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后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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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婆子带着一群小姑娘去了城南钱员外家，都是十多岁的丫头，看起来面黄肌瘦，根本没几两肉。

　　　　到了钱家，钱夫人转了几圈，留下了几个，走到一丫头面前，多看了几眼，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

　　　　那牙婆子忙道：“夫人，你看这丫头细皮嫩肉，长的又好，夫人要是要了她，就多给几个钱。”

　　　　钱夫人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一看就是不能看过的，还是个结巴，这几个都要了，她嘛，一两银子。”

　　　　“夫人，一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

　　　　“若是不行，你将人带走算了。”

　　　　“别啊，一两就一两吧，夫人，这些是卖身契，这几个丫头，就是钱家的了。”

　　　　钱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下人去取了银子。

　　　　“将这几个丫头，送到小姐那。”

　　　　“是，夫人。”

　　　　钱家小姐是家中独女，钱夫人诞下她之后，便伤了身子，虽为钱员外也纳了几房妾室，却没生下子嗣，故此，这钱小姐被娇惯的太过了些。

第488章　司马绾的怨恨

　　　　这些丫头被带入闺房内，钱家小姐左右看了看，将里面容貌长的最出挑之人给叫了出来，冷声问：“你叫什么？”

　　　　“我”

　　　　“大胆，你是卑贱的奴婢，竟然敢称我！”

　　　　言罢，一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脸上，她捂着脸，怒视着她，钱小姐一看，更是大怒：“你竟然还敢瞪我，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吗？”

　　　　她想起了之前遭遇的种种，只得低下了头，大半年漂泊，什么苦都吃过，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尊贵的公主？

　　　　不错，她自然就是失踪在外的司马绾，曾经尊贵的公主，亲眼看着宫汐为了救她而死，在洞穴中过了一夜，混入流民之中，挨饿受冻，最后被牙婆子给拐了，她试图逃跑过，却被打的半死，她这才明白她已经不是司马绾。

　　　　钱小姐见她不敢说话了，这才冷哼一声：“你们记着，以后我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以后都是我的奴婢，本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听懂了吗？”

　　　　“是，小姐。”

　　　　钱韵又瞪了司马绾一眼，她忙低下头，假装结巴说：“奴奴婢遵命。”

　　　　从此之后，她这个曾经的公主，屈身为奴，在钱韵跟前伺候着，奈何，她这张脸长的太清丽了些，钱韵从小被娇惯了，嫉妒任何长的比她美的人，对她自然是更看不惯了，时不时的找她茬，动辄打骂，司马绾尽力的讨好她，奈何还是被刁难，于是只有忍着。

　　　　她曾听说，中山王刘曜正镇守着平阳，还带着他的宠妾，那位曾经的羊皇后。

　　　　她竟半点也不想去找她，从她那时候抛下她之时，就已经将她抛下，她选择了她的情夫，而不是她，遭遇这些苦难之后，她将这一切全都怪罪到她的身上，她根本不堪为她的母后！也不配再当一个母亲，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愿见她。

　　　　雪下的很大，羊献蓉从噩梦中惊醒，倒将一旁的刘曜给吵醒了，他忙问：“怎么了？”

　　　　“我刚刚梦见绾绾了，她一身是血，一脸幽怨的看着我，怪我将她抛下了。”

　　　　“只是梦而已，你想多了。”

　　　　羊献蓉满头的虚汗，苍白的笑了笑，看起来十分苦涩。

　　　　“我故意将我在平阳的消息，让宋九散播了出去，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要么，她不得自由，要么，她不愿来找我，绾绾小时候便是在贾南风身边长大，与我并不亲近，后来，在金墉城的时候，感情稍微好些了，因为你的关系，她便认为我不守妇道，这一次，我将她托付给了卫玠，而我则去找你，在她看来，怕是认为将她抛弃了。”

　　　　刘曜拥住了她，低声道：“我已派人继续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

　　　　“这丫头性子倔强，外面世道又那么乱，我就怕她受委屈。”

