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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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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是接头的时间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绝处逢生

    朱弘达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今天已经是月末了,可这个徐明峰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在思忖着该如何向上峰交代。

    忽然,电话铃响起,朱弘达不耐烦地抓起了电话听筒。

    “喂,哪位?“

    “我是重庆站站长苏德昌,我听说老兄你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呀,被那个徐明峰还有那个陆昱霖搞得内外交困,怎么样,要不要兄弟我助你一臂之力啊?”

    “原来是苏兄啊,你就别寻我开心了,我现在是焦头烂额,唉,要是今天再没有徐明峰的消息,我估计得抹脖子上吊了。”朱弘达满脸写着郁闷二字。

    “这么严重啊,那我得救老兄一命。好吧,我告诉你,我刚刚接到江阴的线报,徐明峰已经到上海了,今天晚上六点,他将去鸿兴楼跟陆昱霖见面,老兄你可以来个一网打尽了。“电话里传来苏德昌的笑声。

    朱弘达大喜过望:“啊呀,苏兄,你可真是个及时雨啊,没想到你这个围棋高手,到处都在埋棋子,连江阴这个小地方都安插了你的人。“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共党真的是无孔不入,我们是防不胜防啊,所以只能多埋几颗棋子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苏兄所言甚是,这几天我都被陆昱霖和徐明峰二人逼疯了,多亏了你的情报,我一定将徐明峰抓捕归案。“朱弘达信誓旦旦,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就祝老兄旗开得胜。”苏德昌哈哈一笑。

    “托你的吉言,朱某定当不负众望。什么时候苏兄来上海,小弟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好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朱弘达喜不自禁,真可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德昌的电话让朱弘达感到绝处逢生。

    “言重了,言重了,一切都是为了党国嘛。“苏德昌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朱弘达马上叫来阿强。

    “你赶快组织人手,到鸿兴楼布控,一定要活捉徐明峰。“朱弘达踌躇满志。

    “好的,站长,我现在就去。“阿强转身要走。

    “那个陆昱霖呢?你把他从地牢里带来,没有他,徐明峰不会出现。“朱弘达现在急需陆昱霖这个诱饵。

    “站长,你忘了,你不是已经下了枪决令,陆昱霖今天被执行枪决。“阿强提醒朱弘达:“刚才狱警已经把陆昱霖押解上囚车了。”

    朱弘达大惊失色:“走了多久了?“

    “快半个小时了吧。“阿强抬手看了看手表。

    “糟了。”朱弘达连忙把行动处长孙富贵叫来,写了一道手谕他:“快,孙处长,你赶快带着这个手谕去刑场,务必把陆昱霖活着带回来。“

    “是。“孙富贵连忙拿着朱弘达的手谕,飞奔出去,发动吉普车,追赶那辆囚车。

    囚车把陆昱霖带到了近郊的一处刑场,这里人烟荒芜,周围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中还飘荡着一丝血腥气,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着,更增添了此地肃杀可怖的阴森气氛。

    陆昱霖带着手铐,拖着一条残腿,一步一步地走向荒草丛中。他抬起头,望着蓝天白云;他低下头,望着黄土碧草;他闭上眼,感受着清风拂面,呼吸着这带着自由气息的泥土味。啊,一切是多么美好啊!他低头看见一只瓢虫贴在一棵枯草上摇摇欲坠,连忙用右手把它轻轻地捏起来,放在一片葱绿的叶子上,叶子上有露珠,那小瓢虫飞快地爬行在宽宽绿绿的叶面上。陆昱霖看着生机勃勃的瓢虫,露出一丝微笑。

    须臾,他转过身,面对着刽子手,淡淡地说道:“就在这儿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行刑吧。“

    一个刽子手走近陆昱霖,手里拿着一块黑布,想要蒙住他的双眼。陆昱霖摇摇头拒绝了:“不必了,我想倒下后能仰望蓝天,白云,还有红日。”

    那个刽子手转身离开了。

    行刑队长举起手:“举枪,预备……”

    一排行刑队员举起步枪,瞄准陆昱霖,食指勾住扳机,只等队长喊“放。”

    这时,一辆吉普车飞速驶向刑场。

    行刑队长听见吉普车的声音,连忙把手放下,扭过头去,查看究竟。

    孙富贵从车上跳了下来,把一份手谕交给行刑队长,队长看了一眼,连忙下令:“收队。”

