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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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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旅途劳顿,积劳成疾去世,却让范仲淹的儿子再也不能原谅吕夷简。偏偏不管是范仲淹还是吕夷简,家庭教育都非常成功,儿子一样都位至宰辅。结果就是吕夷简的子孙以自己家里存的范仲淹书信为证,说两人晚年和好,范家则坚称那些书信是吕家伪造的,因为母亲的死,父亲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吕夷简那个奸贼的。欧阳修写范仲淹的墓志,有两人和好的内容,并坚持是自己的亲身经,不肯修改。范家就把墓志的这一部分凿掉了,与欧阳修的关系也变得冷淡。因为此事,甚至引起富弼、韩琦和欧阳修等等当时亲者的矛盾。加上这些备注,是说明当时的情况绝不是像后来说的那样黑白分明,范仲淹是大忠,吕夷简是大奸,其实实际情况远比这样的认识复杂。史本来就是如此,在后人的眼里只剩下黑白两色,但本来其实是彩色的。)(未完待续。。)

第193章 此一策,可安天下(中)

    从漆黑的夜色中收回目光,王曾问王绎:“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王绎双手捧着一个木匣,恭声道:“晏内翰从京西路托人带回来这一木匣,要我亲手呈给大人。据来人讲,此是京西路都漕徐龙图带属下官员所写,名为《富国安民策》。此策把去年一年京西路的新政详细剖析,以供圣上参酌。”

    “哦,拿来我看。”王曾转过身,从桌上的一个小盒里取出老花眼镜带了起来。

    王绎上前,把木匣放在桌上,轻声道:“夜深了,大人早些歇息,明日再看不迟。”

    王曾口中道:“无妨,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不必在这里陪我。”

    王绎应诺,躬身行礼,出了书房。

    王绎是王曾弟弟的儿子,并不是他亲生,因为王曾得子较晚,过继了王绎入门,一直是他随侍在身边。王曾初娶处士蔡光济之女,早卒无子。状元及第那一年,殿试之前次娶宰相李沆之女,又先王曾而去。再娶前妻之妹之妻,生四男三女。

    这个年代妻子因故去世之后娶小姨子是很常见的事情,除了王曾,还有一个欧阳修也是如此,就是史上王拱辰戏称的“大姨夫做小姨夫”。

    儿子出了书房,顺手把房门掩上。

    王曾在灯光下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富国安民策》来,在灯光下细细观看。

    这不是京西路徐平组织抄写的那几本手抄本之一,而是晏殊私下里自己抄的,字迹极是工整,但并没有真正的手抄本那么详细,有多处脱漏。背着徐平做这件事情,晏殊总是有些心虚,不好明目张胆地全部借来一一抄录,有一部分是他凭记忆写的。

    徐平知不知道有人会私下里抄写?那肯定是猜到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手抄本看得那么严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这么多人参与,怎么可能不让人知道。只要真正的手抄本没有流出来,那就随时可以改正本,传出来的可以不认,好坏有个主动权。

    王曾自幼过目不忘,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就是佛老典籍他也精通,不像范仲淹等人有思想洁癖,与视佛老如仇寇的欧阳修等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富国安民策》拖到现在才真正出炉,一是徐平要有实践,实践才能说服别人,另一个就是要与儒家典籍结合起来。儒家流派众多,很多道理都有许多种说法,这中间必须有取舍,有所本,既要能够自圆其说,又要能够不脱儒家根本宗旨。

    这就是李觏的价值所在,在最根本的理论基础上,《富国安民策》深深带着李觏思想的烙印。李觏是反孟的旗帜人物,认识徐平之前,谁说孟子不好他就引为知己,只有看清孟子无用,在李觏看来才是把圣贤书读明白了。这也是没办法,讲理财,讲国用,就不得不从荀子那里发挥出去。早期的儒学大家中,只有荀子才不被义利束缚,不用他的名头用谁?

