天的是你,你敢说你不曾有任何想法?便是这一次,将那个素织带进宫,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本宫会不清楚?”
“儿臣……只是不想胤崇……一时冲动,后悔终生。”阳胤峄很坚持地说完自己的理由,却在养母嘲讽的神色前低头。
“峄儿,”夏汐澜很温柔地唤他,这是他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十天前,崇儿回宫,皇上郊祀,本宫却在宫中,你认为,本宫为什么会到晚上才与皇上同去祥宁宫看望儿子?”
阳胤峄的心随着她的话直沉深渊。
是啊!对独子爱逾生命的夏汐澜怎么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去看儿子。
“……你没发现永寿宫的宫人换了不少吗?”夏汐澜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他感到了其中的残酷。
“我该说你冲动呢?还是夸你好耐性?那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吧?竟连个亲信之人都没派在外守望!”夏汐澜说话间轻敲案面,语气中已经难掩嘲讽。
阳胤峄深吸一口气,在夏汐澜面前跪下,却未有一言分辩。
十天前,终于得知阳胤崇的所在,他匆匆赶到,正赶上阳胤崇发病昏倒,心急如焚地带其回宫,直到太医确认其并无大碍,三天即可复原才放心,之后,再难捺重获珍宝的喜悦,他倾身亲吻了尚在昏迷中的阳胤崇,直到重新想到现实,才停止,因为未被发现,他深感侥幸,也就未曾深思其中的疏漏,比如,夏汐澜怎么会正好身体不适,直到晚上才与皇上一同看望——早该想到,若是她当真身体不适,他的父皇怎么可能去郊祀,只怕是在永寿宫寸步不离吧?
看着阳胤峄跪在面前,夏汐澜只是冷冷地看着,良久,才很漠然地开口:“就因为你这一跪,本宫不杀你!”
她确实动了杀机,如果阳胤峄方才稍有失常,她决不容他多活半刻。
阳胤峄马上明白,抬头看向养母,眼中盈满了不可置信。
“本宫方才对崇儿说的话,你不是听到了吗?”夏汐澜淡淡地反问,“只要崇儿觉得好,本宫无所谓,不过,这不代表本宫可以容忍你利用崇儿的感情。”
他若是存了利用阳胤崇得到储位的心思,方才就不会低头下跪,她又怎能容他?
阳胤峄从不曾后悔自己的真心深情,但是,他也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此受益。
伸手虚扶了一下,示意他起身,夏汐澜一如平常,温和平静地对他说:“崇儿刚才所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起身的动作因此僵了一下,但是,阳胤峄总算还是在夏汐澜面前站直了身子,默然点头。
是亲人!是兄长!是忠心的主君!——仅仅是如此!
“你有耐性,不代表崇儿也有耐性!”夏汐澜微笑,因为倍受宠溺,高傲优雅的睿王的确是随心所欲惯了,耐性有限得很,也许对阳胤峄的耐性已是最长的了,可是,很明显,这份耐性也已超过临界点,因此荡然无存。
也许阳胤峄对这份感情过于患得患失,以致于遗忘了一清二楚的事实,这个代价绝对不会小。
阳胤峄只能苦笑,方才在帘后,他就知道,从今天开始,阳胤崇绝对不会让自己舒服半分,而将他宠出如此心性的自己对此毫无办法,只有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不是觉得奇怪,崇儿为什么会忽然如此?”到底有十五年的母子情谊,夏汐澜马上道出他的想法,阳胤峄点头,等待母亲为他释惑,仿佛多年前向她询问课业疑义一般。
夏汐澜冷笑:“你还真是皇上的儿子!”
阳胤峄骇然退了一步,直觉自己踩到母亲的痛处了。
“当年,皇上迎娶顺淑皇后之后,本宫仅以君臣之礼相对时,你的父皇居然问本宫为何如此!还很奇怪,他之前娶宁王生母时,本宫不是毫不在意吗?”夏汐澜冷言,“你是不是奇怪,你迎娶王妃时,崇儿尚未有如此反应,怎么到现在却如此报复你?”
阳胤峄很想点头,但是,他更清楚,他此时若是点头,只怕是走不出永寿宫了,夏汐澜恼怒的时候,阳胤崇尚会被迁怒重责十杖,更何况,他今日本就触怒了母亲,此时再火上浇油,只会更惨。
见阳胤峄明哲保身地选择不作反应,夏汐澜虽然更为恼怒,却也只是冷笑:“本宫生辰将至,怡王是否备妥礼物了?”
阳胤峄愣了一下,每年夏汐澜生辰之时,他都是以一卷手抄的《孝经》为礼物,只是,夏汐澜这么问,就表示:“儿臣尚在准备。”他硬着头皮回答。
“诸皇子都已经进学,本宫想在生辰时赐各位皇子《劝学篇》与《孝经》、《礼义》各一份,怡王是嫡皇子,就请代劳吧!”
知道逃不过,阳胤峄只能领命,毕竟这个处罚已经是轻的了。
“我若是你,就不会在崇儿面前因为嫡子的出生而欣喜若狂!”夏汐澜也不为难他,随即就对他解释,同时摆手让他离开。
阳胤峄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退下,刚转身,就听见夏汐澜很平静的声音:“峄儿,你第一次见到崇儿时,对本宫承诺了什么?”
阳胤峄不知道她是不是临时起意,或者这是最后的考验,他只是转过身,很郑重地回答:“娘娘,请放心,我一定将崇儿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一生一世照顾他、爱护他!”
夏汐澜在一瞬间觉得回到了十五年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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