    枪下留人这一幕让陆昱霖顿生疑窦:为什么突然取消行刑命令,难道这是假枪毙?是为了考验他的意志?还是敌人抓获了我党的同志,需要他来指认?或是敌人发现了新的线索,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坐在囚车里,陆昱霖脑海中不停在思索着。

    朱弘达接到孙富贵的电话,告诉他,陆昱霖已经被救下,正在回保密局的途中,朱弘达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脑中立刻开始盘算,过了会儿,他给临时安置房的黑皮打了个电话,询问鸣儿的情况。

    “鸣儿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烧退了,已经能自己喝粥了。”

    “好,你现在立刻把鸣儿带到我办公室里来。”朱弘达向黑皮下令。

    “是,站长。”

    谭敬廷接到庞天玺的电话之后,便把自己私人用品整理了一下。从明天起他就可以不必来保密局上班了,可以安心待在家里照顾桂花了。

    谭敬廷走进朱弘达办公室,把配枪和车钥匙交给朱弘达。

    朱弘达接过谭敬廷的配枪和车钥匙之后,不无得意地笑了笑:“谭处长,希望你能从陆昱霖的案子里吸取教训,若不是看在你破获上海地下党组织有功的份上,按照你的所作所为,现在你应该待在地牢里。”

    “看来我谭某人还得好好谢谢站长网开一面,不杀之恩。”谭敬廷冷笑了一声。

    “感谢的话就免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

    “不劳站长费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谭敬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朱弘达的办公室。

    “嘿,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居然还这么拽!”朱弘达望着谭敬廷的背影,恨恨地说:“我看你神气到几时?”

    谭敬廷朝保密局大门走去,在一楼的走廊上遇见了郑医生,郑医生见谭敬廷提着旅行袋,十分纳闷。

    “谭处长,你这是要出差去吗?”

    “哪里?我被停职了。”谭敬廷淡淡地一笑。

    “啊?怎么会这样?”郑医生很是惊讶。

    “说我有通共嫌疑。”谭敬廷坦然地回答郑医生。

    “是不是你那个同学的事情?”郑医生猜想可能是因为朱弘达得知谭敬廷同情陆昱霖,给陆昱霖偷偷注射吗啡,所以才会遭此横祸,连忙解释:“谭处长,我可没有说给你那兄弟打吗啡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不过这事还是保密的为好。”谭敬廷提醒郑医生:“如果朱弘达问起来,你就说只是向我提供了吗啡针剂,我拿回去自己注射的。”

    “我明白了。”郑医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望着谭敬廷:“我刚才去地牢给你的兄弟打针,可地牢里已经没人了。”

    “郑医生,辛苦你了,以后不需要了。”谭敬廷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是不是被转押到其他地方去了?”郑医生好奇地问。

    “刑场。”谭敬廷感到心里被堵了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郑医生眼神黯淡了,他为陆昱霖的死感到可惜:“唉,蛮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唉,既然已经这样了,该不会难为他儿子了吧。”

    谭敬廷一听,愣了一下:“郑医生,你说什么?为难他的儿子?”

    郑医生见四周没人,便把谭敬廷拉到一边:“你还不知道吧,阿强把你那个兄弟的儿子绑架了,就关在外白渡桥附近的临时安置房里,不仅不给饭吃,还打这孩子,这孩子前几天一直高烧不退,所以就让我去给这个孩子治病。我今天上午还去给这孩子打针了呢,这群人真的是太没人性了,连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

    郑医生叹了口气。

    “你是说这孩子被关在靠近外白渡桥的临时安置房里?”

    谭敬廷心里猛地一惊。玉蓉已经告诉他鸣儿被绑架了,他也推断是阿强绑架了鸣儿,可却不清楚他把鸣儿关在哪儿了。现在听郑医生这么一说便明白了,那一处临时安置房隶属情报处,看来阿强把鸣儿藏在了那里。

    “郑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兄弟受的苦还会更多。”

    “惭愧,我也没做什么,医者父母心,我只不过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痛,受折磨而已。”

    “郑医生,在这个地方能有你这种仁慈之心的人没几个,太难得了,谢谢你。”

