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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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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宁的皇帝,不仅仅是你我的皇帝,你也是如此,这点,你明白吗?”
谢纹一愣。
“什么是国母?皇后,你是皇室的女主人,是天下人的母亲,谢氏是你的出身,却不要以为会永远是你的依靠,那样的皇后……”紫苏这次是诚恳地教诲她,谢纹并非不知好歹,却只能默默地低头。
那样的皇后怎么样呢?
元宁史书上,被废、被赐死的后妃有几个没的有显赫的背景?只是,谁又会愿意为一个惹恼皇帝、太后的后妃赌上整个家族呢?
紫苏伸手让谢纹靠近些,轻声道:“你要让谢氏依靠你才行,那样,谢氏才会倾尽全力维护你。”
“谢太后娘娘!”谢纹感激地回答。
“知道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紫苏轻笑,对上谢纹询问的目光。
“诞下一个皇子吧!哀家保证谢家会对你们母子全力相助的!”紫苏拍了拍她的手臂,“有了嫡皇子,人心才能安定!”
说完,紫苏便起身离开康宁殿。
这番对话记在元宁《内起居注》中,是后世学者研究文端皇后时无法不提及的史料,更借此让人对紫苏与谢纹的关系做出无数种猜测,不过,对此事最恶意的推测莫过于——紫苏在此时已经准备放弃阳玄颢了。
阳玄颢在最初的表现的确大失皇帝的身份,但是,在谢纹离开后,宣进尹朔与谢清时,他身为帝王的心性已经恢复了大半,尽管仍旧沮丧,可是已经可以平静地询问:“六十二家世族弹劾于朕,朕是该学成宗与世祖,还是学安闵王?”
哪个臣子敢说让皇帝学那个早成殷鉴的安闵王?尹朔与谢清刚站起来,便又跪倒,连声道:“臣等惶恐!”
阳玄颢冷漠地执起紫毫:“那么就学成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了!”
“陛下!”两人再次骇然惊呼。
“怎么?先祖做得,朕做不得!”阳玄颢反问,顿了一下,狠狠地掷出手中的紫毫,“就是欺朕年少罢了!”
愤恨却不激烈的语气竟透着从未有过的杀伐之气,阳玄颢此时更像一头受了伤的凶兽,心满盈满噬血的冲动。
尹朔默默地跪下,谢清也跟着跪下,然后就到尹朔沉重地开口:“陛下,成宗皇帝与世祖皇帝是因为世族擅权蔑上而大开杀戒,此次世族虽弹劾于上,却并无欺蔑之意,臣请陛下为千秋史笔计,三思而行!”
这是中规中矩的谏言了,谢清只是沉默,即使感到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也不说一个字,让阳玄颢一阵失望。
“朕知道,北疆战败,朕责无旁贷,朕会给天下一个交代,这次的事情就按制处理吧!”阳玄颢做了决定,“按制!两位先生记清楚了吗?”
“臣等遵旨。”
望着两位宰辅重臣恭敬地退下,阳玄颢第一次觉得,那恭敬的举动是那么刺眼!
忠贞、恭顺、直谏、遵从,种种都是基于自己是皇帝!
舍去这个身份呢?他什么都不是!
他身边的人谁会在乎他阳玄颢?所有人在乎的都是元宁的皇帝!所作所为也只为对皇帝尽自己的义务!
什么是孤家寡人?
阳玄颢终于明白了!
他所享用的一切都是天下最好的,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尊荣,也意味着,这个世上,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所有人围着他,却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他的想法,他们关心的都只是他身上背负的元宁天下!
也许,正是因此,所有的皇帝才都只在乎自己的天下!
因为,除了天下,除了江山,他们一无所有。
其实,连这天下都不是他们的,而是属于他们的家族!

第六章 四顾何茫茫(下)
对阳玄颢的反应,紫苏并没有一丝惊讶,知子莫若母,尽管谢纹说得很严重,在她看来,也是正常的,所以,她只对谢纹的情况表示了关心。当赵全告诉他皇帝对尹朔与谢清下了谕旨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却问起另一件事:“可派人送出去了?”