    但李觏并不尊荀,他只是反孟,然后另成一家。荀子的思想一变,就成了法家,在孟子没有被立起来之前,儒家和法家,儒家和道家,法家和道家,思想越来越趋向统一,不是没有原因的。后来王安石变法,一面尊孟,一面理财,那是先有李觏打了底子。

    王曾对儒学各派没有成见,前面的内容他反而没有什么感触,只要没有脱离开根本的仁为中心,以人为本,能够自圆其说,在王曾看来就是成功的。引起王曾注意的,是书里正式把利分为私利和公利,私利不一定就是邪恶的,公利不一定就是正义的,要公利和私利互相协调,互相补充,互为表里,最后才说一句,公利是天下之大义。

    《富国安民策》,讲的就是如何谋公利,谋公利时不害私利,与私利互相促进,共同发展,带来整个社会的繁荣。限制个人的**,发展公利,这是手段。公利扩大之后,从而提高每个人的私利,这是目的。让每个人获得的财富越来越多,满足的**越来越多,这是《富国安民策》最后要解决的问题。中间如何协调,制度如何定,个人和整体的利益如何调整,便是李觏认为的“礼”,而“礼”是天下根本。

    儒家概念里的“礼”几乎无所不包,包括法律道德等等一切社会规范,这种规范遵循的原则,便就分成了许多流派。孟子讲性善,讲究礼和仁义是自内而外的,是人天然就具有的本性,只要去发现她,培养她,引导她,讲究修身明志,养吾浩然之气。而荀子则讲性恶,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自利的,所以“礼”要带有强制性,灭人欲才能存“礼”。人这种自私自利之恶之本性,必然会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要想防止这一切,达到理想中的大同社会,就要消灭人的**,强行规定为人处世的原则。

    显而易见,只要把荀子的大同社会这一儒家的理念废掉,改为满足君王之类统治者的**,限制被统治者的**,被统者的思想和行为一切都要为统治者服务,便就是法家。

    而孟子讲的专注于修自身,内圣而外王,则就向道家和墨家靠拢了。

    有宋一朝,北宋时主要的争论在尊孟还是尊荀。与徐平前世的印象截然不同的是,尊孟的是改革派,以王安石为代表,包括在他之前的范仲淹。而尊荀的,则是保守派,以司马光为代表。其中又有最大规模的中间派,有既不尊孟也不尊荀的,又有虽然尊孟但却与王安石无论如何也说不到一块去的。徐平前世学到的印象是王安石讲理财,与法家颇有相合之处,与这个年代的思想实际上完全相反。

    靖康之变,由于当时主政的是新党,王安石的新学受到致命的打击,尊荀和尊孟开始溶合,矛盾不再那么尖锐了。孟子的官方地位上升,荀子的思想却深入人心,孟皮荀骨开始初露端倪。此时思想争论的主流,慢慢转到了事功学派和理学上面。随着宋的灭亡,讲克己复礼、存天理灭人欲,把天理与人欲对立起来的理学最终胜利。人欲灭了才能存住天理,则人欲当然是恶的,而又讲天理自在人心,要先修身,又留了孟子的皮。当然,这一思想在韩愈提出性情不同时就已经有了端倪,所以后来高举韩愈大旗的欧阳修认为“为君子者,修身治人而已,性之善恶不必究也”,被后人讥诮。

    不管是北宋讲“三不畏”的改革变法派,还是南宋以叶适和陈亮为代表的延续王安石的“为天下国家之用”的浙东事功学派,重要的思想源流都来自于李觏。

    李觏主张人性无善恶,人欲与天理相统一,没有对立的关系。从这一点上,重新讲解儒家的核心“礼”,由此理财、事功等等都是当然之义,带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

    理清了这个思想源流,便就明白了李觏对徐平的改革培植理论根基的重要性。没有李觏的人欲与天理相统一,劳动创造财富便就没有了思想基础,改革失去了正当性。如果人欲带来的是恶果,那满足人的**的财富也就是恶的,越多越对天下无用。

    “公利本于私利,而用于万民,故曰谋公利为天下之大义。”

    王曾在这句话下划了一条线,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额头。

    义利之辨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这一步跨不过去,改革就会起无数纷争,一不小心就会半路夭折。这句话对徐平新政的意义,便就如他前世的那句“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被广泛接受了,改革就有了正义性。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真正被认可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他的前世可能一万个人都能脱口而出,但这句话怎么与原来的体系相结合,与理论体系方方面面各种各样的理论缠绕,一万个人中也未必有一个人能说清楚。到了每个人都能理所当然地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背后有无数人付出了心血,改革就无人可挡了。

