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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食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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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赵海鹏的话,我一下子涨红了脸。
阴女梅是我心里的女神,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那种,我估计这个世界上除了阴老爷子,没人比我更爱女梅,想想她那美而媚,伤而瞅的眼神,我整个人都感觉是酥的。甚至连阴老爷子的作为,我都可以理解那么一点。
阴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女,阴女梅也是阴五甲唯一的亲人,面对自己被病痛折磨的骨肉至亲,换成谁也得不顾一切,挽回他们的健康吧。
还是那句话,其心可悯,其行可榷。但杨白劳他没钱治病,可以拿喜儿抵债呀,阴老爷子就不能……想的有点歪。
听完这些之后,赵海鹏道:“好了,这就是事实的经过,你既然知道了,也不要到处乱说,毕竟斯人已去,阴女梅一个姑娘家,还要嫁人过日子呢。至于你饭店的那个怨灵……”
赵海鹏看了一眼那支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二的香烟。对我说道:“我在钓鱼菜中加了芥末和驱邪的‘神仙酿’,那老太太吃完鱼,你这就太平了,时间大概就是这一只烟燃完的时候。但记住,烟烧完之前别去楼上,更别打开老太太那一扇门。”
说完话,赵海鹏转身离开了厨房。
我看着他突然离去的背影,有些忐忑道:“老赵,你去哪儿?”
赵海鹏对我挥手道:“收拾东西准备走,我已经挺你挡完煞,该回赵家楼了,我最多在帮你干几天的临时工,你快点找主厨接替我吧。”
说完这话,没给我商量的时间,赵海鹏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的视线,自己去饭店里他住宿的地方,收拾被褥。
赵海鹏一走,我这厨房顿时安静了下来,更让我有些失落。
“终于……要走了么?”我不由自言自语道。
这几天,赵海鹏让我见识了他的手段和技艺,也让我对他的能力从怀疑到钦佩,这样的人才如果能留在我这里当主厨,肯定能支撑起我这霍记煮鱼的金字招牌来,而且他似乎是我爷爷找了多年的“五脏庙”后人。我也由衷希望从他那里知道更多,有关那个“庙”的故事。
可他这一走,我找谁问去呢?
看着渐渐关闭的厨房木门,一种惆怅,迅速席卷了我的身心。
我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缓缓游动的鱼群和慢慢燃烧的香烟,思索着这个人有没有挽留的余地。
就在我深思的时候,突然听见厨房的门被人敲响了几声。
“谁?”我警惕的质问。
“我,”一个熟悉而令我心花怒放的声音回答我道:“阴女梅!”
“阴女梅?这么晚你来干什么?”我愕然疑问,同时心里带着一点激动。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阴女梅平静而感性的声音对我说道:“你在电话里说今天是我爷爷头七,你想祭奠一下,顺便请我吃饭,我就过来了。对了,你这门怎么打不开呀?还有,你店里咋只有三个小女孩?还都穿一身红……”
说话间,阴女梅使劲推了推我饭店的门。那门晃动的声音极大,同时也像在撞我的心一样让我惊颤!
我肯定没给阴女梅打过电话呀!小女孩,一身红?难道说是我饭店里的怨灵,把她找来了?
一瞬间,我脑子迅速活络了一下,想通了其中的环节。
肯定是的,阴五甲那个集阴怨法所涉及的人,除我之外,只有女梅还在世上。我仅仅是三年前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就被那些猫灵“报复”,更何况阴女梅是集阴怨法的直接受益人,又是阴五甲的直系血亲。能不被怨灵盯上么?
她来这,纯粹是来送死的啊!
咱好歹也是个男人,判断出这些之后,我怎么能看着我的女神和未来的媳妇出事呢?
于是,我赶紧跑到厨房门前,希望赶在那些红衣女孩动手之前,把女梅救回来。
我和阴女梅只隔着一道门。我跑过去,却发现赵海鹏关闭那道门时,无意间碰倒了立在门口的笤帚,那笤帚挡住了门栓,才导致女梅打不开门。
情况紧急,可就在我正挪开笤帚时,忽然又听见门的后边出现了新的状况。
这个时候,阴女梅“咦?”了一声,冲一个方向说道:“小妹妹,你拽我干什么?找不到妈妈了么?”