　　　　女儿是她心底的痛，她实在不敢往下想，只求着上天能眷恋于她，她愿折寿十年，只求她平安，将她送回她身边。

　　　　奈何，上天从不眷恋她。

第489章　卫玠死，西山葬

　　　　那一日，当宋九将一封书信送到羊献蓉手中之时，外面下着很大的雪，一片银白素裹，天灰蒙蒙的一片，她心底一咯噔，颤手打开了信。

　　　　是卫玠写来的，字体遒劲，他的字，曾是千金难求。

　　　　寥寥数行，本该很快就该看完，只是，她看了很久，眼泪滴落在宣纸上，映出浅浅痕迹。

　　　　宋九连忙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她红着眼，哽咽道：“卫大哥，去了。”

　　　　卫玠死在一个下雪的夜里，倒也没受什么苦楚，他死之前，便安排好了后事，不需要任何悼念，只需悄悄将他下葬到他指定的地方，与许覃合葬便是了。

　　　　曾经的洛阳第一公子，在风雪之夜，安静的死去，没有不甘与怨恨。

　　　　刘曜陪她去了一趟西山，他的埋葬地，墓碑上立着他的名字，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曾见，如今只能见到墓碑。

　　　　她半跪在墓前，眼眶微红，烧着纸钱，口中念叨；“许姐姐，卫大哥终于去陪你了，你们两人在地下相伴，倒也不会孤单。”

　　　　“你们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活着。”

　　　　“这样也好，世道这么乱，俗世纷繁，别让这些惊扰了你们，希望下辈子，你们能做一对鸳鸯，再也无人能拆散你们。”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刘曜陪在一旁，不出一言，他知道她难受，她太过重情，奈何，世事总无常。

　　　　嘉平三年（313年）刘聪杀害了晋怀帝以及数十位晋朝旧臣。

　　　　同年四月，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即位，史称晋愍帝，改国号为建兴，刘聪下令派遣刘曜，赵染司隶校尉乔智明进攻长安，久攻未下。

　　　　建兴四年（316年）刘曜率军围攻长安，长安城内外断绝联系。十月，长安城内发生严重饥荒，并出现人吃人现象，十一月，晋愍帝派侍中呈上降书，西晋正式灭亡，而晋愍帝不久之后，受辱而被杀害。

　　　　刘曜大胜而归，威名鼎盛，刘聪为其举办了一场庆功宴，除此之外，还嘱咐他将他的羊夫人，也就是羊献蓉带上。

　　　　时隔五年之后，羊献蓉重新踏入宫廷之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手中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方才三岁，却已口齿伶俐，十分聪慧。

　　　　“娘亲，这是哪里？”他歪着头问，羊献蓉收敛了所有情绪，淡声道：“这是皇宫。”

　　　　“这地方好漂亮，我以后也要住在这。”

　　　　羊献蓉皱起了眉头，住在这？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熙儿，又在缠着你娘亲了。”

　　　　刘曜缓步走上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几年的时间，这个男人越发俊挺，就如一把出鞘的剑，冷凝而锐利，那双眼中盛满着野心勃勃，不过，他在她面前，也只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父王。”

　　　　刘熙乖巧的叫了一声，刘曜弯身将他抱了起来，指着那十分华丽的宫殿，笑道：“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将它抢来。”

　　　　羊献蓉皱眉道：“孩子还小，别教他这些。”

　　　　刘曜淡声道：“我只是教他什么叫争罢了，这些年，我刘曜在外面出生入死，他倒是纸醉金迷，立了四个皇后，将国事交给旁人，这样的人”

第490章　鸿门宴

　　　　“慎言，刘曜，这是皇宫，小心隔墙有耳。”