赵全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是!奴才派了可靠的人,务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齐相手上。”
紫苏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叶原秋在殿外通禀:“太后娘娘,皇上驾到!”
阳玄颢这就来见她倒是出乎紫苏的意料了,微愣了一下,她颌首示意赵全去开门,殿门拉开,阳玄颢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珠帘轻扣的声音细弱却清脆,紫苏默默地看着进了内殿就站住的儿子,却因为光线,看不清他的神情。
“母后!”阳玄颢抬手行礼,声音有点涩。
“嗯……”紫苏应了一声。
“孩儿给母后请罪!”说着,阳玄颢就跪了下来,“孩儿辜负您的教导!”
紫苏闭了眼,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后……”阳玄颢低着头向母亲请罪,“孩儿……”
“够了!”紫苏拍上手边的案几,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说,你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儿子,我教导就是,何必让下臣弹劾?”
阳玄颢抬头,这一次,他的眼睛紧锁着母亲,无语地默认了。
“那么,哀家告诉你!”仿佛之前那一拍掌已经将所有的愤怒发泄了,紫苏此时已经可以平静地对皇帝冷言,“因为你不仅是儿子,哀家也不只是母亲!”
“母后!”阳玄颢再次出声,却被紫苏抬手示意阻止。
“哀家是太后,教导你为帝却不仅是哀家的职责!”紫苏说得冷漠,“你既然是我至略的天子,至略子民共同尊奉,以天下之力供你一人,那么,天下人便都可教导你!”
“母后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阳玄颢倔强地回了一句。
紫苏连恼意都没有,只是冷笑:“天子之道本就是天下最冠冕堂皇之道!何为王道?何为霸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皇帝,哀家说的你不信,又何必到哀家前演上这一出?无论如何,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毁了你,对哀家有好处吗?”
阳玄颢不敢相信地望着母亲:“若朕不是您唯一的子嗣,您……”
“阳玄颢!”紫苏气极,手指着他,竟隐隐地在颤抖。
“母后息怒!”阳玄颢低头请求,无论如何,他都不应将母亲气到如此地步!
“军政事务,哀家不想管!皇帝若是只为政务而来,就免了吧!请回!”紫苏缓缓地放下手,却依旧冷淡地出言让他退下。
“母后……周扬使臣……”
“哀家说得不够清楚吗?”紫苏的手重重地落在扶手上,让阳玄颢沉默下来,半天,他惨然一笑,执礼恭谨地对母亲道:“孩儿明白了!朕就不打扰母后的清静了!”
皇太后是不应闻政的!
阳玄颢明白这一点,但是,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
那个一直教导自己的母亲不再有了!
明知道自己无措、惊慌、愤怒,他的母亲仍冷淡地拒绝他!
面对臣下,他可以恼,可是,此时此刻,面对他最后也最可靠的依恃,他除了一丝绝望,心中竟是再无感觉!
太傅、母后一直都教他应当如何为帝——他为什么偏偏就记不住呢?
“陛下,历来王者都称孤道寡,因为王者只能自己面对天下!”——言犹在耳,他怎么就忘了呢?
总以为母后会永远站在身后,保护他、教导他、包容他,却忘了,她是——母——后!不仅是他的母亲,还是元宁的皇太后!
他连为什么都无法问出口,事已至此,既然所有人都说他是皇帝,既然他也认为自己必须是皇帝,那么,皇帝应有的尊严足以让他咽下所有的问题!
问出口便是失败!
至少,他会做到皇帝应做的事情。
出了长宁殿,阳玄颢就看到尹朔与谢清,瞬间,他收敛起所有的无奈与悲伤,眯起眼,冷淡地问两人:“朕是否可以认为两位太傅已经做好所有的事情了?”
尹朔与谢清同时跪下:“臣惶恐!”