听着阴女梅略带怜爱的声音,我整个人丝毫都高兴不起来。心里更是不自主的骂道:“找个毛的妈妈呀!人家是来找你命的,还不赶紧跑么?”
心狠间,我不由加大力道,将卡在门把手上拿不出来的扫帚直接踢断,大汗淋漓的打开了门。
而我……还是慢了一步。
阴女梅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只在厨方外的门和地板上看见了一只血手印造成的爪狠。那痕迹深而长,一直拖向楼梯,通往二楼雅间的方向。
阴女梅,被猫怨灵……抓走了。
第一时间,我没有丝毫犹豫,发疯一般顺着地上的痕迹追了出去。满脑子都是阴女梅被怨灵虐待致死的模糊画面。想想那些被怨灵戳烂五官的照片,我真怕这一切在女梅身上如实上演。
飞快前进中,我来到了那一扇“钓鱼菜”所在的单间前面。地上的爪印,血痕,拖拽印记,也到此戛然为止。
刚才跑的太急了,我早忘了看那只烟烧没烧完,但赵海鹏说千万不要打开门的话,我还是牢记的。
一下子,我陷入了难题。
退一步,阴女梅很可能悲惨的死在里边,进一步,我又可能把猫灵变的老太太给放出来。
横竖都是极难抉择的事情,因此我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单间门里又起了动静,我听见门后突然响起了摔门砸碗的声音,伴随那声音的,还有阴女梅断断续续,歇斯底里的嚎叫颤音。
“我的眼睛……不要挖我的眼睛……指甲,指甲居然……”
那泣血之音让我头脑发麻,进而愤怒,最终我血液也极速燃烧沸腾了起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想不想进去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进去,履行一个男人职责的时刻。
没再有任何犹豫,我一脚踹开了单间的房门,一步进去,冲里边喊到:“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话只说到一半,我就被整屋子阴森如冰的气氛震慑住了。随后,我看清了眼前的事实。
第十三章:赤命翁
那里边,居然根本就没有阴女梅!
在只有灰色衍射光线的雅间中,三个钓鱼菜被抢食殆尽,那暗红夹袄的老太太正坐在屋子正中,满脸褶皱,额生猫毛,张开血红色的口牙,啃食着那一具糖醋鲤鱼的最后骨肉。
看见我进来之后,老太太突然停止了啃嚼,她站起身子,浑身骨骼发出解体般“咯吱咯吱”的声音,迈着缓慢的步伐,向我走来。
寒冷,一股巨大的寒冷冲我扑面而来,冻的我直打哆嗦。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阴女梅去了什么地方,在我眼前,只看见那老太太的肚皮衣物忽然破解,紧接着从里边窜出三只穿着红色袄裙的黑猫来,“嗷,嗷”的冲我叫唤。
这一人三猫,逐渐从三个角度逼近着我,看着那些渐渐变红的眼睛,我知道他们接下来能干出多么残忍的事情,眼下需要的是跑,可不争气的身体却实在不能移动。
不知道是猫儿那红的渗人的眼睛摄魂,还是老太太口中吹出的阴风定魄,总之我就像被鬼压身的感觉一样,纵然使出天大的力量,也不能移动半分半毫。
绝望,彻头彻尾笼罩了我,而我能做的,也仅仅是在临死之前,尝试着闭住眼睛。
可是……我居然连眼皮子也没眨一下。
这个时候,那浑身是鱼腥味的老太太突然给我一个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笑,她指指自己,用三个阴阳怪气,却异常同步的声音道:“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你快活了三年,该我们快活了。”
这话明显是在冤枉我,但我不可能,也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辩解。
很快,老太太那双冰凉的手,便在那三只猫的注视下戳向了我的眼睛。
不用看,我也知道,她这完全是按照套路来的,阴五甲当年怎么对他们,恐怕他们就得怎么对我!
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可就在我搜肠刮肚,在临死之前想喊出几句壮行的话时,一只手突然勒住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拽出了单间。
那手的主人,是赵海鹏。
赵海鹏穿着迷彩背心,他一把将我拽出来后,顺势将单间的门狠狠关好,随后在里面巨大的撞击声中,顶住门房,苦苦支撑。
“厕所里点灯,你找死啊!开门干嘛!”他狂吼着埋怨我道。
听着赵海鹏的话,我才从那股子透心凉的阴寒中回过神来,舌头都捋不顺,更没法和他说那些复杂的情况。
这个时候,单间的门撞击的更厉害了,那里面老太太每一次撞击,都让赵海鹏气血翻腾。这家伙冲我高吼:
“赤命瓮!赤命瓮!取冠子血给我!”