    王曾和吕夷简单这一代人,还是在主张清静无为的政治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如王曾的岳父被称为“圣相”的李沆,便就说宰相为政最要是不改祖宗之法。王曾的仕途也一如他的岳父,波澜不惊,没有大起大落,但在每一个位子上几乎都做到了最好。然而这一生平平奇的宰相李沆,史书评其“正大光明”,王旦称其为圣人,宋真宗认为他忠良纯厚,始终如一,真长者。王曾颇有岳父的风格,然而到了现在,他却知道天下不得不变了。

    就连这个时候还飞扬跳脱的欧阳修,都知道说“凡物极而不变则弊,变则通”“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天理之自然也”。王曾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变是要变,关键是怎么去变。没头苍蝇一样乱来,胡搞一气,那还不如老实守成,变不如不变。徐平能够带人说明白“谋公利为天下之大义”,从义利之辨中跳出来,在王曾的眼里,已经有了谈变革的资格。

    把桌子上的灯调亮,王曾继续埋头读桌上的《富国安民策》。京西路去年的新政,身为宰相的王曾自然是清楚的,甚至大多数条款他都能如数家珍。但为什么采取这样的变革措施,背后有怎样的考虑,王曾就不清楚了。这样的国家大事,他相信徐平必然是有系统的考虑,不可能如顽童一般,想出来一件就做一件。

    现在细读《富国安民策》,跟自己印象中的京西路的变革举措一一对应,王曾慢慢开始把脉络理清楚。为什么大量的变革都是围绕着棉布来展开?原来是因为棉花可以规模化种植,棉布可以工厂化生产,布匹又是衣食住行中百姓所必需。

    不吃饭就会饿死,所以粮食是不能够做为商品的。保证百姓的必需物资是政权的当然责任,因为你不得不用,所以我要用这个来赚钱是不可以的,这样做是亡国之道。食盐专卖,大家都当成是收税,而不是做为商品赚取利润,不可跟普通的商业买卖同日而语。

    棉布某种意义上不是生存之必需,但纺织品又是人人都离不了的,有巨大的规模,可以赚取海量的利润,这是徐平选择这个产业的原因。背后用棉布产业冲击旧的生产关系的目的,徐平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因为布帛是朝廷赋税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还有部分的货币功能,因为重要,所以要改。

    所谓财富是满足人的**的有形的无形的物资与各种产品,包括文化产品,是可以用人的双手创造出来的。而人创造财富的能力,随着生产工具的改良,组织程度的提高,分工协作的深化,是可以不断增长的。产品生产出来,只可以在交换和分配中到了需要的它的地方,才能成为有用之物,有用之物才是财富。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形成利润,用这个年代的词语就是利息,利润中的一部再投入到生中,除了维持生产,还可以扩大生产。

    这样一根链条建立起来,整个社会就组织起来了,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而运转。而获取更多的财富,在公利是天下之大义的原则下,就溶合到了本来的意识形态中。

    读完这些,王曾就把徐平在京西路的新政彻底理清楚,拔去了那一层蒙在上面的迷雾。

    匣子里的所有书册读完,王曾抬起头来,只见外面天已经泛白。今日休沐,并不需要上朝,王曾可以暂时放下朝政琐事,仔细想一想这一套《富国安民策》。

    把书重新放入匣子里盖好,王曾轻声道:“汉太祖奄有天下,用黄老之术,天下清静无为数十年,而有文景之治。至武帝奋然而起,威加海内,四夷宾服。是武帝之雄心壮于文景两帝耶?如此说则是愚夫之论了。此一时彼一时,至武帝之时,不得不变了。如今本朝前数十年虽欲清静无为而常不可得,但到了今日,也不得不变了。理财之术,徐平远过于桑弘羊,于道又能自圆其说。有此一策,足以安天下!”

    汉武帝东征西讨,威势之盛,古今罕有可比。用兵需要有钱粮,桑弘羊便就是汉武帝的钱袋子,保证了军用所需。徐平能做到桑弘羊做到的事情吗?今夜之后,王曾认为是可以的,而且可以做得更好。(未完待续。。)

第194章 此一策,可安天下(下)