　　　　羊献蓉提醒了一句，如今，刘曜对刘聪的不满越来越严重。

　　　　这次的宴会与其说是庆功宴，倒不如说是鸿门宴，刘聪还故意让她也来，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入了正殿，行了礼，刘聪高居王座之上，两旁设四座，分别是上左右中皇后，一个个如花般娇嫩，早就将他迷的不顾朝政，与皇后妃子们在后宫厮混。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羊夫人吧，真是美艳动人，怪不得将我们的中山王迷的神魂颠倒呢。”

　　　　说话的是上皇后靳月光，她与右皇后靳月华并称倾城双姝，国丈靳准也因此平步青云，成为刘聪依仗的重臣，靳氏一族成为洛阳城中的新贵，毕竟，一门双后这事可并不多见。

　　　　羊献蓉淡声道：“上皇后谬赞了。”

　　　　靳月光见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下有些不悦，娇笑道：“看羊夫人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二八芳华的女子呢，羊夫人该近四旬了吧，啧啧，竟还如此貌美，听说还生了个儿子，真是了不起呢。”

　　　　她这言辞之中，尽是讥讽，甚至骂她半老徐娘，隐隐还透着些许妒忌，的确，她已三十有五，脸上却半点细纹皆无，犹有倾城之貌，气质爱清冷，叫人不敢小觑。

　　　　“娘娘入宫已有数年，未曾诞下皇嗣，妾身倒是知道有家庙宇甚是灵验，娘娘没事倒可以去拜拜。”

　　　　她这一句话，正刺靳月光的心，她与她妹妹靳月华入宫几年都未有子嗣，四处求子，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成效，她们芳华正茂，却生不出儿子，这个羊献蓉，都已经是半老徐娘了，还老蚌怀珠，怎不叫人嫉妒？

　　　　靳月光气的脸都红了，怒声道：“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靳月华见自己姐姐吃亏，自然出来打圆场，淡声道：“羊夫人当真是伶牙俐齿，不愧是曾当过皇后的人。”

　　　　刘曜眉梢微挑，冷声道：“两位皇后对于我刘曜的夫人有什么意见吗？”

　　　　到底是在沙场中浴血厮杀过的人，一身阴冷之气，叫人为之胆寒，别说女人了，就连刘聪都十分忌惮，不过，他总归是皇上，这时开口道：“王弟怎就动怒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而已，此次是为王弟你庆功，你今晚可要多喝几杯才是，不然就是不给朕面子。”

　　　　“臣遵旨。”

　　　　宴会之上，也还算其乐融融，靳准身为国丈，倒是有意与刘曜交好似的，几度劝酒。

　　　　羊献蓉冷眼旁观，刘熙甚是懂事的坐在她身边，倒也不多话，小小年纪，倒也沉的住气，这让她十分欣慰。

　　　　她双眼瞧了瞧宴席之上，皇太弟刘乂独饮，面色阴沉，他是刘渊之嫡子，刘聪为庶子，当初刘聪篡位杀兄才夺得皇位，为掩悠悠之口，便将刘乂立为皇太弟，也从未立太子。

　　　　其长子刘粲就坐在他身边，他倒也是个人才，曾与刘曜一起攻过长安，在沙场之中历练过，也颇有几分才干，按理说，他是嫡长子，该被立为太子才是，却因为刘乂，如今依旧还只是个皇长子。

第491章　再怀身孕

　　　　就算是羊献蓉，也能察觉到刘粲的不甘，人若有野心，必定生乱，匈奴建国为前赵，国未稳，身为国君的刘聪却已如此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不乱？怎么可能！

　　　　刘曜被灌了不少酒，宴会散时，刘聪拥着他那几个娇媚的皇后回了后宫，继续沉溺酒色去了，刘乂与其并行，低声道：“王兄，你凯旋而归，身为王弟，本该为你好好庆祝，只是我处境艰难，实在明日戌时，醉仙楼一叙。”

　　　　说完，便匆匆离去，刘曜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由羊献蓉搀扶着，回到了马车上，此时，他脸上虽有些醉意，神智却甚是清明。

　　　　“刘乂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认为如何？”