“没做好就去做!不要随便来打扰母后!”阳玄颢搁下一句话,就登舆而去,留下尹朔与谢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后娘娘口谕!”赵全进殿又出来,给两位宰相解了围,“后宫不干政乃国之福,哀家既已归政,军政事务则不闻矣!两位相爷,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家事,两位请进,若是国事,两位请回!”
尹朔与谢清同时一愣,谢清轻笑一下,先转身离开,尹朔叹了一口气,也只能离开这里。
天边的红日渐渐落下,收敛起四射的霞光,深沉的墨色自东边渲出,夜终是逐着日落而来。
毕竟了解紫苏,谢清离开议政厅时,回头望了一眼皇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家,却没有见到倩仪,他不由一愣,却没问,只是让侧室伺候自己更衣休息,直到倩仪回房,让侧室退下。
“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忙?”谢清示意妻子坐到身边,一边思索一边问题。
倩仪好笑地拍他的手:“过几天就是维侯的生辰了!”
“你要回汜州?”谢清皱眉。
“自然!”倩仪也皱眉,不解地道,“今年是伯父的整寿,你脱不开身,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连倩容都要去呢!”
谢清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行程怎么打算的?”
倩仪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想让我顺道走一趟齐府吧?”
“哦?还有谁要找齐朗?”这倒让谢清惊讶了。
“永宁王妃啊!”倩仪微笑,“下午,她刚对我说的——想结伴而行,绕道去祭拜姨娘!”
“哦?!”谢清应了一声,倩仪却辨不出他是惊讶还是仅表示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倩仪有些踌躇,“倩容说……”
“说什么?”谢清眼睛一亮。
“没什么!”倩仪垂眼摇头,“她说得也不清楚,不过听着意思,宫里悄悄派了人飞马南下!”
谢清轻笑,手指轻击榻边:“景瀚肯定要说:‘主意怎么全打到我身上了?’算了!你与倩容说一声,不必去了!”
倩仪刚想问为什么,看着谢清敛起笑意,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而且,她自己也想到,不禁自嘲:“真变笨了!”
谢清愕然,随即大笑出声。
若说对齐朗的了解,谢清可以算头一个,与紫苏不同,他与齐朗一直保持着联系,原因就是谢遥一直很看重齐朗,于谢清,齐朗是最好的盟友,也是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因此,他对齐朗是最了解的。
紫苏对齐朗的了解反而大多出自直觉,以及两人相处时的耐心与包容,再加上两人彼此牵念,心思上最为契合也是事实。
既然紫苏先派人联系了齐朗,也就由不得齐朗不理会,如果倩仪她们再上门,齐朗只怕会下逐客令,毕竟他正在守孝,而不是其它情况,并非十分欢迎客人。
谢清揽着妻子入怀,轻拍她的肩笑道:“你不是变笨,是许久都没用脑子了!连倩容的心思都没看出来!还是你最近太累了?”
倩仪一愣,再次苦笑,自嘲地道:“倩容居然也玩这套?”
“永宁王不在京,事涉太后,她一时拿捏不定,向我们讨主意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用这样不甘心吧?”谢清顺着她的发丝,心不在焉地道。
“问就问!何必绕圈子?让我……”丢脸。倩仪没说完,毕竟是在丈夫面前,也不能说有太大的问题。
谢清调笑着道:“倩容难道会想到,她这个一向聪明过人的堂姐居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倩仪对此除了一笑了之,也别无办法。
至略重孝道,皇帝对外家从来都是礼遇备至,何况杜家还关系到阳氏对江南的统治,因此,永宁王妃与谢夫人离京前,皇室的贺使已经前往汜州了。由于不必像皇室行动那样规矩繁多,倩仪与倩容走得很舒服,也很快,甚至于她们派人到齐府走了一趟,确认齐朗以孝服为由向杜家致礼告罪,并没有去汜州,使者便奉上了两人一封书信,并告知要等他的回信,齐朗看了书信,却没回信,只让那人带回“知道了”三个字。
这回倩仪没有发愣,反而在让从人退下之后便大笑,让倩容莫名其妙。
“我说谢夫人,你到底在乐什么?景瀚不就说了三个字吗?你还打算笑三个时辰不成?”倩容靠着软垫,终于受不了地问出口,倩仪稍敛了笑容,道:“我是笑,幸好没上齐府,不然,我们俩连齐府大门都进不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倩容先是一愣,随即讶然地道:“景瀚恼了?”