    谭敬廷拍了拍郑医生的肩膀,随后赶紧离开保密局,要不是突然下达了枪决陆昱霖的命令,他忙于给陆昱霖操办后事,他早就采取行动去搭救鸣儿了。现如今小霖子已被处死,朱弘达将如何处置鸣儿呢?会不会也……,一想到这儿,谭敬廷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得马上采取行动,否则鸣儿命在旦夕。他要尽快去那个临时安置房把鸣儿救出来。

    谭敬廷叫了一辆黄包车,朝外白渡桥飞奔而去。

    谭敬廷给车夫十倍的车钱,让车夫看好自己的行李,然后上楼去找鸣儿。

    谭敬廷来到那间安置房,见房门虚掩着,便轻轻地推开,可是里面空无一人,谭敬廷见地上有几个酒精棉球,便知道鸣儿确实在这里待过。他又摸了摸床,还有一些余温,估计鸣儿离开没多久,那么鸣儿会去哪儿呢?难道朱弘达要斩草除根?谭敬廷的心不禁砰砰乱跳起来。

    狱警直接把陆昱霖送到了朱弘达办公室。

    “请坐。”朱弘达伸出手,示意陆昱霖坐下:“不好意思,让陆先生受惊了。”

    陆昱霖冷笑了一声,依旧站在那里。

    “想必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没让你死成。”朱弘达绕着陆昱霖走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

    “愿闻其详。”陆昱霖平静地望着朱弘达。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我们刚接到线报,徐明峰已经到上海了。他还不知道你被捕的情况,所以他会按计划于今天晚上六点与你在鸿兴楼见面。你也知道,徐明峰非常狡猾,他要是见不到你,他是不会出现的。”朱弘达直言不讳,坦陈枪下留人的原因。

    “你认为我会配合你们去抓捕徐明峰吗?”陆昱霖对着朱弘达露出不屑的一瞥。

    “我知道你不会心甘情愿配合我们,但你儿子在我手上,这就由不得你了。想想吧,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朱弘达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陆昱霖一听,脸色顿变,看来谭敬廷晚了一步,鸣儿还是落入了朱弘达之手:“朱弘达,你好卑鄙。你为什么要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牵连进来?”

    “为了把徐明峰捉拿归案,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来人,把陆公子带进来。”朱弘达朝门口手一挥。

    门开了,黑皮牵着鸣儿的手走了进来。尽管鸣儿还很虚弱,但当鸣儿一见到陆昱霖时,便连忙挣脱黑皮,飞奔到陆昱霖的身边。

    “鸣儿,鸣儿。”陆昱霖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鸣儿,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是他们带我来的。”鸣儿指了指黑皮和阿强。

    陆昱霖轻轻地抚摸着鸣儿,两行热泪不由地从眼角滚落下来,他知道敌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软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急生智

    朱弘达望着陆昱霖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儿子,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在痛苦地挣扎着。

    “陆先生,你不觉得这个场面很温馨吗?据我所知,你的儿子一直叫你表舅,而不能直呼你爸爸,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我现在给你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你们父子俩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尽情享受这难得的相聚一刻。怎么样,我朱某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善解人意的吧,如果你能跟我们合作,我保证这团聚的时刻可以无限期延长。“

    “爸爸。“鸣儿望着父亲,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陆昱霖听见儿子的呼唤,心震颤着,这么多年以来,为了掩护身份,他一直让鸣儿称呼他表舅,其实他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能听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喊他一声爸爸。玉蓉曾经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让鸣儿叫他一声爸爸,他曾回答说,等到解放后吧,到那时就不用这么藏着掖着了,鸣儿就可以大声喊自己爸爸了。

    但是没想到,此时此地,却听见鸣儿对自己喊了一声爸爸。这声爸爸他还能听多久,鸣儿还能喊多久?

    陆昱霖仰天长叹了一声,眼里流着泪,心里滴着血。

    既然朱弘达绑架了鸣儿,那么他对玉蓉会怎样,如果玉蓉遭遇不测,那情报如何能传递出去?一想到这儿,陆昱霖的心又揪了起来。

    “那玉蓉呢?你们把我妻子怎么样了?”陆昱霖双眼喷射着火焰。

    “妻子?谭敬廷这个动摇分子,居然同情共党,对你网开一面,让你在狱中成亲,还当什么证婚人。他忘了他头上顶的是党国的乌纱。”朱弘达愤愤地指责谭敬廷。

    “不过,你放心,那女人对我们没用,我们已经让她回家了。原本想通知她给你收尸,现在看来事情还有转机,就看你的态度了,陆先生。”