　　　　刘熙已经累的趴在羊献蓉的膝上睡去，她抚摸着他的小脸，温声道：“他处境的确艰难，刘聪是什么人，怎会真的让他继位，皇长子已长大，也是野心勃勃，又怎会甘心？刘乂只怕也察觉自己处境不妙，便想拉你联盟，就要看你，识相掺和一脚，还是想明哲保身了。”

　　　　权势之争，她看的太多，故此，一眼便能看穿。

　　　　“你认为呢？”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此时还未到你与刘聪翻脸的时候，况且，你如今声威甚重，又手握重权，放眼朝野，无一人与你抗衡，而越到这个时候，你反而越要小心，不可被扣上谋朝篡位的帽子。”

　　　　刘曜搂着她的肩膀，沉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了，刘聪一日为帝，你便只能当我的夫人，就连熙儿，也不能是嫡子。”

　　　　“这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该清楚，我从不在意这些，就算不是嫡子，熙儿有你的疼爱，也过的很好，何况，我”

　　　　她抚摸着腹部，面色浮现一丝红晕，刘曜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见她道：“何况，熙儿快要有伴了。”

　　　　刘曜一脸惊喜的看着她：“你又有了？”

　　　　“恩，昨日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才二月有余。”

　　　　“你怎么不早说？”

　　　　羊献蓉笑道：“我私心想着，等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刘曜喜的无法自抑，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上次你生熙儿之时，我未能守在你身边，这次，我定好好照顾你。”

　　　　“不用，我哪那么娇弱，只是，年纪大了，精神便有些不济，这些日子，总容易嗜睡。”

　　　　“献蓉，我不许你总说自己老，那靳氏姐妹如此针对于你，不过是嫉妒你罢了。”

　　　　“嫉妒我？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容颜不老，仅凭借这一点，可就让其他女子欣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笑了笑，这有什么好的，红粉骷髅，也不过是假象罢了，一生坎坷浮沉，如今总算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奈何，刘曜是中山王，迟早会卷入纷争之中，只是，她倒也无惧罢了。

　　　　“王爷，你可别笑话妾身了。”

　　　　刘曜皱眉看她：“怎么又叫王爷了？私下，你要叫我夫君。”

第492章　胭脂姑娘

　　　　羊献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那是你的正妻才能叫的。”

　　　　“你就是。”

　　　　她实在不愿与他争辩这个问题，半哄着道：“好了，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还跟小孩子般？”

　　　　“那，你叫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羊献蓉脸色红了红，左右拗不过他，只得低声叫了一句，刘曜情动，抱着她蹭了蹭，回了府邸之后，梳洗一般便上了软榻，他抱着她，各种不老实，她被闹的不耐烦了，忍不住娇嗔道：“我正怀着孩子呢，你别闹我，去找别的妾室。”

　　　　“有了你之后，我哪还有别的妾室？”

　　　　“不如，我张罗着给你纳几房？”

　　　　刘曜掐了掐她的腰肢，咬着她下耳垂道：“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他的身子火热，对她又抱又蹭，总归各种不安分，羊献蓉眸色微沉，柔声道：“这段时日，我的身子自是不方便，不好伺候你，若是你看中了哪个丫头，当你通房丫头也成。”

　　　　刘曜神色阴沉了下来，也松开了她，他在她面前向来极少冷脸，他冷声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我推开？”

　　　　“我”

　　　　“我不需要什么妾室，也不需要通房丫头，你很清楚，我要的人，只有你！”

　　　　羊献蓉沉默了下来，他不可能属于她一人，她渐渐老了，年华老去，有多少人在背后耻笑她？她又如何能自私的拥有他一人？

　　　　刘曜下了床榻，去了书房，烛光摇曳，这么多年了，难道，她还念着司马衷？他早就化作一滩黄土，下了黄泉，她竟还如此念念不忘！

　　　　门吱呀一声，一女子走了进来，清丽娇俏，作丫鬟打扮，刘曜眸色微冷，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奴婢见王爷还没睡，便想着来伺候王爷，这是奴婢熬的参汤，王爷还是趁热喝了吧。”