“他又不是惜字如金的人,若不是恼了,会连几个字都不写?”倩仪再次失笑,倩容也哂然苦笑。
“我比较好奇,太后到底写了什么让我们的齐相竟恼成这样?可惜是很难得到答案了!”倩仪笑着叹息,让倩容伸手敲了她一下。
紫苏写了什么,她们都想得到,无非是关于这次弹劾事件,可是,仅仅如此,齐朗不应这样不耐烦,所以,才令人好奇。
倩容却连半点好奇都欠奉:“你去问景瀚或都太后,保证都能得到答案!”
倩仪一愣,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她们这里气氛融洽,但是,在齐府,因为她们的一封书信,府内的气压再度降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触怒齐朗,倩仪她们要到了杜家才知道,就在她们送信的前一天,江南几个世家大老刚拜访过齐朗,谈得并不愉快,齐朗当场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听那几位世伯与维侯抱怨这件事,倩仪与倩容对视了一眼,心中恍然大悟,面上却没有表示,直到其中一位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开口问倩容:“王妃娘娘以为然否?”
倩容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下,没有拂袖而去,却也只是冷言:“元宁似乎没有封地一说吧?”言下之意,心太大不好!
那人一愣,反应过来,讪讪不言,气氛有些冷,维侯正要打圆场,倩容却起身给伯父行礼:“伯父,我与仪姐一跟颠簸,想先休息了!”
维侯随即点头;“对!你和倩仪一路辛苦,的确应该先休息?我们几个老头子自己聊!”
倩仪只是微笑,并不说话,顺着倩容的意思离开,到门口,却又转身,对几位老人道:“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各位世伯都身家不菲。南郡再有利可图,也是南疆军镇重地,若是让朝廷误会就不好了!再说,各位刚插手了弹劾一事,这个时候不收敛一点,不怕皇上翻出永宁贞王的旧法吗?”
南郡确实是宝地,沟通东西的地利无处可比,因此,江南世族无不紧盯这块大饼,偏偏又得不到最多的那份,毕竟,那是元宁西进、南下的桥头堡,齐朗与谢清可以插上一手,朝廷却不会让更多势力进入,这一次江南世族中有不少打的都是混水摸鱼的主意,也正是这个主意,让他们对齐朗的建议断然拒绝,因此惹恼了本就无耐心处理此事的齐朗。
至于倩仪说的“永宁贞王的旧法”,则是当年夏祈年在世族大举弹劾皇帝后,以世族有心欺君为由,请求世祖不仅将各家宗主圈禁,还对各家执事长老一并调查,凡事涉弹劾者皆入“诏狱”——所谓诏狱,大正皇朝首创,其实就是天子私牢,无所谓律法,一切皆禀天子的意思决断,可以说是有进无出,。
世祖当时尚犹豫:“诏狱一开,忠奸莫恕!”可是夏祈年说:“本已罪无可恕!”于是,血流成河。
如今阳玄颢尚年轻,心性不稳,谁知道会不会如此!
倩仪只管扔下重话,却不管其中各人的心思如何流转,轻笑着与倩容离开,进了后宅,才冷笑:“太平日子过久了,就不知道惜福两个字了!”
倩容摇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对她说:“你似乎没有资格说那几位世伯!”
“我向来是最懂惜福的!”倩仪抿唇浅笑,轻轻地淡语,眼中却显出几分复杂的意味。
“算了!我们管这些做什么?”倩仪携起倩容的手,“压制江南世族本也不是杜家或谢家的事!至于永宁王府,就更不相干了!”