“赤命瓮”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从种种迹象判断,赵海鹏说的应该是他今天下午买回来的那只大公鸡。
不知道赵海鹏为什么要说这么“专业”的词,我想开口求证是不是那只公鸡,可冰冻的舌头还是缕不顺,最后无奈,我只得“哦哦哦”的学了几声鸡叫,在装出鸡的样子学走路下蛋,摆手示意,问赵海鹏是不是那只鸡。
顶住门的赵已经大汗淋漓了,显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超乎了他的预见。因此赵海鹏面色也有些慌张急切道:“就是鸡!快给我滚!”
说话,赵一脚将我踹下了楼。
我踉跄下去之后,一边安慰着自己饱受虐待的屁股,一面赶紧奔向厨房,找出那只鸡,拿着菜刀不顾一切的把鸡冠子剁开,随后拿着活鸡便往楼上跑去,血流了一身一地,也顾不得。
到位之后,赵海鹏那里的局面已经恶化到慎人的地步了。
此时,赵依旧在进全力抵住门,可那门还是被老太太巨大的力量撞开了一条门缝,门缝里,老太太长满猫毛的脸扭曲变形,一只锋利而露骨的黑爪伸在外边,竟然将我的实木门框挖出了一个大坑!
赵海鹏在用最后的力量为我争取时间,他看见我后,直接说道:“洒鸡血!往门框洒血!”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已经顾不上害怕和思考了,只完全按照赵海鹏的意思,将鸡血喷洒在门框的四周。
血染门框,就难免溅射到老太太的手,而就在鸡血沾染到老太太手背的那一瞬间,一股子带着恶臭味道的白烟立刻腾空而起。
那恶臭的味道,和六天前我鱼肉中的恶臭味如出一辙!
鸡血仿佛有毒一样,让老太太“嗷”的嚎叫了一声,随后那手和头脸,也全部收了回去。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单间的门再也没东西来撞了,赵海鹏压力消失,离开门,往后退了一步。
在我手中公鸡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赵海鹏伸手,以指沾血,于我雅间的木门上画了一个像骷髅又像花的图案,他随后跑下楼去,从饭店后厨中拿来一些醋,合着食盐,朱砂调配好,又猛的浇灌在那朵骷髅花上。
“刺啦”的一声过后,我听见雅间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后屋子里最后的动静也消失全无。
赵海鹏释然而退,摊坐于地。
空气中……只有喘息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赵海鹏质问我道:“我的话当耳旁风么?为什么开门!不知道军令如山?”
我无奈而无辜道:“我听见阴女梅在叫我!我以为他让猫勾搭来了!”
“阴女梅全程没参与这事,怎么会……等等!”赵海鹏说话间眼神一闪,他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看着我,进而话锋一转道:“你是不是吃过阴五甲给你做的鱼?阴在这三年里应该绝对没让你砰过鱼菜呀!”
“鱼?我没吃过……但,前几天我尝过几筷子!”
这时候,我才猛然想起,就在六天前,我饭店刚开始“闹鬼”的时候,顾客抱怨鱼有臭味,不服气的我尝了几口鱼,随后受不了那腥臭味道,便都吐了出来。
那些鱼不是阴五甲做的,但……都是阴五甲喂出来的。
我把情况和赵海鹏说明之后,赵一脸懊悔道:“看来我疏忽了,你尝了鱼,身上或多或少会沾染上猫灵的怨气,那怨气会产生幻觉……”
赵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一切都是我头脑中那一丝怨气,在勾引着我犯错误。
休息了很久后,赵站起身子,毫不犹豫拉开了雅间的门。
出乎意料的是,那门里干净的很,三个“钓鱼菜”还在,根本就不见被人碰过的痕迹,就连椅子都没有被拉开坐过的意思,更遑论找到所谓的老太太和红衣猫灵。
仿佛我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解决掉他们了?”我摸着脸上的血,放掉公鸡,高兴的问道。
看到赵海鹏点了点头,我心中这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不解中,我又径直问道:“既然公鸡血这么有用,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来这套?”