　　　　她身姿娉婷的朝他走去，手中还端着参汤，夜色静谧，烛光之下，显得她那张脸越发娇艳，刘曜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先是惊慌，随即眼底掠过一丝狂喜，正娇羞万分之际，却听见他道：“是谁许你进来的？”

　　　　“王王爷？”

　　　　“本王说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随便进出书房，你既然如此不守规矩，下去领罚吧。”

　　　　“奴婢错了，求王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他却看也不看，门外有奴仆进来，将人给押了下去。

　　　　不多时，一人进来禀告道：“已经叫来牙婆，将她发卖出去。”

　　　　刘曜恩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胭脂，王府内的奴婢归你管制，多教些规矩。”

　　　　胭脂低头站在那，恭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夫人有孕了，府内的事，就由你多看着些，别拿那些无赶紧要的事打扰她。”

　　　　胭脂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是。”

　　　　她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这才抬起了头，却是几年前，刘曜与羊献蓉在平阳街头救下的姑娘，如今，倒成了王府中的婢女，因办事利落，则被提成了一等丫头，处理府邸的相关事宜，其他奴婢，也得恭敬的称她一声胭脂姑娘。

第493章　又见卜颦（一）

　　　　胭脂从书房出来之后，便到了偏院，之前的那丫鬟嘴里塞了布条，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眼底泛着冷芒，淡声道：“牙婆叫来了吗？”

　　　　“回姑娘的话，牙婆一会就到。”

　　　　“她行事不规矩，惹的王爷不高兴，只好被逐出去，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谁敢不守规矩，暗藏心思，可不仅仅是被逐出去那么简单了，明白吗？”

　　　　一众奴婢忙应下。

　　　　次日，天才大亮，羊献蓉刚醒，便看到胭脂立在一旁，见她醒来，便叫了其他小丫头进来，给她梳洗妆扮。

　　　　“王爷呢？”

　　　　“去校场了。”

　　　　“熙儿呢？”

　　　　“世子正在外头，王爷派了王教头教他一些强身练体之术。”

　　　　羊献蓉淡笑一声：“熙儿对这个倒是十分感兴趣，就由着他吧。”

　　　　“今个天暖，夫人可要出去走走？”

　　　　羊献蓉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略有些刺眼的阳光，神色微怔，柳树都已经发芽了，她的确该去看看。

　　　　胭脂搀扶着她正要出去，门外却急忙跑来一人，慌声道：“夫夫人，王妃过来了。”

　　　　“王妃？”

　　　　或许是太久没听到这称呼，她都有些愣住了，之前一直在平阳，也就一开始曾与卜颦见过一次罢了，她还记得她年轻的脸庞，依旧羞辱她的话语，之后，便去了平阳，昨夜才回来，刘曜另寻了府邸，可谁知道，这才第二天，那位王妃就找上门来了。

　　　　“慌什么，贵客上门，却迎接便是了，小心伺候着，别失了礼数。”

　　　　羊献蓉淡声训斥道，胭脂忙道：“王妃这次过来，想必没存好意，夫人这会有了身子，可要小心些才好。”

　　　　“无妨，这是我的地，难不成，在这还能被她欺负了？”

　　　　“那夫人要不要换件衣裳再去？”

　　　　她身上这件云色霓裳，并不怎么显眼，颜色太过素淡了些，羊献蓉摇了摇头：“不必，穿的再华贵也没用，如今，她是正妃，我是妾室，按照道理，的确是我该去拜见她。”

　　　　胭脂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在她看来，纵然她是王妃又如何？王爷的心在夫人身上了，这几年，极少回洛阳，这位王妃如同虚设，何况，夫人曾是一国之后，身份尊贵，这位则是小官之女出身，若非皇上下旨赐婚，又如何能嫁给王爷？