倩容随她走,只是笑着摇头,唯一辛苦的是前面引路的侍女,听两位出了阁的小姐谈这些政务,纵然知道无妨却也不免心惊,到了两人的住务便连忙告退。
维侯将两人的住处安置在一起,倩仪送倩容进房,闲叙了两句,便要回去休息,倩容却漫不经心地道:“皇上真会用贞王的旧法吗?”
倩容一愣,随即笑言:“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皇上未必想用,不过,我们的齐相就说不准了!随阳也不耐烦纠缠此事,谁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
倩容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威胁,就帮齐朗解决了此事,江南世族在朝中的根基不深,齐朗又并非与他们一心一意,这次有意南郡倒有七分是为了对南疆大军的影响,康绪因此断然拒绝他们的要求,又传讯给齐朗,第二天,那些人真找上齐府,齐朗好言劝说了半天,却见他们执迷不悟,终是失了耐性,冷冷地扔下一句:“别真以为你们总会安然无恙!”便拂袖而去。
齐朗没把话说透是为了相互留三分体面,倩仪却是无所顾忌,一句话点破天机,以让他们萌生了退意。
无论如何,崇明九年的弹劾以妥协而告终,没有前两次的血流成河,在尹朔与谢清的处置下,皇帝明颁《罪己诏》,言亲政以来种种过失,检讨北疆之战本不合宜,同时,参与弹劾世族以大不敬问罪,更以“不纠拾上之错漏,失于臣道,兼处以非君之法,伤君名圣德”之由,一口气罢免了这些世族所有入仕之人,变相地惩处了这些世族。
这些只是内政,随着周扬使节的到来,崇明九年最大的事件才正要开始。

第七章 谁能为此曲(上)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九年四月,周扬使节至成越。
实录记得简单,后世学者却从中读出了许多不简单的东西。周扬使节是递交了国书的,但是,遍翻史册,这一次,元宁的皇帝都没有接见周扬使节,这是失礼,在很多时候,这是足以引发战争的失礼。
周扬已经没有挑衅的心气了,怀庆城震天撼地的爆炸毁掉的不仅是一座边城,还有周扬的军心士气。
北疆防线向来是元宁军务的重中之重,周扬要反击谈何容易?
周扬朝中本就有惧战之心,因此,得胜之后,朝中舆论只言停战,并情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这是比战败更糟的事情,也是更大的危险。
不是没有异样的声音,但是,那些人反对的声音太弱小,或者说,周扬的皇帝与高官重臣不愿意听到那些声音,于是有了这一次出使。
倩仪尚在杜家未归,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谢清三月末的时候染了风寒,拖了两日,病情未好转,反而加重,只得告假,本来也不算大事,庶务由各部自理,重要的事情报给尹朔或者直接奏请圣裁即可,如与周扬和议的事情便仍由外政厅负责。
谢清这个知典卿告假,尚有平时总理具体事务的少卿在,外政本来没问题,可是,因为周扬重视这个和议,派遣的正使竟是皇弟庆亲王,身份贵重不说,在周扬朝中也是极有分量的人物,知典少卿出身世族旁系,能力出色,身份就差了许多,和议的事情不便擅自做主,奏报了皇帝,阳玄颢接到奏章后,就让尹朔去负责此事。
这些都没问题,谢清也没有在意,紫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尹朔是首相,倒是叶原秋对赵全说:“尹相从未涉足外政,只怕……我听说外政厅从来是没功劳的,很多事情都和其它官署不一样……”
和议从来都是臣下谈妥后才由皇帝缔约,这一次也不例外,唯一特别的是,双方都无意纠缠,急于了结战事,谈判进展顺利,不过三天就有了结果。
就是这个结果出了问题。
尹朔主持和议,知典少卿不敢插手,觉出不对也没敢出声,只是,尹朔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赶去谢府。
谢清正病着,头晕脑胀,思绪也不清楚,本来不想见他,他却怕担责任,硬是磨着谢府的下人来回三趟传话,谢清觉得不对劲,勉强起身见他。
“怎么了?”没心情应酬,谢清不等属下行礼就直接询问。
本来也是心急如焚,知典少卿立刻回话:“谢相,尹相已经谈妥和议条款了,下官却有些担心。”
谢清一听更不高兴,冷斥一声:“你觉得不妥就向尹相进言,本相告着病假,你不知道吗?”