赵摇了摇头道:“公鸡血会打散怨灵,让其永不超生,这一招闹的动静太大,也太损,恐怕咱们的行为,已经惊动了……惊动了……”
赵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海鹏的话让我非常不理解,可我刚想问,赵海鹏又是扭头过来对我说道:“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了,收拾收拾把,这血了吧唧的,明天怎么开张!还有!那鸡可是救了咱们一命的,我看包扎好了就留下养着吧,算是店里的吉祥物……”
说着这话,赵海鹏与我拖着无力的身体走了出去,可就在我想要关门的时候,似乎听见那老太太曾经待过的单间中,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
第十四章:留人
阴怨猫灵的事情过去之后,我饭店里重回平静,这几天,食客又多了一些,而我也许终于可以像往常一样,在客流不多的时间,一边伸懒腰,一边玩斗地主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族弟张阿四走过来,向我请假道:“哥,我明天下午不来上班成么?请半天假。”
我头也不回,伸手拿鼠标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没出息的玩意!又干嘛去?”
张阿四揉了揉脑袋,不太好意思的对我说道:“找了个女朋友,想请人家吃顿饭,交流……”
“交流?我看是下流!”我没好气的合住电脑,指着鼻子质问阿四道:“我说老四,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一天到晚把泡脚屋里的小妹当女朋友成不?人家是泡脚的,不是让你泡的!家里能让你娶她吗?我婶子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天天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杀了我!”
被我戳穿了画皮的张阿四瞪圆着那小蚕豆眼,不太服气的对我说道:“我说三哥,你可不能这么说我和石榴妹的关系,我们是真心相爱,石榴妹也早和我说了,等他攒够了弟弟的彩礼钱,就不干了!”
“滚!你这个不求上进的玩意,明天下午不要让我在见到你!”
说话间,我又给了张阿四一鼠标,打跑了这小子的同时,由衷的感觉他不可救药。
相对于我的痛心疾首,阿四到是嬉皮笑脸的很,他拍了拍被鼠标染脏的额头,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我说三哥,你也得快点哈!阴女梅,啥时候当我嫂子呀?”
这小子,那壶不开提那壶,明知道阴女梅护送着阴五甲的骨灰回宜宾老家,短时间不会回来,还敢来刺激我。
小子乱说话,我当然不干,可刚想追过去,就听见一桌客人冲我说道:“老板,来点纸。”
客人的话大如天,听见人家吆喝我,咱自然不敢怠慢,我改变方向,冲前台服务员示意我来之后,就近顺手拿了一叠餐巾纸,赶紧给顾客换上。
那是一桌上岁数的老顾客,从他们穿戴来看,似乎是某个旅游团的,人家见我态度良好,又吃的开心,因此没少夸赞我的饭菜做的地道。
一位眉发须白的老人道:“小伙子,你家这地锅鲶鱼做的地道呀!正是鲁菜火工的正味,我上一次品尝,还是在济南府一品居的时候,没想到在鲁北这么一个小饭店里还能尝到这么地道的鲁菜。”
老爷子夸我,我自然的给脸,于是客气了几嗓子说这没什么,都是我们厨子的功劳。
可谁知道,这位老爷子还夸上瘾了,他接连又点了我们饭店中新加的“葱烧海参”“九转大肠”两个鲁菜,说我主厨做的地道,要好好尝尝这鲁菜“食之原味”“火之祖地”的感受,享受一下中国第一古老菜系的味觉盛宴。
老爷子赏脸,我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事后,又感觉自己心里酸酸的。
不用问,他们口中赞口不绝的厨子正是赵海鹏,我认识的厨子里,也只有赵海鹏能做出如此地道,精准,让人赞口不绝的鲁菜。如果他真的是我麾下主厨的话,那我一定乐的心花怒放,只可惜,他是个临时工。
我还记得,赵海鹏说过,等猫怨灵消失替我“挡煞”完毕后,就要走,最多在给我当几天临时大厨,等我找到新的主厨了,他铁定会离开。
这番话,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和难处,而且我深知自己这儿“庙小容不下大佛”,像赵海鹏这样准五星级酒店主厨,又能当半个道士使唤的人物,也不是我想留就能留的。
虽然惜才,可无奈我这里真不是人家的窝,因此听着老爷子们不绝口的称赞,我也就实在高兴不起来。
老爷子们点完菜后,我也只能长叹口气,有意无意的对大家说道:“我这个厨子好是好呀!只可惜是个临时工,咱小树栖不了大凤凰,该飞早晚的飞。”
我本是一句无心之言,也没得到老爷子们的多大回应,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我只听的身后一个女孩子,用清脆而略带随便的声音回我道:“想留凤凰还不简单,只看你会不会用什么手段!”