    陆昱霖得知朱弘达放了玉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其实,只要你配合我们,我包你们父子平安,全家团圆。怎么样?合作吧。”朱弘达脸上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之色。

    陆昱霖低着头,抚摸着鸣儿的小脑袋,他知道,一旦他拒绝,鸣儿或许立刻就横尸在他面前,作为父亲,他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鸣儿是陆家唯一的男丁,陆家的香火还得靠鸣儿延续下去,如果不从的话,等于亲手把儿子推上绝路,陆昱霖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他不愿儿子跟他一起共赴黄泉。

    思忖许久之后,陆昱霖抬起头来:“好,我跟你合作,但你要确保我儿子的安全。”

    陆昱霖没有万全之策,只想着能让鸣儿多活一分钟是一分钟。

    “你儿子留在我这儿很安全,等徐明峰抓到之后,我亲自送你们一家子离开上海。”朱弘达信誓旦旦向陆昱霖承诺。

    朱弘达转身吩咐阿强:“阿强,陆公子就交给你了。你让手下人好好看管,不准有任何差池。”

    ”是。站长放心,卑职一定会严加看管。“

    阿强说完,便想要把鸣儿从陆昱霖的怀里拉走,鸣儿哭喊着,紧紧拉住陆昱霖的衣襟不放手,阿强一用劲,把鸣儿一把夹住拉走。

    鸣儿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大声呼叫:“爸爸,爸爸。”

    鸣儿歇斯底里地哭叫着,嗓子都喊哑了,陆昱霖见状,心像是被尖刀狠狠地戳了几下,他闭上双目,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

    “今天全局的兄弟都一起出动,抓捕徐明峰。“朱弘达眼露凶光,似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玉蓉走出保密局上海站后,怕敌人跟踪,便拿着曲谱和诗文直接回到了八里桥,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咏儿和喻儿见了,也吓得大哭起来,玉蓉把喻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现在又没有了亲生父亲,更是悲从中来,搂着喻儿痛哭不止。

    玉蓉哭肿了眼睛,她想起昱霖的临终嘱托,便擦了擦泪水,她清楚昱霖让她把孩子托付给孩子的姨夫,就是让她去找徐明峰,而且,少爷还反复提到杨家渡,少爷明明已经知道淑妍姐还活着,却坚持说要让她去庙里为淑妍超度,这又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呢?还有那本曲谱和诗文也一定暗藏玄妙,尽管她看不出所以然来,但她明白,少爷一定是想通过她找到明峰大哥,也许只有明峰大哥能解开这其中的奥秘,所以她要尽快把这曲谱和诗文送到余香茶行去。

    阿祥在药铺附近监视着。玉蓉从二楼窗户往外看,发现阿祥在周围来回闲逛,不时用眼睛瞟着方圆药铺,便知道敌人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监控,还在暗中监视着自己,便只能暂时打消了去余香茶行与梅志捷见面的计划。

    梅志捷这几日一直在鸿兴楼附近转悠着,他期望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到徐明峰的身影,然后告诉他昱霖的情况,和他共商营救之事,但几天下来,都毫无收获。

    今天已是月底了,梅志捷依旧在这附近徘徊着,但他发现今天的情况有些异样,周围出现了好些神色紧张,东张西望的陌生人,根据梅志捷的经验,这些人一定是特务便衣。

    鸿兴楼是家老字号的酒家,位于十字路口,这里市口好,人流量大,所以生意兴隆。站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视野开阔,能环顾三面,南来北往的人可以一目了然。

    黄昏时分,鸿兴楼里人头攒动,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而在鸿兴楼附近,特务们乔装打扮成路人,车夫,商贩,眼睛紧紧盯着来往的行人。对面的楼顶上还安排了狙击手,就等着徐明峰落入这天罗地网之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鸿兴楼前面,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然后把车里另一个人拖拽着朝鸿兴楼走去,梅志捷站在马路对面仔细辨认着,不错,那个被拖拽上楼的人正是陆昱霖,显然陆昱霖受了重刑,腿脚不便,所以被两个便衣拖拽上楼。

    敌人是怎么知道徐明峰到鸿兴楼来与昱霖接头?这则消息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难道是昱霖扛不住刑讯,叛变了?供出了与徐明峰接头的时间和地点?致使敌人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徐明峰自投罗网?