知典少卿苦着脸,为难地说:“谢相,那也要尹相容我等进言才行啊!”
谢清皱眉:“你主持外政厅诸事,尹相也非独断之人,怎么可能不让你说话?再说,尹相是老成谋国之人,和议而已,能有什么不对?”
知典少卿自觉失言,讪笑一声,跳过前言,直接回答:“周扬说怀庆城已毁,寒关五城便如同虚设,愿将之移交我朝。”
谢清眼皮一跳,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寒关五城?”
“是!就是寒关五城,紧邻三河平原的寒关五城!”
哗——
谢清失手推倒案上的茶盏,一下站起,失声问道:“尹相应了?”
“是!已经写入草本,进呈御前了!”
“混帐!”谢清指着他痛骂,“尹相不理外政,你也不知道轻重吗?”
知典少卿吓了一跳,要知道,谢清虽然驭下极严,但是,家教使然,别说痛骂,便是重话都很少对下属说,他们做得不如其意,最多也就冷嘲热讽地训斥一番,现在却是脱口而出,手指着他,整个人都在抖,显然是气极了!
“下官知道……”他一个激灵,什么都顾不上,连忙解释,“可是,尹相一口气与周扬使节谈下来,下官实在……”
“行了!”谢清打断他的话,抚着额坐下,定了定心神,却只觉得头昏沉沉的,整个人都疲乏得难受。
“尹相怎么回那个使节的?”谢清好不容易理了个头绪出来。
之前刚被骂过,知典少卿有点犹豫,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尹相说若无意外,他们很快就可晋见!”
谢清冷笑:“你平时在本相面前不是挺会争辩的吗?怎么?见到尹相就不会说了?”
知典少卿也只能苦笑,他能怎么说?说尹相根本不让他们有开口的机会?说尹相根本不认为和议有多重要?
本来嘛,和议在很多人看来都只是形式,什么用都没有,外政厅也是个很重要又很尴尬的位置,尹相一到就一幅急于了结的样子,他们什么手段都用不上,到谈判时,他一个下臣怎么好打断首相的话?
谢清看了看天色,扬声吩咐:“来人,准备一下,我要进宫!”转头又对知典少卿道:“你回去安排一下,绝对不能让周扬使节晋见陛下!知道吗?”
“万一陛下有旨呢?”
“那是你的事!”谢清没好气地回答,起身就走。
尹朔的确急于与周扬达成和议,了结战事,因此,他立刻将草本呈给阳玄颢,谢清求见时,他正在逐条给阳玄颢说明条款。
“谢相?快请,梁应,给谢相赐座!”阳玄颢很惊讶,但是,立刻将谢清请了进来,知道他病着,还准备了座。
谢清一路行来出了一身汗,身子仍不舒服,头脑却清醒了很多,进殿刚要行礼就把阳玄颢扶起,告了声谢恩,便坐下。
“太傅病着,不是告了假吗?怎么还来求见?好好休养才是啊!”阳玄颢关切地询问。
谢清看了尹朔一眼,慢慢地开口:“臣听说与周扬的和议草本已完成,臣领外政厅,不敢怠慢。”
阳玄颢愣了一下,如此明显的意思他哪里不明白,随即就看向尹朔,尹朔皱眉,对谢清十分不满,见皇帝看向自己,终是定了定心神,对阳玄颢道:“理应如此,臣本也打算待会儿离宫后去知会谢相呢!”
“不敢!”谢清欠了欠身,对尹朔笑道:“尹相在为陛下说明草本吧?请继续!”
尹朔心中起了恼意,却听到阳玄颢道:“尹相继续说吧!谢相听着就是!”