女孩子的接话,迅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随后我回过头去,望向墙角发声的那一桌子主顾。
那,是一个身穿运动衣,带着棒球帽的女孩。
女孩棒球帽刻意压的很低,根本看不清脸,人倒是挺瘦的,身材也不错。她衣服有点脏,皮肤被晒的深色,似乎最近户外运动量挺大,受了一些苦。
和旅游大爷们的出手阔绰相比,这个女孩子点的东西就比较寒酸了,只有一份不加酱油的扬州炒饭,就着我这免费的冰水吃。
女孩子毫不起眼,但口气不小,而且看她若无其事,坦然自若的样子,也让我和那些见惯了山珍海味,各种食客的老人家们有些好奇。
我对老人们赔了个笑脸,随后走到那姑娘处,坐下,试探问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女孩子头也没抬,对我说道:“不自报家门却先问别人的名号,你这儿是黑店?懂规矩么?”
姑娘这话,扇的我一阵脸痛。
女孩子牙尖嘴,上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吃了闭门羹,却也感觉到这绝对是个见过世面的主。
于是,咱赶紧坦诚道:“哎呦,对不住姑娘了,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大号叫霍三思,这间饭店的老板,不知道您你怎么称呼?”
我诚心相待,却没换来这小丫头片子的尊重,恰恰相反的是,人家抬眼扫了我一下,随后充满鄙视的对我说道:“小脸老太太……”
女孩子条件反射般,张口就来的话,却听的我心里咯噔一声。
小脸老太太,又一个叫我小脸老太太的人!
在阴五甲写给赵海鹏的那份“谜语”遗嘱中,明确提及过小脸老太太就是我的代号,在后来赵海鹏又告诉过我,那一个充满了“小脸老太太”“瓮”和“凤凰蛋”的故事,是一种叫做火工语的厨子黑话,而且好像还和我爷爷寻找多年的“五脏庙”有关联。
我立时感觉,难道说这个小姑娘,也是那五脏庙里的人不成?
咱好歹是个老板,江湖经验和社会阅历不可能比个小姑娘还差,在最初的疑惑诧异之后,我很快平复了心智,而且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丫头片子了。
我要从她的嘴里,把她知道的情况都“撬”出来。
第十五章:地锅鲶鱼
女孩子说我是“小脸老太太”,可能纯粹是一种出自本能的描述,那其中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懂,换做外行人,最多以为这丫头和自己说笑的,绝不会在意。
但遗憾的是,咱懂火工语呀!虽然懂的不多,可我感觉也足够从这个丫头片子……套更多话的了。
于是,我清清嗓子,故作高深的告诉这丫头道:“小朋友,你刚说的……是火工语吧?”
你还别说,听见我这句话后,那小鬼头马上抬眼愣了,随后她有些惊奇的回答道:“你知道火工语?!”
我一看有门,便又快马加鞭道:“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姑娘你……是五脏庙的!”
五脏庙这三个字一出口,那姑娘立时伸出如葱样的五只来,封住我的嘴,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指头,做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
她神秘兮兮的对我道:“你小声点,隔墙有耳,我现在是微服私访,让外人知道了咱的身份,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女孩子神经兮兮的话,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丫整的和武侠片一样,还杀身之祸,全然置法制社会于不顾,太搞逗了一些。
不过人家这么认真的和我说了,咱也就不好意思反驳什么,所以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那姑娘得到我回复之后,这才松手,对我说道:“你庙里哪个殿的呀?店里挂什么灯笼?”
他这话,可有点难为我了。
前半句我还有回答的余地,因为我知道,我死了七十年的“爹”霍海龙是“五脏庙五岭殿”的,此外我还听赵海鹏说过他是什么“夫子殿”的,这两个殿随便告诉那丫头一个就成,应该漏不了兜。
可她问我店里挂什么灯笼,我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挂灯笼她不会自己看么?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暗语,指代某种不好明说的信息?