    梅志捷有些拿捏不准,他内心相信昱霖不会叛变。现在看来,首要任务就是考虑如何能让徐明峰脱离险境,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把陆昱霖从特务手里救出来,问清楚情况。梅志捷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枪。

    陆昱霖被带到鸿兴楼二楼包房靠窗口的位置,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来往的路人和周围的特务。同样,这里也可以让徐明峰看见陆昱霖,这样,他就能前来接头。

    特务们都集中在底楼,包房外只有一名特务守着。陆昱霖思量着对策,如果徐明峰走进他的视野,他只有暴露自己方能向对方示警,必要时,跳楼是他唯一的选择。他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鸣儿呢?他可怜的儿子将会遭遇怎样的命运?或许他唯一的儿子也会惨遭毒手,与他共赴黄泉,那他只有愧对陆家的先祖了。一想到这儿,陆昱霖的心里像刀绞一般疼痛不已。

    “鸣儿啊,你当我的儿子,真是委屈你了,你有爹不能认,有娘不能喊,还要几次三番被绑架,被当作人质受到威胁。而如今,更是性命堪忧。儿啊,你别怪爸爸狠心。爸爸这辈子欠你的,来世一定加倍还你。”

    陆昱霖眼角流着泪,一仰头,把杯中酒喝干了。

    正当陆昱霖为如何向徐明峰示警而绞尽脑汁之时,忽然,他眼前一亮,看见马克医生正站在马路对面擦皮鞋看报纸。

    “伙计,给我来一盘花生米。”他连忙把伙计叫来,然后轻声说道:“还要麻烦你把马路对面的那个高个子外国人叫上来。“

    伙计往窗口望了望,看见了对面的马克,点了点头,很快跑到马路对面,跟马克比划着,马克抬起头来,往鸿兴楼方向看过来,陆昱霖连忙向他点头示意。马克心里一阵欣喜,点了点头,朝鸿兴楼走来。

    陆昱霖对着包房外的特务叫了一声:“喂,你帮我去掌柜那儿要一瓶五粮液。“

    那特务一听,嘴里嘟哝着:“都到这份上了,还穷讲究个啥?”但他怕陆昱霖因为这点小事不悦而不肯合作,闹出动静来,坏了整个抓捕计划,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楼下走去。

    马克警觉地望了望四周,见包房周围没有便衣,便走了进去:“陆先生,怎么是你?你重获自由了?“

    “mark , i need your help。(马克,我需要你的帮助。)“陆昱霖来不及跟马克寒暄,细说原委,连忙开门见山寻求帮助。

    马克一愣,陆昱霖怎么跟他说英语了,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ok , what shall i?(好的,要我做什么?)”

    “i want youwarn somebodyleav’s very dangerous here。(我想要你去警告某个人离开这里,这儿很危险。)“

    “who?(谁?)”

    “m enemies wantcatch him。(我的同志,敌人想要抓他。)“

    “what doeslook like ?(他长相如何?)”

    “a man about one hundred and eighty centimeters tall, with a white hat, holding a time magazine。(一个大约一米八的男子,戴着一顶白色帽子,手上拿着一本时代杂志。)“

    “which direction?(从哪个方向过来?)”

    “i don’t know。(我也不知道。)“

    马克耸了耸肩:“what should inow?(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have you gotambulance?(你有救护车吗?)“

    “yes, it’smy hospital, not far away from here (有啊,就在我医院,离这儿不远。)”

    “drivehere and make big noises。(把它开到这儿来,制造些大动静)“

    “ ,i’llto arrange it。(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马克离开了鸿兴楼,按照陆昱霖的吩咐去做安排。

    徐明峰警觉地走在马路上,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鸿兴楼二楼包房窗口旁的陆昱霖。他刚想过马路,突然,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呼啸着冲了过来,徐明峰连忙退后,车上的马克已看见头戴白色礼帽,手拿时代杂志的徐明峰,冲他大声嚷嚷:“go,go ,, leave here, leave here , it’s dangerous , dangerous。(走,快走,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这儿危险,危险。)“

    徐明峰听明白了,连忙转身,随着慌乱的人群逃离此地。

    特务们一股脑儿地涌了过来:“妈的,捣什么乱,快开走,快开走。”

    马克从救护车上下来:“我们医院接到电话,说这里有人得了急病,要送到医院抢救。”