　　　　不过，再如何不平，她终究是王妃，羊献蓉去拜见她之时，甚至，还得向她行礼。

　　　　“妾身见过王妃。”

　　　　卜颦瞧着她，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打量与沉思，与几年前不同，不会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缓声道：“起了吧。”

　　　　她倒是摆出了一副正室的姿态，羊献蓉抬头看她，依旧俏丽娇艳，只是多了些许沉稳，身上穿着紫色绸缎制成的云裳，只是，到底没压制这色。

　　　　卜颦也在瞧她，算起年纪，她应该年华老去，可上天似乎特别宽待于她，竟半点也不显老，一如那次见过的，反而显得更雅致而淡然，她的自信瞬间有些瓦解之势。

第494章　又见卜颦（二）

　　　　卜颦问羊献蓉：“王爷呢？”

　　　　“王爷去了校场，估摸着午时才回。”

　　　　“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王爷身边照料着，倒也辛苦你了。”

　　　　她倒不似第一次那般针锋相对，口出恶语，不过，却有几分高高在上之上，她也算是长进了，至少，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羊献蓉淡声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听说，你给王爷生了个儿子，将人带过来吧，算来，我也是他的嫡母，也多来拜见了。”

　　　　那一声嫡母甚是刺耳，羊献蓉吩咐胭脂将刘熙带来，三岁的幼儿，看起来十分可爱，卜颦看着他的小脸，像足了刘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她嫉妒，深深的嫉妒！这女人不仅拥有刘曜的宠爱，甚至还有了他的子嗣，若没有赐婚，恐怕，这王妃的位置也是她的！

　　　　她呢？什么都没有！

　　　　她俯身摸了摸他的脸，笑道：“长的真像王爷，你叫什么名字？”

　　　　“刘熙。”

　　　　他倒是半点也不怯场，卜颦眸色微动，淡声道：“既是王爷的长子，我也甚是喜欢他，不如，就将他养在我名下如何？如此一来，他便算的上是嫡长子，出身也更高贵些，对他以后也有益处。”

　　　　羊献蓉心下一惊，她竟打这个主意？来抢她儿子？

　　　　“王妃，熙儿福薄，怕是享不到这福气了。”

　　　　“怎么，你不愿意？”

　　　　“此事，王妃还是同王爷商量之后再说。”

　　　　卜颦神色微变，冷声道：“你这是拿王爷来压我了？”

　　　　“不敢，不过，此等大事，自然要问过王爷的意思才好，毕竟熙儿是长子，得王爷看重，他的事，向来是由王爷亲自过问的。”

　　　　卜颦气的差点变脸，却又不得不压抑了下来，忍着脾气道：“好，那就等王爷回来再说。”

　　　　刘曜直到响午十分才回，一听说卜颦过来了，神色便阴沉了几分。

　　　　他一进入正厅，卜颦便迎了上去，算起来，也有几年不曾见，她一脸的思念与渴慕，柔声道：“王爷”

　　　　“你怎么过来了？”

　　　　他神色微冷，卜颦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却依旧强颜欢笑道：“妾身听说王爷回京了，便敢来见王爷，王爷何时回王府？”

　　　　“回王府？”

　　　　“是啊，您是皇上亲封的中山王，在京之时，自然该住在王府之中，怎有住在别院的道理？”

　　　　刘曜自然没打算回王府，淡声道：“本王自有安排。”

　　　　卜颦这些年，已学会了如何忍耐，也不敢再乱发脾气，当初，就因为她对羊献蓉的一番冷嘲热讽，刘曜几年都没回过王府，她一人守着偌大的王府，与守寡并无区别！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王爷，你若不想回府，想在这住着，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夫妻本是一体，你在哪，妾身便该在哪，妾身就连细软都带好了，就在这住下。”

　　　　“你要住这，不行。”