思前想后,我感觉自己还是硬头编下去为好,告诉他我是夫子殿的比较稳妥,因为我至少见过那赵海鹏的手艺和手段,她细问起来不太会抓瞎,至于我这殿里挂什么“灯笼”,我感觉如实回答就成。
于是我挠头道:“我是夫子殿的,我这儿挂什么灯笼……咱们这不挂灯笼。”
我这话一出口,当时便引来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反应。
这个时候,那女孩子突然不吃饭了,她瞪大了眼睛,摘下了帽子,漏出了一张精致错愕,微张檀口的脸。
女孩子很漂亮,一颗小虎牙在笑或者惊愕的时候总漏在外边,牡丹花一样的盘发背在脑后,插了一根筷子,给我一种干练的感觉。
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我一遍,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她便把那种状态压了下去,变得有点小激动。
随后,她伸出大拇指道:“原来你这店是不挂灯笼的呀!太佩服了!我原本以为你们夫子殿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没想到也出了你这样公然与社会为敌,逆潮流而动的猛人!不错,姐看好你!有前途!”
看着女孩子极端复杂的表述,我感觉她的反应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我店里不挂灯笼怎么就成逆潮流而动,与社会为敌呢?这反动帽子扣的太大吧,又或者这灯笼里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不了解的学问。
当时碍于场面,我也没有细问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后来我从赵海鹏那里知道,原来所谓饭店里不挂灯笼,在火工暗语中居然是“黑店”的意思!
为什么呢?因为黑店,黑店,里边没灯自然黑灯瞎火,这也是五脏庙中最为犯忌讳的一种行为和切口。
后来想想,因为我的这一句胡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还高兴的往里跳,结果因此还给我和赵海鹏搞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那个时候我是不明白这些的,不过眼见着“过关”了,我也立刻见好就收。
我赶紧打马虎眼说自己是新入庙的人,不懂咱们这里边很多的规矩,所以难免有不对的地方,姑娘多海涵,刚才听姑娘说有办法留下我那个临时的大厨,所以感兴趣过来问问。
这姑娘没直接回答我,而是先看了那些旅游团老爷子席间的地锅鲶鱼一眼,随后对我说道:“你想留下的这个厨子也是夫子庙的,而且最近心事重,没休息好。右手以前受伤过伤,现在有点后遗症。刮风下雨还疼,对不对?”
女孩子的话,足让我瞠目结舌。
因为……她说的都对。
赵海鹏在我这里住的这几天,确实睡的很晚,因为前几天闹猫灵的事让我们都有点神经衰弱,再加上他好像还真有什么心事,每天看电脑打电话,整个人不过了十二点不关灯。
赵海鹏右手受过伤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的确见过他在下雨天时,往自己右膀子上抹红花油,想来那条胳膊也不太好过。
所有事情,这丫头说的很准,而在这种近乎未卜先知的准确之后,我全程只看见这个年轻的姑娘……看了一眼对面桌子上的鲶鱼锅?
我回身看看四周,确认赵海鹏根本就没出来,更遑论让这个小女孩看见,随后我明确,这小妹的确是在只看了那地锅鲶鱼一眼后,得出的那些结论。
一个很恐怖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这……难道就是五脏庙人的本事么?她们能从“吃”这个字上看出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来,甚至可以用食物……抓鬼治魔?治病害人?
这些五脏庙里的人……到底是厨子?是道士?是特工?是医生?还是别的,我不太理解的全新职业?
为了验证我胡思乱想的假设,我不由“好奇”的问女孩道:“我们那厨子的确有这许多的毛病,可你怎么知道的呀?”
女孩子鄙视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一脸得意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所有的事情,都写在那道地锅鲶鱼上呗。”
“鲶鱼?”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颇为不信的回答道:“我不信,你详细说说呗?让咱们这些……新入行的,长长眼。”
话一出口,那小姑娘当时就乐了,她点了点头说可以,但又提条件说,如果她告诉我其中的道理,我必须的给她免单。
看着这姑娘略显脏乱的衣服,我知道她最近肯定不太好过,恐怕说出这些是蓄谋已久的。
女孩子想吃霸王餐,这一顿扬州炒饭我也请的起,于是我立刻点头,表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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