    十年风雨,金水河边的“酒鬼”亭多了岁月的积淀,在明媚的春光中显得格外的厚重朴实。绿玉般的杨柳垂下万千丝绦,像一双双小手拂去落在亭上的时光的尘埃。

    吕公绰坐在亭子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百无聊赖地看着离亭不远的官道。

    徐平家里的酒楼依然开在金水河岸,还是那半新不旧的酒楼,还是那硕大的草棚。里面卖的烈酒,大火浓汤煨出来的肥美的肉块豆干,各种各样清爽利口的小菜,在这条金水河上早已经远近驰名。十年前,人们称这里是卖酒的徐老儿家,现在,人们称这里是徐龙图家。徐龙图家里为什么在这里卖酒?很多年轻人已经说不清究竟了。

    一头不大的灰驴从官道上行来,不紧不慢,驴子的脾气显然不太好,不时打个喷嚏甚至摞蹄子。骑在驴上的人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驴的脖子不敢松手。

    到了徐家的酒楼前,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上前去,帮着牵住驴子,躬身行礼。

    骑驴的人从驴上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扔给小厮几个铜钱。顺手整了整衣服,四处看了看,见到金水河边的“酒鬼”亭,眼睛一亮,吩咐小厮几句,快步走来。

    现在这里的主管是当年门前的小厮,其他的老人要么有了好的去处,要么在徐家步步高升,早已经离开白沙镇。现在这位主管,也在琢磨着怎么到开封城里去呢。

    吕公绰看着骑驴的人走到亭前,样子有些狼狈,不由笑道:“子飞,你如何扮成这个样子?倒像个贩货的小商贾!徐平家里早已经没人在这里,何必如此小心!”

    钱明逸走进亭里,脸色犹自发白,对吕公绰行礼:“吕兄说笑了,京城可不是平常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岂是想来就来的?若是让有心人看在眼里,事情不小!”

    “这里只是开封府界,离着京城还远着呢!来,一路辛苦,过来饮一杯酒!”

    钱明逸上前与吕公绰分宾主坐了,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钱明逸咂了咂嘴:“这酒好力气!其他地方,再不见这么勐烈的酒!”

    吕公绰道:“这白沙镇,可是当年徐平起家的地方。十年前,他们家里得罪了刘太尉的姻亲马季良,从京城里搬到这里躲避。那个徐平只是京城里的纨绔少年,到了这里之后不知怎么就洗心革面,一心读书,几年之后便就一举高中。因了这段渊源,徐家现在虽然富贵了,这处酒楼却一直开在这里,就连酒水菜式都一如当年。徐家当时能缓过气来,便就是靠着这里的酒水。所以,这酒鬼亭卖的酒,其他地方确实买不到。不要小看了这里,在京城里可是大有名气,当年曹武穆太尉,也曾经专门过来饮酒呢!”

    钱明逸看不远处的铺子,果然来来往往有不少武人,都是来自不远处的禁军大营。不过现在徐平官居三品,位高权重,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了。

    两人坐着说了会闲话,钱明逸才小声问道:“吕兄,你可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我到洛阳为叔父奔丧,未得诏令不得擅近京城,被人看见了可不是小事!”

    吕公绰道:“你放宽心,这里离京城数十里,快马也难一日之间来回。来这里饮酒的多是金明河和官道上的商旅,哪里那么容易碰到朝廷里的人!”

    钱明逸不仅仅是大宋的臣子,还是吴越王族之后,不得诏命擅到京城,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当年钱惟演就已经闹出过一次,就此断了入政事堂的念想。

    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钱明逸才取出一个小小包袱放在桌子上。用手按着包袱,钱明逸正色对吕公绰道:“徐龙图对此事看得甚紧,我花了无数心力,也无法弄到正本出来。这里的一册,是我靠着结下的人脉,找人问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虽然与正本相比必然有些脱漏,但**不离十,已经足够明了徐平要干什么了。”

    “此书果然如此重要?我总觉得你们小题大做了吧”

    吕公绰有些不以为意,看着桌子上的包袱,撇起嘴角来。

    钱明逸一边小心地把包袱打开,口中一边道:“吕兄切莫把此事当作等闲,徐龙图在京西路一年施政,都在这书里了。而且,自年后这几个月来,依我在西京城所见,徐龙图明显与去年不同了。去年还只是想着兑了河南府飞票,今年却志不在京西路了!”

    吕公绰听了不由哑然失笑:“他徐平一个乳臭未干的卖酒小儿,志不在京西路,难道还敢想两府之位?这话说不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不到两府,但是计省之省主,徐平说想,谁敢说他做不得?”