　　　　刘曜一口气便回绝了，他不可能让羊献蓉受委屈，而卜颦的存在，便是提醒着他的失败，正妻的位置，被别的女人霸占着，刘聪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能废妻！这口气，可一直哽在他脖中，一直下不去，对卜颦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

第495章　醉仙楼会面

　　　　刘乂冷声开口：“王兄！难道你甘心一直这么屈居人下？这天下是你打回来的，可是，皇上对你连嘉赏都如此吝啬，若不是忌惮你手中的军权，只怕，你如今未必能安稳的坐在这。”

　　　　“王弟，慎言。”

　　　　刘乂眸中有异光划过，沉声道：“若是王兄能助我，待我登上皇位，你便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刘曜骤然起身，冷声道：“王弟喝醉了，今日之言，本王就当不曾听过，家中还有事，就此别过。”

　　　　他虽然匆匆离去，刘乂却知他一定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刘曜是极有野心之人，可惜，他并非刘家人，否则，登上皇位之人一定是他！哪里还会轮的到刘聪？

　　　　刘曜回了偏院，腊梅开的正好，她穿着艳色的暖裘，站在腊梅旁，细细的修剪着，天有些冷，可看到她的身影，他便安静了下来。

　　　　他看她，岁月静好而从容，她似乎察觉到了他，转头看他，仿佛这些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只留下她那如花的笑颜。

　　　　多日的阴郁也渐渐散了，她在他身边，还有什么其他苛求？

　　　　“这腊梅开的正好。”

　　　　她笑道：“是啊，天越冷，它开的越艳。”

　　　　“我去见了刘乂。”

　　　　“哦？他说了什么？”

　　　　“不过是借用我手中的军权，谋朝篡位罢了。”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来，倒是轻描淡写。

　　　　“他手中倒有，私下倒也有依仗，皇上封了他‘大单于’的头衔，手下又掌管着氐羌两族的贵族，也算有点兵权，不过，仅有这些却不够。刘聪虽然近年来，沉溺于酒色，却甚是惜命，进宫之时，我暗自观察了下，守卫十分森严，禁卫军三万，指挥权则在他极信任的人手中，若要强攻，并不容易。”

　　　　“另外，三军之权，分派在靳准与王沈手中，想成事，不易。”

　　　　刘曜赞赏似的看着她：“夫人看的倒十分通透。”

　　　　“我知他必定会蛊惑王爷你入伙，只是，成事，非天时地利人和不可，三者不可缺其一，何况，一旦胜了，他登基为帝，王爷最多不过是个大司马罢了，虽大权在握，总归是替别人做嫁衣罢了，一旦事败，却是性命不保，这笔买卖划不来。”

　　　　“那依夫人的意思，置身事外？”

　　　　羊献蓉笑道：“目前来说，这是最妥善的方法，权势更替，不过如此，若是你顾念着兄弟之情，关键时刻，倒是可以保刘乂一命，另外，容妾身提醒一句，人的野心向来罪恶之源，王爷信不信，一旦刘粲扳倒了刘乂，那么接下来，就该要接替刘聪的位置了。”

　　　　刘曜一惊：“你是说”

　　　　羊献蓉笑的有些诡异：“国丈靳准一手掌控政权，两个女儿都被尊为后，按道理说，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猜，他有没有野心，而对他来说，谁又是最好的傀儡？而这傀儡，一旦被推到了那个位置，你说，他又会不会觊觎那个位置？要知道，这是乱世，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称帝！”

第496章　置身事外

　　　　刘乂冷声开口：“王兄！难道你甘心一直这么屈居人下？这天下是你打回来的，可是，皇上对你连嘉赏都如此吝啬，若不是忌惮你手中的军权，只怕，你如今未必能安稳的坐在这。”

　　　　“王弟，慎言。”

　　　　刘乂眸中有异光划过，沉声道：“若是王兄能助我，待我登上皇位，你便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刘曜骤然起身，冷声道：“王弟喝醉了，今日之言，本王就当不曾听过，家中还有事，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