    “哪里有病人?病人在哪儿呢?你在这儿瞎转悠什么呢?”特务们把马克围了起来。

    “说是就在鸿兴楼附近的马家浜居民区里。”马克煞有其事地跟特务们解释。

    “马家浜?离这儿两条马路呢,真他妈是路盲。”一个特务恼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里不是鸿兴楼吗?”马克惊讶地问道。

    “这儿是鸿兴楼,马家浜那儿的是叫鸿运楼。”特务费劲地跟马克作解释。

    “鸿兴楼?鸿运楼?差不多嘛。”马克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走吧,走吧,也难怪,外国人听中国话,能听懂个八成就算不错了。你还不快走。”特务们把马克赶走。

    “好好好,我马上离开,马上离开。”马克上了救护车,把车开走了。

    陆昱霖见徐明峰已经跳出包围圈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雪上加霜

    救护车呼啸着离开了,大街上又恢复了平静,这时,梅志捷也看见了徐明峰,他飞奔着朝徐明峰的方向靠拢,但此时,他发现又有一拨特务正朝徐明峰正面方向靠近。

    有个特务认出了徐明峰,一边手指着徐明峰,一边大叫起来:“徐明峰就在前面,快追。”

    徐明峰连忙把礼帽压低,挤入茫茫人流之中,努力朝外冲出去。

    梅志捷顾不得许多了,拔出手枪朝天鸣枪,顿时大街上一片混乱,大家尖叫着四处逃散。

    梅志捷对着徐明峰大喊一声:“快走。”

    徐明峰望了一眼梅志捷,点了点头,赶紧随着人群朝外面冲出去。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特务们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徐明峰的踪影。

    梅志捷随即一边鸣枪,一边朝相反方向跑去。

    特务们立刻朝枪声处聚拢过来,陆昱霖在楼上看见了梅志捷正拼命朝鸿兴楼方向的十字路口跑过来,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这儿正是敌人布下天罗地网之处。

    特务们一路追赶梅志捷,街上枪声四起,梅志捷手握双枪,边跑边朝周围的特务射击,特务们四面八方朝梅志捷开枪还击,一阵密集枪声在大街上响起。最后,梅志捷寡不敌众,身中六七枪,倒在血泊中。

    坐在二楼的陆昱霖眼睁睁地看着梅志捷喋血街头,然后被阿强等人拖走,街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陆昱霖双唇微颤,眼里噙泪,目送着战友的离去,心如刀割。

    等到晚上七点半,也不见徐明峰的踪影,特务们只得悻悻收队离开,陆昱霖被特务们又拖回了地牢里。

    朱弘达听了行动队队长孙富贵的报告,很是沮丧。抓捕行动事先筹划得很周密,人员也安排妥当,陆昱霖也很是合作,没出什么幺蛾子,徐明峰差点就被活捉了,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有人鸣枪示警,那个开枪的人到底是谁?那些个蠢货只知道杀人,居然没留下活口,朱弘达望了望孙富贵,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

    孙富贵的姐夫是保密局杭州站的站长,那可是一个能通天的人,他早就跟朱弘达打过招呼,要将小舅子安插在上海站,当个行动处长,朱弘达只能点头同意,尽管先前他曾许诺阿强,让他当行动处长,但孙富贵来了之后也就只能作罢。

    阿强的官运确实不济,俞佩良时期,原本板上钉钉的情报处长因谭敬廷从重庆空降来上海而没能当上,朱弘达时期,原本十拿九稳的行动处长因孙富贵的裙带关系又没能当上,看来他就是个小巴喇子,跟班的命。

    孙富贵头脑简单,只知道杀杀杀,今天的事情再次证明这个人只是一个草包,一名莽汉而已,朱弘达对他是既不能不用,又不能重用,甚是左右为难。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让徐明峰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让朱弘达懊恼不已,今后要在茫茫人海中抓住徐明峰就更难了,如果能留个活口的话,兴许还能有所突破,可现在,所有的线索又断了,朱弘达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鸣枪示警的目的一定是想要通知徐明峰快点离开,虽然这个神秘的人被打死了,但好在陆昱霖还在自己的手上,徐明峰这次没有跟陆昱霖接上头,那他也许还会再来找陆昱霖的,目前,吉祥里18号的西厢房和光影照相馆,还有八里桥66号,这几处共党的联络处都处于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内,如果徐明峰想要再找陆昱霖接头的话,很有可能出现在这几处,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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