    见钱明逸神色认真,吕公绰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皱纹都还僵在脸上。就连钱明逸这种闲人都看出了苗头,难道徐平真地是这么想的?蓦然回首,吕公绰突然发现如今的徐平竟然真的是最合适的三司使人选了,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卖酒小子。除了知州的资还有所欠缺,徐平所有的资都已经补全。善于理财之名朝里朝外无人不知,能力不容置疑。就连为徐平摇旗呐喊的人都一点不缺,当盐铁副使的时候,徐平主持废折支发实钱,中下层官员都受过他的恩惠,那一年就连赏赐都格外地多。

    徐副使在三司,大家手里有钱花,到了月底不用再背着个破布袋各个衙门跑,为了点坏茶烂香药受小吏的闲气。自徐副使离开京城,前几个月还好,后边越来越朝着原来的样子滑过去了。说好的废折支发实钱,慢慢不被当回事,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作俸禄发了下来。五品以上官员才没有折支,那才有几个人?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没有这个待遇。

    而且陈执中自己也不想再在三司干下去,累死累活上下不讨好。

    上面觉得陈执中不像以前一样能够做到用度无缺,年前南郊赏赐百官和众官兵就弄得财政紧张,年一过左藏库就出亏空,陈执中不得不去找赵祯借内藏库的钱,让赵祯很不高兴。内藏库天子私财,越祯这两年大手大脚习惯了,凭什么又让他补外朝的窟窿。两府更不高兴,施政哪个地方是离了钱的?要做事情你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三司使怎么干的?你可是“真盐铁”陈恕的儿子,连寇这个丁谓余孽丧家狗都不如。

    下面的官员对陈执中的意见更大,本来徐平在的时候,废折支发实钱,加上各种各样的补助,相当于给五品以下的官员普涨了一半的薪水。结果换了陈执中,这些好处很快慢慢都没有了,越来越朝着原来的旧日子回去了。这谁受得了?前两年收入一加,大家纷纷在京城里置办产业,有的可是旧着民间高利贷的,收入下来了难道让他们去卖儿鬻女?别以为当官的就可赖账了,敢借钱给你的人,没有背景简单的,碾死个小官跟碾死个蚂蚁一样。更厉害的直接让开封府上门收账,那才真的是没脸见人。

    想起这些,吕公绰收起先前玩笑的心态,小谨慎地接过钱明逸的包袱,看着里面厚厚的一摞书册。打开翻看,果然是私自抄录的,有的地方明显脱漏,钱明逸还在一边标注出来。他接触不到京西路的高层,这些主要来自下层官员和公吏。

    粗粗翻过一遍,吕公绰把包袱系好,用手拍了拍,对钱明逸道:“子飞之功,我记在心里。此书对家父大有用处,日后必有所报!”

    钱明逸拱手,口中连道“岂敢!岂敢!”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吕夷简就有这好处,有功必酬,不管你的身份多么低微,帮过他都有回报,绝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一点跟丁谓不同,那厮说翻脸就翻脸,上至帝王太后,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能让丁谓正眼看的。就是史,他也敢说那是人写的,老子权势大老子说了算,让谁流芳百世就能流芳百世,让谁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这世上如果有神明,丁谓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神明踩在脚底下,天大地大只有我最大。所以丁谓一倒台,其他人不管怎么危急,哪怕就是下地狱,也没有人再想跟他合作。正是这个丁谓,算是给后来人做了个榜样。无论是比才学还是比智慧,比能力还是比手腕,谁敢说比他强?他的下场,让人再不敢把坏事做到底了。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要留一线,以后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

    钱明逸戴起巨大的范阳笠,像个贼一样缩头缩脑地爬上灰驴,慢慢悠悠地沿着官道向西去了。吕公绰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收好,看着金水河边杨柳青青,间或有黄鹂在欢快地歌唱,柳树下徐家的卖酒铺子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低声说道:“这一本《富国安民策》,真地能够安天下?徐平个卖酒小儿,竟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195章 简在帝心

    洛阳留守司后衙,徐平举杯对石全彬道:“李留守身体不适,不能为阁长送行,深以为憾。徐某不才,权替留守和西京城官员劝阁长一杯酒,回京路上珍重!”

    石全彬把酒喝干,拱手道:“如今龙图为一路漕宪,国之重臣,我不过一内侍,如何当得起如此厚意?此次来西京整缉皇宫,承蒙龙图和一众官员款待,在下铭记在心。日后等龙图回京,你我再从容叙旧!”