两国花了三天拟定的和议草本再简单,内容也不会少,更何况外交辞令从来是最复杂的,尹朔一边说明,一边不时回答阳玄颢突然想到的问题,也就渐渐不注意一直不说话的谢清了。
听尹朔一一说明条款,谢清心中不由讶异,这份草本实际上十分妥当,至少以他听到了这些内容来看,并不比他来主持拟定逊色半分,看向尹朔的眼神更为复杂了。
谢清的心绪复杂,身体本就不舒服,这会儿更难受了,勉力支撑着,心里忍不住苦笑——毕竟是世族嫡系的子弟,娇生惯养,受不得这种苦!
“……周扬从寒关、裕关、定关撤防,以示不战之诚,第二……”
“等一下,尹相!”听到自己关心的内容,谢清出言叫停,阳玄颢皱着眉头,看着草本,没有说话,尹朔转身问道:“谢相有什么问题?”
“仅仅是撤防吗?”谢清锁紧眉头,向尹朔确认,心中却因为不只是寒关五城的防务而惊讶不已。
“是的!”尹朔有些疑惑。
谢清轻笑,反问了一个问题:“尹相,您可清楚寒、裕、定三关的位置?”
尹朔冷了脸色,平淡地道:“本相清楚。”
“哦?”谢清仍然置疑。
“谢相!”尹朔警告了一声,“寒关五城在怀庆以西偏北,裕关在怀庆以西偏南,定关三城在怀庆以东,其中的宁晏城拥有东方第二大港口。”
阳玄颢一愣,不解地问谢清:“这一条有问题吗?”
谢清摇头:“没有问题!周扬本就有收缩防线的打算,这不过是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的事情!”
“朕也是这样想的!”阳玄颢眼中有得意之色。
谢清再次摇头:“裕关、定关都没有问题,但是,寒关……”
谢清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因为阳玄颢的表现让他觉得,这一条的内容恐怕是皇上的意思。
“寒关有什么问题?”阳玄颢很不解,“若是不要寒关,裕、定两关的边城形同虚设!”
说着,阳玄颢还抽出了一轴图卷,展开后正是寒、裕、定三关边城的分布详图。
果然如此!
谢清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也来到书桌旁,指着地图道:“防范古曼是应该的,但是,陛下,寒关五城扼守的是三河平原通往白河平原的要道,我们接了这里就不只是防范了,对成佑皇帝而言,此举恐怕就直接等于是宣战。”
“成佑皇帝野心勃勃,现在不加以控制,日后必成大患。”尹朔辩解,“惧战是没有用的!”
阳玄颢点头。
谢清苦笑,有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心中第一次觉得他不该这个时候生病的!
以至于现在才来改变皇帝的想法!
难度增加不少啊!尤其尹朔也支持这种想法!
心中迅速地斟酌了一下,谢清看了皇帝一眼,低下头问道:“陛下,您想现在就与古曼开战吗?”
“什么?”阳玄颢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
“若非如此,您为何这样顺着周扬的意思做?让我朝成为周扬对古曼的第一道防线?”谢清的话说得很重,就差指着皇帝说“你真不知道这是周扬在用谋?”
“谢相,你危言耸听了!”尹朔提醒他注意。
“如果现在古曼的皇帝不是宏忽剌天晨,臣的确是危言耸听,可是,偏偏就是!”谢清也提醒皇帝。
成佑皇帝是什么人?后世他被古曼人尊为圣宗,是真正建立古曼君主集权统治的人!他制定了古曼的法典、制度,更将古曼的大致疆域确定下来,可以说,因为他,古曼才真正成一个国家。
阳玄颢皱紧眉头,没有说话,尹朔欲言又止,毕竟,他们都很清楚成佑皇帝是什么样一个人——他不可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谢清看着皇帝,冷静的语气在阳玄颢听来与训斥指责无异:“古曼这些年的主要目标是周扬与西格,陛下,古曼的大草原不产粮食,刚得的三河平原又是盐湖沼地;北伦有一个用兵出神入化的摄政王,皇帝与您一样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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