    徐平敬罢,王尧臣和杨告等一众官员,纷纷上来跟石全彬辞行。石全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但地位还相当低微,在留守司后衙为他摆宴送行,已经是相当隆重。如果是晏殊那种地位的人回京,徐平等人要送到建春门外,十里长亭。这些迎来送往,都有一定之规,什么等级的人要迎多远,要送多远,并不是随便来的。只有关系特别亲近的,才会以私人的名义,远远地送出城去。

    石全彬这次到洛阳城来,还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蔡齐提议迁都洛阳,赵祯特意派他来查看洛阳皇宫,并让京西路和河南府整修一番。因为是公事,徐平也以公事相待,并没有讲究两人私下的情谊,无论迎还是送,完全是按照规例来的。

    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己,因为石全彬是带着赵祯的密令来洛阳的。一如当年派石全彬到南海购珍珠,密令他沿途查看州县政事,这次石全彬是替赵祯来问京西路的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河南府的飞票如何解决,徐平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有李用和一层关系,又是当年唱名时天现瑞光赵祯亲点的一等进士,徐平说跟皇上的关系跟其他官员一样天下也没有人信。但有一利就有一弊,在朝为官,如果徐平时时借着这种光环做事,身边难免就会聚集趋炎附势之徒,对徐平的事业,并没有什么帮助。反而被这么一群人围着,会蒙蔽了双眼,迷失了方向。所以除了私下里,徐平和赵祯之间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没有超出君臣关系之外的举动。

    为官这么多年,徐平从来没有密奏,哪怕是私下里与皇帝相对的时候,也尽量不说朝廷里的人事。不管是欣赏谁,要提拔谁,还是讨厌谁,徐平从来都是通过公开的渠道,直接上奏章。与赵祯的关系,对朝政的意见,多数时候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不需要私下里沟通,背着人说,赵祯的心里反而要起疑问了。

    李沆被称为“圣相”,他举荐的人,真宗皇帝从来不会有任何怀疑,他反对的人,真宗同样绝对不用。他说王旦是宰相之才,真宗便信任有加。他说丁谓不可大用,就直到真宗重病,掌控不住朝政的时候丁谓才能够翻身。他认为梅询过于钻营,德行轻薄,一直到死后二十多年,真宗也是用这个理由不给梅询机会。

    能有这样的信任,绝不是只因为李沆是真宗为太子时的老师,太子之师又不只是他一个人。李沆被信任,是因为真宗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有公无私,说出来的话都是客观公正的。这种信任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被事实所证明了的。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君臣之道,入乡随俗,徐平要恪守这个年代的习惯。虽然这样做要让他付出更大的努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要做的是前无古人的大事,要想把事情顺利地推行下去,必须要皇帝无条件的信任。不想人亡政息,这种信任还要超越时间。

    如果说刚刚回京的时候,赵祯对徐平既有少年时自己眼光看准了的欣喜,也有李用和的关系带来的一丝亲情,那么出京到京西路这两年,徐平和赵祯则都已经成熟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君臣之外的友情和信任。

    此次正是因为石全彬带了赵祯的密令,徐平才要一切公事公办,这么多天,甚至私下里都没有宴请过石全彬。就连因为林素娘和秀秀有孕,杨太后和曹皇后托石全彬带来的礼物,都是在官府由徐平代收,转交家里,等到回京之后两人再入宫谢恩。

    看看天色不早,众人都已向石全彬辞行,便拱手作别。石全彬带着随从出了西京留守司,自有河南府和留守司的公吏差役在前面开道,他们要一路把石全彬等人送出河南府界。

    出了建春门,石全彬在马上回身看了看低矮的洛阳城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次与徐平相逢,已经明显感觉出来不如以前那么随便了。亲热还是亲热,两人毕间是相识于微末,一起成长起来,但朋友之间的关系有些淡了,同僚之间的关系开始浓了。以前徐平官位不高职事不重的时候,跟个内侍走得近别人还不会说什么,现在职到直龙图,官到右司郎中,一步就要跨到朝廷最重要的官员行列,就不得不避别人的闲话了。

    摸了摸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大摞《富国安民策》,石全彬不由苦笑,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不方便。书是赵祯点名要的,这么大的事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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